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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九八七年八月

  自八〇年代开始,寇特‧瓦德便心满意足的看着右倾的思潮在人民当中逐渐发酵,到了一九八七年的八月底,几乎所有的选前预测都认为右翼此次可能再度赢回选举。

  当前时机对寇特‧瓦德和他的同志而言非常完美。进步党批斗外国人的声浪不断,社会上出现越来越多基督教团体和强调国家至上的组织,最终聚焦在拥护国民权利,并且精明机智的煽动家身上。他们个个鼓舌如簧,反对普遍道德伦丧、擅用人权原则。

  这类煽动家的宗旨如出一辙:人类生来就拥有不同的能力和机会,因此不能一视同仁。所有人最终必须接受此一现实,并且贯彻到底。

  是的,情势看来对于寇特‧瓦德和他主张的理想格外有利。他的思想渐渐深入国会殿堂,也使「草根运动」往下扎根,引起回响,同一时间,捐款纷纷涌进界线明确的账户,实现了瓦德的心愿。

  他戮力结合众多地方团体的力量组成正式政党,在国会取得席次。社会的道德观念逐渐松动变化,几乎返回到三〇、四〇与五〇年代,而不是令人反感的六〇和七〇年代。那时候的年轻人在街上无所事事,崇尚自由性爱与社会主义,成天戴着粉红色眼镜观看社会沉渣,将反社会行为怪罪于国家与社会的崩坏。

  谢天谢地,那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了。如今在八〇年代,每个人要负责打造自己的幸福,许多人事实上也做得非常出色,因为有许多正直的市民与各式各样的基金会日复一日捐款给瓦德的政治组织。

  由于这个现象并未出现减缓的迹象,他们已雇请了两位女性员工管理帐务,发送数据,九个地方团体中每周至少四个有新成员加入。

  是的,对于同性恋、毒瘾鬼与年轻罪犯的不满日益明显,反对外国人、难民与杂交的声浪也广泛蔓延。现在再上加上艾滋病,不禁令人想起基督教中所谓的「上帝的旨意」。

  今日不需要像五〇年代一样放大这个核心问题,毕竟当年能采取的对抗手段寥寥可数。

  如同先前所言,时机已然成熟。即使界线明确从未清楚表达「低劣血统不可混合优秀血统」的中心思想,他们所拥护的社会观念仍迅速蔓延。

  ※

  寇特‧瓦德的组织目的是保持血统的纯净,维护丹麦人的价值观,自四十年多前成立以来更换了三次名称,在四〇年代叫作「反淫乱委员会」,接着是「丹麦社会」,如今确定为「界线明确」。

  由菲英岛上一个执业戡生发想,并由他的儿子发扬光大的事业,如今已不再属于瓦德的私人事务。组织里累积了两千名会员,他们愿意支付高额的会费,全是值得尊敬的市民。其中包括律师、医生、警察,以及护理人员与传教士,这些人从日常生活中看见了许多值得非议的事情,愤而决定采取反对行动。

  瓦德的父亲若还在人世,见到儿子持续推动他的思想,彻底贯彻他的精神遗产,一定会感到骄傲非凡。从前父子俩的话题不外乎只有「秘战」,如今参与秘战的同志逐渐增加,共同从事目前法律尚不允许的事情,但是未来的「界线明确」会将之合法化。在秘战中,他们认为人类应该审慎挑选下一代,分成有资格生存和没有资格生存两种。

  瓦德刚才透过电话接受电台访问,陈述界线明确组织的中心思想。那时,妻子将一迭信放在一束照在橡木桌上的日光中。

  那样一迭信往往混杂着各色信件。

  没有写上寄信者的信件,瓦德直接丢到垃圾桶里。此类信件大概占了三分之一。

  接着是一般恐吓信和仇恨信。他会记下寄信人的数据,然后将信归类到公文夹,再拿到办公室给员工处理。倘若员工注意到寄信人是惯犯,瓦德将会致电地方团体的发言人,让对方设法阻止此类信件继续出现。他们自有解决的方法。大多数人总有一些不想公开的事情,而界线明确组织底下有律师、医生、当地的教士,很容易取得相关的档案。或许有人会把他们的方式称为压榨勒索,但瓦德认为那不过是自我防卫。

  当然也有人会来信希望加入组织,但正因如此,他们必须更加谨慎小心,否则若是有心人士渗透进来,很可能导致严重后果。有鉴于此,这类信件瓦德都会亲自拆阅。

  其他的信件有致上敬意的,有怨天尤人的,也有表达愤怒的,涵盖各式各样的内容。

  在最后一小迭信件中,瓦德发现了妮特‧赫曼森的信。他看到寄信者的名字时,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在他执业这么多年来,像她如此成功的个案区区可数。他一共阻止了这个小贱人两次不道德的分娩。

  这女人又想拿什么来烦他了?眼泪或是斥责?一定是其中之一。不管以前或者现在,妮特‧赫曼森对他都毫无意义。上回两人偶然在宴会中相遇,她那个白痴丈夫当晚便死于车祸意外,而她从此也孑然一身,对此瓦德也顶多耸了耸肩罢了。

  她没有资格享有更好的生活。

  那封信拆也没拆,直接被丢到不重要的信件堆里,完全没兴起他一丝好奇。而那和当年的情形截然不同。

  ※

  寇特‧瓦德第一次听到妮特‧赫曼森的名字,是学校代表到他父亲诊所来的时候。学校代表来访的原因,和一个掉到磨坊水道导致下体出血的女孩有关。

  「有许多迹象显示,出血很有可能是流产的关系。」学校代表说。「谣传学校有几个男学生要对女孩落水负责,但是谣言不该轻信,那纯粹只是意外。老瓦德医生,您若被请到那户人家,发现女孩身上有外力痕迹时,那一定是女孩掉到水道时造成的。」

  「女孩多大?」他父亲问道。

  「刚满十五岁。」

  「那么如果那个女孩怀孕,便会惹来麻烦。」

  「那女孩确实也是个麻烦精。」学校代表纵声大笑。「她几年前因为几桩暴力行为被学校开除了。她在校时,行为不检,爱挑逗男生,嘴巴不干净,思想简单,对同学甚至老师使用暴力。」

  听到这些话,寇特‧瓦德顿时了然于心,把头一抬说:「哈,看来她是属于资质驽钝的类型,我完全想象得到。」

  「没错。」

  「或许会因为这穷孩子坐上被告椅的优秀男学生中,代表先生认识其中一位?」

  「是的。」学校代表回答,接着在道谢后,拿起一支整齐排放在烟盒中的香烟。「其中一个男孩是我哥哥小姨子最小的儿子。」

  「原来如此。」寇特‧瓦德说。「我想这是社会不同阶层间产生了激烈的碰撞,对吗?」

  当年寇特‧瓦德三十岁,已经接手父亲大部分的诊疗工作,不过还未见过像这女孩的病患。

  「那女孩在做什么?」他开口问,父亲老瓦德医生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啊,详情我不太清楚,我猜想应该是在农庄里帮忙父亲做事。」

  「她父亲是谁?」提问的人是老瓦德医生。

  「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拉森‧赫曼森,一个强壮、平凡无奇的家伙。」

  「我相信我认识他。」老瓦德医生说。他当然认识他,那女孩还是他帮忙接生的。「那男人一直有点古怪,自从妻子过世后更是变本加厉。他是个在各方面都封闭不易亲近的怪人,也难怪女儿不太正常。」

  谈话就此结束。

  老瓦德医生果然一如预期的被请到农庄去,确认女孩是因为自己笨拙掉落磨坊水道,又在湍急的水流中不慎撞到水底下的石块。如果她的说法不是这样,一定是惊吓过度的关系,很遗憾女孩因此出血,但她有没有可能怀孕了?老瓦德医生问她父亲。

  寇特‧瓦德当时也在场。他还清楚记得拉森‧赫曼森听到问题后脸色顿时刷白,然后才慢慢摇头。

  她父亲说不需要叫警察来。

  于是这件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

  这一晚,组织又确定了许多活动,寇特‧瓦德非常开心。

  接下来,他还要接见三个与右翼政黛关系匪浅的热心会员,不过这些都没有联合司法部、内政部里的官员们重要。那些官员并不乐见国家移民政策和家庭重聚❖发展,他们不论是参与界线明确组织或者其他右倾团体,全都抱持一致的想法:有太多外来元素、太多不受欢迎的人潜入这个国家。

  ❖指将在寄养体系内的孩童接回与其原生父母同住,或广义的来说,指安置在外的孩童重新与其家人(未必限于原生父母)联络,协助他们达到最合宜的联结程度。

  社会上到处流传着丹麦人因此受到威胁的说法,瓦德相当认同。一切都是基因问题,结实健康的高大金发男孩和女孩所组成的景象,因斜眼棕肤的外来者蒙上了一层阴影。泰米尔人❖、巴基斯坦人、阿富汗人和越南人本就该限制入境,毫无例外。

  ❖来自南亚次大陆的民族之一,最古老的泰米尔聚落分布在南印度和斯里兰卡东北部。

  今晚他们针对界线明确组织应该采取何种切入手段讨论了良久,会面结束后有两个人离开,和瓦德最熟的那个人留了下来。他是位杰出人士,和瓦德一样是个医生,在哥本哈根北边拥有一家不错的诊所,收入可观。

  「瓦德,我们谈过了几次秘战。」他说。久久注视瓦德好一阵子后,才又接着说下去。「我在欧登塞的医院工作时,就认识了你父亲,他引领我了解我的责任,是个优秀的人。我从他身上学习很多,包含专业领域以及伦理问题。」

  两人向彼此点头。他父亲以九十七岁高龄寿终正寝至今已经三年,时间过得真快,瓦德非常欣慰他到六十二岁时父亲还一直陪伴在身边。

  「你父亲提过,我若希望积极参与活动的话,直接来找你。」瓦德的客人继续说,接着又停顿了一段时间,彷佛知道接下来将一脚踏入重重陷阱和严重问题当中。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瓦德终于说话。「不过,是否方便告诉我为什么挑现在这个时间点呢?」

  客人挑高眉毛,不急着回答。「原因当然很多。我们今晚的谈话是其一,另一个原因是北西兰岛批准许多外国人移居。那些移民拥有血缘关系,却经常近亲结婚。如同我们知道的,那种关系生出来的孩子常常不健康。」

  瓦德赞同的点点头。然而那些人又特别会生小孩。

  「因此,我希望对这些事贡献一己之力。」客人轻声说。

  瓦德又点了点头。他的团队即将要多一位能干正派的人了。

  「你是否清楚你所要参与的事务不可告诉他人?除非是经由许可一同参与工作的伙伴。」

  「是的,这点我考虑过。」

  「秘战所执行的任务内容几乎不能曝光,这点你想必已经明白。我们冒着很大的危险。」

  「是的,我知道。」

  「若是被人发现你没有管好舌头,或者执行任务时不谨慎,很可能有许多人会不择手段让你从地表消失。」

  他点头。「这点无庸置疑。我很笃定自己不会出问题。」

  「换句话说,你愿意加入我们,根据组织内的主张,找出必须终止怀孕的女人吗?那些经由评估之后有必要进行结扎的女人?」

  「我愿意。」

  「任务有自己专门的术语,还有我们编列了名册,进行人工流产的方式也经过特别研究。一旦教会你之后,你就是真正的成员了,清楚吗?」

  「清楚。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加入你们?」

  瓦德默不作声,静静注视着他好一会儿。这男人的意志坚强吗?若是必须面对监牢和侮辱,那双眼睛还能如此冷静吗?他是否有足够的骨气承受外在压力呢?

  「绝对不可让你家人知情,除非他们积极参与我们的任务。」

  「我妻子对我的工作完全不感兴趣,这点你可以安心。」他的客人笑说。这个笑容正是瓦德此刻所期待的。

  「好,那么现在到我的诊间去,我要从头到脚检查你身上有没有窃听器,之后你必须写下一些自己绝对不愿意公开的数据。我相信你和大部分人一样,也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对吧?其中一些和你的医生工作有关。」

  他的客人点头承认。很少人像他如此坦承。

  「我明白你们必须掌握我不光彩的秘密,以便我一旦心生胆怯打算退出的话,手中就有对付我的工具。」

  「是的。应该有一些可写的?」

  他又点了点头。

  「很多。」

  瓦德为客人搜身并且看着他写下自白,接着便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首先是警告他务必忠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基本思想,不得泄漏只字词组,在确认对方没有因此被吓跑后,瓦德简短传授了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自然导致流产的方法,并解释这类手术应该间隔多长时间,才不会让同事察觉或是惊动警方。

  客人道谢后随即离去。瓦德情绪高亢的留在原地,他又为祖国福祉贡献了一份力量。

  他倒了一杯白兰地,在橡木桌旁坐下,回想自己积极参与任务的次数。

  他已经完成了许多案例,其中之一就是妮特‧赫曼森。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信上,那封信躺在一堆信件最顶端。他满足的闭起眼睛,让记忆回到他第一件、同时也是最值得回忆的案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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