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伦敦魔法师(卷一):暗黑魔法> part nine 庆典与火

part nine 庆典与火

  Ⅰ

红伦敦一如既往地迎接凯尔回家。这儿没有雨水,绯红的天空布满如缕不绝的云朵,犹如艾尔河的倒影。马车在老旧的道路上辘辘行驶,香料和茶的美妙气味扑鼻而来,远处传来庆典的嘈杂声响。

  自从凯尔带着伤,狼狈逃去另一个世界,到现在回到红伦敦,真的只有时间上的变化吗?此处平静无波,正常得令他大吃一惊,一瞬间疑窦丛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他明白,这种平静仅仅流于表面——在河上的王宫某处,他的缺席必然引起了担忧;而城内的某处躺着两个死人,可能还会有眼神空洞的人在追杀他,企图夺回石头 ——不过在这里,刚才是惠特伯里,现在是威斯安那什,河流的一边是流泻的红光,另一边是旭日的照耀,红伦敦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他所蒙受的危险。

  一块小小的黑石,能够创造一切,也能够消灭一切。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战,拳头也握紧了,结果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他急忙扭过头,希望看到莱拉站在身边,希望两人在穿越世界时 只是隔开了一两步的距离。但他孤身一人。安塔芮魔法的痕迹还在,在墙上隐隐发光,标记着他与莱拉共同走过的路。

  但莱拉不见了。

  连同她手里的石头。

  凯尔一拳砸在墙上,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凯尔骂了一句,想在外套里找块布,却忘了早就将其披在了莱拉肩上。他正要接着骂,忽然想起莱拉的手帕。是她作为交换,塞在他裤子口袋里的。

  感觉这样才对,她当时说。你给了我一样东西。我也给你一样。现在我们俩连起来了。

  连起来,凯尔心想。他若有所思地拽出那块手帕。有用吗?如果她整个人化为齑粉,或是困在世界与世界之间(有传闻说,非安塔芮尝试开门,结果卡住了),那就谈不上有用。但如果她根本没过来,或者过来了,只是地点不同 ——无论生死——那就派得上用场。

  他举起血迹斑斑的手帕,掌心贴着墙上那个渐渐模糊的记号。

  “As Enose, ”他命令魔法, “As EnoseDelila Bard。 ”

  ***莱拉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红色。

  不是那种漆在房屋外面的大红,而是一种稀薄的、无处不在的色调,仿佛为她戴了一副有色眼镜。莱拉眨眨眼睛,仍然无法将之驱散。当凯尔称自己的城市为红伦敦时,她以为颜色是随意选择的 ——至少是比较寻常的理由。此时她才知道是字面意思。她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百合花,金盏花,葵百合。气味浓郁,近乎甜 腻,犹如香水 ——毫无疑问是凯尔体味的来源。过了好一会儿,她适应了新的环境,气味缓和了些(色调也是),但当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喉咙又受到了刺激。

  莱拉咳了几声,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在巷子里,前面有一扇鲜红的门(是油漆的红色,不是视野的红色)。她感到身子底下是冰冷的,一块松动的街石隔着外套顶在她脊梁上。凯尔的外套。它就铺在地面上,像翅膀一样展开。

  但凯尔不在这里。

  她动了动手指,确信它们还听使唤,感觉黑石依然窝在掌心嗡鸣不休。成功了,她坐起来的时候惊呼了一声。真的成功了。

  但不完美 ——如果完美,她和凯尔应该在同一个地方 ——但只有她过来了,应该说过去了。这是一个新的地方。

  她做到了。

  迪莱拉·巴德逃走了,扬帆远航。不是坐船,而是依靠一块石头。

  至于到底身处何方,她毫无概念。等她站起来,才发现红色的源头不是天空,而是地面。她的右边明显比左边更红,而且 ——当她恢复了听觉 ——更为喧闹。不仅有小贩的吆喝声和车马川流的响动 ——看来是不同伦敦的共同点 ——还有愈加嘈杂的人声,全是欢呼、喊叫和喝彩。她知道自己应该待在原地不动,等凯尔来找她,然而心已经飞向色彩、光亮和声音汇聚的地方。

  凯尔找到过她一次,她琢磨。再找到她一次应该没问题。

  莱拉把黑石塞进破旧斗篷的内兜里(轻微的眩晕很快就过去了),然后抄起凯尔的外套,抖掉灰尘,披在身上。她以为外套过于宽大,不好整理,却出乎意料地合身,深黑色布料上的银纽扣排列得齐整且平坦。

  真奇怪,莱拉想着,双手插在兜里。虽然不是目前为止最奇怪的事情,但还是很奇怪。

  她开始走街串巷,其狭窄和曲折的样式与她所在的伦敦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店铺没有粗糙的石头和煤烟染黑的玻璃,而是由乌黑的木头、光滑的石头、彩色的玻璃和闪亮的钢铁建成的。房屋看起来既牢固,又有奇异的美感,一种能量(她想不出别的词)流淌在其中,甚至万事万物之中。她朝人群走去,震惊于世界的变化,这个世界的骨架与她的世界一样,但肉体是新鲜而美丽的。

  她转过一处街角,看到了喧嚣的源头。无数人聚集在大道上,翘首以盼。他们看样子都是平民,但衣着比莱拉在故乡所见的寻常服饰精美太多。风格谈不上异域 ——男人穿着体面的高领外衣,女人戴着披肩,穿着收腰长裙 ——但柔顺的布料如同熔化的铁水,头发、帽子和袖口都夹杂着金线。

  莱拉扯了扯凯尔的银扣外套,对它能够遮挡里面的破旧斗篷深感庆幸。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见了前方的红色河流,就在泰晤士河的位置,奇异的光芒洋溢在两岸。

  泰晤士河?魔法源头?

  也许是世上最大的源头。不是你在这里看到的模样,如果你能在我的伦敦看到它……

  它确实壮观。然而,相比河水,对莱拉吸引力更大的是铺满河面的船只。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双桅横帆船、桨帆船、纵帆船和画舫,在红色的波浪上起伏,船帆鼓胀。数十种绘着纹章的织物在桅杆和船舷上飘荡,上方还悬挂着红色和金色的旗帜。它们闪闪发光地嘲弄着她。来啊,它们仿佛在说。我可以成为你的船。如果莱拉是男人,这些船就像搔首弄姿的美丽少女,令她别无所求。去他的漂亮裙 子,莱拉心想。我要一艘船。

  尽管这支五花八门的船队足以使得莱拉啧啧称奇,但吸引人们眼球的不是华丽的船只,也不是神奇的红色河水。

  一支游行队伍沿着大道走来。

  莱拉来到人群边缘,正好有一排男人经过,他们浑身裹着长长的黑色布条,手脚好像卷线筒。他们掌中捧着火焰,随着不断地舞蹈、旋转,火焰起伏不定,光影流转,久久不灭。他们一路上念念有词,声音淹没在喧闹声中,莱拉情不自禁地向前挤去,想看得更清楚。这些男人很快就走远了,后面来了一排女人,穿着飘逸的长裙,同样的舞蹈,她们的动作更加流畅,而与之共舞的是水。莱拉睁大了眼睛:水在她们手中仿若丝带,蜿蜒盘旋,就像魔法。

  当然了,莱拉心想,这就是魔法。

  水舞者让位给土,接着是铁,最后是风,染色的沙尘从他们的掌心飞出。

  每一位舞者的服饰各有风格,但胳膊和腿上都系着红色和金色的丝带,随风飘舞,如同彗星的尾巴跟着他们一路前行。

  音乐在舞者们身后响荡,强劲如鼓点,优美如弦乐,来自莱拉见所未见的乐器,演奏的也是她闻所未闻的曲子。乐师们不断前进,音乐却在空中环绕,经久不散,遮盖在人们的头顶,仿佛音乐也有生命,令人昏昏欲睡。

  接着过来的是骑着骏马的骑士,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红色斗篷随风飘动。他们的坐骑高大雄伟,披着雪白、深灰和乌黑发亮的皮毛,没有一块斑点,在莱拉眼里,其美貌不逊于那些船只。它们的眸子犹如抛光的石头,有褐色,有蓝色,有绿色。它们顺滑的鬃毛,或黑色,或银色,或金色。它们的姿态优雅从容,与其体型和步 伐形成鲜明对比。

  骑士们全都打着旌旗,仿佛举着比武长枪,旗上有一轮金色的太阳映着赤红的天空。

  当一群男孩从莱拉面前跑过去的时候 ——他们的胳膊和腿上也缠着丝带——她揪住其中一个的衣领。

  “这是干什么?”她向这个扭来扭去的孩子发问。

  孩子瞪大眼睛,说了一句话,却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肯定不是英语。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她边说边比画,但男孩只是摇头,挣扎得越来越猛烈,说着奇怪的语言,她只好放手。

  又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在人群中响起,她抬头看见一辆敞篷马车驶来。拉车的是几匹白马,马车两边各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卫兵。马车上飘扬的旗帜更为华丽和精美:悬在圣杯上的一轮太阳是她在很多旗帜上见过的,杯中所盛的似是晨光,杯外刻着一个华丽的 M,这些图案都是用金线绣在红色的绸布上。

  马车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牵着手,深红色的斗篷犹如瀑布,落在马车光洁的底板上。看样子两人常与阳光亲近,棕色皮肤和乌黑头发衬得黄金王冠格外耀眼。(王室,莱拉心想。当然了。这是另一个世界。另一对国王和王后。哪里都有王室。)

  国王和王后之间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抬起一只脚踩着座位,活像个威风凛凛的征服者,一顶纤细的王冠在他乌黑蓬乱的卷发上闪着光芒,纯金色的斗篷披在宽阔的肩膀上。王子。他举起手朝着人群挥舞,令他们如痴如醉。

  “Vares Rhy! ”对面的人群响起喊声,很快有十几个声音附和,“Vares Rhy!Vares Rhy! ”

  王子露出迷人的笑容,距离莱拉左侧几英尺开外,一个年轻女人居然晕倒了。莱拉嘲笑了一番那个傻姑娘,刚一回过头,发现王子盯着她,神情极为专注。莱拉感到脸颊发烫。他面无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了许久,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似乎在她身上察觉了什么异样。莱拉明知自己应该鞠躬,或者移开目光也行,但她固执地迎接王子的注视。又过了一会儿,王子再次绽放笑容,扫视着臣民,马车向前驶去,离开了飞扬的彩带、舞者和激动的人群。

  莱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随着人流走了多远,忽然听见旁边有几个女孩在聊天。“他在哪里?”其中一个低声说道。莱拉吓了一跳,听见有人说熟悉的语言感觉真好。“Ser asina gose, ”另一个女孩回答,然后换成口音浓重的英语,“你说得真好。 ”“Rensa tav, ”第一个女孩说,“我为了今晚特地练习过。如果你们想跳一支舞的话,也应该练习。”她踮起脚,冲着远去的王子挥手。“你的舞伴,”第三个女孩的英语并不流畅,“好像不见了。 ”第一个女孩皱着眉头。“他从来都在队伍里。我真心希望他没事。 ”“Mas aven, ”第二个女孩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伊莉萨爱上黑眼王子了。”莱拉皱起眉头。黑眼王子?“你不能否认他很潇洒。有种忧郁的气质。 ”“Anesh。令人毛骨悚然的气质。 ”“Tac。他可比不上莱。 ”“打扰一下,”莱拉插嘴道。三个女孩一起扭头看她,“这是在干什么?”她摆手示意游行队伍。“为了什么事? ”

  英语不甚流畅的女孩惊讶地笑了一声,似乎以为莱拉是在开玩笑。

  “Mas aven, ”第二个女孩说,“你从哪儿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当然是为了莱王子的生日。 ”

  “当然。”莱拉重复道。

  “你的口音好特别,”寻找黑眼王子的那个女孩说。伊莉萨。“你的老师是谁? ”

  这次轮到莱拉笑了。女孩们瞪着她不言语。忽然,号声 ——至少听上去比较像号声 ——从王室消失的方向传来,庆典活动继续进行,跟着游行队伍的人们循声涌去,裹走了那些女孩。莱拉挤出人群,摸了摸口袋,确定黑石没有丢失。石头还在。它嗡鸣着,渴望被握在手中,好在她战胜了冲动。或许石头很聪明,但她也不傻。

  没有了游行队伍遮挡视线,莱拉将道路对面的河流尽收眼底。河流闪着神奇的光芒,好像是从水底散发的。莱拉这才理解凯尔为何称其为源头。它发出充满力量的轰鸣,而游行队伍应该是过了一座桥,因为从河对岸远远传来赞颂和欢呼声。莱拉的目光在河上逡巡,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拱形建筑,只可能是王宫。它不是坐落在河边的楼宇,而是横跨两岸,就像一座桥梁。王宫像是用玻璃或水晶雕刻的,以青铜和石头拼接。莱拉贪婪地欣赏着这幅奇景。王宫简直就是一件稀世珠宝。不,是一顶镶嵌稀世珠宝、为山峰而造的王冠。

  号声在台阶上响起,披着红色和金色短斗篷的仆人鱼贯而出,端着满是食物和饮料的托盘走向人群。

  空中的气味 ——奇异的食物、饮料和魔法 ——令人心醉神迷。莱拉走在街上,沉醉其中。

  人群渐渐散去,位于空荡荡的街道和红色河流之间的一个集市,犹如一丛盛开的蔷薇。一部分人随着游行队伍远去,其余的人聚在集 市,莱拉跟了上去。

  “Crysac! ”一个女人举着鲜红如火的宝石喊道,“Nissa lin。 ”

  “Tessane! ”另一个贩子吆喝,货物像是热气腾腾的铁壶。 “Castessane。 ”他摇着两根手指。“Sessa lin。 ”

  周围的商贩用奇怪的语言介绍着他们的货物。莱拉仔细地拎出里面的词儿,把他们的吆喝与相应的货物联系起来 ——cas好像是热的意思,而 lin,据她猜测,是一种钱币 ——一切都是那么明亮、鲜艳、充满力量,令她目不暇接。

  她扯紧了凯尔的外套,在货摊前流连忘返。她没有钱,但有一双灵活的手。她路过一个写着 ESSENIR的摊位,看见桌上堆满了抛光的石头,五颜六色 ——不是普通的红色或蓝色,而是逼真的自然色:火焰的明黄,夏天的草绿,夜晚的深蓝。发现小贩背对着她,她顿觉机不可失。

  莱拉摸向距离最近的货物,一颗漂亮的蓝绿色石头,是大海的颜色——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在画上见过 ——有着白色斑点,就像细碎的浪花。然而,在她抓住石头的瞬间,一股灼热的痛感在皮肤上炸开。

  她倒吸一口气,猛地抽回震颤不已的手,倒不是因为太烫,而是吃了一惊。但她没来得及脱身,小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Kers la? ”他问。见她并不回答 ——无法回答 ——对方开始连珠炮似的大喊大叫,在她听来毫无意义可言。“放开我。”她说。小贩听见她说话,不禁皱起眉头。“你想什么呢,”他说的是喉音很重的英语,“说漂亮话就能蒙混过关?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拉厉声说道,“快放开我。 ”

  “说阿恩语,说英语,都一样。终究是 gast。终究是贼。 ”

  “我不是 gast。”莱拉吼道。

  “Viris gast。笨贼。敢在加持魔法的帐篷里偷东西。 ”

  “我不知道这里有魔法。”莱拉说着,摸向腰间的匕首。

  “Pilse。 ”小贩怒吼,莱拉感觉受到了辱骂。然后小贩提高嗓门。“Strast! ”他大喊,莱拉急忙扭头看向集市边的卫兵。“Strast! ”他又喊了一声,引得其中一人朝他们张望。

  糟糕,莱拉暗叫不好,使劲挣脱了小贩的手,踉跄着退了两步,结果撞上了另一双手。那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她正要拔刀,忽然看见小贩面色苍白。

  “Mas Aven。 ”对方说着,弯腰鞠躬。

  抓着莱拉的手忽然消失,她扭头看见了凯尔,他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目光越过她,投向小贩。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莱拉不知道哪件事更令人吃惊:是他的突然出现,还是他对小贩说话的语气 ——冷淡无情,高高在上 ——或是小贩那种满怀敬畏的姿态。

  凯尔的红褐色头发拢在后面,乌黑的眼睛映衬着红色的晨光。

  “Aven vares。我要是知道她是跟您一起的……”小贩结结巴巴地说,又换回阿恩语,或是随便什么名字的当地语言。莱拉惊讶地听到凯尔回答时说的也是这种语言,他正在安抚小贩。然后她又听见小贩提到了gast这个词,忍不住要冲过去,被凯尔拽了回来。

  “够了,”他吼道,“Solase, ”凯尔抱歉地对小贩说,“她是外来的。没教养,但没有恶意。 ”

  莱拉阴沉着脸,瞪了他一眼。

  “Anesh,mas vares, ”小贩深深地鞠躬,“偷东西就是恶意……”

  小贩低着头,没看见凯尔正回头望着集市的另一边,那名朝他们走来的卫兵。他也没看见凯尔神色一凛。但莱拉看见了。“她想要什么,我愿意买下来。”凯尔匆匆说着,准备掏钱,不顾外套还披在莱拉身上。小贩直起身子,慌忙摇头。“An。An。我不能收您的钱。 ”卫兵慢慢逼近,凯尔明显不愿意等对方过来,他摸了一枚硬币,“啪”的一声按在桌上。“给你添麻烦了,”他说着,强行帮莱拉转过身,“Vas ir。 ”

  不等小贩回答,他推着莱拉走开,远离摊位和即将抵达的卫兵。“没教养? ”当凯尔扣着她的肩膀,带她向集市外走去,莱拉吼道。“五分钟!”凯尔脱下外套,穿在自己身上,竖起领子。“你的手连五分钟都管不住!告诉我你还没把那块石头卖了。 ”

  莱拉恼怒地哼了一声。“难以置信。”当他们远离人群和河流,走向一条狭窄的街道时,她恨恨地说。“我很高兴看到你没事,莱拉, ”她模仿凯尔的语气,“感谢上帝你没有因为那块石头变成一个被碎尸万段的小贼。 ”

  凯尔扶在她肩上的手放松了些。“我不敢相信真的成功了。 ”“听起来并不是很兴奋。”莱拉冷冷地回嘴。

  凯尔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肩膀。“我一点儿也不兴奋,”他说,他的蓝眼睛忧心忡忡,黑眼睛深不可测,“我很高兴你没有受伤,莱拉,但世界的大门本该唯有安塔芮能通过,结果石头让你过去了,证明它有多么危险。只要石头还在这里,还在我的世界,我就放不下心。 ”

  莱拉低垂目光。“那好吧,”她说,“我们带它离开。 ”凯尔的嘴角掠过一丝感激的笑意。但当莱拉从兜里取出石头,高高举起,凯尔吓得惊呼一声,猛地抓住她的手,不让石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凯尔碰到她的时候,眼里闪过异样的神采,但她觉得不是因为肌肤相亲。石头在她手中微微颤抖,似乎感受到了凯尔,渴望随它而去。莱拉隐隐有些难堪。

  “圣徒啊! ”他骂道,“何不再举高点,让大家都看见。 ”“我以为你要拿回去!”她气坏了,反唇相讥,“真是说不过你。 ”“你拿着,”他嘶声说道,“看在国王的分上,别被人看见。 ”

  莱拉将其塞回斗篷,咕哝了一句相当不友善的话。“说到语言的问题,”凯尔说,“你在这里不能随便开口。英语不是通用语。 ”“我注意到了。多谢提醒。 ”“我说过世界不一样。但你批评得对,我应该提前告诉你。在这里,只有上流社会,以及那些想巴结上流社会的人才说英语。你说英语会显得非常另类。 ”莱拉眯起眼睛。“那你要我怎样?不说话吗? ”

  “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凯尔说。莱拉脸色一沉。“但我怀疑你做不到,所以请你压低声音就行。”他面带微笑,莱拉也报以微笑,克制住打断他鼻子的冲动。

  “既然都说好了……”他转身离开。“Pilse。 ”她嘟哝道——但愿这个词是脏话——然后跟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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