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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海德皱着眉,专注地眨着眼,鼻孔翕张。
亚历克西娅明白,当一个人正在害怕,当他要冲向这世界最糟的事情里,无处可逃、不可延期的时候,他会深深陷入琐事之中。音乐、聊天、心爱的演出。但是神灵们哪,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玩多少次小龙快跑的游戏?
LMA的轨道车从希帕提娅中转站的东面驶出,穿过太阳环区光滑的黑色玻璃场。这片景色能让人精神向内,趋向黑暗处的沉思与自省。神灵们啊。她抓住自己的这个念头:神灵们。这是月球的方式。神灵们、圣徒们、奥瑞克萨们,就像疯狂版巴西黑豆饭混进各种奇怪的、新的、更多的东西。而她也是这融合、混淆、合并的一部分。她已经有多久没想起家乡,想起巴拉的绿和蓝,想起海洋大厦那些欢呼着祝酒庆贺她升入太空的人,想起漂亮又虚荣的诺顿,想起玛丽莎和卡约了?数日的遗忘悄悄变成了数月,直到某一天,你发现数年时间过去了,而你再也无法回头。
“海德。”
没有回应。
“海德。”
他抬起头,把注意力从游戏上转到亚历克西娅身上。
“它们安全吗?”
海德张大了嘴。亚历克西娅看到了彩色的管尖从他的舌下,从他的两颊内露出来。红色、绿色、蓝色、白色。她看不到黑色,它被掩藏到了人类身体的暗处。它在那里,最后的死亡。
“看在老天的分儿上,海德!”
他把小管子吐到了自己手上。
“只是试一试。你都没注意到我把它们放进去,是不是?我学了一点罗布森的技巧。我想到了这个主意。不能把它们藏在我屁股里,因为我没法在别人看着我时把它们弄出来。用这个方法,等我们到那里时我就把它们塞进去,等我见到罗布森时就把它们弄出来。我要做的就是全程闭嘴。”
“如果你吞下去怎么办?”
“它们是以罗布森的DNA编码的。只有他能打开它们。它们只会直接穿过我的肠胃。”
你信任这个?
“到若昂德丢斯还要多久?”
“十分钟。”
“时间足够。”海德放松地坐回椅子里,重新把眼神锁定在了他的游戏上。奇怪的男孩。故作笨拙,引得别人主动找他。在离开西奥菲勒斯的列车上,她试图和他聊天,吸引他的注意力,想要了解他。但他排斥任何亲近,安静、内向地抵制亚历克西娅。她永远都不能和他交上朋友,但她不是十三岁,她也不是一个男孩子。她不是罗布森·科塔,要了解一段友谊,你必须看到它的彼此两面。但他是一个朋友,是亚历克西娅见过的最棒的、最勇敢的朋友。
轨道车慢下来了。减下来的速度将海德从游戏中唤醒。当车子越过岔点,进入前往若昂德丢斯的支线时,LMA荣誉护卫站好了位置,随车子摇晃着。这是内尔松·梅代罗斯能聘用到的非科塔家的雇佣兵中最优秀的四个人。如果一切变成实战,他们必须撑上四十秒。他们知道这一点。轨道车现在驶入隧道了,灯光频闪的速度正在减慢,因为车正在刹停,靠向车站。
“好了,海德。”
没有回应。
“海德?”
当亚历克西娅回头时,海德的手已经空了。

 
亚历克西娅讨厌若昂德丢斯。她讨厌这浓厚混浊的空气,讨厌食用油深深渗入透水石的恶臭,讨厌尿和处理不当的污水的臭气。她讨厌尘埃的味道,讨厌它轻柔地摩擦她邦威特·特勒高跟鞋的鞋底。她讨厌这狭隘的街道,压于头顶的悬层,还有过于逼近的日光线造成的幽闭感——她能分辨出虚拟天空中单个的细胞板。她讨厌沿路那些眼神,从巷道里和斜坡上窥视,从高处步道上俯瞰。当她迎上那些视线时,它们便转开了。她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马奥·德·费罗?只有一个马奥·德·费罗:那个建造了此处的女人,那个从耗尽价值的月壤中建立起一个氦气帝国的女人。阿德里安娜·科塔 。
她的被监护者和魔咒完美无错,麦肯齐氦气的新首席刀卫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在车站迎接了她和海德。他的前任芬恩·瓦内现在是哈德利城的首席刀卫。
那时,五十名麦肯齐刀卫从这两个月台登陆,击溃了科塔氦气的守卫,袭击了孔达科瓦大道 ,在LMA轨道车停进若昂德丢斯车站时,马尼尼奥告诉她,就在你右边,第一层,标注处是卢卡斯·科塔过去的公寓。他的音响室曾是两个世界里最好的 。她无法拒绝抬头:她看到了烟熏过的窗户,烧焦的内墙,仿佛仍能嗅到燃烧的木头和融化的有机物。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很有风度地闲聊着,两个麦肯齐氦气的刀卫谨慎地跟得很紧,马尼尼奥又悄声说了另一个故事。这座城市的每一寸都雕刻着一段麦肯齐不仁不义的历史,每一扇门、每一条巷道上都铺满了不公的记忆。光明体育场:若昂德丢斯美洲虎之家,从前的女孩男孩队 。
“等一等。”
马尼尼奥标注出了博阿维斯塔电车站,它被盖了挡板,密封了,但这里有一些没有写入历史的东西。生物光围成半圆,在墙脚闪烁——红色、金绿色。在光里,有廉价的打印小雕像倚靠在不稳定的基座上,有的已经倒下了,有的还在摇晃。
“请稍等。”亚历克西娅走出护卫圈,在生物光前蹲了下来。海德和她一起。这些圣像挂在压力密封上:一身白衣的年长女人,像老巴伊亚人一样挂着珠子。神圣妈依,圣职女性,当今领主姐妹会,她们排在一起,围绕着一个由肖像组成的破损的三角形。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中心,有一个裂隙,这里有个人被挪走了,粘胶垫还粘在原处。那张照片脸朝下掉在许愿灯里。亚历克西娅依次碰着那些照片。那么,这是拉法,黄金之子,他在微笑,样子很受欢迎,但亚历克西娅在他眼中看到了恶魔。这是卡利尼奥斯,战士,他真美,亚历克西娅很遗憾自己从未见过他。还有这个,五官深刻、暗色皮肤的女人,黑色的头发因辐射而掺杂着灰色,看人的眼神如同帝王:这只可能是阿德里安娜·科塔,从月壤中挖出一个王朝的铁手。这个铁手不会雇佣罪犯来为伤害她至爱的兄弟们的人宣判正义。这个铁手锻造并交付她自己的正义。
亚历克西娅不需要把掉下的照片翻到正面,她知道那是谁。铁手,魅力散发者,战士。叛徒。等着瞧吧,若昂德丢斯。
“科塔女士,我们得走了。”
“当然。”
她捏紧了海德的手。他惊恐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对自己的动作后悔了:若是他吓了一大跳,他嘴里藏的死亡可能会噎死他。
快到了 ,她在两人的私人频道里说。
麦肯齐氦气占用了半公里长的临街办公室。公司商标是用霓虹灯做的,有三层楼高。安保重重。亚历克西娅可以认出职员里的桑提诺,他们暗暗扫过来的视线中有内疚和希望。
“如果可以的话,科塔女士,你只能停在这里。”
她朝海德点点头。这是预料中的事,但他现在开始害怕了。
“往前走,海德。不会有事的。”
漂亮的员工穿着整洁的麦肯齐氦气制服,推来了椅子,端上了茶。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轻轻碰着海德的胳膊,护送着他穿过了滑开的重重门扇。

 
这个房间是白色的,很明亮,垫满了象牙色的人造皮。没有窗户。海德眨着眼适应过度的明亮。罗布森就像一个幽灵,穿着白色的短裤和无袖T恤。他的皮肤和头发扎眼地衬着这些白色白色白色。
“你们自己待一会儿,”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说,“五分钟。”
门关了。现在开始的部分是你无法练习的,它必须步骤正确。友谊在此将被刀尖检测,罗布森必须毫无反应地接受并理解。现在要变魔术了。
“嘿。”
“欧拉。”
海德搂住了罗布森。他仍然像一个装满了骨头和缆绳的袋子。搂近一点。
现在。
吻他。吻在嘴上。把第一份死亡用他的舌头推向罗布森的双唇。快快,请快一点。摄像头在盯着,AI在上下扫描亲昵的频率,量子处理器准备就绪,随时都能像打开婴儿头骨一样解开密码。罗布森犹豫了,但接着,海德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了。罗布森张开了嘴。海德在罗布森身后扣紧了手,转过他的头,好让吻更深、更久、更热烈。一份接一份的死亡,他把毒药滑进了罗布森的嘴里。
“你没事,你没事,我太高兴了,”海德含糊不清地说着,两个男孩仍然紧紧相拥,它没有暴露,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你还好吗?他们对你好吗?食物怎么样?他们让你走动吗?瓦格纳说向你转达他的爱,他们不会让他来的。你知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罗布森严肃地点点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没事,我没事。”
AI能听出他声音的变化吗?机器能读出他的笨拙后面掩藏的东西吗?这是不是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要欧洽塔吗?”罗布森说,“我有个厨房,大致上。”
聊天很难。交流像铅一样沉重。词语艰难而不适。海德喝了欧洽塔,是他喜欢的味道。当他看到罗布森抿了一口时,他的眼睛瞪大了。什么事也没有。冷静,自制,就好像他是在第五层水槽处做了一次撑跳一样。聪明,太聪明了。他在喝欧洽塔,所以他的嘴里不可能有别的东西。他们忘了,罗布森既通晓术法,也通晓误导。
“有个健身房,想看吗?”罗布森说。罗布森在若昂德丢斯的监狱里有很多房间,比西奥菲勒斯的整个套房都多。“他们认为我应该锻炼。”罗布森向海德展示力量训练器、跑步器、步行和转动训练器。“这里有一大堆东西是用来训练我的屁股的,”他停了停,皱起了眉,“抱歉,卫生间,马上回来。”
这就是转移完成的机会。从嘴里到另一个藏匿处。不会是藏在卫生间里,他们肯定会搜查的。屁股里,也许。罗布森能搞定它,哪怕在那里也有摄像头——布赖斯·麦肯齐干得出这种事——他们永远也看不到的。
“不好意思,一直这样。这里的水很古怪。”
门开了。
“抱歉,但是时间到了。”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说。
“再吻我一次。”罗布森说。当然。将这个魔术以吻封缄。谢谢你 ,罗布森无声地说着,吻了海德。瓦格纳说,你不是一个人 ,海德无声地回应他。魔术完成了。罗布森用双手捧着海德的脸。大大的眼睛,雀斑。海德的心脏要爆炸了。
“现在是告别吻。”罗布森说着,他又吻了海德,就好像世界将会坍塌,就好像这是他愿意做的最后一件事。

 
灰色的泥浆很浓稠,翻涌处在光线下闪出云母般的光泽。它是非常高级的生态物质,由矿物补充剂、皮肤营养物、洗涤剂和润肤剂、抗真菌、抗细菌和噬菌体悬浮剂组成,后者可以抵抗来自地球的最麻烦的耐药性疾病。这生态泥填满了麦肯齐氦气总统套房地板上的一个池子。
布赖斯·麦肯齐懒洋洋地倚靠在灰色的泥浪里,捞起一把滴滴答答的泥水,揉进自己下垂的胸膛里。哈德利之战的耻辱就像死皮细胞一样滑走了。
“极乐,”他低声说,“极乐。”
泥土是从金斯考特用巴尔特拉送来的,它们被加热到体温,制成膏,等待布赖斯的到来。旅程痛苦又不便,不适且令人消化不良。在过去的两年里,布赖斯花在泥池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把他带给我。”布赖斯下令道。
“怎么准备?”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问。
“泳装。”布赖斯的声音嘶哑,凝结着欲望。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低了低头,离开了。布赖斯按着池边把自己撑起来,泥从他高耸的胸部和腹部滑下来,泥在他脖子的皮褶处、他下颌的褶皱处闪烁。他在自己的两颊上用泥涂上了条纹,好像战纹一样。他的呼吸沉重但规律,他的心跳紧绷且短促。他的医生向他保证,它还能再好好跳个十万下。若昂德丢斯的人最好祈祷医生是对的。他感觉到自己的阴茎在温暖又沉重的泥浆里动了起来。
“布赖斯。”
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站在那男孩身后,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
“谢谢你,胡萨姆。”布赖斯细细观察着罗布森·科塔。泳装非常小,纯白色。没有穿鞋:他永远也无法接受和某个脚上盖了任何东西的人登上性高潮。“好了,站前面来,站前面来,让我们看看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中透露出抽动的欲望。自此,他便从卢卡斯·科塔那里夺走了一切。
“我想我告诉过你,要练出点肌肉来。你瘦得像个他妈的女孩子。”
没有回应,蔑视透露在眼睛里、嘴唇上。很好。愠怒是可爱的。折断这种愠怒的过程是有趣的。
“行吧,我猜这是必要的步骤。好,把那些脱掉。”
“什么?”
“它在说话:奇迹中的奇迹。泳装。脱了它们。”
可爱的惊愕出现在了他脸上。一击得手,一次重击。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一击接着一击。
“哦,看在老天的分上,孩子,你以为会发生什么?脱光。”
“呃,你介意吗?”那男孩摇着他的手指——转过头去,转过头去 。现在轮到布赖斯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了。“我不能被人看着。”
“男孩,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泳装脱掉。”
“是的,是的,我会脱,但……”
“哦,真是见了鬼。”
布赖斯翻了过去。稍后他会让这个科塔男孩为此付出代价的。麦肯齐,曾经是,一直是,将来也永远是:麦肯齐。他的麦肯齐。
“然后到这里来和我一起。”

 
当听到布赖斯命令他脱光时,罗布森以为自己的心跳会停止。要把死亡藏在白色的小衣服里是很容易的魔法。他把裸针头塞进了有弹性的白色织物里——裸针,因为罗布森知道,当死亡来临时,他不可能有时间去开启塑料容器。裸针,贴着他的皮肤。要谨慎且精确地移动。一个跑酷者、一个魔术师的移动永远都不会是粗心大意或不够精确的。
计划的步骤并不包括将武器留在布赖斯的浴池地板上。
他必须快,他必须稳,他必须安全。只要有一点匆忙、大意或疏忽,那个在橡胶垫上呕吐、出血、屙出器官的人就会变成他。一次一支,安全放置,然后是另一支。他从他的泳装中抽出第一支死亡,红色的死亡,将它插入头发中。记住它的位置,将它烙印在躯体的记忆里。你承担不起失手的代价。蓝色的死亡,绿色的。
“快好了,”他说,白色的,黑色的,插进他的非洲发型,“现在好了。”
他从未觉得如此赤裸,如此袒露,如此无遮无挡过。他是皮肤,他是血肉,他什么也不是。他跪在泥池边上。他无法忍受去碰触那泥浆。它是污染。碰到那泥浆,他就再也不会干净了。这个男人靠在里面,笑着,他甚至无法抬眼去看。它超越了污染,它是腐烂。
“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布赖斯滑到罗布森下方,朝上对他笑着,他噘起了肉鼓鼓的嘴唇,“现在亲我吧,像你亲你那个该死的同性恋男朋友一样。”
罗布森俯下身去。
“不,我不会的。”
他抬起了手,身体的记忆是完美的。他拿到了红色的死亡,将它往下戳入了布赖斯的左眼球。
“这是为了拉法。”他喊道。布赖斯在痛苦中挣扎着,针头在他流血的眼球中跳动。喊叫声窒息在了布赖斯的口中,他的身体抽搐着,一片恶臭的稀便浮到了泥池的表面。第二支死亡已经到了罗布森手里。他将它干脆利落地深深扎进了布赖斯的右眼。
“这是为了卡利尼奥斯。”
布赖斯的双手盲目而疯狂地拍打着。罗布森轻易就压住了其中一只手,一边从头发里拔出了下一支死亡。血从罗布森的腰部流下来:它们是从布赖斯的表皮里渗出来的。表皮、耳朵、泪腺、张合的嘴角。血流下他颤抖的颚骨,淌到了泥浆起伏的表面。他的肠子和膀胱仍然在将其内容物泵进泥池。
第三支死亡,精神的死亡,插进左眼球里,就在第一支死亡的旁边。
“这是为了南后城的跑酷者。”罗布森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一个细小的声音,迸出一声又尖又长的哀号。布赖斯的眼睛要翻白了,但针头把它们钉在原位。
“这是为了洪。”他在咆哮,眼泪模糊了视线,每一条肌肉都绷紧了,以遵守规则。罗布森将第四支死亡——自我的死亡插进它应有的位置。
那双手不再往罗布森伸来,它们颤动着,恳求着。布赖斯的喉头在抽搐:一波带血的呕吐物从他流血的嘴唇里喷了出来,滚下了他油腻的胸膛。泥浆浴池此刻是一片堕落沼泽,掺杂着尿、屎、血、呕吐物和液化的器官。罗布森的手指稳定地从头发中拔出最后的死亡。他把黑色的针头举到布赖斯瞎掉的双眼前。
“这是为了我。”
他将针头深深地扎进了布赖斯的左眼。但不知怎么的,一个细小的声音竟然穿过了幻觉、疼痛、感官关闭的地狱:
“他妈的。科塔。炸弹。城市连在了……我的心脏上。炸弹!”
罗布森僵住了。浴池的门被轰开了。罗布森转过身,看到胡萨姆·埃尔·伊布拉西冲了过来,举着双刀。罗布森手脚并用地爬开,但此时传来一个嘶嘶的啸声,一个东西绕过了胡萨姆的喉咙。成块的原岩旋转着加速,像压碎芒果一样将他的头压碎了。
一个麦肯齐氦气的刀卫冲进房来,用一把刀扎穿了胡萨姆,从脊柱到肺,但即兴版的流星锤已经先完成了工作。
“你没事吧?”葡萄牙语。瓦格纳说,你不是一个人 。
“这地方放了炸弹。”罗布森喃喃地说。他的力量消失了。
布赖斯·麦肯齐微笑着,滑进了他那充满邪恶污物的死亡之池中。
刀卫伸出一只手来。有炸弹,炸弹,每个人都必须撤离,而她伸出了一只手?
“炸弹连在布赖斯的心脏上!如果他死了……”
刀卫把罗布森拉了起来。泥浆掩住了布赖斯·麦肯齐的脸,涌进了他张开的嘴里。
“哦,那些。”她有桑提诺的口音。罗布森仿佛听到了人声,叫喊声,战斗的声音?“我们几个月前就发现那些东西了,已经料理了。”罗布森踉跄着踏出一步。刀卫脱下外套,将罗布森的手套进袖子。他现在在发抖,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大幅度地震颤。“来吧,科塔。”刀卫说。她帮着他套上了泳装。她把他的胳膊绕到她的脖子上,两人蹒跚着走向门口。
“科塔。”罗布森悄声说。世界非常大也非常小,非常近又无限遥远,他无法停止颤抖。“科塔。”他崩溃了,发出了战栗的呜咽声。他无法停止。狂怒已消耗殆尽,剩下的灰烬是冰冷死寂的。
“让我们给你弄点好喝的热茶。”刀卫说。
“欧洽塔,”罗布森在眼泪中喊道,“我喝欧洽塔!”

 
瓦格纳·科塔从没有想过扎巴林的事。他们是第五元素,是剥离者和循环者,是清洁者和拆骨者,是血肉砍伐者,是脂肪提取者。生命、记忆,都消退成化学元素。
一切都以这种方式终结:成为一张电子表单,记录着碳、氧、氮、钙。一点痕迹。死者的碳变成活人们使用的3D打印机的原料。
他自己也会以这种方式终结:比例,配给,某人的宴会礼服,某人的拖拉玩具,某人的杀戮之刀。
扎巴林是谨慎的,扎巴林是勤勉的。公寓里没有留下一点血和一个皮肤细胞。没有任何痕迹显示这里曾有一场谋杀。一场谋杀和一次绑架。瓦格纳想象着,血的气味、谋杀的气味、刀的气味一定融进了墙里和地板上。扎巴林的工作很出色:公寓透着柑橘的气味,混杂着永远存在的月尘的呛人味道。
公寓。
他们的公寓。
他很高兴扎巴林清走了所有的铺垫物,将这里剥得只剩下裸露的建筑架构。
海德在门口发现了她。这里。瓦格纳站在那个点上。他想着她的手指,她天才的手指,能从翘曲的木头和绷紧的金属丝上召唤出最为美妙的音乐。那些手指试图掩住可怕的伤口,手指颤动着,掉下去了,血浸没了指关节,浸没了手掌,浸没了手腕。
他无法太久太深入地想象那个画面。
没人应该那样死去。
无论是谁干的这事,无论是布赖斯的哪个刀卫或雇佣兵,他希望他们能在若昂德丢斯起义时感受到他们对阿娜利斯做的事。
他必须离开这个公寓。就在这时,一个架子上有一张叠起来的纸抓住了瓦格纳的注意力。除非它并非扎巴林的注意事项,否则它不可能逃过他们的手。一张字条,折了四折。
我很抱歉瓦格纳。我永远不能被原谅。我背叛了你,我背叛了罗布森。他们要伤害我的家人。
家人优先,家人永存。
关于背叛的话语是手写的,古雅的字迹写在昂贵的纸上。
单词就像音符,是她手指的作品。
瓦格纳揉皱了字条。他本来要把它扔到公寓那头去——这对扎巴林的完美作品来说是个冒犯——但为了她所有的背叛,她不应该被留在这里,等着陌生人来发现。
布赖斯·麦肯齐死了。罗布森安全了。现在他可以关上这扇门,前去巴尔特拉站,回到他的家人和城市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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