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打磨得锃亮的金属板，镜子般反射着得克萨斯的毒辣阳光。坎蒂丝·赫克在一旁看着格拉哈姆·海恩斯调整其中一块金属板的位置。其他科研人员也在检查各自负责的金属板角度和连接。
此时，詹宁斯特工脸上的墨镜终于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他正站在沃林斯基上将旁边，与他一起监管工作进度。坎蒂丝感到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又有点力不从心，便走过去加入了他们。她很不习惯、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这能起作用吗？”沃林斯基问。
坎蒂丝耸了耸肩，“谁知道？自从查理·弗莱克诺去世后，就没人真正了解量子位移的原理了。”
“他设置了整个系统？”詹宁斯问。
坎蒂丝点点头，“他发明了系统，组装并调试了设备。结果设备还没运行几个月，他就得癌症死了。当时还是八十年代。他留下了一大堆笔记，但只有几个人能勉强看懂一部分。虽然那足以保持系统运作，不过老实说，我们都是侥幸熬过来的。”
“现在好运到头了。”沃林斯基说，“可那个博士，他好像能理解这些。”
“他看起来可没有成熟到能理解这些东西。”詹宁斯说。
他们齐齐看向话题的主角。博士只穿着一件衬衫，奔走在两列平行排列在沙漠上的金属板中间。他重新对齐了几块金属板，又检查了其他几块板子的线路连接，偶尔点点头表示赞赏。
“他忙碌的模样要成熟些。”沃林斯基说，“毫无疑问，他确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不是吗？”
“他列出的方程式极具才气，而且正确无误。”坎蒂丝说，“他的理论看上去很可行，而且他必定很了解其中的原理。他……”她努力想找到不那么带感情色彩的词汇，但并不成功，“他是个天才。”她承认道，“尽管如此，连他都说这个不一定能行。”
“所以理论上会发生什么？”詹宁斯问。
博士正好跑过来，听见了特工的提问。“这个理论本身就很匪夷所思。”他说，“所以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如果我能将金属板的共振频率对应上月面接收器的频率，那样或许能使两个地点相互吸引，使它们再次重叠。”
“你能修好它？”沃林斯基说。
“如果我能像搭建系统的人那样，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和资源——那么给我三个月时间，绝对能修好。没问题。但今天？好吧，怎么说呢，或许有点儿可能。但最大的可能是它根本不管用。就算能管用，也不会稳定。”
“那么请恕我直言，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詹宁斯问。
“因为总有一丝可能性，我们得尽量尝试。”坎蒂丝对他说。
“一点没错。”博士赞同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纸，坎蒂丝发现，那上面满是潦草的手写，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这个临时系统不能保证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安全通过，但我已经写下了一些在月球基地那端修复系统的意见，假设他们真的想修复系统。纸张有个好处，就是留在月面上也不会窒息。”他把纸塞回口袋里，“现在，我有个问题。”他对詹宁斯说。
“嗯？”
“你穿着那身西装不热吗？”
裹在太空服里更热了。博士觉得头上那顶严丝合缝的白色兜帽裹得他难以呼吸，仿佛随时会爆发幽闭恐惧症。
“我情愿穿自己那套，至少不那么笨重。”他抱怨道。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那套太空服，”坎蒂丝对他说，“反正你弄丢了头盔，而我们的又不能兼容。我倒是很期待对那套制服搞个逆向工程。”
“你敢！我告诉你，一根线头都不许碰。”
“可是——”她开口反驳道。
博士抬起一只手，“啊！”他警告道，“没得谈。”
所有人远离现场后，博士站在两列反光金属板组成的路径末端。他操作头盔一侧的按钮，放下金色面板，隔绝了晃眼的阳光。
他用一只戴着笨重手套的手拿起音速起子，喃喃道：“好，我来了。”
音速起子的顶端亮了起来。连接金属板的发电机，发出开始运行的嗡鸣。他稍微调整了起子上的设置来改变频率。博士面前的空气笼罩在一片热浪中。不过，那或许并不是普通的热浪。
两列金属板之间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黄沙仿佛褪去了颜色，变得灰暗而贫瘠。空气涌进真空，在博士身边卷起一阵微风，吹向月面接收器划出的道路。
“哦，棒极了！”博士叫了一声，可他的愉悦，很快就被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打消了。
德夫尼什上校躺在月面上，扭曲变形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博士。他戴着手套的手向前伸出，仿佛在乞求援手——他永远没有等到的援手。
走入量子链接的感觉很像走进一场风暴，仿佛所有空气再次被挤走。博士探身进去，挣扎着前进。
“出什么事了？”坎蒂丝·赫克的声音在他头盔里响起，“起作用了吗？”
“是也不是。”博士一边踉跄着往前走，一边喘着粗气说，“位移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系统失效时我正好处在位移区域，就会被撕成碎片。地表环境正在努力恢复原样。”
“赶紧放下你那叠纸，然后出来。”
博士另一只手就拿着刚才那叠纸，他把纸按在德夫尼什身旁的地面上，但感觉一松手，纸片就会被风吹散。他需要找个东西压住纸片，可尽管如此，当位移断开时，它们还是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德夫尼什的太空头盔就在旁边——与那位逝者的指尖仅有令人痛心的咫尺之遥。博士把头盔滚到纸片上。头盔在劲风中摇晃，但没有被吹走。随后，博士抓住了德夫尼什伸出的手。
“对不起。”他呢喃道，“我真不是有意丢下你等死的，而我也不准备把你扔在这里等着被撕成碎片。”他正好顺风，很快便把逝者的尸体拉回了得克萨斯沙漠。
不远处还滚落着另一只太空头盔，在阳光下闪烁着红光。博士用尴尬的姿势伸出一条腿，把头盔踹到自己正前方。它像风滚草一样穿过冰冷的月面，落入热气蒸腾的沙漠中。
博士拖着德夫尼什上校的尸体跟了上去。他一走出金属板划出的道路，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两列金属板一个接一个炸开了。金属板中间是一串凭空冒出来的踉跄脚印，以及尸体被拖拽的痕迹。那串痕迹一直延伸到博士所在的地方，而他正手忙脚乱地脱去身上的太空服。
“只差一点了。”坎蒂丝跑向博士，“我们差点就成功了，如果量子链能保持稳定就好了。”
“历史充满了各种‘如果’，”博士遗憾地对她说，“可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返回月球的最后一个办法。”他摘掉一只手套，甩到沙地上。
沃林斯基上将站在坎蒂丝·赫克身边。两人相视一眼。
“不，”沃林斯基对她说，“绝对不是。”
“什么？”博士问，“仔细说说。”
“你刚才说我们失去了回到月球的最后一次机会。”坎蒂丝说。沃林斯基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脚下的黄沙，而坎蒂丝则继续道：“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士兵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艾米身上。他行云流水般地将两条腿扫过桌面，随后站了起来。
“离门最近，那你应该是警卫了。”艾米说。
士兵并不作答。他看上去跟艾米差不多大，一头剃得很短的金发。只见他镇定自若也目标明确地朝她走了过来。
艾米不断往后退，一直跟他拉开几张桌子的距离。士兵不断改变路线，绕过桌子前进，但始终拦在艾米和门中间。
“听我说，我这就走。我自己能出去，不用你费心。”
士兵好像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他一门心思想要靠近艾米。当他走近后，就伸直了双手——仿佛低成本电影里的僵尸，只不过那些电影里的僵尸通常行动缓慢，只会步履蹒跚地追在目标后面，而这个人却脚步轻快，行动果断。
艾米跑到一列桌子的尽头，又掉头跑进下一列。士兵在桌子的另一边对她穷追不舍，还抄近路拐进下一列。
如果她停下来等待他的行动会如何呢？这个士兵会不会跟之前那个一样，像断电一样停下来呢？
她试了试。两人隔着一个穿着军装俯卧在桌上的年轻女性，大眼瞪着小眼。
“你要在那儿站一整天吗？”艾米问。
士兵突然俯身向前，两手撑住了桌边，仿佛在对她做出回应。紧接着他纵身一跃，跳过了桌子和上面的人，落到艾米身边。
她吓得尖叫一声，很快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同时跑了起来。
此时，士兵已经没有拦在她与门之间，可问题是，他就在艾米身边。他一把抓住艾米的头发，把她往回拽。
“放开我！”她叫喊道。
但士兵并不松手，而是坚决地把艾米拽向自己。
她在慌乱中朝后乱踹，希望能踹中士兵的小腿。然而她的脚却撞到了病床旁边的台子上，反作用力回馈到腿上，震得她两眼飙泪，那种疼痛堪比被人拽着头发拖行。
她那一脚也让台子剧烈晃动起来，上面的仪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砸到了地上。电线四下散落，全都纠缠在一起，某处连接被断开，警报响了起来，室内顿时回荡起没完没了的低沉嗡鸣。
下一刻，艾米突然被松开了。士兵放开了她的头发。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甚至令她忘了逃跑。只见士兵迅速而小心地抬起仪器放回台上，重新连接上脱落的电线。警报停了下来，士兵转身走向艾米，再次伸出双手。不过她这次成功躲开了士兵的控制，转身跑了起来。士兵紧追不舍，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越逼越近了。
出口显得无比遥远。艾米绕过桌子躲开士兵，顺着通道一路狂奔，但始终没能甩掉他。士兵再次伸手逮她，她甚至能感到那人的手擦过了肩膀。艾米深知不等她跑到门边，士兵就会追上。一旦他追上来……
她大口喘着气，加快了速度。她越过追兵先前躺着的那张桌子，现在只差最后一排桌子，便能跑到门边。
可就在这时，她的一只脚踩到了士兵醒来后从脑袋上拔掉的电线。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只差一点就能恢复平衡——最后终究还是摔倒了。
艾米的后脑勺狠狠撞到地面，眼前的天花板霎时变得模糊了。士兵伸出双手掐住她时，她看到一双空洞的灰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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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詹宁斯特工脸上的墨镜终于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他正站在沃林斯基上将旁边，与他一起监管工作进度。坎蒂丝感到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场，又有点力不从心，便走过去加入了他们。她很不习惯、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这能起作用吗？”沃林斯基问。
坎蒂丝耸了耸肩，“谁知道？自从查理·弗莱克诺去世后，就没人真正了解量子位移的原理了。”
“他设置了整个系统？”詹宁斯问。
坎蒂丝点点头，“他发明了系统，组装并调试了设备。结果设备还没运行几个月，他就得癌症死了。当时还是八十年代。他留下了一大堆笔记，但只有几个人能勉强看懂一部分。虽然那足以保持系统运作，不过老实说，我们都是侥幸熬过来的。”
“现在好运到头了。”沃林斯基说，“可那个博士，他好像能理解这些。”
“他看起来可没有成熟到能理解这些东西。”詹宁斯说。
他们齐齐看向话题的主角。博士只穿着一件衬衫，奔走在两列平行排列在沙漠上的金属板中间。他重新对齐了几块金属板，又检查了其他几块板子的线路连接，偶尔点点头表示赞赏。
“他忙碌的模样要成熟些。”沃林斯基说，“毫无疑问，他确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不是吗？”
“他列出的方程式极具才气，而且正确无误。”坎蒂丝说，“他的理论看上去很可行，而且他必定很了解其中的原理。他……”她努力想找到不那么带感情色彩的词汇，但并不成功，“他是个天才。”她承认道，“尽管如此，连他都说这个不一定能行。”
“所以理论上会发生什么？”詹宁斯问。
博士正好跑过来，听见了特工的提问。“这个理论本身就很匪夷所思。”他说，“所以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如果我能将金属板的共振频率对应上月面接收器的频率，那样或许能使两个地点相互吸引，使它们再次重叠。”
“你能修好它？”沃林斯基说。
“如果我能像搭建系统的人那样，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和资源——那么给我三个月时间，绝对能修好。没问题。但今天？好吧，怎么说呢，或许有点儿可能。但最大的可能是它根本不管用。就算能管用，也不会稳定。”
“那么请恕我直言，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詹宁斯问。
“因为总有一丝可能性，我们得尽量尝试。”坎蒂丝对他说。
“一点没错。”博士赞同道。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纸，坎蒂丝发现，那上面满是潦草的手写，像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这个临时系统不能保证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安全通过，但我已经写下了一些在月球基地那端修复系统的意见，假设他们真的想修复系统。纸张有个好处，就是留在月面上也不会窒息。”他把纸塞回口袋里，“现在，我有个问题。”他对詹宁斯说。
“嗯？”
“你穿着那身西装不热吗？”
裹在太空服里更热了。博士觉得头上那顶严丝合缝的白色兜帽裹得他难以呼吸，仿佛随时会爆发幽闭恐惧症。
“我情愿穿自己那套，至少不那么笨重。”他抱怨道。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那套太空服，”坎蒂丝对他说，“反正你弄丢了头盔，而我们的又不能兼容。我倒是很期待对那套制服搞个逆向工程。”
“你敢！我告诉你，一根线头都不许碰。”
“可是——”她开口反驳道。
博士抬起一只手，“啊！”他警告道，“没得谈。”
所有人远离现场后，博士站在两列反光金属板组成的路径末端。他操作头盔一侧的按钮，放下金色面板，隔绝了晃眼的阳光。
他用一只戴着笨重手套的手拿起音速起子，喃喃道：“好，我来了。”
音速起子的顶端亮了起来。连接金属板的发电机，发出开始运行的嗡鸣。他稍微调整了起子上的设置来改变频率。博士面前的空气笼罩在一片热浪中。不过，那或许并不是普通的热浪。
两列金属板之间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黄沙仿佛褪去了颜色，变得灰暗而贫瘠。空气涌进真空，在博士身边卷起一阵微风，吹向月面接收器划出的道路。
“哦，棒极了！”博士叫了一声，可他的愉悦，很快就被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打消了。
德夫尼什上校躺在月面上，扭曲变形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博士。他戴着手套的手向前伸出，仿佛在乞求援手——他永远没有等到的援手。
走入量子链接的感觉很像走进一场风暴，仿佛所有空气再次被挤走。博士探身进去，挣扎着前进。
“出什么事了？”坎蒂丝·赫克的声音在他头盔里响起，“起作用了吗？”
“是也不是。”博士一边踉跄着往前走，一边喘着粗气说，“位移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系统失效时我正好处在位移区域，就会被撕成碎片。地表环境正在努力恢复原样。”
“赶紧放下你那叠纸，然后出来。”
博士另一只手就拿着刚才那叠纸，他把纸按在德夫尼什身旁的地面上，但感觉一松手，纸片就会被风吹散。他需要找个东西压住纸片，可尽管如此，当位移断开时，它们还是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德夫尼什的太空头盔就在旁边——与那位逝者的指尖仅有令人痛心的咫尺之遥。博士把头盔滚到纸片上。头盔在劲风中摇晃，但没有被吹走。随后，博士抓住了德夫尼什伸出的手。
“对不起。”他呢喃道，“我真不是有意丢下你等死的，而我也不准备把你扔在这里等着被撕成碎片。”他正好顺风，很快便把逝者的尸体拉回了得克萨斯沙漠。
不远处还滚落着另一只太空头盔，在阳光下闪烁着红光。博士用尴尬的姿势伸出一条腿，把头盔踹到自己正前方。它像风滚草一样穿过冰冷的月面，落入热气蒸腾的沙漠中。
博士拖着德夫尼什上校的尸体跟了上去。他一走出金属板划出的道路，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两列金属板一个接一个炸开了。金属板中间是一串凭空冒出来的踉跄脚印，以及尸体被拖拽的痕迹。那串痕迹一直延伸到博士所在的地方，而他正手忙脚乱地脱去身上的太空服。
“只差一点了。”坎蒂丝跑向博士，“我们差点就成功了，如果量子链能保持稳定就好了。”
“历史充满了各种‘如果’，”博士遗憾地对她说，“可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返回月球的最后一个办法。”他摘掉一只手套，甩到沙地上。
沃林斯基上将站在坎蒂丝·赫克身边。两人相视一眼。
“不，”沃林斯基对她说，“绝对不是。”
“什么？”博士问，“仔细说说。”
“你刚才说我们失去了回到月球的最后一次机会。”坎蒂丝说。沃林斯基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脚下的黄沙，而坎蒂丝则继续道：“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士兵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艾米身上。他行云流水般地将两条腿扫过桌面，随后站了起来。
“离门最近，那你应该是警卫了。”艾米说。
士兵并不作答。他看上去跟艾米差不多大，一头剃得很短的金发。只见他镇定自若也目标明确地朝她走了过来。
艾米不断往后退，一直跟他拉开几张桌子的距离。士兵不断改变路线，绕过桌子前进，但始终拦在艾米和门中间。
“听我说，我这就走。我自己能出去，不用你费心。”
士兵好像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他一门心思想要靠近艾米。当他走近后，就伸直了双手——仿佛低成本电影里的僵尸，只不过那些电影里的僵尸通常行动缓慢，只会步履蹒跚地追在目标后面，而这个人却脚步轻快，行动果断。
艾米跑到一列桌子的尽头，又掉头跑进下一列。士兵在桌子的另一边对她穷追不舍，还抄近路拐进下一列。
如果她停下来等待他的行动会如何呢？这个士兵会不会跟之前那个一样，像断电一样停下来呢？
她试了试。两人隔着一个穿着军装俯卧在桌上的年轻女性，大眼瞪着小眼。
“你要在那儿站一整天吗？”艾米问。
士兵突然俯身向前，两手撑住了桌边，仿佛在对她做出回应。紧接着他纵身一跃，跳过了桌子和上面的人，落到艾米身边。
她吓得尖叫一声，很快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同时跑了起来。
此时，士兵已经没有拦在她与门之间，可问题是，他就在艾米身边。他一把抓住艾米的头发，把她往回拽。
“放开我！”她叫喊道。
但士兵并不松手，而是坚决地把艾米拽向自己。
她在慌乱中朝后乱踹，希望能踹中士兵的小腿。然而她的脚却撞到了病床旁边的台子上，反作用力回馈到腿上，震得她两眼飙泪，那种疼痛堪比被人拽着头发拖行。
她那一脚也让台子剧烈晃动起来，上面的仪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砸到了地上。电线四下散落，全都纠缠在一起，某处连接被断开，警报响了起来，室内顿时回荡起没完没了的低沉嗡鸣。
下一刻，艾米突然被松开了。士兵放开了她的头发。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甚至令她忘了逃跑。只见士兵迅速而小心地抬起仪器放回台上，重新连接上脱落的电线。警报停了下来，士兵转身走向艾米，再次伸出双手。不过她这次成功躲开了士兵的控制，转身跑了起来。士兵紧追不舍，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震动着她的耳膜，越逼越近了。
出口显得无比遥远。艾米绕过桌子躲开士兵，顺着通道一路狂奔，但始终没能甩掉他。士兵再次伸手逮她，她甚至能感到那人的手擦过了肩膀。艾米深知不等她跑到门边，士兵就会追上。一旦他追上来……
她大口喘着气，加快了速度。她越过追兵先前躺着的那张桌子，现在只差最后一排桌子，便能跑到门边。
可就在这时，她的一只脚踩到了士兵醒来后从脑袋上拔掉的电线。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只差一点就能恢复平衡——最后终究还是摔倒了。
艾米的后脑勺狠狠撞到地面，眼前的天花板霎时变得模糊了。士兵伸出双手掐住她时，她看到一双空洞的灰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