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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九八七年八月

  泰格听到信箱的盖子喀哒一声,随即连声咒骂。自从他在上面贴了「婉拒广告信件」的标示后,就只收过国税局的信件,而收到这种信件通常代表没什么好事。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他靠着修补轮胎、刷净年轻小伙子轻型机车的火星塞,或者清洁汽化器赚来的微薄几块钱呢?他怎么也想不透。难道他们宁愿他在米德法特靠救济过日子,还是成天烂醉和其他年轻人搜刮史高普鲁海滨的夏日别墅?

  他随便抓起一瓶放在床铺和用来充当床头柜的啤酒箱之间的酒瓶,看看前一晚有没有装东西进去,接着把酒瓶放到裤裆尿了一泡尿,在棉被上擦了擦手,最后才慢慢起身。他逐渐对玫特‧许梅尔住进来感到厌烦,因为厕所在主屋,也就是她的房间后面。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主屋前面的工作间,木板已经腐朽,风不断从缝隙中呼啸灌进来。转眼之间,冬天又来临了。

  他四下张望。过期的《周刊报导》摊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少女在胸前拿着车轴润滑油,此外汽车轮轴、轮胎和轻型机车的零件四散各处,水泥地上的机油污渍斑斑可见。真不是一处值得人骄傲的地方,但却是属于他的。

  他的手向上伸,从一个小角架上拿下塞满烟屁股的烟灰缸,从中找出最好的一支,点燃后静静呑云吐雾。烟头的炙红将最后一公分香烟呑噬殆尽,眼看要烧到他满是机油味的手指,他才把烟捻熄。

  然后他穿好内裤,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到门口。他只消往外走一步,便能构到用木板做的信箱,信箱盖早已膨胀成两倍大。

  他左顾右盼的观察街上的动静。他可没兴趣让人抓住话柄,申诉他大腹便便、内裤脏污,站在葡雷登鲁普中心的街道上。他总是对海滨的小伙子说,那些头脑狭隘的贱女人受不了看见英姿飒爽的健壮男子。他很喜欢乱用「头脑狭隘」一词,感觉乱有气质一把。

  他从信箱拿出信,惊讶的发现信并非装在国税局或是市公所使用的信封里,而是普通的白色信封,角落还贴着邮票。他已经几百年没收到这种信了。

  他直起身子,彷佛寄信人可以目睹这重要的一刻,或者信本身有眼睛,能够辨别收信人是否有资格承接它。

  他不认识信上的字迹。他的名字以繁复的花体字写成,秀丽的笔迹在纸张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优美高雅。他很喜欢。然后他将信封翻过来,体内的肾上腺素也倏地飙升。他像个坠入情网的男孩,感觉自己满脸涨红,眼睛如猎物般瞪得老大。

  真是出人意料!这封信是妮特写来的。他的堂妹妮特‧赫曼森。信封底下一字不漏的写上了地址等数据。妮特,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再次听到她的消息,而他会这么想当然是有道理的。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思索了一下要不要直接将信塞回信箱。冷天与寒风,甚至连同信箱在内都使他的精力耗尽,彷佛要将他从双手中解脱出来,毋须面对信中的内容。

  ※

  妮特的大哥马兹从父亲的农庄里学到人类的行为模式与其他生物并无二致,以及人类大抵可以分成两个群体:雄性与雌性。他很快便参悟到不需要知道更多知识,其他的事情自然而然会从中得到解释。职场、战争、孩子的教育、家务等等,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不是要男人负责,就是要女人操劳。

  因此有一天,马兹将所有弟弟妹妹和堂弟泰格叫到庭院来,脱下裤子指着老二说:「有这个的人,属于一类;这个地方有道缝的人,则属于另一类。就这么简单。」他的弟弟连同泰格哈哈大笑。接着,妮特也脱下自己的裤子,天真的向哥哥们展示某种理解及向心力。

  泰格觉这件事很有意思,因为他住的那个地区没有人会公然裸露。而且说实话,他当时也不太清楚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那是泰格在叔叔家度过的第一个暑假。待在这里胜过和其他青少年在港口或小巷中无所事事的晃荡,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出海踏上伟大的旅程。加上这里有和他心意相通的妮特,虽然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很有趣,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妮特,即使她比他小了八岁。她单纯又天真,泰格光是努起嘴便逗得她乐不可支;他只要说一个字,她就可以做出最疯狂的事。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崇拜,泰格开心得不得了,所以他心甘情愿帮妮特完成她该做的劳务。

  马兹和双胞胎离家后,妮特身边只剩下父亲,而夏天的时候则还有他。当年她艰辛的生活仍令他印象深刻,尤其是被村民攻讦,或是她父亲脾气乖张,偶尔行为不合理的时候。

  妮特和他并没有陷入爱河,只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但在这样的亲密关系中,男女之间如何产生火花,又该如何彼此相待的问题,就在某天忽然施展诱惑。

  于是,泰格成了教导妮特了解人类性交的人;于是,他在半强迫的情况下夺走了她的一切。

  ※

  他把自己重重抛在床上,望向工作台上的酒瓶,忖度着是要先把信看完再喝樱桃酒,还是先喝再看比较好。

  这时客厅传来房客玫特的咳嗽声和忙活的声响。从听到的声音判断,一般人不会和这样的女人有所牵扯,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在严寒的冬日里和她一起窝在棉被中也不错。不过重点仍然在于,市公所绝对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在领取社会救济的时候耍花招作假。

  他在手里掂掂信的重量,然后抽出信纸。那是张漂亮的信纸,折成三折,纸上还印有花纹。他展开信纸最上面那部分后,诧异的发现信不是手写的,而是机器印出来的。为避免等待煎熬,他迫不及待的飞快把内容浏览一遍。当他看到只要在特定的时间前往哥本哈根某个地方,就能获赠一千万克朗时,忍不住猛然灌下一口樱桃酒。

  手中的信也飘落到地上。

  信落地完全展开后,泰格才发现信件底下用回形针别了一张支票,支票受款人写着他的名字。下一秒他看到了上面注明要给他的金额,两千克朗。

  他这个月手里还没拿过那么多钱!这一刻,他脑中只感觉一切是如此不真实,一千万元、妮特的疾病,还有其他所有一切。

  支票上白纸黑字写着两千克朗!他以前出海工作,一个月也拿不到那么多钱。而在拖车工厂搬到北艾比,他因酗酒问题被开除之前,也从未领过那么多钱。

  他拿下回形针上的支票,几乎是硬扯下来。

  没错,妈的要命,一切都是真的。

  ※

  妮特幽默风趣,性情开朗,而泰格身强力壮又健康。那次当种牛爬上农庄唯一的母牛身上,妮特问他是否也能像种牛那般坚挺持久时,泰格马上展现给她看,妮特因此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喘不过气,彷佛这只不过是那对双胞胎兄弟一直以来经常开的玩笑。还有,他们两人接吻时,她完全不在意,也没有生气,这点让泰格很高兴,更加大胆的在她身上摸索。虽然她的身材才刚开始发育,但泰格无时无刻不想着她。他穿着蓝色制服,船形帽塞在肩章底下,风度翩翩、身形颀长,再加上种牛和母牛的推波助澜,两人似乎不可避免会走到这个地步。

  妮特觉得泰格像个成熟的大人,所以当他把她找去阁楼,要她脱掉衣服逗他开心时,她未显一丝迟疑。为什么要迟疑呢?所有人都说那是正常的,男女生之间本来就会如此。

  由于没有人出面制止,他们有时便会一再重复学习到的事情:两个躯体能带给彼此的愉悦无可比拟。

  妮特十五岁那年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开心的告知泰格他们这辈子能永远生活在一起时,却被他拒绝了。如果妮特肚里杂种的父亲确定是他的话,他麻烦就大了。因为她尚未成年,而他会为此吃上官司。不行,他可不想因为这种该死的事情被关进监牢。

  妮特的父亲原本相信她的说法,但是在他死命痛殴泰格,泰格仍矢口否认后,他才转而相信侄子,因为他自己的儿子根本挨不过这种拳头。

  从那时候起,泰格再也没见过妮特,但他辗转得知关于她的一些消息,也对自己的行径感到相当可耻。

  尽管如此,他最后还是决定遗忘掉一切。

  ※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准备。一开始是用润滑油浸泡双手,又是磨又是揉,直到龟裂的皮肤再度变得柔软有弹性;之后他在一天之内刮了好几次胡子,整张脸变得干净光滑;去理发时,美发师像捡回走失的孩子似的帮他又洗又剪,尽心尽力吹整出帅气的发型,还洒上大量香水;最后,他甚至用苏打粉刷了牙,刷到牙龈出血。等到一切都打理妥当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彷佛又回到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如果此行将得到一千万克朗,他就该打扮得体面一点,如此一来礼数才周到。他要让妮特以为他过的是有尊严的生活,把自己视为能令她开怀大笑的人。她应该尊重他。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全身颤抖。在人生即将迈入五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要从谷底翻身了,终于能像个堂堂正正的人,迎视同胞的眼光,不必畏惧轻蔑鄙视。

  这一晚,他梦见了他人尊敬与羡慕的眼光,梦见迁入新环境后明亮愉快的时光。拿到钱之后,他是否还要待在这个将他视为瘟疫的糟糕住所?他是否想在人口只有一千四百人、连铁道也腐锈的地方日渐消沉萎靡?还是在一个以拥有拖车工厂自满的小镇里终老?事实上工厂早已迁离,换成一座连名字都让人觉得病病恹恹的大学──「北欧和平大学」。

  他特意到博恩瑟最大的男子服饰店,买了一套光泽笔挺有蓝点的西装,据店员介绍说是最新款式,即使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价格仍旧昂贵无比,剩下的钱只够为他的轻型机车买下二行程混合油和一张从艾比到哥本哈根的车票。

  他跨上电动自行车扬长而去,这一刻是他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他从未感受过别人的目光是如此可爱,从未感觉在某处等待着他的美好人生是如此容易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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