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比赛。”莱说。斯塔希安·埃尔索已经离开,场内的人群渐渐散去。大赛第一轮结束。三十六位选手剩下了十八人,明天,十八人当中再决出九人。
“遗憾,”凯尔说,“今天挺忙的。”
莱一把搂上兄弟的肩膀,扮了个鬼脸。“你真有必要挨最后那一下吗?”喧闹声中,他低语道。
凯尔耸耸肩。“我希望为观众们奉上精彩的表演。”他说话时面带微笑。
“你最好别笑,”莱训斥他,“如果有人看到你快活的样子,一定以为你疯了。”
凯尔试图恢复日常的严肃表情,但失败了。他难以克制。上次他充满活力的时候,面临死亡的威胁。
他身上多处疼痛。他的甲片破了六块,法罗人十块。仅仅使用一种元素作战,超出他预料的艰难。凯尔一向不操心元素之间的差异,只管按需使用,因为他召唤任何一种都能得到回应。结果,凯尔一半的精力都耗费在不违反规则上。
但他成功了。
莱收回胳膊,点头示意阿恩人刚才战斗过的地方。“估计那家伙不会让其他选手轻易赢得奖金。”
“我以为 阿鲁卡德 胜券在握。”
“噢,他当然能行。但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如有时间,他的下一场比赛你应该看看。”
“我看看时间表。”
有人清了清嗓子。“殿下。凯尔大师。”是莱的侍卫托纳斯。他护送两人出了竞技场。返回王宫的路上,斯塔夫也跟了上来。凯尔离开王宫仅仅几个钟头,就像变了一个人。在他眼里,宫墙不再令人窒息,看到王宫也不再心烦意乱。
战斗的感觉妙不可言。兴奋,以及随之而来的释然,使他浑身上下得以放松,心满意足。几个月来,他头一次得以施展拳脚。当然了,不算彻底,而且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注意分寸、不能露出马脚,但是仍然很有 意义 。他极度渴求的某种意义。
“你今晚出席舞会吧?”登上殿前台阶时,莱问道。
“又来?”凯尔抱怨,“不觉得无聊吗?”
“政治总是令人精疲力竭的,但可以选择讨人喜欢的同伴。再说了,我不能永远让柯拉找不到你。”
“真是精疲力竭。”凯尔咕哝道。两人进了走廊,他在自己的寝宫前停步,莱继续向前,走廊尽头是一扇镶有金色R字母的门。
“那是我们该做的牺牲。”莱回头说道。
凯尔翻了个白眼,王子走远了。他伸手开门,忽然停止了动作。手腕上的一处擦伤暴露在外,他感觉掩在衣服底下的皮肤有好几处发青发紫。
明天的比赛,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推开门,脱外套的时候,忽然发现国王站在阳台的门前,正透过磨砂玻璃望着外面。凯尔如坠冰窖。
“先生。”他小心翼翼地说。
“凯尔,”国王招呼他,然后望向门口的斯塔夫,“请你出去等。”然后,他对凯尔说:“坐。”
凯尔坐到沙发上,身上的瘀伤转眼失去了炫耀胜利的资格,更像是背叛的印记。
“出了什么事情吗?”等侍卫离开了,凯尔问。
“没有,”国王说,“我考虑了你今早说的话。”
今早?今早已经恍若隔世。“什么话,先生?”
“你在Essen Tasch期间和莱保持距离。如今太多外来人涌进城中,我更希望你留在王宫里。”
凯尔心头一紧。“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您是在惩罚我吗?”
马克西姆国王摇摇头。“我不是惩罚你。我是在保护莱。”
“陛下,保护莱的人就是 我 。万一——”
“可是莱不需要你保护,”国王打断他的话,“以后都不需要了。为了保护莱的安全,唯一的方法就是保护 你 的安全。”凯尔听得口干舌燥。“好了,凯尔,”国王接着说,“你也不是很喜欢看比赛。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
凯尔摇摇头。“那不是重点。现在——”
“在王宫阳台上能看见中央竞技场。你就留在这里看比赛好了。”国王把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环放在桌上,“你也听得见。”
凯尔张了张嘴,终究没有提出异议。他吞着口水,双手握拳。“好的,先生,”他起身离座,“我也不能参加舞会了吗?”
“怎么会,”凯尔的语气带有几分不满,但国王并不理会,“进出王宫的人我们都记录在案。依我看,没有必要禁止你出席,只要你凡事谨慎小心。而且,我不希望客人好奇你去哪里了。”
“好吧。”凯尔喃喃道。
国王刚一离开,凯尔就走进另一头的隔间,关上房门。架子上的蜡烛亮了起来,借着烛光,他看到门板背后画有不少符号,每一个都对应着伦敦城中的一处地点。出门可谓轻而易举。他们关不住他。凯尔抽出刀,在胳膊上割了一道浅浅的伤口。等鲜血涌出,他用手指蘸了蘸,这次没有重新勾勒已经存在的符号,而是在门板的空白处画了一个新的符号:一条竖线,两条平行的横线,其中一条在上,指向右边,一条在下,指向左边。
当天早上,他在凯梅拉夫的帐篷里画了同样的符号。
凯尔不希望错过比赛,但如果谎言能够令国王安心,那就骗骗他好了。即使影响了国王对他的信任也无所谓。国王已有好几个月不信任他了。
凯尔冲着门冷冷一笑,动身去找他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