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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体匣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良好。这个夜晚阴霾重重,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警报,德军已经结束了行程的四分之三左右。英国阵地不存在任何威胁,而英军阵地前沿炮火一直轰鸣不断。德军的这一计划部署施行得相当顺利。没有人认为左方存在任何危险,于是在地上匍匐前行的普鲁士人越来越逼近树林了。一旦到达那个小树林,他们就能在今夜余下的时间里舒适又安全地进行休整。傍晚时分左翼的英军将会受到无情的扫射——于是将诞生另一场运动,即那些真正理解军事问题的人们所谓的“我们阵线的调整”。

  在田野里匍匐前进的士兵们发出的声响被淹没在英德两方阵地炮火的轰鸣声中,在英军阵地的中心与右方,战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士兵们互相传话的同时,大口径水炮如同雷鸣般咆哮着,机关枪的扫射声一直都没有停息,照明弹将四周照耀得如同古代的水晶宫一样通明。所有这些都被纳入德军的考虑之中,德军军力组织得相当周密。那些匍匐前进逐渐逼近小树林的士兵们背负着大量的机关枪组件,其他人则携带着装满沙子的小包,还有一些人则带着空无一物的大袋子。到达树林之后,他们将小包里的沙子装进大袋子里,并把机关枪组装起来,架在沙包形成的堡垒上,然后,正如陆军上校冯与祖所说,“英国猪的地狱之火马上就要降临了。”

  陆军上校对事态的进展相当满意,以至于他的喉咙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咯笑声,再过十分钟就要大功告成了。他侧过头,轻声提醒中士卡尔·海因茨装沙包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卡尔·海因茨此时正紧跟着陆军上校在地上匍匐行进着,突然他一跃而起,一声尖叫划破炮火轰鸣的夜空。他恐惧地大叫一声“上帝的荣耀!”然后骤然摔在地上,如同石头般僵硬地死去。据说他跃起时的表情和惊恐的叫声如同看到了一片火海一般。

  有几个人返回到德军主阵地,大多数普鲁士人都待在犁过的田野里。卡尔·海因茨的尖叫使得英军感到浑身冰凉,但也破坏了陆军上校的计划。他和那些背负着未经组装的笨重负担的战士们被炮火轰成了碎片,无一生还,余下的德国兵则被一群英军埋葬。按照惯例,在埋葬这些德军之前要对他们进行搜查,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这场战役的某些奇特的遗物,但没有什么比卡尔·海因茨的日记更让人感到奇怪了。

  他写日记已经有一段时日,开头记录了面包香肠之类战壕中普通的小事,卡尔处处都提到老祖父、一根中国长笛、松林以及烤鹅。之后这位日记作者似乎对自己的健康感到非常不安:

  四月十七日——我对连日来脑海中持续不断的呓语声感到烦躁不安,相信我应该不会像我那过世的叔叔克里斯托弗一样变成聋子。

  四月二十日——我脑子里的噪声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它嗡嗡作响,让我常常走神,有两次我都因此没有听到上尉的命令而受到训斥。

  四月二十二日——我感到自己的脑袋情况不妙,于是去看了医生。他说我这是耳鸣,还给了我一副能够到达中耳的吸入装置。

  四月二十五日——这副吸入装置毫无用处,现在我听到的声音就像大教堂里轰鸣作响的钟声一样。它让我想起去年八月圣兰姆巴特可怕的一天。

  四月二十六日——我发誓我一直听到的钟声就是圣兰姆巴特的钟声,当队伍走出教堂的时候那钟声便响起来。

  思路清晰的行文写到这里,逐渐变得散乱不工整起来。从日记上可以看出他逐渐相信自己听到了圣兰姆巴特教堂的钟声,尽管自从一九一四年夏天开始圣兰姆巴特就没有钟也没有教堂(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这一点)。那儿也没有村落,整个就是一片垃圾堆。

  接着,不幸的卡尔·海因茨又受到其他问题的困扰。

  五月二日——我担心自己生病了。今天,在战壕中挨着我的约瑟夫·克莱斯特问我为什么经常把头扭向右边。我让他闭嘴,但这意味着我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我总有种幻觉,在我的右边,在超出我视线之外的地方有些白色的东西。

  五月三日——这个白色东西现在非常清晰,就在我正前方,它一整天都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问约瑟夫·克莱斯特在壕沟前面有没有看到一张报纸,他严肃地看着我——他是个蠢货——然后说,“前面没有报纸。”

  五月四日——它看起来像一件白色长袍。今天战壕里充满了一股浓烈的熏香味,但是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正在我写下这篇日记的时候,我确信在我面前有一件白袍慢慢地飘过,我甚至能看到袍子下的双脚。

  这儿不再赘述卡尔·海因茨日记余下来的内容,但将这些内容高度概括起来,似乎他逐渐乃至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一开始是幻听到钟声,被医生诊断为耳鸣;之后是一团白色物体慢慢变成一件白色长袍,然后是熏香的味道。最终他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他看到自己所在的战壕、战壕前的平地以及英国战线,他和自己的战友交谈并听从指令,尽管这有点难度,但他也听到圣兰姆巴特的钟声,看见一群小孩接连不断地向他列队行进,这个队伍由一个挥动着香炉的小男孩带领着。在这儿他离奇地记录上了一笔,“但是在八月份这些孩子们是不会拿着百合花的,现在他们的手上拿着百合花,为什么他们会有百合花呢?”

  越过边境之后,他的日记发生了有趣的变化,五月二日之后,除了两处引人注意的记录之外,日记中再也没有提到身体上的病痛。直到有一天这位中士意识到自己正遭受幻觉的折磨,之后他将自己的幻觉当成了现实。这个既看不见也听不清的人仿佛一个被愚弄的傻瓜,于是他写道:“我问是谁在唱‘圣母颂’,笨蛋弗里德里希·舒马赫抬起头自以为是地说没有人在唱歌,因为在当下唱歌是被严格禁止的。”

  在那晚灾难性的行军几天以前,这位病人在列队行进的时候产生幻觉,看到了最后一位人物。

  现在那位老牧师身着金色长袍款款而来,两个男孩分别牵着长袍的两边。他的样子和他临死时一模一样,只是在圣兰姆巴特的时候他的头上没有环绕一圈光环。但这是不符合理性的错觉,因为没有人头上会环绕一个光环,我一定要服用些什么药物才行。

  此时,卡尔·海因茨将圣兰姆巴特殉教的牧师形象完全当做真实的,只是认为那圈光晕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因此他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

  那位牧师捧起他的双手,日记里记录道,“仿佛在两手之间有着什么似的,然而在这件物品上笼罩着一团朦胧的雾霭。我那可怜的凯茜姑妈年老的时候就备受幻觉的折磨。”

  人们可能猜测当圣兰姆巴特大钟的钟声响彻原野的时候,那位圣兰姆巴特的牧师和那两个小孩在烈日下恳求怜悯时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卡尔·海因茨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据说就是他杀死了那位老牧师,并协助他人将那两个小孩钉死在教堂的门上。小孩仅仅三岁,在大声叫喊着“妈妈”、“爸爸”的哀号声中死去。

  当牧师手中的圣体匣上雾霭散去时,其他猜测卡尔·海因茨所见的人看见他尖叫一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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