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艾米很确定一件事——她不可能一直“老实待着”，直到博士把事情处理好。他可能要花上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而艾米知道，那些坏蛋（杰克逊或者外星人，假设这里真的有外星人）已经开始怀疑她了。按照博士的说法，他们一度想杀了他，并且真的除掉了德夫尼什上校，仅仅因为他们多管闲事。
她丝毫不怀疑博士迟早会回来。他不会丢下她，也不会丢下塔迪斯，而塔迪斯就停在月面上呢。等他真的回来了，一定希望能马上知道，有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人的脑子被过了电，任外星侵略者鸠占鹊巢。
振奋人心的一点在于，丽兹·迪德布鲁克的部分胡言乱语，若用博士的理论来解释，听起来就有意义了。在那些胡话中，她提到了“他们”。就连那个接受治疗后死去的可怜囚徒，都对他们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他们来了。”那是不是杰克逊本人，趁着不被外星人影响的瞬间，试着借用别人的身体警告他们呢？
艾米很确定，她不能信任杰克逊、菲莉普丝护士，以及卡莱尔少校——反正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少校。可没有人，甚至包括那个对她关怀备至、性格迷人的里夫上尉，能让她感到可以信任。除了丽兹·迪德布鲁克。她那些毫无逻辑的语句，或许是为了牵制自己脑中的外星人，唯有在她往那些胡言乱语中塞入零散的信息和警告时，艾米才能相信她。如果她是疗程的早期受害者，或许当时出了岔子，也可能疗程没有完全成功……
脑子里还没做出任何决定，艾米已经下意识地走向了医务室。如果丽兹真的被外星思维寄生虫控制了，那它肯定已经知道艾米起了疑心。再次跟她谈谈，也不见得会雪上加霜。
艾米小心翼翼地窥视医务室入口，满心希望自己是对的。她完全不想让菲莉普丝护士知道，她又跑回来跟重点病人聊天了。
菲莉普丝护士站在接待处的办公桌旁，那个状态让艾米看到了可乘之机。除非她是刚刚走到这里，正准备坐下……艾米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出，随时准备在菲莉普丝护士忽然看向门口时，抽身躲起来。但护士好像专注于桌上的什么东西，只见她伸出手，翻过一页纸。原来她在看东西——可能是一份医疗报告。
艾米仿佛一直等到了猴年马月，菲莉普丝护士才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手表，转身走向门口。
艾米迅速跑过走廊。她并没有想好，菲莉普丝护士真的离开后该怎么办。她方才一心只想着，等护士走进医务室去检查患者或仪器什么的，她再溜进去看丽兹·迪德布鲁克。
艾米拉开离她最近的那扇门跑了进去。房间里很黑，她飞快地挡住了差点关上的房门，留下了一条小缝透出外面的光。直到菲莉普丝护士经过那道门缝，艾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正准备重新拉开门，房间却突然亮了起来。
“我的老天！”一个粗哑的声音喊了起来，“你是谁？”
艾米原地转身，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卧室里。这儿跟里夫上尉为她安排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她那间。卧室主人此时正坐在床上，赤条条的胸前还晃荡着金属名牌。
“哦，呃，嗨。”艾米说，“卫生安全专员，我来替你检查检查这扇门，确保铰链不会发出噪音。对，在黑暗里检查。”她把房门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以证明自己说的话，“瞧，毫无问题。”
士兵好像并不相信她，反倒有点恼怒——甚至愤怒。他光溜溜的双腿扫过床边，就在他身上的被单将落未落之际，艾米一把拽开房门小跑到了走廊上，“给你房门上的铰链评个A1吧。”她大声说，“抱歉，打扰你了。”
仪器发出平静而有规律的嘀嘀声，丽兹睡着了，呼吸平稳正常。艾米真希望他们没有给她使用剂量过大的镇静剂。她轻轻摇了摇这名年轻女性的肩膀，随后加大了力度。
几秒钟后，丽兹睁开了眼睛，“干什么？该喝蜂蜜牛奶了？”
“是我，艾米。我之前跟你说过话，记得吗？”
“记忆会作弊。”丽兹睡眼惺忪地说，“别人的记忆不是他们自己的。”
“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是为了阻止他们控制你的思维，不让他们发现你在向我告密，对不对？”
“我尝试告诉每一个人。我把大灰狼藏在树林里了。”
“工厂里的扳手？你想说这个吗？”
“油膏里的苍蝇。”
“你是说人为破坏吗？”尽管艾米很肯定周围没人，她还是用略微高过耳语的音量说着话，“是你破坏了系统，你想说这个吗？”
“缺乏照料的孩子寻找它。士兵为它立正站好。”
“什么？”
“一根橡皮筋被抻开，最后得到了它。”
艾米发现，那根本不是胡言乱语，而更像是谜语。而且她有点儿找到门路了。“橡皮筋——应力。你是说注意力？[. 橡皮筋被抻开后会产生应力（A tension），两个词的发音组合成为attention（孩子寻求的“关注”之意，士兵的“立正站好”之意）]你破坏系统是为了得到关注？好吧，你把我和博士叫来了，所以还算有点成效。”
丽兹猛地坐了起来，“你是来带我参加派对的吗？这下我能见到其他人了吗？我很困，不过我能参加派对。通宵派对。所有人都在睡觉。”
“什么派对？”艾米问，“你是什么意思？”
“还是我太困了？”她身子一软倒在枕头上，灰色的眼睛闭了起来，“你替我去。二十一点十五分，或者再晚点。它二十一点十七分开启。但不要在那儿过夜。绝不能在那儿过夜。清醒才是最好的。不喜欢不速之客，哦，不。调皮。”
“好吧。”艾米说，“我现在是真的听糊涂了。你要我擅闯的派对到底在哪儿？”她伸手扶住丽兹的肩膀，“在哪儿？”
丽兹的眼睛再次张开——蔚蓝的眸子盯着艾米，“七号舱。”丽兹说，“去参加派对吧。”说完她又闭上眼睛，发出细细的鼾声。
听见艾米走进来，站在医务室接待处的女人猛地转过身。
“哦，是你啊。”艾米说，“我觉得菲莉普丝护士应该不在这儿，因为我也在找她呢。”
“没关系。”卡莱尔少校短促地说，“你知道她还要多久才回来吗？”
艾米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这儿。”
“你和那个博士——你们到底是来干吗的？”
“来修复系统。”这句话说出来倒有点像个问句。艾米感觉自己正在被审问。
“我只是不知道能否信任你们。”卡莱尔少校说。
“哦，绝对可以。我们非常值得信任。你有什么要坦白的吗？”这话可能有点过了，艾米想。但她还是要这么说。
“告诉我，”卡莱尔少校缓缓地说，“你来到戴安娜后，发现什么怪事没？”
“除了量子机器罢工吗？”
“我不是说机器，是说人。”卡莱尔少校死死盯着艾米，仿佛想从她脸上的雀斑里读出答案。
“人？”这肯定是个陷阱。艾米的回答有可能左右她的生死，要么她能继续自由自在，要么就会……惨遭毒手。“没有啊，所有人心肠都很好，乐于助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卡莱尔少校微微眯起眼睛，“不干什么，我只想确认，手下的人是否向你提供了尽可能多的帮助和关照。”
“哦，是的，”艾米肯定道，“无微不至的关照。”随后，在卡莱尔少校转身要离开时，艾米又说：“七号舱里有什么？”
卡莱尔停下动作，转回身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好奇，有人提起过。”
“有人？”
“你手下的人。”
卡莱尔少校点点头，仿佛接受了她的答案。“七号舱是新囚犯的暂押和登记区域。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接收新囚犯，也没有任何接收计划——即使在这次运输系统出问题之前。”
“所以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七号舱是个空舱。”卡莱尔稍微歪过头说，“这样算回答你的疑问了吗，庞德小姐？”
“算，谢谢你，卡莱尔少校。”
“那我就先告辞了。”
“笨蛋，笨蛋，笨蛋。”艾米反复咕哝着。她真不该问起七号舱，让卡莱尔少校产生警觉。对方当然不可能透露任何信息。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可能觉得艾米相信了她的话——毕竟，为什么不呢？
艾米走进餐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喝起来臭烘烘的。她很确定身后没人跟踪，而卡莱尔少校刚才也走向了主控区域。七号舱在基地另一头，远离所有舱室，是从基地主体延伸出去的独立空间。这倒是很符合少校的接收囚徒之说——它独立而设备齐全。但那也意味着，只有一条通道通往那里。
要进入那条通道，艾米首先得经过囚室单元。她抬眼望着中心区，不像刚才，她如今已经知道有人被囚禁在里面了。狭长房间另一头的门被锁住了，旁边装着一块数字键盘，还有一个貌似火警按钮的方形小玻璃板。艾米有点儿想打碎那个玻璃板，可就算它能激活警报，也不一定能把门打开。再说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引发点儿别的什么呢？
可她并不知道开门的密码。或者，她其实知道？丽兹说派对在二十一点十七分，就算那是场想象中的派对，这个时间也未免有些奇怪。她刚才是怎么说的？“它二十一点十七分开启。”肯定是这个了。艾米输入2117，门应声而开。
“棒！”艾米得意地说了一声，又马上回头去看背后是否有人。
艾米走进去，等门关上，又输入了一遍密码，确认自己是否能从原路返回。看见门从两边都能开，她便放下心来，再次让门关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走向通往七号舱的通道。
她越往前走，通道上的灯光就越昏暗，最初的强光照明渐渐减弱，最终只剩下应急照明的血红微光。艾米猜测，既然这个区域没人用，他们大概也懒得让照明一直开着了。
假设它真的没人用的话。
通道尽头是另一扇门，艾米再次输入2117，门再次安静地滑开。下一步，艾米便踏入了噩梦。
舱室里有二十张桌子，整齐地排成四列，它们一模一样、朴实无华，被诡谲的红光照得怪异不已。每张桌子大约有两米长、一米宽，由金属和塑料拼接而成，和现代化写字楼里的办公桌别无二致。
只不过，这些桌子上全都躺着人，他们太阳穴上的贴片连线接入桌旁的监控仪器，监控器的小屏幕实时显示他们的心跳，体温的小数点后几位上下波动着。二十个人全都以同样的节奏呼吸，那声音让人感觉整个舱室都是活的。
艾米缓缓走在那几列桌子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务舱？还是什么龙潭虎穴？
二十个人全都穿着军装，大多是男性，也有几个女性。二十个人全都双眼圆睁，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
唯有离门最近的那个士兵跟他们不一样。自从艾米进门之后，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的心跳监控化做一条直线，体温也消失了，原来，是他扯掉头上的贴片，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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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奋人心的一点在于，丽兹·迪德布鲁克的部分胡言乱语，若用博士的理论来解释，听起来就有意义了。在那些胡话中，她提到了“他们”。就连那个接受治疗后死去的可怜囚徒，都对他们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他们来了。”那是不是杰克逊本人，趁着不被外星人影响的瞬间，试着借用别人的身体警告他们呢？
艾米很确定，她不能信任杰克逊、菲莉普丝护士，以及卡莱尔少校——反正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少校。可没有人，甚至包括那个对她关怀备至、性格迷人的里夫上尉，能让她感到可以信任。除了丽兹·迪德布鲁克。她那些毫无逻辑的语句，或许是为了牵制自己脑中的外星人，唯有在她往那些胡言乱语中塞入零散的信息和警告时，艾米才能相信她。如果她是疗程的早期受害者，或许当时出了岔子，也可能疗程没有完全成功……
脑子里还没做出任何决定，艾米已经下意识地走向了医务室。如果丽兹真的被外星思维寄生虫控制了，那它肯定已经知道艾米起了疑心。再次跟她谈谈，也不见得会雪上加霜。
艾米小心翼翼地窥视医务室入口，满心希望自己是对的。她完全不想让菲莉普丝护士知道，她又跑回来跟重点病人聊天了。
菲莉普丝护士站在接待处的办公桌旁，那个状态让艾米看到了可乘之机。除非她是刚刚走到这里，正准备坐下……艾米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出，随时准备在菲莉普丝护士忽然看向门口时，抽身躲起来。但护士好像专注于桌上的什么东西，只见她伸出手，翻过一页纸。原来她在看东西——可能是一份医疗报告。
艾米仿佛一直等到了猴年马月，菲莉普丝护士才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手表，转身走向门口。
艾米迅速跑过走廊。她并没有想好，菲莉普丝护士真的离开后该怎么办。她方才一心只想着，等护士走进医务室去检查患者或仪器什么的，她再溜进去看丽兹·迪德布鲁克。
艾米拉开离她最近的那扇门跑了进去。房间里很黑，她飞快地挡住了差点关上的房门，留下了一条小缝透出外面的光。直到菲莉普丝护士经过那道门缝，艾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正准备重新拉开门，房间却突然亮了起来。
“我的老天！”一个粗哑的声音喊了起来，“你是谁？”
艾米原地转身，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卧室里。这儿跟里夫上尉为她安排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她那间。卧室主人此时正坐在床上，赤条条的胸前还晃荡着金属名牌。
“哦，呃，嗨。”艾米说，“卫生安全专员，我来替你检查检查这扇门，确保铰链不会发出噪音。对，在黑暗里检查。”她把房门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以证明自己说的话，“瞧，毫无问题。”
士兵好像并不相信她，反倒有点恼怒——甚至愤怒。他光溜溜的双腿扫过床边，就在他身上的被单将落未落之际，艾米一把拽开房门小跑到了走廊上，“给你房门上的铰链评个A1吧。”她大声说，“抱歉，打扰你了。”
仪器发出平静而有规律的嘀嘀声，丽兹睡着了，呼吸平稳正常。艾米真希望他们没有给她使用剂量过大的镇静剂。她轻轻摇了摇这名年轻女性的肩膀，随后加大了力度。
几秒钟后，丽兹睁开了眼睛，“干什么？该喝蜂蜜牛奶了？”
“是我，艾米。我之前跟你说过话，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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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在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是为了阻止他们控制你的思维，不让他们发现你在向我告密，对不对？”
“我尝试告诉每一个人。我把大灰狼藏在树林里了。”
“工厂里的扳手？你想说这个吗？”
“油膏里的苍蝇。”
“你是说人为破坏吗？”尽管艾米很肯定周围没人，她还是用略微高过耳语的音量说着话，“是你破坏了系统，你想说这个吗？”
“缺乏照料的孩子寻找它。士兵为它立正站好。”
“什么？”
“一根橡皮筋被抻开，最后得到了它。”
艾米发现，那根本不是胡言乱语，而更像是谜语。而且她有点儿找到门路了。“橡皮筋——应力。你是说注意力？[. 橡皮筋被抻开后会产生应力（A tension），两个词的发音组合成为attention（孩子寻求的“关注”之意，士兵的“立正站好”之意）]你破坏系统是为了得到关注？好吧，你把我和博士叫来了，所以还算有点成效。”
丽兹猛地坐了起来，“你是来带我参加派对的吗？这下我能见到其他人了吗？我很困，不过我能参加派对。通宵派对。所有人都在睡觉。”
“什么派对？”艾米问，“你是什么意思？”
“还是我太困了？”她身子一软倒在枕头上，灰色的眼睛闭了起来，“你替我去。二十一点十五分，或者再晚点。它二十一点十七分开启。但不要在那儿过夜。绝不能在那儿过夜。清醒才是最好的。不喜欢不速之客，哦，不。调皮。”
“好吧。”艾米说，“我现在是真的听糊涂了。你要我擅闯的派对到底在哪儿？”她伸手扶住丽兹的肩膀，“在哪儿？”
丽兹的眼睛再次张开——蔚蓝的眸子盯着艾米，“七号舱。”丽兹说，“去参加派对吧。”说完她又闭上眼睛，发出细细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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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你啊。”艾米说，“我觉得菲莉普丝护士应该不在这儿，因为我也在找她呢。”
“没关系。”卡莱尔少校短促地说，“你知道她还要多久才回来吗？”
艾米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这儿。”
“你和那个博士——你们到底是来干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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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不知道能否信任你们。”卡莱尔少校说。
“哦，绝对可以。我们非常值得信任。你有什么要坦白的吗？”这话可能有点过了，艾米想。但她还是要这么说。
“告诉我，”卡莱尔少校缓缓地说，“你来到戴安娜后，发现什么怪事没？”
“除了量子机器罢工吗？”
“我不是说机器，是说人。”卡莱尔少校死死盯着艾米，仿佛想从她脸上的雀斑里读出答案。
“人？”这肯定是个陷阱。艾米的回答有可能左右她的生死，要么她能继续自由自在，要么就会……惨遭毒手。“没有啊，所有人心肠都很好，乐于助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卡莱尔少校微微眯起眼睛，“不干什么，我只想确认，手下的人是否向你提供了尽可能多的帮助和关照。”
“哦，是的，”艾米肯定道，“无微不至的关照。”随后，在卡莱尔少校转身要离开时，艾米又说：“七号舱里有什么？”
卡莱尔停下动作，转回身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好奇，有人提起过。”
“有人？”
“你手下的人。”
卡莱尔少校点点头，仿佛接受了她的答案。“七号舱是新囚犯的暂押和登记区域。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接收新囚犯，也没有任何接收计划——即使在这次运输系统出问题之前。”
“所以那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七号舱是个空舱。”卡莱尔稍微歪过头说，“这样算回答你的疑问了吗，庞德小姐？”
“算，谢谢你，卡莱尔少校。”
“那我就先告辞了。”
“笨蛋，笨蛋，笨蛋。”艾米反复咕哝着。她真不该问起七号舱，让卡莱尔少校产生警觉。对方当然不可能透露任何信息。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可能觉得艾米相信了她的话——毕竟，为什么不呢？
艾米走进餐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喝起来臭烘烘的。她很确定身后没人跟踪，而卡莱尔少校刚才也走向了主控区域。七号舱在基地另一头，远离所有舱室，是从基地主体延伸出去的独立空间。这倒是很符合少校的接收囚徒之说——它独立而设备齐全。但那也意味着，只有一条通道通往那里。
要进入那条通道，艾米首先得经过囚室单元。她抬眼望着中心区，不像刚才，她如今已经知道有人被囚禁在里面了。狭长房间另一头的门被锁住了，旁边装着一块数字键盘，还有一个貌似火警按钮的方形小玻璃板。艾米有点儿想打碎那个玻璃板，可就算它能激活警报，也不一定能把门打开。再说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引发点儿别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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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艾米得意地说了一声，又马上回头去看背后是否有人。
艾米走进去，等门关上，又输入了一遍密码，确认自己是否能从原路返回。看见门从两边都能开，她便放下心来，再次让门关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走向通往七号舱的通道。
她越往前走，通道上的灯光就越昏暗，最初的强光照明渐渐减弱，最终只剩下应急照明的血红微光。艾米猜测，既然这个区域没人用，他们大概也懒得让照明一直开着了。
假设它真的没人用的话。
通道尽头是另一扇门，艾米再次输入2117，门再次安静地滑开。下一步，艾米便踏入了噩梦。
舱室里有二十张桌子，整齐地排成四列，它们一模一样、朴实无华，被诡谲的红光照得怪异不已。每张桌子大约有两米长、一米宽，由金属和塑料拼接而成，和现代化写字楼里的办公桌别无二致。
只不过，这些桌子上全都躺着人，他们太阳穴上的贴片连线接入桌旁的监控仪器，监控器的小屏幕实时显示他们的心跳，体温的小数点后几位上下波动着。二十个人全都以同样的节奏呼吸，那声音让人感觉整个舱室都是活的。
艾米缓缓走在那几列桌子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务舱？还是什么龙潭虎穴？
二十个人全都穿着军装，大多是男性，也有几个女性。二十个人全都双眼圆睁，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
唯有离门最近的那个士兵跟他们不一样。自从艾米进门之后，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的心跳监控化做一条直线，体温也消失了，原来，是他扯掉头上的贴片，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