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她们循着声音，穿过一个镶着护墙板的走廊，横穿过一个摆放着骑士铠甲和中世纪武器的房间，最后来到一个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高大的门，门里面传来嘈杂的砰砰声和咝咝声，里面还夹杂着人声。
芙莉亚回头看了一眼，想确认七月是不是还在跟着她们。小姑娘的表情僵硬，仿佛要压制住所有的感情变化。也许是在这座城堡里的种种可怕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这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她们已经在通道上走了一半，这时，伴着巨大的爆裂声，门扇突然从门框上脱开，飞进走廊里。门扇的尖角划过墙壁，在护墙板的墙纸上划出了深深的凹槽，随后又哐的一声掉在地上，震起一团灰雾。门扇掉落的地方离芙莉亚和凯特还不到三米。
因为灰雾，她们一下子没看见还有个东西跟着门一起朝她们飞了过来，那是个人，肢体扭曲变形，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七月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回跑去。
“藏起来！”凯特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芙莉亚真希望凯特也能跑去藏起来，因为她确信眼前的一切是由强大书巫力造成的。这种情况下凯特根本帮不到她。
威特·西摩尔脸朝下地趴在她们面前，身体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破裂的门上。他的胳膊和腿好像断了很多处，足见将他甩到门上接着又让他飞过半个走廊的那股力有多大。
“老男爵夫人！”小姑娘在她们身后喊道，她跑的根本没有芙莉亚之前希望的那么远。“老男爵夫人回来啦！她要为被杀掉的儿子报仇！”
凯特还是一步也不动。
“快带上小姑娘走！”芙莉亚对她喊道。
“你为什么不走？”凯特反问她。
芙莉亚又一次感到了城堡的存在，她想这应该是城堡又要帮自己了。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些墙里蕴藏着书巫力，也许她还能利用这些力，那么她应该是有机会的。
她已经不再觉得昏昏沉沉的了，肾上腺素刺激着她的身体，她想把凯特强行推走，这时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蕾切尔·西摩尔从洞开的门里冲向一动不动的哥哥，她根本没有理会芙莉亚和凯特，而是在威特身边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看到威特的脸时，芙莉亚发现他还活着。他的嘴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只是喘着粗气。随后，他的眼睛一闭，四肢又最后颤抖了一阵，不动了。威特·西摩尔死在了他妹妹的怀抱里，他是被这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杀死的。女人的身后是黄色的灰雾、木头碎片和盘旋飞舞的光点，其中还站着一个男人。
蕾切尔因为强烈的悲伤和痛苦而大声哭喊起来，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她抬起眼睛，并没有看向站在门那里的对手，而是看向了芙莉亚和凯特。
“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她插在威特尸体下面的手在做些什么。“你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芙莉亚一边辨认里面出现的是什么人，一边准备动手，这时，蕾切尔抽出一本书，夹在双手之间。
“拦住她！”走廊那头的人喊道。
但是已经太晚了，随着一阵叮当声，穿越开始了，蕾切尔随即消失，她的手不再扶着哥哥的头，威特的头落回地上。
凯特骂了一声，芙莉亚恍恍惚惚地将心灵书又塞回口袋里。
伊西丝·霓莫霓思朝她们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芙莉亚没有见过的男人。他们后面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被西摩尔兄妹跟这三个外来者较量时卷起的灰雾半包裹着。
伊西丝穿过走廊，向她们走过去：“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呢？”凯特不悦地问。
“好了，”芙莉亚轻声对她说，“她刚刚救了你的命。”
陌生男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深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留着棕色的络腮胡子，眼窝很深，身上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让芙莉亚想起那些曾经在她房间的书巫墙纸上出现过的幽灵强盗。这个男人有种邪恶的魅力，但芙莉亚这会儿顾不上仔细想这个，因为她的全副心思都被伊西丝吸引过去了。
伊西丝看上去病恹恹的，面容憔悴，眼神中既像是愤怒，又像是疲惫。她应该是经历了一些硬仗，芙莉亚上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在跟魅姬的对决中死里逃生之后。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伊西丝又问了一遍，她没有理会凯特的不友好，在芙莉亚面前停下了脚步。威特的尸体就在她身后，但她根本没有去看。看到她还活着，芙莉亚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但伊西丝的眼神中有种让她害怕的东西。尽管芙莉亚并不是很把菲尼安的怀疑当真，但她还是不确定伊西丝是不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她那个神秘同伴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说来话长。”芙莉亚说。
凯特冷哼一声：“我猜你们的说起来也不短。”她学着那个陌生人的样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甚至还模仿了他那副不友好的表情。
伊西丝合上紧身胸衣，之前就是她打开了胸膛，给了威特那致命的一击。
“你怎么了？”芙莉亚问，“你看上去很不好。阿博加斯特呢？”
“我甩开他了，待会儿我就走。”
“去哪里？”
伊西丝叹口气，没有马上回答。
凯特和那个男人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继续紧盯着对方。“这家伙是谁？”她问道。
“顿坎，”伊西丝说，“一个老朋友。”
芙莉亚从来不知道伊西丝还有其他朋友，这个曾经的女密探不是那种很容易跟人交上朋友的类型，或许这也是菲尼安总是爱怀疑她的原因。她从来没有试着跟芙莉亚之外的任何人交朋友，就连芙莉亚也常常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伊西丝。
“顿坎·蒙特。”陌生人一边走过来，一边讥讽似的微微欠身，看上去就像个刚刚通宵狂饮过的士兵。芙莉亚发觉他是个气场非常强的书巫，现在她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芙莉亚想用意念探查他的深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走廊那头的烟雾中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了过来。那是个又高又胖的男人，穿着一件类似囚服的灰色衣服，脸的下半部分都被乱蓬蓬的胡子遮住了，等他靠近后，芙莉亚认出了这个人。
“是您？”她不再僵在那里，而是从伊西丝和顿坎身边跑了过去，居利斯还没看清楚，芙莉亚就已经抱住了他。只是他的肚子太大，要抱住他还真不容易。
那个人像圣诞老人一样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巨大的手掌抚摸着芙莉亚的后背：“小罗森克罗兹！瞧瞧啊。”
“他们把您抓走了，我特别伤心，因为我不相信您，其实您只是想……”
“没关系，”他打断了芙莉亚滔滔不绝的诉说，“我没死，你的朋友伊西丝·霓莫霓思和这位可敬的绅士把我救出来了。”
芙莉亚兴高采烈地又看了看他，然后放开他，转向伊西丝：“发生了什么事？”
凯特低头看看死去的威特：“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哦，天哪！”芙莉亚突然说，“七月！她跑到哪里去了？”
“在这里。”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小心翼翼地从走廊另一端的一扇房门后面走了出来。
“又是个小孩，”顿坎·蒙特低声说，“咱们可是有帮手了。”
“这是谁？”伊西丝问。
七月走到走廊的中间就不再往前走。她打量着那三个成年人，似乎是在随时等着他们动手。
“给老男爵夫人读书的孩子，”芙莉亚说，“她的名字叫七月。”
“这么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了，”顿坎坏笑着，“这个老太太真是看不成书了。假如她还在这个屋子的某个地方的话，那绝对是个好消息。”
“她不在这里。”七月摇摇头。
“为什么到处都没有守卫？”伊西丝问。
“平常是有的，但是威特和蕾切尔把他们都打发回家了。”
顿坎环视她们几个：“有些事你们最好还是快点告诉我们。”
芙莉亚用简短的几句话讲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男爵如何被杀，以及他的母亲如何逃走。她在说的时候，伊西丝揉揉眼睛，看上去像是站都站不住了。她只朝七月瞥了一眼。
“现在轮到你们了。”芙莉亚讲完后说道。
伊西丝随即简单地讲了自己如何骗过阿博加斯特，如何找到顿坎，又是如何跟他一起决定去基督山的监牢里救出绘制圣堂地图的人。在逃跑的时候，达马斯卡努斯死了，但是他在死前将去圣堂的路告诉了居利斯，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伊西丝和顿坎。
“第一道门就在这栋房子里，”居利斯说，“达马斯卡努斯是这么说的。我和伊西丝多年前因为公事来过这里，所以能打开通向这里的穿越门。路上有一些防御用的陷阱，但都被伊西丝处理了。”
芙莉亚觉得很诧异，她自己并没有发觉书巫防御工事，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用了威特的穿越书，也有可能是因为城堡在她到达的时候就已经认出她了。
“第一道门？”她重复道，“您是说连通门？”
“达马斯卡努斯说的是门，他还没把路讲完就死了。如果有第一道门的话，那就至少还有第二个，对吧？”
芙莉亚对七月说：“你知道关于圣堂通道的事吗？”
女孩一脸惊讶地摇摇头。
“给我时间，我会找到的，”伊西丝说，“假如是连通门，那就一定会有书巫力场存在。”
“那样的话，其他人也会有所察觉，”顿坎反驳道，“一定还有隐蔽屏障，或者类似的东西。”
芙莉亚退开几步，把一只手放在护墙板上。也许并不一定非得这样才能跟城堡产生联系，但她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真的吗？她在心里问。这里真的有通往圣堂的通道吗？
城堡回答的时候，选择的竟然是她父亲的声音。芙莉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直接通往圣堂，从这里到那里还有一个中转站。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发生在我的围墙之外的事，我只了解这里的一砖一瓦。
那告诉我通向那道门槛的路。
顺着这条走廊往下走，我给你指路。
“芙莉亚？”凯特问，“你怎么了？”
芙莉亚朝其他人转过身去：“我知道应该怎么走。”
“你？”伊西丝吃惊地问。
芙莉亚不想解释，虽然守卫的人都撤走了，但是蕾切尔说不定会带着大部队来抓他们。
顿坎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芙莉亚，他仔细地看着，显然在试着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从哪里……”凯特开口说，却被芙莉亚打断了。
“这座城堡曾经是我家的。”
“但是你从来没有……”
“听她的，”伊西丝说着，看了芙莉亚一眼，“你能听见城堡说话，对不对？”
芙莉亚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办？”七月问。“我不想去圣堂，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嗯，说实话，”居利斯插进来说，“我也宁愿去别的地方。我的心灵书在被捕的时候留在海伊堡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打不了仗，只会碍你们的事。”
顿坎表示同意：“你干吗不带上这个小孩，跟她一起穿越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个大腹便便的人没听懂他的嘲弄，他笑起来：“安全？在这个年代？你们看见基督山的下场了，那些‘想法’会继续向上，吞掉挡路的每一个庇护所。”
“带她去费园吧。”伊西丝说。
芙莉亚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书窖里有书可以让你直接穿越到我的房间。”
“居利斯曾经是书城的市长，”凯特提醒说，“费园的书妖可不会对他客气的。”
“你有更好的建议吗？”伊西丝问她。
凯特摇摇头，叹了口气。
伊西丝转向居利斯：“没有心灵书，您能穿越吗？”
“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不久后，芙莉亚带着他和七月来到图书馆，另外三个人在门口等着。图书馆前部的书架都倒了，地上散落着几百本书，但是在图书馆后面的角落里，芙莉亚找到了七芒星的那本东方题材的小说。她把小说交给居利斯。“假如您看见一个身高七英尺、想把您脑袋拧下来的南方军士兵，就告诉他，我给您讲了莫莉的事。这样他也许就会相信您是从我这里过去的。”
“莫莉。”他皱着眉头重复道。
“再告诉我弟弟皮普，说我很好，他刚十一岁，肯定很担心我。”
七月笑了：“这个我可以做，如果可以的话。皮普是个好听的名字，而且我也是十一岁，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芙莉亚摸摸她金色的鬈发，然后跟居利斯拥抱告别：“祝你们好运，一切顺利。”
“你比我们更需要好运气，”居利斯说，“不管要到什么地方去，你们都要多加小心。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芙莉亚·萨拉曼德拉·罗森克罗兹。提贝流斯会为你感到非常骄傲的。”
伊西丝站在门那边喊道：“能走了吗？”
居利斯俯在芙莉亚的耳边说：“小心她，她的力量很强大，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芙莉亚扭头看看其他人。
“她有阿布索隆书瘾，”他小声说，“坚持不了多久了。从基督山穿越到书城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蒙特身上带着一本阿布索隆的书，他让伊西丝看那本书。他并不情愿，但是伊西丝不容他有别的选择。假如伊西丝对阿布索隆句子的欲望再强烈一些的话，那她就会自己去取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从谁那里，也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芙莉亚听说过阿布索隆的书，她还想问居利斯一些什么，但是小姑娘已经抓起了居利斯的手，将他从芙莉亚身边拉开了：“走吧。”
他说的是真的，城堡在她的脑海里说。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正在被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啃噬。
居利斯把穿越书伸到七月面前，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个人就消失了。在最后的时刻，芙莉亚看到了小姑娘的眼神，她惊讶地发现小姑娘在笑，一点也没有对穿越的恐惧。
“芙莉亚，来吧！”伊西丝喊道。
回到其他人身边后，她偷偷打量了一下伊西丝，然后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听着城堡的指引，拐过好几个弯，穿过一扇扇高大的连接门和冷清的走廊，最后来到一个大厅里。大厅的墙边放着许多玻璃柜，里面装着古老的书籍，很多书的书脊都是一样的，这里有一股浓烈的泛黄的纸张和书胶的味道。
百科全书厅，城堡低声说，芙莉亚小声地重复了它的话。
凯特打量着芙莉亚，既惊讶又担心，这时，城堡打开了两个陈列柜之间护墙板上的一道暗门，芙莉亚发觉那里有一道书巫锁，但是城堡很快就为自己真正的主人打开了这道锁。芙莉亚·罗森克罗兹，她心里想，她最好能够熟悉这个名字。
走进通向城堡地下的台阶时，伊西丝走在前面，紧身胸衣的挂钩里透出白色的光，照亮了狭窄的石头台阶。芙莉亚和凯特小心地跟在她后面，鸟喙书把脖子从口袋里探出来，却出奇地安静，仿佛被这里的书巫气场弄得说不出话来了。顿坎拿着自己的心灵书跟在最后面，也几乎不说什么，似乎有什么怨气。芙莉亚想到了居利斯说的话和顿坎为伊西丝保管的那本阿布索隆书。假如这两个人真是那么好的朋友的话，那顿坎现在所肩负的责任可是非常地重。芙莉亚很想跟伊西丝谈谈这件事，但现在的时机不对。
狭窄的台阶通往一个地下室，逼仄的空间让人想起墓穴。在几级台阶的上面有一个石头台子，可能是个圣坛，台子后面那堵墙的正中央有一个凹陷。没有出口，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个口，伊西丝书页之心发出的光把整个地下室笼罩在诡异的白色中。
“咱们被困住了。”顿坎说。
什么地方都看不见书，但感觉这里不久之前应该还有过一本书，那本书留下了异常强烈的气场。伊西丝走到圣坛前，把一只手放在上面。芙莉亚也像她那样做，这时她发觉书巫力场增强了，她觉得自己几乎能看到一本巨大古书的轮廓，就像是它在自己曾经被放置的那个地方的空气里留下了一大块空白。
顿坎一直盯着楼梯口。芙莉亚心想，至少还有一个人的脑子保持着清醒。
就连平常感受不到书巫力的凯特也似乎被这间地下室里的气氛震撼了：“咱们是不是至少应该有把钥匙啊？”
城堡用芙莉亚父亲的声音说：只有五大家族的成员能开启通道。他们自己就是钥匙。
一阵类似石头摩擦石头的声音传来，石台后面的墙壁开始动起来，中间的那个凹陷仿佛融化了，成为了一个旋涡的中心，这个旋涡慢慢地转动着，将整面墙都带动了起来。
“快走！”顿坎喊道，抓住凯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楼梯上拉。
“不！”芙莉亚制止道，“先等等！”
伊西丝也没有动，憔悴的脸看着正发生在他们眼前的神奇的一幕。
旋涡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旋转着的隧道，隧道那头是一片光亮。
“这是什么玩意儿？”凯特问。
“第一道门，”芙莉亚小声说，“那边的某个地方就是学院最神圣的所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芙莉亚回头看了一眼，想确认七月是不是还在跟着她们。小姑娘的表情僵硬，仿佛要压制住所有的感情变化。也许是在这座城堡里的种种可怕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这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她们已经在通道上走了一半，这时，伴着巨大的爆裂声，门扇突然从门框上脱开，飞进走廊里。门扇的尖角划过墙壁，在护墙板的墙纸上划出了深深的凹槽，随后又哐的一声掉在地上，震起一团灰雾。门扇掉落的地方离芙莉亚和凯特还不到三米。
因为灰雾，她们一下子没看见还有个东西跟着门一起朝她们飞了过来，那是个人，肢体扭曲变形，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七月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回跑去。
“藏起来！”凯特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芙莉亚真希望凯特也能跑去藏起来，因为她确信眼前的一切是由强大书巫力造成的。这种情况下凯特根本帮不到她。
威特·西摩尔脸朝下地趴在她们面前，身体一半在地上，一半在破裂的门上。他的胳膊和腿好像断了很多处，足见将他甩到门上接着又让他飞过半个走廊的那股力有多大。
“老男爵夫人！”小姑娘在她们身后喊道，她跑的根本没有芙莉亚之前希望的那么远。“老男爵夫人回来啦！她要为被杀掉的儿子报仇！”
凯特还是一步也不动。
“快带上小姑娘走！”芙莉亚对她喊道。
“你为什么不走？”凯特反问她。
芙莉亚又一次感到了城堡的存在，她想这应该是城堡又要帮自己了。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些墙里蕴藏着书巫力，也许她还能利用这些力，那么她应该是有机会的。
她已经不再觉得昏昏沉沉的了，肾上腺素刺激着她的身体，她想把凯特强行推走，这时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蕾切尔·西摩尔从洞开的门里冲向一动不动的哥哥，她根本没有理会芙莉亚和凯特，而是在威特身边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看到威特的脸时，芙莉亚发现他还活着。他的嘴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只是喘着粗气。随后，他的眼睛一闭，四肢又最后颤抖了一阵，不动了。威特·西摩尔死在了他妹妹的怀抱里，他是被这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杀死的。女人的身后是黄色的灰雾、木头碎片和盘旋飞舞的光点，其中还站着一个男人。
蕾切尔因为强烈的悲伤和痛苦而大声哭喊起来，但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她抬起眼睛，并没有看向站在门那里的对手，而是看向了芙莉亚和凯特。
“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她插在威特尸体下面的手在做些什么。“你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芙莉亚一边辨认里面出现的是什么人，一边准备动手，这时，蕾切尔抽出一本书，夹在双手之间。
“拦住她！”走廊那头的人喊道。
但是已经太晚了，随着一阵叮当声，穿越开始了，蕾切尔随即消失，她的手不再扶着哥哥的头，威特的头落回地上。
凯特骂了一声，芙莉亚恍恍惚惚地将心灵书又塞回口袋里。
伊西丝·霓莫霓思朝她们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芙莉亚没有见过的男人。他们后面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被西摩尔兄妹跟这三个外来者较量时卷起的灰雾半包裹着。
伊西丝穿过走廊，向她们走过去：“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呢？”凯特不悦地问。
“好了，”芙莉亚轻声对她说，“她刚刚救了你的命。”
陌生男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深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留着棕色的络腮胡子，眼窝很深，身上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让芙莉亚想起那些曾经在她房间的书巫墙纸上出现过的幽灵强盗。这个男人有种邪恶的魅力，但芙莉亚这会儿顾不上仔细想这个，因为她的全副心思都被伊西丝吸引过去了。
伊西丝看上去病恹恹的，面容憔悴，眼神中既像是愤怒，又像是疲惫。她应该是经历了一些硬仗，芙莉亚上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在跟魅姬的对决中死里逃生之后。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伊西丝又问了一遍，她没有理会凯特的不友好，在芙莉亚面前停下了脚步。威特的尸体就在她身后，但她根本没有去看。看到她还活着，芙莉亚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但伊西丝的眼神中有种让她害怕的东西。尽管芙莉亚并不是很把菲尼安的怀疑当真，但她还是不确定伊西丝是不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她那个神秘同伴的出现让事情变得更扑朔迷离了。
“说来话长。”芙莉亚说。
凯特冷哼一声：“我猜你们的说起来也不短。”她学着那个陌生人的样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甚至还模仿了他那副不友好的表情。
伊西丝合上紧身胸衣，之前就是她打开了胸膛，给了威特那致命的一击。
“你怎么了？”芙莉亚问，“你看上去很不好。阿博加斯特呢？”
“我甩开他了，待会儿我就走。”
“去哪里？”
伊西丝叹口气，没有马上回答。
凯特和那个男人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继续紧盯着对方。“这家伙是谁？”她问道。
“顿坎，”伊西丝说，“一个老朋友。”
芙莉亚从来不知道伊西丝还有其他朋友，这个曾经的女密探不是那种很容易跟人交上朋友的类型，或许这也是菲尼安总是爱怀疑她的原因。她从来没有试着跟芙莉亚之外的任何人交朋友，就连芙莉亚也常常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伊西丝。
“顿坎·蒙特。”陌生人一边走过来，一边讥讽似的微微欠身，看上去就像个刚刚通宵狂饮过的士兵。芙莉亚发觉他是个气场非常强的书巫，现在她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芙莉亚想用意念探查他的深浅，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走廊那头的烟雾中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走了过来。那是个又高又胖的男人，穿着一件类似囚服的灰色衣服，脸的下半部分都被乱蓬蓬的胡子遮住了，等他靠近后，芙莉亚认出了这个人。
“是您？”她不再僵在那里，而是从伊西丝和顿坎身边跑了过去，居利斯还没看清楚，芙莉亚就已经抱住了他。只是他的肚子太大，要抱住他还真不容易。
那个人像圣诞老人一样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巨大的手掌抚摸着芙莉亚的后背：“小罗森克罗兹！瞧瞧啊。”
“他们把您抓走了，我特别伤心，因为我不相信您，其实您只是想……”
“没关系，”他打断了芙莉亚滔滔不绝的诉说，“我没死，你的朋友伊西丝·霓莫霓思和这位可敬的绅士把我救出来了。”
芙莉亚兴高采烈地又看了看他，然后放开他，转向伊西丝：“发生了什么事？”
凯特低头看看死去的威特：“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哦，天哪！”芙莉亚突然说，“七月！她跑到哪里去了？”
“在这里。”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小心翼翼地从走廊另一端的一扇房门后面走了出来。
“又是个小孩，”顿坎·蒙特低声说，“咱们可是有帮手了。”
“这是谁？”伊西丝问。
七月走到走廊的中间就不再往前走。她打量着那三个成年人，似乎是在随时等着他们动手。
“给老男爵夫人读书的孩子，”芙莉亚说，“她的名字叫七月。”
“这么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了，”顿坎坏笑着，“这个老太太真是看不成书了。假如她还在这个屋子的某个地方的话，那绝对是个好消息。”
“她不在这里。”七月摇摇头。
“为什么到处都没有守卫？”伊西丝问。
“平常是有的，但是威特和蕾切尔把他们都打发回家了。”
顿坎环视她们几个：“有些事你们最好还是快点告诉我们。”
芙莉亚用简短的几句话讲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男爵如何被杀，以及他的母亲如何逃走。她在说的时候，伊西丝揉揉眼睛，看上去像是站都站不住了。她只朝七月瞥了一眼。
“现在轮到你们了。”芙莉亚讲完后说道。
伊西丝随即简单地讲了自己如何骗过阿博加斯特，如何找到顿坎，又是如何跟他一起决定去基督山的监牢里救出绘制圣堂地图的人。在逃跑的时候，达马斯卡努斯死了，但是他在死前将去圣堂的路告诉了居利斯，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伊西丝和顿坎。
“第一道门就在这栋房子里，”居利斯说，“达马斯卡努斯是这么说的。我和伊西丝多年前因为公事来过这里，所以能打开通向这里的穿越门。路上有一些防御用的陷阱，但都被伊西丝处理了。”
芙莉亚觉得很诧异，她自己并没有发觉书巫防御工事，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用了威特的穿越书，也有可能是因为城堡在她到达的时候就已经认出她了。
“第一道门？”她重复道，“您是说连通门？”
“达马斯卡努斯说的是门，他还没把路讲完就死了。如果有第一道门的话，那就至少还有第二个，对吧？”
芙莉亚对七月说：“你知道关于圣堂通道的事吗？”
女孩一脸惊讶地摇摇头。
“给我时间，我会找到的，”伊西丝说，“假如是连通门，那就一定会有书巫力场存在。”
“那样的话，其他人也会有所察觉，”顿坎反驳道，“一定还有隐蔽屏障，或者类似的东西。”
芙莉亚退开几步，把一只手放在护墙板上。也许并不一定非得这样才能跟城堡产生联系，但她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真的吗？她在心里问。这里真的有通往圣堂的通道吗？
城堡回答的时候，选择的竟然是她父亲的声音。芙莉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直接通往圣堂，从这里到那里还有一个中转站。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发生在我的围墙之外的事，我只了解这里的一砖一瓦。
那告诉我通向那道门槛的路。
顺着这条走廊往下走，我给你指路。
“芙莉亚？”凯特问，“你怎么了？”
芙莉亚朝其他人转过身去：“我知道应该怎么走。”
“你？”伊西丝吃惊地问。
芙莉亚不想解释，虽然守卫的人都撤走了，但是蕾切尔说不定会带着大部队来抓他们。
顿坎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芙莉亚，他仔细地看着，显然在试着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从哪里……”凯特开口说，却被芙莉亚打断了。
“这座城堡曾经是我家的。”
“但是你从来没有……”
“听她的，”伊西丝说着，看了芙莉亚一眼，“你能听见城堡说话，对不对？”
芙莉亚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办？”七月问。“我不想去圣堂，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
“嗯，说实话，”居利斯插进来说，“我也宁愿去别的地方。我的心灵书在被捕的时候留在海伊堡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打不了仗，只会碍你们的事。”
顿坎表示同意：“你干吗不带上这个小孩，跟她一起穿越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这个大腹便便的人没听懂他的嘲弄，他笑起来：“安全？在这个年代？你们看见基督山的下场了，那些‘想法’会继续向上，吞掉挡路的每一个庇护所。”
“带她去费园吧。”伊西丝说。
芙莉亚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书窖里有书可以让你直接穿越到我的房间。”
“居利斯曾经是书城的市长，”凯特提醒说，“费园的书妖可不会对他客气的。”
“你有更好的建议吗？”伊西丝问她。
凯特摇摇头，叹了口气。
伊西丝转向居利斯：“没有心灵书，您能穿越吗？”
“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不久后，芙莉亚带着他和七月来到图书馆，另外三个人在门口等着。图书馆前部的书架都倒了，地上散落着几百本书，但是在图书馆后面的角落里，芙莉亚找到了七芒星的那本东方题材的小说。她把小说交给居利斯。“假如您看见一个身高七英尺、想把您脑袋拧下来的南方军士兵，就告诉他，我给您讲了莫莉的事。这样他也许就会相信您是从我这里过去的。”
“莫莉。”他皱着眉头重复道。
“再告诉我弟弟皮普，说我很好，他刚十一岁，肯定很担心我。”
七月笑了：“这个我可以做，如果可以的话。皮普是个好听的名字，而且我也是十一岁，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芙莉亚摸摸她金色的鬈发，然后跟居利斯拥抱告别：“祝你们好运，一切顺利。”
“你比我们更需要好运气，”居利斯说，“不管要到什么地方去，你们都要多加小心。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芙莉亚·萨拉曼德拉·罗森克罗兹。提贝流斯会为你感到非常骄傲的。”
伊西丝站在门那边喊道：“能走了吗？”
居利斯俯在芙莉亚的耳边说：“小心她，她的力量很强大，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芙莉亚扭头看看其他人。
“她有阿布索隆书瘾，”他小声说，“坚持不了多久了。从基督山穿越到书城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蒙特身上带着一本阿布索隆的书，他让伊西丝看那本书。他并不情愿，但是伊西丝不容他有别的选择。假如伊西丝对阿布索隆句子的欲望再强烈一些的话，那她就会自己去取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从谁那里，也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芙莉亚听说过阿布索隆的书，她还想问居利斯一些什么，但是小姑娘已经抓起了居利斯的手，将他从芙莉亚身边拉开了：“走吧。”
他说的是真的，城堡在她的脑海里说。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正在被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啃噬。
居利斯把穿越书伸到七月面前，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个人就消失了。在最后的时刻，芙莉亚看到了小姑娘的眼神，她惊讶地发现小姑娘在笑，一点也没有对穿越的恐惧。
“芙莉亚，来吧！”伊西丝喊道。
回到其他人身边后，她偷偷打量了一下伊西丝，然后就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听着城堡的指引，拐过好几个弯，穿过一扇扇高大的连接门和冷清的走廊，最后来到一个大厅里。大厅的墙边放着许多玻璃柜，里面装着古老的书籍，很多书的书脊都是一样的，这里有一股浓烈的泛黄的纸张和书胶的味道。
百科全书厅，城堡低声说，芙莉亚小声地重复了它的话。
凯特打量着芙莉亚，既惊讶又担心，这时，城堡打开了两个陈列柜之间护墙板上的一道暗门，芙莉亚发觉那里有一道书巫锁，但是城堡很快就为自己真正的主人打开了这道锁。芙莉亚·罗森克罗兹，她心里想，她最好能够熟悉这个名字。
走进通向城堡地下的台阶时，伊西丝走在前面，紧身胸衣的挂钩里透出白色的光，照亮了狭窄的石头台阶。芙莉亚和凯特小心地跟在她后面，鸟喙书把脖子从口袋里探出来，却出奇地安静，仿佛被这里的书巫气场弄得说不出话来了。顿坎拿着自己的心灵书跟在最后面，也几乎不说什么，似乎有什么怨气。芙莉亚想到了居利斯说的话和顿坎为伊西丝保管的那本阿布索隆书。假如这两个人真是那么好的朋友的话，那顿坎现在所肩负的责任可是非常地重。芙莉亚很想跟伊西丝谈谈这件事，但现在的时机不对。
狭窄的台阶通往一个地下室，逼仄的空间让人想起墓穴。在几级台阶的上面有一个石头台子，可能是个圣坛，台子后面那堵墙的正中央有一个凹陷。没有出口，只有他们进来的那个口，伊西丝书页之心发出的光把整个地下室笼罩在诡异的白色中。
“咱们被困住了。”顿坎说。
什么地方都看不见书，但感觉这里不久之前应该还有过一本书，那本书留下了异常强烈的气场。伊西丝走到圣坛前，把一只手放在上面。芙莉亚也像她那样做，这时她发觉书巫力场增强了，她觉得自己几乎能看到一本巨大古书的轮廓，就像是它在自己曾经被放置的那个地方的空气里留下了一大块空白。
顿坎一直盯着楼梯口。芙莉亚心想，至少还有一个人的脑子保持着清醒。
就连平常感受不到书巫力的凯特也似乎被这间地下室里的气氛震撼了：“咱们是不是至少应该有把钥匙啊？”
城堡用芙莉亚父亲的声音说：只有五大家族的成员能开启通道。他们自己就是钥匙。
一阵类似石头摩擦石头的声音传来，石台后面的墙壁开始动起来，中间的那个凹陷仿佛融化了，成为了一个旋涡的中心，这个旋涡慢慢地转动着，将整面墙都带动了起来。
“快走！”顿坎喊道，抓住凯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楼梯上拉。
“不！”芙莉亚制止道，“先等等！”
伊西丝也没有动，憔悴的脸看着正发生在他们眼前的神奇的一幕。
旋涡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旋转着的隧道，隧道那头是一片光亮。
“这是什么玩意儿？”凯特问。
“第一道门，”芙莉亚小声说，“那边的某个地方就是学院最神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