47
她和菲尼安与凯特站在人行道上的时间应该比她想象中还久，因为重回地下室时，那里只剩塞雷斯蒂安一个人了。
“伊西丝在哪里？”
他坐在书桌前，所有抽屉都开着，他忙着在看似信件与账单的零散纸页堆里翻翻找找。往天花板随意瞄了一眼后，他说：“她想洗澡，在上面。”
“上面？”她原本认定他的住处只有这间地下室。
“从后门出去，沿着窄楼梯上去，就可以找到她了。”说话时。他头也没抬，显然是急着找某样他认为应该收在抽屉里的物品，而且找得越来越急。
地下室角落的门被许多装书的箱子遮住了，不容易发现，显然平常也很少使用。芙莉亚来到一楼宽阔且没摆放任何家具、连画或镜子都没有的门厅。这里有一道通往上方楼层的宏伟楼梯，扶手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扇双扇门后都是阴暗的大厅，外面的街灯透过窗栅照入，带来了些许亮光，而大厅墙面除了几幅英国丘陵风光的褪色壁画，也照例是空空荡荡的。
芙莉亚一边踩着嘎吱作响的阶梯往上走，一边呼唤着伊西丝。
“我在这里。”伊西丝答。
芙莉亚立刻发现左边通道地板的积尘上有脚印。这条廊道两侧的门都没关，门后全是空旷的房间。房间内高挑的天花板上都缀有石膏花饰，窗户则脏得透不进光。
伊西丝站在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芙莉亚进去时，她并没有注视芙莉亚，而是望着一个除了阴影别无他物的角落。
“我以前的房间，”她轻声说，“那边放着我的床，家里每一面墙都摆满了书架。”她神情恍惚地伸手拂过紧身衣，位置恰好在之前她身体翻开成书的装订处：“几年前他把东西全都卖掉了。”
“他带你回来时，你有多大？”
“三四岁吧。有几年他试图像从前一样过日子，但后来终于领悟，永夜庇护所的经历大大改变了他。所以他先是卖掉大部分的书，接着是家具，最后只待在地下室。这房子依然归他所有，他非常富有，但从外表看不出来。后来他把我送去寄宿学院，亚当学院就是在那里征召我的。”
“七芒星故事里的女孩叫伊西丝，那不是姓氏，是她的名字。”
“你还觉得惊讶吗？从前我一直认为这个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当时我才刚结束寄宿生涯，大家都认为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没有人质疑我真正的身份。”
“当时你就是书妖了吗？”或许这也是其他人都在思考的问题：被改变的过去是真正发生过的吗，还是只是改变后才如此？
伊西丝发出愤恨的笑声，说：“把过去搞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你，所以，要请你告诉我答案。我还记得，事情曾经不一样。或者，只是我过去相信，当年的事情曾经不同？我们真能知道，曾经有过一个不同的过往吗？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则别人告诉我的谎言，到现在我才知道真相。”
直到这时，伊西丝缓缓转过身来，芙莉亚这才发现她哭了。
“你懂吗？我活在两个过去之中，其中一个已经褪色，就如梦境，到了清晨总会从记忆中淡去。一切都重叠、混合，很快就会只剩一个过往，也就是我从七芒星的故事流落出来的过往。”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决定救我一命，我怎么能为此怪你？我之前对你很恶劣，但真的应该感谢你才对。”
芙莉亚摇摇头，说：“换作是我，我也无法……”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因为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根本完全无法想象站在伊西丝的立场，自己会怎么做。芙莉亚羞愧地换了个话题：“塞雷斯蒂安正在地下室找东西，那个东西跟我们有关系吗？”
“他认为，他能帮上我们的忙。”
“你真的要一起去？”
“那是我欠你的。”
芙莉亚摇摇头，说：“你已经在温室那里救过我们三个人了。”
“我还有别的目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解开我的身世之谜，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寻觅什么。”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就在这里，不同的过去彼此交汇。
如果在那个时间点她还不是书妖，那她又是如何得知必须寻找昼夜交界之处的？是不是在芙莉亚向塞弗林提起这件事之前，新的过往便已经由缝隙渗入到了旧的过往中？毕竟，早在十九世纪他便已写下这则故事了。芙莉亚越想越糊涂。
没想到伊西丝居然过来拥抱她，说：“无论如何，我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决了，现在我知道我来自哪里了。”她轻抚着芙莉亚的头发，指着隔壁浴室开着的门，说：“现在，我们先洗净身上的血，再听听我父亲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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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丝在哪里？”
他坐在书桌前，所有抽屉都开着，他忙着在看似信件与账单的零散纸页堆里翻翻找找。往天花板随意瞄了一眼后，他说：“她想洗澡，在上面。”
“上面？”她原本认定他的住处只有这间地下室。
“从后门出去，沿着窄楼梯上去，就可以找到她了。”说话时。他头也没抬，显然是急着找某样他认为应该收在抽屉里的物品，而且找得越来越急。
地下室角落的门被许多装书的箱子遮住了，不容易发现，显然平常也很少使用。芙莉亚来到一楼宽阔且没摆放任何家具、连画或镜子都没有的门厅。这里有一道通往上方楼层的宏伟楼梯，扶手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扇双扇门后都是阴暗的大厅，外面的街灯透过窗栅照入，带来了些许亮光，而大厅墙面除了几幅英国丘陵风光的褪色壁画，也照例是空空荡荡的。
芙莉亚一边踩着嘎吱作响的阶梯往上走，一边呼唤着伊西丝。
“我在这里。”伊西丝答。
芙莉亚立刻发现左边通道地板的积尘上有脚印。这条廊道两侧的门都没关，门后全是空旷的房间。房间内高挑的天花板上都缀有石膏花饰，窗户则脏得透不进光。
伊西丝站在廊道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芙莉亚进去时，她并没有注视芙莉亚，而是望着一个除了阴影别无他物的角落。
“我以前的房间，”她轻声说，“那边放着我的床，家里每一面墙都摆满了书架。”她神情恍惚地伸手拂过紧身衣，位置恰好在之前她身体翻开成书的装订处：“几年前他把东西全都卖掉了。”
“他带你回来时，你有多大？”
“三四岁吧。有几年他试图像从前一样过日子，但后来终于领悟，永夜庇护所的经历大大改变了他。所以他先是卖掉大部分的书，接着是家具，最后只待在地下室。这房子依然归他所有，他非常富有，但从外表看不出来。后来他把我送去寄宿学院，亚当学院就是在那里征召我的。”
“七芒星故事里的女孩叫伊西丝，那不是姓氏，是她的名字。”
“你还觉得惊讶吗？从前我一直认为这个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当时我才刚结束寄宿生涯，大家都认为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没有人质疑我真正的身份。”
“当时你就是书妖了吗？”或许这也是其他人都在思考的问题：被改变的过去是真正发生过的吗，还是只是改变后才如此？
伊西丝发出愤恨的笑声，说：“把过去搞得天翻地覆的人是你，所以，要请你告诉我答案。我还记得，事情曾经不一样。或者，只是我过去相信，当年的事情曾经不同？我们真能知道，曾经有过一个不同的过往吗？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则别人告诉我的谎言，到现在我才知道真相。”
直到这时，伊西丝缓缓转过身来，芙莉亚这才发现她哭了。
“你懂吗？我活在两个过去之中，其中一个已经褪色，就如梦境，到了清晨总会从记忆中淡去。一切都重叠、混合，很快就会只剩一个过往，也就是我从七芒星的故事流落出来的过往。”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决定救我一命，我怎么能为此怪你？我之前对你很恶劣，但真的应该感谢你才对。”
芙莉亚摇摇头，说：“换作是我，我也无法……”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口，因为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根本完全无法想象站在伊西丝的立场，自己会怎么做。芙莉亚羞愧地换了个话题：“塞雷斯蒂安正在地下室找东西，那个东西跟我们有关系吗？”
“他认为，他能帮上我们的忙。”
“你真的要一起去？”
“那是我欠你的。”
芙莉亚摇摇头，说：“你已经在温室那里救过我们三个人了。”
“我还有别的目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试图解开我的身世之谜，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寻觅什么。”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就在这里，不同的过去彼此交汇。
如果在那个时间点她还不是书妖，那她又是如何得知必须寻找昼夜交界之处的？是不是在芙莉亚向塞弗林提起这件事之前，新的过往便已经由缝隙渗入到了旧的过往中？毕竟，早在十九世纪他便已写下这则故事了。芙莉亚越想越糊涂。
没想到伊西丝居然过来拥抱她，说：“无论如何，我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决了，现在我知道我来自哪里了。”她轻抚着芙莉亚的头发，指着隔壁浴室开着的门，说：“现在，我们先洗净身上的血，再听听我父亲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