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一团紫色光点像旋风一样包裹着伊西丝和顿坎，他们从一个狭窄黑暗世界中的无尽虚空里钻了出来。顿坎为两人打开的穿越门只开启了一瞬，两个书巫随即出现在一个昏暗的走廊里，穿越门在他们身后消失。刚才还是庇护所之间的通道，现在只剩下一点紫色的火星，像小雨一样落在地上。
走廊两边都是铁门，门上有非常小的观察孔，铁门后是狭小的牢房。所有牢房都敞着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顿坎像拂去面包屑一样弄掉胡子上的最后一点火星：“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把这个地方从回忆中抹去。”
“我从没来过这里，”伊西丝小声说，尽量压制着阿布索隆的书对自己的诱惑，“不过看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原来这里就是基督山，亚当学院的监狱庇护所，不同于书城或者乌尼卡这种庇护所，这里是远离书巫世界中心的深层庇护所。这是被遗忘者的庇护所，警察里有一种说法，说是基督山不仅会吸干犯人的生命，那些在这里看守他们的人也同样逃不掉。
顿坎之前就提醒过伊西丝，说他们有可能会落在看守的队伍里，这样他们从第一秒钟开始就得搏命。但现在看周围这样子，似乎已经很多年没人来过这里了。
他们默默地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看过去，每一间都查看一下。基督山的历史还不到一百年，但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纪晚期的牢房。这里的墙壁全部由粗糙的石块垒成，用颗粒状的灰浆黏合在一起，牢房里安着铁圈和铁链。不过至少天花板上罩子里的灯是电灯。
几乎所有亚当学院下令建立的庇护所都像历史剧里的布景一样。伊西丝心想，让建庇护所的人来修监狱，最后肯定会修成这个模样，这是那个人从不知道什么书里看来的各种土牢的混合品。
“咱们为什么不能穿越到漂亮点的庇护所去？”伊西丝问。他们这时正朝走廊的尽头走去。“封面装饰画家的庇护所……或者那类艺术家庇护所，有近景、远景、花球什么的，为什么非得来这样的地方？”
“你不是满脑子都是拯救世界吗？不来这个世界上这些有问题的地方还能去哪里？”
伊西丝强忍住笑。顿坎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她重新获得了力量，甚至是希望。那是他的机会主义，或者伪装得非常好的刻薄，在这一点上，她从来都拿不准。芙莉亚、菲尼安和其他那些人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他们以为自己经验丰富，实际上还差得远呢，而且还有些自视过高和盲目的理想主义。顿坎则不同，他这个年龄的人早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了解自己，也了解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那她自己呢？她自愿接受束缚，为的是不因自己所拥有的可能性而丧失理智。她害怕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摆弄火药和引信的盲人。也许阿布索隆写下的那些文字能给她指出一条路。
顿坎用右手里的心灵书指指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就是那个，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被关在那里。”
走过去后，伊西丝发现这间牢房的门也开着。看见牢房里空空如也，顿坎骂了一句。匆忙制订的解救达马斯卡努斯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也就是说，他当初被送来之后，你曾经来过这里？”
“来过一次，大约是在一年之后。”
“你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犹豫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问他事情。”伊西丝等着看他是不是会说得更具体一些，但他没有。伊西丝尊重他的这种沉默，她自己的经历中也有许多内容是她绝对不会说的，所以她也不会指责别人故弄玄虚。
“现在怎么办？”他问。
伊西丝走进牢房，牢房的墙上刻满了各种符号，一眼看上去似乎是胡乱的涂鸦，但实际上是一些几何图案和示意图，类似的图她在翻看《地平线地图集》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绘图师在书里绘制了各个庇护所之间的位置关系。
“你觉得达马斯卡努斯还在这个堡垒里吗？”
“有可能他们只是把他挪了个地方。”
“他真的是这里唯一一个囚犯？”
“他们把他带来之前，这里完全是空的。基督山在很多年前就有了，他们为了达马斯卡努斯特意又派了一队守卫来这里。”
伊西丝用手指尖摸着石头上的那些坑和划痕。虽然对庇护所的地图有一些了解，但她还是完全看不懂达马斯卡努斯画的是什么，就算盯着这些墙看上几个小时也没有用。但阿布索隆的书让她觉得值得这样去做，觉得只要她自己愿意就能够做到任何事。不过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相信这种错觉。
顿坎依然站在牢房外面，伊西丝朝他转过身去：“他们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监狱庇护所，又让它空了几十年，之后又只关了一个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
伊西丝不耐烦地摇摇头。
为确保安全，顿坎又朝走廊里看了看，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基督山本来是给书妖建的，学院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把他们关进管制区，而是监狱里，他们想要审问这些书妖，也许是想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从书里掉出来。当初曾有几百个书妖被带到这里，但是后来大家发现，这些书妖并不清楚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他们的出现只是书巫术的副产品而已，并不存在大家一开始推测的外族入侵，虽然类似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过。学院委员会内部一直有人坚信这些不过是先遣部队而已，认为假如有一天，书和现实世界之间的所有界限全部消失，那就要大难临头了，”顿坎把一只手放在黑乎乎的石头上，“但是到了后来，书妖实在太多了，这个监狱也已经不够用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调查清楚，如果知道要找的是什么，那查起来就不难。有一些人似乎可以很轻松地说起这事，有些人则需要费些力气。”
“所以你才叛逃的？”
他点点头：“他们放弃基督山之后，曾经计划把书妖关到其他地方去。关进管制区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计划。”
“阿提库斯曾经告诉过我，建立永夜庇护所就是为了清除书妖，但后来菲德拉·赫库兰尼亚出现了，学院不得不承认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伊西丝干巴巴地笑了笑，“而且还是个女人，估计这让学院感到非常难受。”
顿坎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隆隆声，牢房的墙一阵颤抖，达马斯卡努斯天书般的地图上扑簌簌地落着灰尘，那些混乱的符号和标志因此显得更加复杂。
“见鬼……”
伊西丝跑出牢房，跑到走廊上的顿坎身边。“是爆炸吗？”
“听上去像打雷。”
伊西丝觉察到了什么，同时发现，实际上从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起，这东西就一直潜藏着。这个地方正在发生什么，或许就是这个地方本身在发生什么，而不是爆炸这么简单，更不是打雷。
“快来！”她跑起来，拐过最近的拐角，顺着下一个走廊跑下去。“你熟悉这里？”
顿坎紧跟在她身后。“我觉得前面应该有个楼梯，不过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这里离大门不远，这条路应该是对的。”
就跟学院设立的所有庇护所一样，基督山这里也有一个坚固的连通门，用来运送书妖和物资，那里应该是整座堡垒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这条路通向哪里？”伊西丝问。
“乌尼卡。”
学院的许多管理机构都设在乌尼卡，包括法庭，不过那里主要还是书巫学校的所在地，亚当学院也因此得名。如今，对下一代书巫的培养已经不像百年前那么重要了，但是那里依然有六七所寄宿学校和大学，在那里，书巫的孩子们接受着非常正统的教育。
堡垒的墙又是一阵摇晃，这一次似乎摇起来就不打算停。
这时他们已经在通向宽阔楼梯的通道里了，顿坎说：“就算这是攻击，那么用的也不是常规武器。”他指指台阶，“咱们得从这里下去。”
“谁会想要来攻打基督山？”走在楼梯上时，伊西丝问。“一个只关了一名犯人的监狱。”
走到楼下时，他们听见远处传来了叫喊声，乱糟糟的，那是一群男人的声音。但是他们现在拐进的那条走廊里并没有人，走廊右边有一排射击孔，在这里，喊叫声听上去更响，也更近。伊西丝这时觉得，这或许只是深层庇护所里一场不期而至的奇特灾难性天气。
她跑向第一个射击孔，顿坎跑向第二个。堡垒外面有一团黑色在翻滚，就像燃烧的油田冒出的滚滚浓烟。那里还有些什么，书巫直觉告诉他们，那团浓黑后面有东西，正从远处逐渐靠近。
“你也感觉到了吗？”顿坎问。
伊西丝点点头：“是它们吗？那些‘想法’？”
顿坎耸耸肩，他们接着往前跑，现在的速度更快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在不断地颤抖。
他们跑到一个石头走廊上，走廊在一层，中间围着一个圆形的院子，他们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是从下面传来的。两人藏在栏杆后面，小心翼翼地从栏杆边缘朝下面看去。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连通门，大部分是桥或者隧道的样式，连接基督山和乌尼卡的则是一个宽阔的楼梯。楼梯从院子正中一路向下，大约在二十米后消失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
十来个男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还有几个正搬着箱子钻进那片烟雾之中。所有人都穿着亚当学院那种红黑相间的老式制服。
“他们在撤退，”顿坎小声说，“他们要放弃基督山了。”
监狱的地面又震了起来。
“去带犯人们！”有人下令道。下面乱哄哄的，他们看不出是谁下的命令。
伊西丝瞥了顿坎一眼。犯人们？这就是说基督山里还有其他的犯人，并不是只是维克多·达马斯卡努斯。
八个男人行动起来，他们分成两队，走进院子两边的拱门中。其中一个拱门就在伊西丝和顿坎藏身处的正下方。
“两个犯人，”她小声说，“四个人押一个。”
顿坎皱起眉头：“要分头跟踪吗？”
要是在平常，她也会这样建议，一对多她没有问题，而且阿布索隆的书带来的那种危险的兴奋感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不熟悉这里迷宫似的走廊和牢房，再加上还有外面黑暗中的那个威胁。
“还是一起行动吧，”她说，“假如我们跟的那队不是，也还能折返回来，在院子里挡另外一队。”
“你觉得只有八个，对吗？”
“只有八个。”
“别因为他们穿着制服就小瞧他们，这些人都是书巫。”
还没有真正成为密探的时候，她就已经瞧不起这些警察了。警察通常都是些普通士兵，其中只有一些人有书巫力。假如基督山的守卫全都是书巫的话，那就说明学院非常看重达马斯卡努斯对永夜庇护所的了解。
他们又跑了起来，回到楼梯处，从那里下到一层。诡异的隆隆声不断传来，让人想起狂奔的象群发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伊西丝无法辨别的声响。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长长的走廊那端的警察小队。电灯闪动，突然完全熄灭，随即又重新亮起。警察们走进一个大厅，里面有一个楼房那么高的机械装置，上面有巨大的齿轮，链条上连接着各种邪恶的刑具。大厅端头的墙至少有十米高、十米宽，墙上只有一扇狭窄的门。警察们在门前停下来。
伊西丝和顿坎藏在一个已经冷却的发电机后面，他们旁边放着好几个塑料桶。显然，基督山的供电系统早就不稳定了。
“又是一个非常不浪漫的夜晚。”两个人紧挨着蹲在那里的时候，顿坎说道。他们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打开了门。
“咱们经历过更糟糕的夜晚。”
他笑了，这时，伊西丝的脑海中又开始重温阿布索隆书的头几行了，她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在了脑后，顿坎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就已经冲了出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走廊两边都是铁门，门上有非常小的观察孔，铁门后是狭小的牢房。所有牢房都敞着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顿坎像拂去面包屑一样弄掉胡子上的最后一点火星：“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把这个地方从回忆中抹去。”
“我从没来过这里，”伊西丝小声说，尽量压制着阿布索隆的书对自己的诱惑，“不过看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原来这里就是基督山，亚当学院的监狱庇护所，不同于书城或者乌尼卡这种庇护所，这里是远离书巫世界中心的深层庇护所。这是被遗忘者的庇护所，警察里有一种说法，说是基督山不仅会吸干犯人的生命，那些在这里看守他们的人也同样逃不掉。
顿坎之前就提醒过伊西丝，说他们有可能会落在看守的队伍里，这样他们从第一秒钟开始就得搏命。但现在看周围这样子，似乎已经很多年没人来过这里了。
他们默默地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看过去，每一间都查看一下。基督山的历史还不到一百年，但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纪晚期的牢房。这里的墙壁全部由粗糙的石块垒成，用颗粒状的灰浆黏合在一起，牢房里安着铁圈和铁链。不过至少天花板上罩子里的灯是电灯。
几乎所有亚当学院下令建立的庇护所都像历史剧里的布景一样。伊西丝心想，让建庇护所的人来修监狱，最后肯定会修成这个模样，这是那个人从不知道什么书里看来的各种土牢的混合品。
“咱们为什么不能穿越到漂亮点的庇护所去？”伊西丝问。他们这时正朝走廊的尽头走去。“封面装饰画家的庇护所……或者那类艺术家庇护所，有近景、远景、花球什么的，为什么非得来这样的地方？”
“你不是满脑子都是拯救世界吗？不来这个世界上这些有问题的地方还能去哪里？”
伊西丝强忍住笑。顿坎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她重新获得了力量，甚至是希望。那是他的机会主义，或者伪装得非常好的刻薄，在这一点上，她从来都拿不准。芙莉亚、菲尼安和其他那些人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他们以为自己经验丰富，实际上还差得远呢，而且还有些自视过高和盲目的理想主义。顿坎则不同，他这个年龄的人早就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了解自己，也了解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那她自己呢？她自愿接受束缚，为的是不因自己所拥有的可能性而丧失理智。她害怕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摆弄火药和引信的盲人。也许阿布索隆写下的那些文字能给她指出一条路。
顿坎用右手里的心灵书指指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就是那个，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被关在那里。”
走过去后，伊西丝发现这间牢房的门也开着。看见牢房里空空如也，顿坎骂了一句。匆忙制订的解救达马斯卡努斯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也就是说，他当初被送来之后，你曾经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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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犹豫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问他事情。”伊西丝等着看他是不是会说得更具体一些，但他没有。伊西丝尊重他的这种沉默，她自己的经历中也有许多内容是她绝对不会说的，所以她也不会指责别人故弄玄虚。
“现在怎么办？”他问。
伊西丝走进牢房，牢房的墙上刻满了各种符号，一眼看上去似乎是胡乱的涂鸦，但实际上是一些几何图案和示意图，类似的图她在翻看《地平线地图集》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绘图师在书里绘制了各个庇护所之间的位置关系。
“你觉得达马斯卡努斯还在这个堡垒里吗？”
“有可能他们只是把他挪了个地方。”
“他真的是这里唯一一个囚犯？”
“他们把他带来之前，这里完全是空的。基督山在很多年前就有了，他们为了达马斯卡努斯特意又派了一队守卫来这里。”
伊西丝用手指尖摸着石头上的那些坑和划痕。虽然对庇护所的地图有一些了解，但她还是完全看不懂达马斯卡努斯画的是什么，就算盯着这些墙看上几个小时也没有用。但阿布索隆的书让她觉得值得这样去做，觉得只要她自己愿意就能够做到任何事。不过她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相信这种错觉。
顿坎依然站在牢房外面，伊西丝朝他转过身去：“他们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监狱庇护所，又让它空了几十年，之后又只关了一个人？”
“你真的不知道吗？”
伊西丝不耐烦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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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调查清楚，如果知道要找的是什么，那查起来就不难。有一些人似乎可以很轻松地说起这事，有些人则需要费些力气。”
“所以你才叛逃的？”
他点点头：“他们放弃基督山之后，曾经计划把书妖关到其他地方去。关进管制区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计划。”
“阿提库斯曾经告诉过我，建立永夜庇护所就是为了清除书妖，但后来菲德拉·赫库兰尼亚出现了，学院不得不承认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伊西丝干巴巴地笑了笑，“而且还是个女人，估计这让学院感到非常难受。”
顿坎想说些什么，这时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隆隆声，牢房的墙一阵颤抖，达马斯卡努斯天书般的地图上扑簌簌地落着灰尘，那些混乱的符号和标志因此显得更加复杂。
“见鬼……”
伊西丝跑出牢房，跑到走廊上的顿坎身边。“是爆炸吗？”
“听上去像打雷。”
伊西丝觉察到了什么，同时发现，实际上从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起，这东西就一直潜藏着。这个地方正在发生什么，或许就是这个地方本身在发生什么，而不是爆炸这么简单，更不是打雷。
“快来！”她跑起来，拐过最近的拐角，顺着下一个走廊跑下去。“你熟悉这里？”
顿坎紧跟在她身后。“我觉得前面应该有个楼梯，不过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这里离大门不远，这条路应该是对的。”
就跟学院设立的所有庇护所一样，基督山这里也有一个坚固的连通门，用来运送书妖和物资，那里应该是整座堡垒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这条路通向哪里？”伊西丝问。
“乌尼卡。”
学院的许多管理机构都设在乌尼卡，包括法庭，不过那里主要还是书巫学校的所在地，亚当学院也因此得名。如今，对下一代书巫的培养已经不像百年前那么重要了，但是那里依然有六七所寄宿学校和大学，在那里，书巫的孩子们接受着非常正统的教育。
堡垒的墙又是一阵摇晃，这一次似乎摇起来就不打算停。
这时他们已经在通向宽阔楼梯的通道里了，顿坎说：“就算这是攻击，那么用的也不是常规武器。”他指指台阶，“咱们得从这里下去。”
“谁会想要来攻打基督山？”走在楼梯上时，伊西丝问。“一个只关了一名犯人的监狱。”
走到楼下时，他们听见远处传来了叫喊声，乱糟糟的，那是一群男人的声音。但是他们现在拐进的那条走廊里并没有人，走廊右边有一排射击孔，在这里，喊叫声听上去更响，也更近。伊西丝这时觉得，这或许只是深层庇护所里一场不期而至的奇特灾难性天气。
她跑向第一个射击孔，顿坎跑向第二个。堡垒外面有一团黑色在翻滚，就像燃烧的油田冒出的滚滚浓烟。那里还有些什么，书巫直觉告诉他们，那团浓黑后面有东西，正从远处逐渐靠近。
“你也感觉到了吗？”顿坎问。
伊西丝点点头：“是它们吗？那些‘想法’？”
顿坎耸耸肩，他们接着往前跑，现在的速度更快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在不断地颤抖。
他们跑到一个石头走廊上，走廊在一层，中间围着一个圆形的院子，他们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是从下面传来的。两人藏在栏杆后面，小心翼翼地从栏杆边缘朝下面看去。
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连通门，大部分是桥或者隧道的样式，连接基督山和乌尼卡的则是一个宽阔的楼梯。楼梯从院子正中一路向下，大约在二十米后消失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
十来个男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还有几个正搬着箱子钻进那片烟雾之中。所有人都穿着亚当学院那种红黑相间的老式制服。
“他们在撤退，”顿坎小声说，“他们要放弃基督山了。”
监狱的地面又震了起来。
“去带犯人们！”有人下令道。下面乱哄哄的，他们看不出是谁下的命令。
伊西丝瞥了顿坎一眼。犯人们？这就是说基督山里还有其他的犯人，并不是只是维克多·达马斯卡努斯。
八个男人行动起来，他们分成两队，走进院子两边的拱门中。其中一个拱门就在伊西丝和顿坎藏身处的正下方。
“两个犯人，”她小声说，“四个人押一个。”
顿坎皱起眉头：“要分头跟踪吗？”
要是在平常，她也会这样建议，一对多她没有问题，而且阿布索隆的书带来的那种危险的兴奋感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不熟悉这里迷宫似的走廊和牢房，再加上还有外面黑暗中的那个威胁。
“还是一起行动吧，”她说，“假如我们跟的那队不是，也还能折返回来，在院子里挡另外一队。”
“你觉得只有八个，对吗？”
“只有八个。”
“别因为他们穿着制服就小瞧他们，这些人都是书巫。”
还没有真正成为密探的时候，她就已经瞧不起这些警察了。警察通常都是些普通士兵，其中只有一些人有书巫力。假如基督山的守卫全都是书巫的话，那就说明学院非常看重达马斯卡努斯对永夜庇护所的了解。
他们又跑了起来，回到楼梯处，从那里下到一层。诡异的隆隆声不断传来，让人想起狂奔的象群发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伊西丝无法辨别的声响。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长长的走廊那端的警察小队。电灯闪动，突然完全熄灭，随即又重新亮起。警察们走进一个大厅，里面有一个楼房那么高的机械装置，上面有巨大的齿轮，链条上连接着各种邪恶的刑具。大厅端头的墙至少有十米高、十米宽，墙上只有一扇狭窄的门。警察们在门前停下来。
伊西丝和顿坎藏在一个已经冷却的发电机后面，他们旁边放着好几个塑料桶。显然，基督山的供电系统早就不稳定了。
“又是一个非常不浪漫的夜晚。”两个人紧挨着蹲在那里的时候，顿坎说道。他们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打开了门。
“咱们经历过更糟糕的夜晚。”
他笑了，这时，伊西丝的脑海中又开始重温阿布索隆书的头几行了，她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在了脑后，顿坎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就已经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