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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four 白王座

  Ⅰ

“也许应该举行一场假面舞会。 ”

  “集中精神。 ”

  “或者化装舞会。要有亮点。 ”

  “好了,莱。注意力集中。 ”

  王子坐在高背椅里,穿着带有金纽扣靴子的双脚搁放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玻璃球。这种球比凯尔在比邻酒馆交易的那个游戏更大、更复杂。迷你游戏盘上的石子、水坑和沙堆换成了五颗玻璃球,每颗包含一种元素。另外四颗静静地搁在桌上的黑木箱子里,箱底垫着丝绸,以黄金包边。莱手里的那颗玻璃球装的是泥土,随着他的拨弄,泥土翻来覆去。“衣服要多,可以一层层地脱下来……”他接着说。

  凯尔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在夜里开场的时候盛装出席,等到 ——”

  “你连试一试都不肯。 ”

  莱呻吟了一声。他双脚落地,然后挺直身子,把玻璃球举在两人当中。“好吧,”他说,“瞧瞧我的魔法威力。”莱眯起眼睛,盯着玻璃球里的泥土,试图集中精神,念念有词地轻声说着英语。但泥土纹丝不动。凯尔看到莱眉头微蹙,又聚精会神地低语了几句,神色愈加烦躁。最后,玻璃球里的泥土动了动(尽管有点敷衍)。

  “我成功了!”莱高呼。

  “是你动了。”凯尔说。

  “怎么可能! ”

  “再试一次。 ”

  莱失望地跌坐在椅子里。“圣徒啊,凯尔。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凯尔断然说道。“我能说十一种语言,”莱说,“有些国家我从未去过,以后也不大可能踏足,可我竟不能劝说一块泥巴挪挪地儿,也没法让一滴水从池子里飞起来。”他大发脾气。“真叫人恼火!”他吼道,“魔法语言怎么会难到了连我都不能掌握的地步呢? ”

  “因为你不能使用魅力、微笑和地位控制元素。”凯尔说。“它们藐视我。”莱干笑一声。“你脚下的泥土不在乎你以后是不是国王。你杯中的水、你呼吸的空气也不在乎。你必须以平等的姿态和它们对话,甚至低三下四地恳求它们。 ”莱叹息着,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希望……”

  他没有说下去。凯尔皱起眉头。莱的沮丧是发自真心的。“希望什么? ”莱抬眼与凯尔对视,那对淡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防备的心墙陡然升起。“我希望喝一杯。”他话锋一转,起身离开高背椅,走到房间 的另一头,在靠墙的宴会桌上倒了一杯酒。“我试了,凯尔。我也想熟练掌握,至少有所进步。但我们不可能都是……”莱抿了一小口酒,摆手示意凯尔。

  他推测莱心里想的是安塔芮,说出来的却是:“你。 ”

  “我能怎么说呢?”凯尔捋了捋头发,“我是独一无二的。 ”

  “有二。”莱纠正他。

  凯尔眉头微蹙。“我一直想问你,霍兰德来干什么? ”

  莱耸耸肩,慢悠悠地走向装有元素球的木箱。“就是他常干的事。送信。”凯尔端详着王子。不对劲。莱每次撒谎都会局促不安,凯尔发现他左摇右晃,不断地变换重心,指头敲打着敞开的箱盖。但凯尔放过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莱又从木箱里取出一颗玻璃球,里面装着水。他将其托在掌心,五指张开。

  “你太用力了。”凯尔催动玻璃球里的水,水顺从地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那是因为需要用力,”莱说,“这可不是说你施展的时候很容易,就代表真的很容易。 ”

  凯尔不会告诉莱,他移动水是不用说出来的。他只需要回想、感受那些字词,元素自会聆听和响应。流淌在水中 ——以及沙子、泥土等元素里 ——的无论是什么,也流淌在他的体内,他可以像控制手脚一样驱动它,按照他的意志移动。唯一的例外就是血。尽管它的流动与别的元素一样自然,但血是不遵循元素规则的 ——既不能命令其移动,也不能逼迫它静止,完全不可操纵。血有自己的意愿,不是随意使唤的普通物体,而是平等的存在,是对手。安塔芮的特殊性就在这里。他们不仅能控制元素,还能操纵血。元素咒语的作用是帮助施法者集中注意力,寻找个人与魔法的和谐状态 ——那是冥想,相当于召 唤的一种吟唱 ——安塔芮的血令咒语正如其名。凯尔在开门或治伤时所念的语句是命令。命令需要服从。

  “怎么样?”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凯尔的注意力离开了玻璃球,里面的水仍在旋转。“什么怎么样? ”

  “旅行的感受。你见识过别的伦敦。它们是什么样子。 ”

  凯尔犹豫了。墙边有一张占卜桌。与城里用来公示信息的光滑黑板不同,占卜桌有特别的用处。桌面不是石头,而是浅浅的水池,加持了魔法,可以将人们头脑里的想法、记忆和图像投射到水中。它供人思考,也用来与他人沟通,在言语不好表述甚至词穷的情况下帮助解释。

  凯尔可以使用占卜桌为他展示。让莱一睹自己眼里的伦敦。凯尔萌发了一个自私的念头,如果他的兄弟看了,他就不再孤独,因为除了他,还有别人见到、知道。但凯尔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人们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想知道,但知道只能导致他们痛苦。何必在脑袋里塞满你压根用不着的东西呢?何必心心念念你去不了的地方?对于贵为王子、享尽荣华,却永远无法踏足另一个伦敦的莱而言,告诉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什么好说的。”凯尔说着,把玻璃球放回木箱里。他刚刚放开手,漩涡就消散了,水晃荡着静止下来。不等莱提问,凯尔指着王子手中的玻璃球,要他再试一次。

  莱又试了一次 ——仍然失败 ——还是没能移动玻璃球里的泥土。

  他挫败地吼了一声,把玻璃球扔到桌子上。“在这件事情上我就是一个废物,你我都清楚。 ”

  在玻璃球滚到桌边,眼看就要掉落的时候,凯尔一把将其抓住。“勤练 ——”他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勤练有个屁用。 ”“你的问题,莱,”凯尔责备他,“就是你并非真心愿意学习魔法。你想学习只是因为,你觉得魔法能帮你引诱别人上床。 ”

  莱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问题,”他说,“而且确实可以。我见过有的姑娘 ——还有小伙子 ——迷恋你漂亮的黑眼睛,凯尔。”他站起身来。“别上课了。我现在没心情学习。我们出去吧。 ”

  “为什么?”凯尔问, “你要用我的魔法引诱别人上床吗? ”“好主意,”莱说,“但可惜不是。我们必须出去一趟,因为我们有个任务。 ”“噢?”凯尔问。“是的。除非你打算嫁给我 ——别误解了我的意思,咱们这一对还挺时髦的——否则我必须去找个伴侣。 ”“你在城里晃悠一圈就能找到? ”“当然不是,”莱狡黠一笑,“谁知道在寻找的过程中有多少乐子呢? ”

  凯尔一翻白眼,放下玻璃球。“继续。”他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莱哀求道。

  “只要你操纵一次火焰,”凯尔说,“我们就结束。 ”

  在所有元素之中,火是莱唯一能展现出……好吧,天赋这个词太过了,能力还差不多。凯尔清理了一下桌面,在王子跟前摆了一个圆底铁盘、一小截白粉笔、一瓶油,以及一个古怪的小装置 ——两块交叠的黑色木片,中间以铰链相连。莱叹着气,用粉笔沿着铁盘的边画了一个圆,然后把瓶子里的油倒在铁盘上,油滴很快汇集在最中央,不比一枚十令的硬币大。最后他拿起装置,看样子很称手。这是一个点火器。莱将其握在掌中,稍一用力,两块木片合在一起,铰链上火星迸射,掉在油里。一小团蓝色火焰在硬币大小的油面上跃起,莱捏响指关节,活动着脖子,又卷起袖子。“别等火熄了。”凯尔催促。

  莱瞪了他一眼,双手搁在粉笔圈的两边,掌心相对,开始对火焰喃喃低语,不是英语,而是阿恩语。这种语言更加流畅,有种对魔法循循劝诱的意味。词句轻柔平稳,连绵不断,仿佛填满了周遭的整个空间。

  两人都没有想到,居然成功了。铁盘里的火焰变成白色,而且越来越旺,不仅吞噬了残余的油,在油烧干净之后仍然势头不减。火焰蔓延开去,覆盖了整个铁盘,在莱的眼前起舞。

  “瞧啊!”莱冲着火光嚷道,“瞧啊,我做到了! ”

  的确。但是他已经停止念咒,火焰依然汹涌澎湃。“别走神。”凯尔提醒他,只见白火肆虐,舐舔着粉笔圈的边缘。“什么?”莱颇为不满,翻腾的火焰压在粉笔圈上。“不夸奖一句吗?”他的目光离开火焰,投向凯尔,扭头时手指划过桌面。“竟然连 ——”“莱。 ”凯尔厉声警告,但已经太迟了。莱的指头一蹭而过,擦掉了粉笔画出的线条。火焰趁机脱逃。火焰在桌上迅速蔓延,一时间热浪滚滚,莱忙不迭地躲避,差点撞翻了椅子。

  电光石火之间,凯尔拔出小刀,割破手掌,鲜血淋漓地按在桌上。“As Anasae。 ”他命令道 ——驱散。魔法火焰当即熄灭,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凯尔扭头望去。

  莱站在后面,吓得屏住呼吸。“对不起,”他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莱不喜欢让凯尔被迫使用血魔法,因为他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

  他经常这样 ——导致凯尔付出代价。他曾经让凯尔承受了无比剧烈的疼痛,为此一直没有原谅自己。这时,凯尔抓起一块布,擦了擦手上的伤口。“没事,”他说着把布扔到一边,“我没事。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

  莱虚弱地点点头。“我要再来一杯。”他说,“烈酒才行。 ”“同意。”凯尔疲惫地笑笑。“嘿,我们好久没去Aven Stras了。”莱说。“我们不能去那里,”凯尔说。他的意思是,我不会让你去那里。

  与其名字相反,Aven Stras ——圣水 ——是下三滥货色常年混迹的地方。“去嘛,”莱又恢复了玩闹的天性,“我们要帕里什和吉恩找两套制服,然后我们就 ——”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莱和凯尔同时扭头,发现马克西姆国王站在门口。“先生。”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候。“孩子们,”他说,“学习进展得如何? ”

  莱意味深长地瞟了凯尔一眼,凯尔扬起眉毛,简洁地说,“有起有伏。我们刚刚学完。 ”“很好。”国王取出一封信。看到信封时,凯尔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渴望和莱一起喝酒,可惜没机会了。他心里一沉,但没在脸上显露出来。“我需要你跑一趟,”国王说,“给我们强大的邻居送封信。 ”凯尔胸口一紧,提到白伦敦,他总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感觉。“遵命,先生。”他说。“霍兰德昨天送来一封信,”国王解释,“但他没时间等我回信。 我告诉他,我会让你送过去。 ”

  凯尔皱起眉头。“但愿一切都好,”他谨慎地说。他并不清楚为王室所送的信件里都写了些什么,但他能察言观色 ——与灰伦敦的通信成了例行公事,两座城市少有相似之处,而与白伦敦的通信不仅次数多,而且内容复杂,每每在国王的眉间刻下一道深深的沟壑。他们“强大的邻居”(正如国王所称呼)是一个被武力和魔法胡乱撕扯的事非之地,王室信件结尾的署名换得像走马灯。虽说停止与白伦敦的交流,任其独自衰落太简单了,但红王室不能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他们自认对那座垂死之城负有责任。

  事实也是。

  毕竟是红伦敦决定关上大门,导致白伦敦 ——它位于红黑伦敦之间——面临绝境,不得不独自抵挡黑瘟疫,并自我封闭,隔离腐败的魔法。这个决定令数百年来的一代代君主心神不宁,但在当时,白伦敦极其强盛 ——连红伦敦也不能与之相比 ——再加上红王室相信(或者声称他们相信)这是所有人得以幸存的唯一办法。他们对了,但也错了。灰伦敦偏安一隅,被人遗忘。红伦敦不仅幸免于难,而且繁荣壮大。而白伦敦被永远地改变了。那座城市的辉煌年代一去不复返,连年征战,动荡不安。尽是鲜血与灰烬。

  “一切都很完美。”国王说着,把信交给凯尔,转身出门。凯尔跟了上去,但是莱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保证,”王子声若蚊蝇,“这次回来什么都别带。 ”

  凯尔犹豫了。“我保证。”他说。不知道自己答应过多少次,这种许诺着实太空洞。

  但当他从领子底下扯出一枚褪色的银币时,他又希望这次自己能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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