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
瓦德人还在布勒毕尔斯特路上教堂的转角处，便已察觉到骚动和不对劲。外头气温低寒，但到处站着围观的群众，有的在马路上，有的在他家门前。
等到他看到消防车的蓝色闪光，听到叫喊声和泵车的嗡嗡抽水声，一阵寒气即打从脚底升起。这是场恶梦。
「这里是我家，发生什么事了?」他大声叫道。
「请您去问警察，他们刚才在这儿。」有个消防人员回答他，然后继续埋首救火。「我们刚才赶到的时候，在这里的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他询问一个正要卷开水管的同事。
「是不是叫穆尔克?」他摇摇头，显然不太确定。
无所谓，瓦德已经听到他该知道的信息。
「算您走运，」拿着水管的消防员说，「我们若是再晚个两分钟，这栋仓库一定会烧毁，甚至波及特卫街那栋芦苇屋顶的房子。很遗憾在火场中发现了一个伤势严重的人，看起来像吉普赛人，可能是流浪汉偷闯进去，想要找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我们认为火灾应该是他引起的，但是目前尚无法断定。他烧掉了房子里所有文件，或许是想要取暖。不过，一切都只是推测。请您询问警方，他们比较清楚状况。」
瓦德克制自己不要点头。没有更合乎心意的结果了。
他在老旧仓库的入口处，拿手电筒照向冷冻柜后面的墙壁。隐藏式的活门已经滑向一旁，后面空间中的地面上到处是灰烬和污水，令人看得胆颤心惊。
等待消防人员离开后，瓦德烦乱不安的踩着污水走进去。什么都没有了，一点儿东西也没留下。
然后，他看见了地上的字：「阿萨德在这里。」差点晕了过去。
※
「所有文件都没了。」他用安全手机打电话给林博格说。「所有的一切。会员名册、基金会档案、地址簿和病历表，全在那场火中被烧毁了。」
「我希望你是对的。」林博格说。「虽然发生这起不幸事情，我仍衷心希望大火清除了所有纪录。你说最后看见那个阿萨德的时候他还活着，我们是否已经厘清警方如何找到他的呢?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手机?」
「不可能，我们没收了手机，而且也关机了。米凯尔和其他人正在研究芯片，里头应该存有重要的资料。不过手机被我们取走后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以不可能是手机的关系。我无法告诉你卡尔‧穆尔克是怎么找到他的。」
「给我十分钟，我来询问医院那边的状况，等下回电给你。」
瓦德既愤怒又哀伤，激动得全身发抖。他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喝第二杯咖啡呢?葬仪社的老板娘为什么花那么久的时间表达哀悼之意?但是，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按照计划进行就对了!
计划很简单，等他们一除掉阿拉伯人，接下来就轮到他的同事穆尔克。等到穆尔克也被铲除后──很可能在明天──他们在市警局里的人，就能到警察总局地下室搬走诺维格的档案加以销毁。
如此一来，那些可能损害政党的威胁即可一一避免。整个计划大致上如此。
事实上，悬案组里还有一个女员工。「那个女人头脑有点不正常。」他们在市警局里的内应说。他向他们承诺，没有必要多费心思在她身上，就算这项估计失准，他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让那女人犯错出丑，被赶出警察体系。
就瓦德所知，梭伦‧布朗特也不再是个眼中钉了。此外，等到这儿事情办妥后，米凯尔将会飞到马达加斯加，解决掉蜜耶‧诺维格和赫柏特‧旬纳司高。
事成之后，唯一潜在的威胁就只剩下妮特‧赫曼森。
必须让一切看起来很自然，在她死后随即开立死亡证明，迅速处理完丧事。整起事件便可划下句点。
他衷心期待事情顺利结束。
如今手边的文件已经烧毁，就像秘战其他同志可能会引发丑闻的档案一样，因此，等到卡尔‧穆尔克和哈菲兹‧阿萨德一死，警方的调查行动便不再是威胁──假使悬案组真的是独立办案的话。他们的政党将安然成立、茁壮，毕生的心血终将收获甜美的果实。
瓦德点点头，把整件事思索了一遍。他十分笃定不会造成伤害，甚至恰恰相反。
现在就等林博格报告阿拉伯人的住院状况了。
瓦德走到二楼，在他挚爱女子的身边躺了一会儿。
她的皮肤苍白如雪，感觉温度更加冰冷。
「我心爱的毕雅特，让我给妳一点温暖。」他将不会再颇从听话的尸体拥入怀中。就在他和无关紧要的外人一起喝着咖啡时，她的尸体逐渐变得僵硬。他怎能这么做!
这时手机响起。
「喂，林博格，你找出他们将那个人送到哪儿去了吗?」
「是的，在哈德维夫医院，情况不太乐观。事实上，他的伤势非常严重。」
瓦德松了一口气。
「谁和他在一起?」
「卡尔‧穆尔克。」
「嗯。你知道他是否从密室拿走任何东西?」
「不太可能。即使真的拿了，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品。我们的内应目前就在医院里，我打电话问问他是否知道什么，请等一下。」
他听见林博格在电话那头讲话的声音，没多久他又回到这支电话上。
「嗯，很难讲，因为他没办法太接近穆尔克。他说穆尔克手中似乎有份名单，不过也有可能是医院给家属的照护数据，看起来像那类文件。」
「名单?」
「是的……你别担心，瓦德，一定不会有事的。暴风雨已经过去了，老友。虽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我们的会员数据，以及与秘战成立历史有关的所有文件全数披销毁，确实让人恼火。不过继我们的文件之后，你的档案也付之一炬，或许这件事冥冥中自有道理。除了这些事之外，你还好吗，瓦德?」
「不好。」他深吸一口气。「毕雅特死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瓦德清楚林博格和组织元老对毕雅特的观感，他们认为她不仅是杰出能干的领导人物，也是位风情万种的女人。
「致上我对她的敬意与怀念。」林博格只说了这句话。
显然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
他和丧仪社老板约定明天上午过来将毕雅特接走，因为他们说最好别停灵太久。真是多灾多难的时机点。
瓦德哀伤的凝望着死去的妻子，他本来打算今晚跟随她去，而丧仪社的人明天来的时候，会发现他们需要跑两趟。
但是，现在计划变了。
他必须先确定卡尔‧穆尔克和哈菲兹‧阿萨德永远消失，以及触霉头的穆尔克在病房里阅读的资料，并非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落入他手里的文件。
于是他拨打米凯尔的号码。
「那个脑袋受了一击的哈菲兹‧阿萨德还活着，放火烧了密室的人很可能是他，不过幸运的是，他应该撑不了多久。接下来几个小时，我们可靠又忠实的内应会随时提供最新讯息。对方是一位以前经常帮助我们的护士，现在也愿意提供协助。因此，我认为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眼前的问题是卡尔‧穆尔克。」
「好的。」电话另一头传来简洁又肯定的回答。
「米凯尔，这次一秒也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他目前人在哈德维夫医院，务必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听到了吗?你们要想尽办法让他从地表消失，不择手段把他解决掉。重要的是，你们下手一定要利落，而且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