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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手

  在八万米大撤退期间,由于严格的新闻审查制度我们无从得知更多的信息。但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中这一天形势尤为恶劣,灾难恐惧步步逼近,以至于遥远的伦敦都听到了风声。由于得不到任何确定的消息,人们惊惶脆弱,仿佛激战沙场的士兵们所怀的痛苦已经潜入他们的灵魂深处一般。

  在这可怕的一天,三十万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拥向弱小的英军,此时我们的阵线在这紧要关头关注的已经不仅仅是胜负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们可能全军覆没的问题。就官方发布的新闻以及军事专家看来,这个地区是军事要地,一旦失守,英军将遭受毁灭性打击,同盟国军队已经取得的局面将会全盘逆转,色当战役8的历史将不可避免地重演。

  整个早上,德军瞄准这个地区,集中火力进行轰炸,炮火轰鸣,令德军自己都震撼不已。英国兵拿炸弹开玩笑,给炮弹取各种好笑的名字,还拿它们打赌,甚至唱着小曲迎接它们。然而不断投放的炸弹将英军炸得血肉模糊、七零八落,随着温度的上升,炮击也不断升级。尽管英军骁勇善战,但在德军的持续炮击之下,他们似乎也无能为力,被打得溃不成军。

  此时海上掀起一阵风暴,人们议论纷纷,“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烈的风暴啊”,紧接着又刮起比这凶猛十倍的狂风,而在英军的战壕里情况同样不妙。

  这些壮怀激烈、英勇善战的英军将士为世间少见,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为德军猛烈的火力感到惊骇,德军的炮火笼罩了英军,令他们损失惨重。他们在战壕里看到无数的德军向自己拥来,而英军上千的部队如今只剩下五百余人,黑压压的德国步兵成群结队地扑向他们,英军仿佛陷于四面楚歌。

  胜利的希望渺茫,有的英国兵相互握手致意。一个士兵即兴创作了一首战地歌曲“再见,蒂伯雷利再见”,歌的末尾唱到“我们不应该去那里”。英军的火力并未松懈,指挥官指出这样绝佳的开火机会一去不复返。德军一排排倒下,蒂伯雷利的幽默家自嘲道:“锡德尼之街的代价是什么呢?”为数不多的机关枪竭尽全力向敌人开火,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于事无补。不断有士兵中枪倒下,又不断有士兵前仆后继奋勇向前。

  “世界永无止境,阿门。”一个英国士兵在瞄准和开火时无意识地默念道。这时他突然想起伦敦一家奇怪的素食餐厅——事后他承认这样的念头毫无缘由,他只是曾经在这家餐厅吃过一两次用小扁豆和坚果做成的牛排。这家餐厅的所有盘子上都绘有穿着蓝色衣服的圣·乔治以及一句拉丁箴言“圣·乔治保佑英格兰”。这个士兵恰巧懂一点拉丁语,现在当他对准三百码开外前行的德军扫射时,他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素食餐厅虔诚的箴言。他不停地扫射着,直到右边的比尔笑着敲敲他的头让他停下来,告诉他不应该把国家购买武器的国防费用浪费在给德国兵尸体打孔上。

  当这位“拉丁学者”对神做出如上祷告之后,他浑身战栗,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战场上轰鸣的枪林弹雨在耳边转为温柔的低喃,他听到一阵洪亮的声音,如同雷鸣般的呼喊,“冲啊,冲啊,冲啊!”

  他内心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炽热,随之又冷若冰雪,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召唤得到了热烈的回应,他听到(或者仿佛听到)成千上万的人在呼唤,“圣·乔治!圣·乔治!”

  “神啊。尊敬的圣人啊,快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吧!”

  “圣·乔治保佑英国!”

  “神啊!救救我们!”

  “神啊!圣·乔治!圣·乔治!赐予我们长而有力的箭吧。”

  “天堂的骑士,帮帮我们!”

  当这个士兵听到这些声音时,他看到战壕前面一列闪闪发光的人一字排开,他们挽弓射箭,密不透风的箭雨呼啸着向德军射去。

  战壕里的其他士兵仍然在不停射击,他们已经绝望,但他们仍然像在比斯利射击场上一般认真瞄准。

  突然其中一个士兵用最清楚直白的英语大声叫喊。

  “上帝保佑我们!”他朝旁边的人大声说道,“我们在创造奇迹!看看那些灰头土脸的家伙……绅士,看看他们!你们没看见吗?他们不是数十个地倒下,也不是成百地倒下,而是成千上万地倒下。快看!看啊!在我说话这当口,他们一个团的人已经见鬼去了。”

  “闭嘴!”另一个士兵吼道,然后瞄准敌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但他话音刚落,自己也大吃一惊,因为的的确确德军数以千计地仆倒在地。英军可以听到德军官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垂死顽抗时左轮手枪的爆裂声,一排排德军轰然倒地。

  这期间那个懂拉丁语的士兵一直听到这样的呼喊。

  “神啊,敬爱的神啊。快来帮助我们!圣·乔治帮助我们!”

  “高贵的骑士,保佑我们!”

  箭雨密集,呼啸而过,天空都是黑压压的,成群的异教徒倒在他们面前。

  “机关枪加大火力!”比尔冲汤姆吼道。

  “别听他的,”汤姆回答道,“谢天谢地,他们受的可是致命伤。”

  在这一关口丧生的德军实际上达到一万之多,色当战役终究没有重演。在科学原则深入人心的德国,总参谋长认为卑鄙的英国一定是使用了不为人知的毒气弹,因为在德军尸体上看不到任何伤口。然而那个尝过用坚果所制牛排的士兵知道,是圣·乔治带领阿金库尔战役中的弓箭手帮助了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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