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芙莉亚打开鸟喙书，穿过流动的岩石形成的隧道，来到一个高大的房间里。在她身后，将莱茵河畔的城堡与这个地方连接在一起的旋涡已经占满了整面墙。摩擦声和轰鸣声让她想起以前韦克福在修葺费园的时候用过的水泥搅拌机。
伊西丝第一个穿过了连通门，芙莉亚紧跟在她后面，然后是顿坎和凯特。在他们身后，墙壁又重新变得光滑，凝固成有花纹的墙纸。他们四下里查看，以为会有人攻击，但周围一片寂静。
这个房间跟费园的客厅很像，只是这里没有一摞摞的书，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遮住大厅左边窗户的窗帘。房顶上装饰着石膏图案，地板闪闪发亮，像刚打过蜡一样。
“这是个庇护所吗？”凯特问。
“不是，”伊西丝回答，“感觉不像。”
芙莉亚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扇窗户前，撩开一个细缝。透过窗户，她看见楼下有一个小广场，一个巨大的喷泉四周是华丽的城市建筑，建筑的外立面装饰是二十世纪初的青春艺术风格。路灯亮着，高大房屋上方的天空中，暮色已经降临。
“咱们这是在哪里？”她小声问。
伊西丝走到她身边：“我觉得是欧洲的某个大城市，很高贵的社区。”
有好几条狭窄的街道通向这个广场，街道两边停着车。“有人能看清车牌上写的是什么吗？”从这个距离，她只能看出车牌不是英国的。
顿坎越过她的肩膀朝外看去。“咱们在意大利。那是罗马的车牌。”
站在这里，她只能看见小广场的一部分。他们在四层，估计这也是一栋跟对面那种一样的豪华公寓。
“伊西丝！”凯特指着一扇高大的木门，门上有巨大的黄铜把手。门下的缝隙里透进来闪烁的黄色光芒，很亮，应该不是蜡烛。
“你们在这里等着。”伊西丝走到门边。她在穿越连通门前已经打开了紧身胸衣上的挂钩，这时，她的胸膛无声地打开了。她用一只手握着枪，顿坎也是，他没有理会伊西丝的话，跟了过去。
芙莉亚也跟上来，她一直跟凯特待在一起，为的是在受到书巫力攻击的时候能够保护她。
伊西丝把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慢慢地打开了门。一片火光迎面而来，顿坎朝她冲了过去，芙莉亚和凯特也跑了过来。
大厅前部一根齐腰高的柱子上放着一个碗，里面有火苗在跳动，比壁炉里的火大不了多少。
“天哪，”凯特小声说，“是它吗？”
“你好，福纳克斯。”伊西丝说，她没有跨进门里。
亚历山大之焰身形暴涨，变成像一只狗那么大的火球从碗里跳出来，在地板上站起了身，但是木地板并没有被烧焦。随后，它旋转着向上，形成了一个一人高的柱子，长出了瘦削的胳膊和腿，最后变成了一个正在燃烧的人的样子。
“你们这是要再次向我挑战吗？”福纳克斯突然变成炽烈的白色，几秒钟后又变回了黄色和橙色。“我是东方世界的灾难，所有毁灭者中最具毁灭性的！我曾把亚历山大图书馆……”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伊西丝说。
“我不知道。”顿坎提醒道。
“哈！”那个没有面孔的火人说，“那就好好听着，你这个一点就着的矮子。我是福纳克斯，亚历山大之焰。毁灭者福纳克斯，无敌的福纳克斯，可怕之中的可怕，我要……”
“你在这里干什么？”芙莉亚打断了它。“马杜克把你放了？”
“放了？”火焰人越来越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是因为有人需要我的帮助，他们不断恳求，所以他才万分不舍地将我……”
“你是个下三滥的守卫，”伊西丝打断它的话，“马杜克发现自己珍贵的藏品变成什么样子之后，肯定不会有多高兴。说不定他还很高兴能摆脱你。三大家族提出来要你的时候，他肯定没怎么反对，是吧？”
火焰含含混混地嘟囔了些什么，同时朝四面八方吐着火星。“那个不重要，”它最后说，“因为现在你们来了，我可以复仇了。”
“你真想试试？”伊西丝问。
福纳克斯像一团火焰飓风一样朝他们扑过去，芙莉亚、凯特和顿坎都从门边退开了，只有伊西丝站着一动不动。福纳克斯果然停了下来，它长出了更多的胳膊和腿，冲伊西丝挥舞着八条火焰臂，以示威胁。
伊西丝轻轻叹了口气：“走开。”
“你说什么？”福纳克斯用雷鸣般的声音说，它每动一下，都会放出灼人的热浪。“你怎么能这么跟能烧毁万物的福纳克斯说话呢？我是残酷的天火！我吞噬过人类的文明，教会了那些帝国什么叫畏惧！跪下，你这个纸张的奴隶，在福纳克斯面前，跪在跟你一样的灰烬中！”
鸟喙书紧紧地把长脖子绕在芙莉亚的手腕上，小声说：“虽然这家伙是个爱唠叨的讨厌鬼，但它毕竟是火，可不能掉以轻心，书更是要小心。”
听到这些话，芙莉亚想起了福纳克斯在马杜克堡垒中曾经说过的话，突然间，她明白伊西丝要干什么了。因为伊西丝就是一本活着的书。福纳克斯曾经毫不掩饰地说过，它因为在烧掉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时候吞了太多的书，所以永远都不想再烧书了。
顿坎俯在伊西丝的耳边：“激怒它或许不是聪明的做法。”
“相信我。”伊西丝说着迈进了门里，直直地从目瞪口呆的福纳克斯身体里穿了过去。火焰包裹住她，但随即又哀鸣着从她身上退开了。亚历山大之焰飞一般地逃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失去了人形，又变回了颤动的小火球。
“你不是人！”福纳克斯抱怨着，那腔调就好像伊西丝在打牌的时候出千了一样。“啊，你可真阴险！这不公平！”
“我是一本书，而你不能伤害书。”伊西丝回答道。离开马杜克堡垒之后，她有足够的时间琢磨福纳克斯说过的话。她的皮肤像被太阳灼伤了一样红彤彤的，但没有受其他的伤，只是黑色的衣服上有烟雾升起。她走过房间，分离了胸膛中的一页书页之心，书页之心的白色光芒射在房子中间的那个石柱上。她在石柱前站住，双手将上面的那个碗拿了下来。
“是你自己进去，还是要我赶你进去？”她问。
福纳克斯像个球形闪电一样在角落里跳来跳去，哀叹着抱怨命运的不公。
“我想，它离不开这个碗，就像瓶仙离不开自己的瓶子一样，”芙莉亚小声对凯特说，“它逃不走的。”
顿坎看上去依然是随时要为伊西丝赴汤蹈火的样子。芙莉亚开始喜欢他了。
“怎么样？”伊西丝问。“我也可以毁了这个碗，如果你愿意的话。要想把这个金属碗像纸一样揉成一团，我只要动动心思就可以做到。”
这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是它起作用了。“不要！”福纳克斯喊道，“那我就完了！”
顿坎皱起眉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伊西丝伸出胳膊，举着那个碗，闭起了眼睛。她胸膛中的火焰更亮了。
“哦不，不。”亚历山大之焰哀求道，它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高高地弹跳着钻进了碗里。“我来了！我来了！”
伊西丝放松下来，睁开了眼睛，随即被一团炽烈的光芒笼罩，芙莉亚和其他人一惊之下转开了头。顿坎大叫着冲进房间里，芙莉亚也想跳过去，但被凯特拉住了：“别！等等！”
顿坎还没跑到一半，那光就消失了，伊西丝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胸膛中的书又合上了。她右手里握着一个灰色的金属球，比网球大不了多少。
“接着！”她对顿坎说，随后把球扔给了他。
顿坎接住球，在手里掂掂，嘟囔道：“一点都不热。”
“就让它先在里面待着吧。”
芙莉亚仿佛听到了一阵谩骂和号哭，声音很远，越来越小。“它没有死，对吧？”
伊西丝摇摇头：“只是被关起来了。我想它很好，暂时不会再烧到任何人了。”
顿坎把球还给她，伊西丝将球塞进了黑色斗篷下面。空气中有一股羊毛烧焦的味道。离近了，芙莉亚才看到伊西丝的脸和手都特别红，比第一眼看上去的要严重。她的鼻子和额头在脱皮，浅色的眼睫毛也烧焦了。
“你并不是很确定能行，对不对？”
伊西丝苦笑了一下：“我不只是一本书，但关键是福纳克斯以为我是，不是吗？”
顿坎看上去想要使劲摇晃她，就像摇晃一个胡闹的孩子那样，但最终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嘴，碰了碰伊西丝的手。
他们一起走向前厅另外一边的门，刚才的声音本应该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但外面依然静悄悄的。
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敞开的门，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地板上满是灰尘，墙纸泛着黄色。
“这是伪装吗？”芙莉亚问，“将罗马某个地方的一栋城市公馆做成通向圣堂的中转站？”
顿坎抓抓胡子：“但是，没有守卫？”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伊西丝说，“也没有书，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穿越到这里来。”
他们穿过一道门，走进楼梯间，这里有宽阔的大理石楼梯，锃亮的黄铜栏杆，地上镶着马赛克，圆弧形的楼梯向下穿过三个楼层，每一层都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每个家族一扇门，”走下楼梯的时候，凯特嘟囔着，“第四层是连通门。”
这里的一切都让芙莉亚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电影的布景一样。伪装的真实仿佛面具，面具后面藏着另外一个重要得多的地方，也许就在很近的地方。
“如果就在这个房子里的话，我应该会有感觉，”伊西丝皱着眉说。这下她看上去更憔悴了，假如真的是阿布索隆的书让她撑到了现在，那这本书的效力真是惊人，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高。“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里这么空、这么死气沉沉的地方。”
“也许它不在房间里面，”芙莉亚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外面呢？”之前她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看外面的广场时，注意到了一样东西。
她几步跨过底层的大理石门厅，猛地拉开一扇玻璃门，这扇门和大门之间还有一个挡风的小隔间。打开大门后，大城市沉闷的噪声和清凉的晚风迎面而来，几级台阶向下伸向空无一人的人行道。
“跟我来！”她冲身后喊道，然后朝小广场上的喷泉跑过去。五条狭窄的街道在这里交汇，街灯的光照亮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明乔河广场。
她心中一阵狂喜，朝右边看去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找到第二道门了。在一条短短的小巷尽头，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栋建筑之间竖着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下是行车道，上面还有两层建筑，建筑上所有的窗户都黑着。
广场四周林立的房屋里应该藏着一个由房间、大厅和走廊组成的迷宫。高大的房屋外立面上有石头做的阳台和敞廊。芙莉亚明白学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了，也许这整片地方都是被他们拿来做这个的。这里既不像费园在偏远的乡下，也不像曾经的罗森克罗兹城堡孤零零地建在山上。明乔河广场本来就是罗马迷宫一样的街道的一部分，极普通又极奢华。人们可能惊异于这些房屋窗框上繁复的装饰，嵌在小格子里的石头雕像，但是不会有人想到，这里除了富丽堂皇的豪华公寓和昂贵的律师事务所，还会隐藏着其他什么。
“那个拱门？”凯特问，“就是连通门？”
芙莉亚点点头。这其实只是她的猜测，但她很确定自已猜的是对的。站在喷泉边，她看着那条街，街两边都停着车，拱门的那边有一个十字路口，她看到有汽车的灯光闪过。
“伊西丝？”她看看其他人，发现伊西丝靠在一辆停在那里的车上，正在激动地跟顿坎说着什么。顿坎先是摇摇头，后来又妥协了，他掏出一本书，犹犹豫豫地打开，自己并没有往书上看，而是非常不情愿地把书举到了伊西丝面前。她看了几行，贪婪地想去抓那本书，但顿坎已经把书拿走了。她看上去似乎要扑向顿坎一样，芙莉亚已经打算去支援顿坎了，但她已经又控制住了自己，不再阻拦顿坎把书收起来。她颤抖着直起身子，似乎突然长高了一寸，眼睛里反射着黄色的灯光，她先是朝芙莉亚看了看，又看了看拱门。
“走吧。”伊西丝说。她又碰了碰顿坎的手，跟他小声说了些什么。顿坎点点头，看上去很沮丧，芙莉亚不禁又想到顿坎所肩负的这个责任有多么沉重。
他们四个一起走上那条街，离拱门越近，芙莉亚越觉得这条路是正确的。她第一次跟着父亲穿过天鹅巷去通向书城的罗马桥时，就有过类似的感觉。当时提贝流斯告诉她，学院喜欢用古建筑作为普通世界和庇护所之间的连通门，把一栋本来就是两个地方之间连通门的建筑做成通道会比较容易。
明乔河广场边的拱门是一个庞然大物，上面装饰着神话故事题材的石雕，有巨大的柱子和石像。在拱门正中，车道的正上方，一盏铁制的枝形吊灯被铁链悬着，跟路边停的小汽车差不多大。拱门里最高的地方装饰着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非常艺术化的形象图。
“应该就在这里了。”她小声说。
“又是你当钥匙？”顿坎的声音里有一丝怀疑。
“咱们会知道的。”只有五大家族的成员能开启通道，城堡是这样说的。
“设立圣堂的时候，罗森克罗兹家族参与了吗？”凯特问。
伊西丝抢在芙莉亚前面回答说：“五个家族都参与了，他们后来才闹翻的。”
“他们应该是后来才把连通门挪到这里来的，”顿坎说，“这个拱门和这里的房子肯定不超过一百年，圣堂在那时应该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我听说他们一开始挪了好几次入口，”伊西丝说，“直到幸存的罗森克罗兹家族成员全都销声匿迹之后，他们才放松了戒备，将连通门的位置固定了下来。这里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出于这个目的而建造的。”
在离拱门还有几步的地方，芙莉亚停了下来，抬头看看那盏巨大的吊灯：“你们都站在我旁边，一直到所有人都穿越过去了。”
“不管那边是什么。”凯特说，对这个甚至称不上是计划的计划不怎么兴奋。
芙莉亚跟其他人一样，都清楚他们可能是在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但是他们有其他选择吗？抵抗组织还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亚当学院的核心。
此外，她心中还有一样东西在激励着她，那就是作为罗森克罗兹家族成员的自豪感。经过这么多年，她的家族第一次有机会为祖先当年遭遇的不公复仇。
“听说学院将圣堂隐藏得非常好，”伊西丝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要有力许多，说的话也多了些，阿布索隆书起作用了，“据说它深深地隐藏在书页之间，以免有书巫误打误撞地到进到那里。”
“也就是‘想法’现在正在肆虐的那个地方。”顿坎嘟囔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芙莉亚边往拱门下走边问。
“还行。”鸟喙书说。
“一点也不。”顿坎说。
“我真希望菲尼安在这里。”凯特小声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伊西丝第一个穿过了连通门，芙莉亚紧跟在她后面，然后是顿坎和凯特。在他们身后，墙壁又重新变得光滑，凝固成有花纹的墙纸。他们四下里查看，以为会有人攻击，但周围一片寂静。
这个房间跟费园的客厅很像，只是这里没有一摞摞的书，连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遮住大厅左边窗户的窗帘。房顶上装饰着石膏图案，地板闪闪发亮，像刚打过蜡一样。
“这是个庇护所吗？”凯特问。
“不是，”伊西丝回答，“感觉不像。”
芙莉亚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扇窗户前，撩开一个细缝。透过窗户，她看见楼下有一个小广场，一个巨大的喷泉四周是华丽的城市建筑，建筑的外立面装饰是二十世纪初的青春艺术风格。路灯亮着，高大房屋上方的天空中，暮色已经降临。
“咱们这是在哪里？”她小声问。
伊西丝走到她身边：“我觉得是欧洲的某个大城市，很高贵的社区。”
有好几条狭窄的街道通向这个广场，街道两边停着车。“有人能看清车牌上写的是什么吗？”从这个距离，她只能看出车牌不是英国的。
顿坎越过她的肩膀朝外看去。“咱们在意大利。那是罗马的车牌。”
站在这里，她只能看见小广场的一部分。他们在四层，估计这也是一栋跟对面那种一样的豪华公寓。
“伊西丝！”凯特指着一扇高大的木门，门上有巨大的黄铜把手。门下的缝隙里透进来闪烁的黄色光芒，很亮，应该不是蜡烛。
“你们在这里等着。”伊西丝走到门边。她在穿越连通门前已经打开了紧身胸衣上的挂钩，这时，她的胸膛无声地打开了。她用一只手握着枪，顿坎也是，他没有理会伊西丝的话，跟了过去。
芙莉亚也跟上来，她一直跟凯特待在一起，为的是在受到书巫力攻击的时候能够保护她。
伊西丝把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慢慢地打开了门。一片火光迎面而来，顿坎朝她冲了过去，芙莉亚和凯特也跑了过来。
大厅前部一根齐腰高的柱子上放着一个碗，里面有火苗在跳动，比壁炉里的火大不了多少。
“天哪，”凯特小声说，“是它吗？”
“你好，福纳克斯。”伊西丝说，她没有跨进门里。
亚历山大之焰身形暴涨，变成像一只狗那么大的火球从碗里跳出来，在地板上站起了身，但是木地板并没有被烧焦。随后，它旋转着向上，形成了一个一人高的柱子，长出了瘦削的胳膊和腿，最后变成了一个正在燃烧的人的样子。
“你们这是要再次向我挑战吗？”福纳克斯突然变成炽烈的白色，几秒钟后又变回了黄色和橙色。“我是东方世界的灾难，所有毁灭者中最具毁灭性的！我曾把亚历山大图书馆……”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伊西丝说。
“我不知道。”顿坎提醒道。
“哈！”那个没有面孔的火人说，“那就好好听着，你这个一点就着的矮子。我是福纳克斯，亚历山大之焰。毁灭者福纳克斯，无敌的福纳克斯，可怕之中的可怕，我要……”
“你在这里干什么？”芙莉亚打断了它。“马杜克把你放了？”
“放了？”火焰人越来越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是因为有人需要我的帮助，他们不断恳求，所以他才万分不舍地将我……”
“你是个下三滥的守卫，”伊西丝打断它的话，“马杜克发现自己珍贵的藏品变成什么样子之后，肯定不会有多高兴。说不定他还很高兴能摆脱你。三大家族提出来要你的时候，他肯定没怎么反对，是吧？”
火焰含含混混地嘟囔了些什么，同时朝四面八方吐着火星。“那个不重要，”它最后说，“因为现在你们来了，我可以复仇了。”
“你真想试试？”伊西丝问。
福纳克斯像一团火焰飓风一样朝他们扑过去，芙莉亚、凯特和顿坎都从门边退开了，只有伊西丝站着一动不动。福纳克斯果然停了下来，它长出了更多的胳膊和腿，冲伊西丝挥舞着八条火焰臂，以示威胁。
伊西丝轻轻叹了口气：“走开。”
“你说什么？”福纳克斯用雷鸣般的声音说，它每动一下，都会放出灼人的热浪。“你怎么能这么跟能烧毁万物的福纳克斯说话呢？我是残酷的天火！我吞噬过人类的文明，教会了那些帝国什么叫畏惧！跪下，你这个纸张的奴隶，在福纳克斯面前，跪在跟你一样的灰烬中！”
鸟喙书紧紧地把长脖子绕在芙莉亚的手腕上，小声说：“虽然这家伙是个爱唠叨的讨厌鬼，但它毕竟是火，可不能掉以轻心，书更是要小心。”
听到这些话，芙莉亚想起了福纳克斯在马杜克堡垒中曾经说过的话，突然间，她明白伊西丝要干什么了。因为伊西丝就是一本活着的书。福纳克斯曾经毫不掩饰地说过，它因为在烧掉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时候吞了太多的书，所以永远都不想再烧书了。
顿坎俯在伊西丝的耳边：“激怒它或许不是聪明的做法。”
“相信我。”伊西丝说着迈进了门里，直直地从目瞪口呆的福纳克斯身体里穿了过去。火焰包裹住她，但随即又哀鸣着从她身上退开了。亚历山大之焰飞一般地逃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失去了人形，又变回了颤动的小火球。
“你不是人！”福纳克斯抱怨着，那腔调就好像伊西丝在打牌的时候出千了一样。“啊，你可真阴险！这不公平！”
“我是一本书，而你不能伤害书。”伊西丝回答道。离开马杜克堡垒之后，她有足够的时间琢磨福纳克斯说过的话。她的皮肤像被太阳灼伤了一样红彤彤的，但没有受其他的伤，只是黑色的衣服上有烟雾升起。她走过房间，分离了胸膛中的一页书页之心，书页之心的白色光芒射在房子中间的那个石柱上。她在石柱前站住，双手将上面的那个碗拿了下来。
“是你自己进去，还是要我赶你进去？”她问。
福纳克斯像个球形闪电一样在角落里跳来跳去，哀叹着抱怨命运的不公。
“我想，它离不开这个碗，就像瓶仙离不开自己的瓶子一样，”芙莉亚小声对凯特说，“它逃不走的。”
顿坎看上去依然是随时要为伊西丝赴汤蹈火的样子。芙莉亚开始喜欢他了。
“怎么样？”伊西丝问。“我也可以毁了这个碗，如果你愿意的话。要想把这个金属碗像纸一样揉成一团，我只要动动心思就可以做到。”
这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是它起作用了。“不要！”福纳克斯喊道，“那我就完了！”
顿坎皱起眉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伊西丝伸出胳膊，举着那个碗，闭起了眼睛。她胸膛中的火焰更亮了。
“哦不，不。”亚历山大之焰哀求道，它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高高地弹跳着钻进了碗里。“我来了！我来了！”
伊西丝放松下来，睁开了眼睛，随即被一团炽烈的光芒笼罩，芙莉亚和其他人一惊之下转开了头。顿坎大叫着冲进房间里，芙莉亚也想跳过去，但被凯特拉住了：“别！等等！”
顿坎还没跑到一半，那光就消失了，伊西丝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胸膛中的书又合上了。她右手里握着一个灰色的金属球，比网球大不了多少。
“接着！”她对顿坎说，随后把球扔给了他。
顿坎接住球，在手里掂掂，嘟囔道：“一点都不热。”
“就让它先在里面待着吧。”
芙莉亚仿佛听到了一阵谩骂和号哭，声音很远，越来越小。“它没有死，对吧？”
伊西丝摇摇头：“只是被关起来了。我想它很好，暂时不会再烧到任何人了。”
顿坎把球还给她，伊西丝将球塞进了黑色斗篷下面。空气中有一股羊毛烧焦的味道。离近了，芙莉亚才看到伊西丝的脸和手都特别红，比第一眼看上去的要严重。她的鼻子和额头在脱皮，浅色的眼睫毛也烧焦了。
“你并不是很确定能行，对不对？”
伊西丝苦笑了一下：“我不只是一本书，但关键是福纳克斯以为我是，不是吗？”
顿坎看上去想要使劲摇晃她，就像摇晃一个胡闹的孩子那样，但最终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嘴，碰了碰伊西丝的手。
他们一起走向前厅另外一边的门，刚才的声音本应该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但外面依然静悄悄的。
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敞开的门，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地板上满是灰尘，墙纸泛着黄色。
“这是伪装吗？”芙莉亚问，“将罗马某个地方的一栋城市公馆做成通向圣堂的中转站？”
顿坎抓抓胡子：“但是，没有守卫？”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伊西丝说，“也没有书，为的就是防止有人穿越到这里来。”
他们穿过一道门，走进楼梯间，这里有宽阔的大理石楼梯，锃亮的黄铜栏杆，地上镶着马赛克，圆弧形的楼梯向下穿过三个楼层，每一层都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每个家族一扇门，”走下楼梯的时候，凯特嘟囔着，“第四层是连通门。”
这里的一切都让芙莉亚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电影的布景一样。伪装的真实仿佛面具，面具后面藏着另外一个重要得多的地方，也许就在很近的地方。
“如果就在这个房子里的话，我应该会有感觉，”伊西丝皱着眉说。这下她看上去更憔悴了，假如真的是阿布索隆的书让她撑到了现在，那这本书的效力真是惊人，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很高。“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里这么空、这么死气沉沉的地方。”
“也许它不在房间里面，”芙莉亚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外面呢？”之前她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看外面的广场时，注意到了一样东西。
她几步跨过底层的大理石门厅，猛地拉开一扇玻璃门，这扇门和大门之间还有一个挡风的小隔间。打开大门后，大城市沉闷的噪声和清凉的晚风迎面而来，几级台阶向下伸向空无一人的人行道。
“跟我来！”她冲身后喊道，然后朝小广场上的喷泉跑过去。五条狭窄的街道在这里交汇，街灯的光照亮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明乔河广场。
她心中一阵狂喜，朝右边看去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找到第二道门了。在一条短短的小巷尽头，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栋建筑之间竖着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下是行车道，上面还有两层建筑，建筑上所有的窗户都黑着。
广场四周林立的房屋里应该藏着一个由房间、大厅和走廊组成的迷宫。高大的房屋外立面上有石头做的阳台和敞廊。芙莉亚明白学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了，也许这整片地方都是被他们拿来做这个的。这里既不像费园在偏远的乡下，也不像曾经的罗森克罗兹城堡孤零零地建在山上。明乔河广场本来就是罗马迷宫一样的街道的一部分，极普通又极奢华。人们可能惊异于这些房屋窗框上繁复的装饰，嵌在小格子里的石头雕像，但是不会有人想到，这里除了富丽堂皇的豪华公寓和昂贵的律师事务所，还会隐藏着其他什么。
“那个拱门？”凯特问，“就是连通门？”
芙莉亚点点头。这其实只是她的猜测，但她很确定自已猜的是对的。站在喷泉边，她看着那条街，街两边都停着车，拱门的那边有一个十字路口，她看到有汽车的灯光闪过。
“伊西丝？”她看看其他人，发现伊西丝靠在一辆停在那里的车上，正在激动地跟顿坎说着什么。顿坎先是摇摇头，后来又妥协了，他掏出一本书，犹犹豫豫地打开，自己并没有往书上看，而是非常不情愿地把书举到了伊西丝面前。她看了几行，贪婪地想去抓那本书，但顿坎已经把书拿走了。她看上去似乎要扑向顿坎一样，芙莉亚已经打算去支援顿坎了，但她已经又控制住了自己，不再阻拦顿坎把书收起来。她颤抖着直起身子，似乎突然长高了一寸，眼睛里反射着黄色的灯光，她先是朝芙莉亚看了看，又看了看拱门。
“走吧。”伊西丝说。她又碰了碰顿坎的手，跟他小声说了些什么。顿坎点点头，看上去很沮丧，芙莉亚不禁又想到顿坎所肩负的这个责任有多么沉重。
他们四个一起走上那条街，离拱门越近，芙莉亚越觉得这条路是正确的。她第一次跟着父亲穿过天鹅巷去通向书城的罗马桥时，就有过类似的感觉。当时提贝流斯告诉她，学院喜欢用古建筑作为普通世界和庇护所之间的连通门，把一栋本来就是两个地方之间连通门的建筑做成通道会比较容易。
明乔河广场边的拱门是一个庞然大物，上面装饰着神话故事题材的石雕，有巨大的柱子和石像。在拱门正中，车道的正上方，一盏铁制的枝形吊灯被铁链悬着，跟路边停的小汽车差不多大。拱门里最高的地方装饰着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非常艺术化的形象图。
“应该就在这里了。”她小声说。
“又是你当钥匙？”顿坎的声音里有一丝怀疑。
“咱们会知道的。”只有五大家族的成员能开启通道，城堡是这样说的。
“设立圣堂的时候，罗森克罗兹家族参与了吗？”凯特问。
伊西丝抢在芙莉亚前面回答说：“五个家族都参与了，他们后来才闹翻的。”
“他们应该是后来才把连通门挪到这里来的，”顿坎说，“这个拱门和这里的房子肯定不超过一百年，圣堂在那时应该已经有好几百年了。”
“我听说他们一开始挪了好几次入口，”伊西丝说，“直到幸存的罗森克罗兹家族成员全都销声匿迹之后，他们才放松了戒备，将连通门的位置固定了下来。这里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出于这个目的而建造的。”
在离拱门还有几步的地方，芙莉亚停了下来，抬头看看那盏巨大的吊灯：“你们都站在我旁边，一直到所有人都穿越过去了。”
“不管那边是什么。”凯特说，对这个甚至称不上是计划的计划不怎么兴奋。
芙莉亚跟其他人一样，都清楚他们可能是在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但是他们有其他选择吗？抵抗组织还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亚当学院的核心。
此外，她心中还有一样东西在激励着她，那就是作为罗森克罗兹家族成员的自豪感。经过这么多年，她的家族第一次有机会为祖先当年遭遇的不公复仇。
“听说学院将圣堂隐藏得非常好，”伊西丝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要有力许多，说的话也多了些，阿布索隆书起作用了，“据说它深深地隐藏在书页之间，以免有书巫误打误撞地到进到那里。”
“也就是‘想法’现在正在肆虐的那个地方。”顿坎嘟囔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芙莉亚边往拱门下走边问。
“还行。”鸟喙书说。
“一点也不。”顿坎说。
“我真希望菲尼安在这里。”凯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