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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狂风呼啸,海浪起伏,小船颠簸不已。康纳瓦紧握着船头扶手,回头望着身后那白垩石海岬。海鸥在小船上空不规则地盘旋。脚下甲板突然一斜,他的手攥紧扶手,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巴努因走到他身边。小个子商人穿着一件厚重的羊皮袄,手拿一块烤好了的奶酪面包。他从上面切下一大块递给康纳瓦,年轻人摇了摇头。
“你最好吃一点。不然会把胆水都吐出来的。”巴努因说。康勉强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味道糟透了。他艰难地咀嚼着,咽下去。吃完面包,康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胃舒服了。
“他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高利亚撒?”他问道。
“四——五个小时吧。”
康打了个寒战。巴努因走过平甲板,到拴着的二十匹驮马和两匹乘用马的地方,把康的淡蓝色斗篷从马鞍上的背包里取出,拿回来披到康的肩上。康笑着说声谢谢。船又颠簸了一阵,在他们身后,康的“冶金尘”阉马惊得嘶鸣起来。康松开扶手,踉踉跄跄地走到他的马身旁,抚摩它的长鼻子。“你跟我一样,”康小声说,“咱们俩都没坐过船。”骑手的抚摸让马安静了下来。康拍拍马脖子,又回到巴努因身旁。
“石头城的军队正在高利亚撒吗?”他问。
“不,他们还没有进入奥斯特罗和加特的领土。他们最近一次战争是入侵高利亚撒以东六十里的埃德威,贾萨里将军在那里的海岸边打了两个大胜仗。他现在应该在巩固战果,我认为两年、也许三年内石头城都不会对加特人用兵。佩尔迪伊会是下一个面对石头城军团的部落。贾萨里很有可能在征服埃德威之前就已经在策划与佩尔迪伊的战争了。”
“这样早啊?”康问道。
巴努因笑道:“里加特的战争就像雷雨,来得快,很激烈,但很快就会结束。石头城人打仗可不这样,他们的目的是征服并且占领土地,对一名将领来说,什么因素最值得他深思熟虑?”
“勇气。”康不假思索地回答。
“错,是食物和草料。如果士兵挨饿了,无论他多么勇敢都没有意义。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每天会消耗数量惊人的谷物、果脯和肉类。五千匹马每天需要上百亩土地的牧草。每当进入敌人的领土时,贾萨里都得确保有充足的补给。所以现在他需要争取所有痛恨佩尔迪伊的部落。”
天上开始下起小雨来。巴努因从马背上的行李中取出一块帆布,带回船首。他把帆布展开举过头顶。康扯住帆布的一个角,雨下大了,两人挤坐在帆布下面。雨滴敲打着帆布,两个男人一起陷入了沉默中,各自想着心事。
康纳瓦在想里亚法德,他不止一次地想知道,要是对方第一次喊累康就把他带回家,他会不会因此而活下来。这点,康永远也不会知道,内疚如黑色的披风压在他身上。他们把里亚法德埋在许愿森林边上,这很不同寻常,但沃娜坚持说埋在那里很合适。她静静地坐在加里亚法和维奥卡身旁,对其他那些前来哀悼的人所说的话充耳不闻。里亚法德的父母似乎也因沃娜的话得到了安慰。里亚法德,他那瘦小的身体裹在毯子里,放在一辆两轮马车上运到森林边,在那里,加里亚法、康纳瓦和高凡农已经挖了一个很深的墓穴。沃娜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悼词,向众神称赞了里亚法德的灵魂,然后,哀悼的人们把酒洒在坟墓上,又用草皮覆盖了坟头,这才返回村子。
回来的路上,高凡农来到康的身边。“你后悔曾经拯救过他吗?”他问道。这个问题让康一时无言以对。
“你什么意思?”
“看看你付出的一切,却仅仅挽回他几个星期的生命,这值得吗?”
“你怎么想?”
高凡农耸耸肩,“别误会我,康。我有点说不清,这一切看起来都毫无意义。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不能走路,甚至不能控制大小便……”
沃娜正在他们身后,闻言走上前道:“你不能以你的标准来评价里亚法德作为人的一生。你不是他。他死时感到了幸福,没有几个人能如此幸福地辞世,相信我。”
“你说‘作为人的一生’是什么意思?”康问道。
“我看见他跑着穿过草地。”沃娜回答。康纳瓦想再问几个问题,可她只是笑了笑,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凡事自有因果,”她说,“以后我们再谈这个。”说罢,沃娜离开了人群——巴努因正在山脚等她。
“你能相信这一切吗?”高凡农喃喃道,“沃娜结婚了!”
“我为她感到高兴,”康说,“还为巴努因,他一直都很孤单。”
起程那天,沃娜当众拥抱了巴努因,还给了他一枚镶有蓝色蛋白石的铜制胸针。“这枚胸针带有魔法,”她低语道,“它能够找到回来的路。一定要随身带着它。”
“我会的。”巴努因说着,把它塞进鞍袋里。
去海边的旅程花掉了两个月时间,一路上他们拜访了不少村子。巴努因向康纳瓦介绍各个部落,以及他们的信仰和道德准则。可他几乎没有提起沃娜。康想知道商人是不是后悔和她结婚了。
在岸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们在一片俯瞰海岬的小树林里宿营。康纳瓦谈起了这个话题。巴努因微笑着说:“后悔?一点也不,康。我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
第二天清早,他们牵马走到港口。眼前的小船让康感到沮丧。它只有一个开放的平甲板和两块风帆,在他看来这船可不结实。
现在,坐在帆布下面,这个念头越发强烈。大雨倾盆,狂风嘶吼,暴雨持续了三个小时才逐渐消停。夺目的阳光照耀在后甲板上。巴努因把帆布甩到身后,站起身来。康在他身边抖掉帆布上的雨水。“我讨厌船。”他说。
“如果你能想到更好的渡海方式,我会很乐意采取的。”巴努因边说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呻吟,“我老啦,不能在帆布底下坐这么久。今晚我们会在一间了不起的酒馆里休息,那里的食物堪称绝妙,娱乐项目也是一流,而且床铺非常柔软。那对你将是一次很妙的体验。”说着,巴努因从口袋里掏出四枚银币,交给康纳瓦。
“这是干什么?”
“你会用上它们的,”巴努因笑道,“高利亚撒可没有免费的享乐。”
 
高利亚撒让康纳瓦大吃一惊,也让他备感不悦。巴努因告诉过他,这地方很大,康纳瓦想象这是一个有三河村两倍大的村子。可事实完全不同。高利亚撒乃是一座城市,铺在一个巨大的、丑陋的月牙形海湾旁。上千栋木头房子、仓库、马厩和马场挤在一起,仅仅由一条条泥泞不堪、臭气熏天的小路分割开。为数不多的几块空地被市场摊位占满了,而且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
巴努因和康纳瓦牵马挤过人群,来到仓库。一个只有一只耳朵、满腹牢骚的老人出来迎接他们。他和巴努因交谈几句后,便把马牵了进去。现在巴努因和康纳瓦徒步走进拥挤的人群。康感觉很别扭,他关于拥挤的经验仅限于节日庆典,那时候,人们都很高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不停地跳舞嬉闹。这里却没有乐趣可言。人们全都来去匆匆,面无表情,既不互相致敬,也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巴努因朝左转进一个小胡同,踩着铺在泥地上的木板,康纳瓦赶紧跟上。接着,他们转进另一条宽一些、也没那么拥挤的小路。“这里并非一直这样繁忙,”巴努因道,“只是现下交易季节到了,所以一下子拥来了上千名商人。”
“他们要去哪儿?”
“去旅者大厅,我要和贾森说些事情。他是高利亚撒的高级顾问,而且愿意买下——我希望如此——我带来货物的三分之二。我们以后只需要带六匹马继续旅程。”
旅者大厅气势恢弘,让人印象深刻。大厅约有两百尺长、六十尺宽,坐落在高利亚撒北边。它由木头建成,有两层楼高,没有窗户,不过每边都设有至少十二扇门。这是康所见过最大的建筑。在他看来,这栋建筑虽然宏伟壮观,但丑得出奇。建筑内部分成多个区域,左侧最远处设有长椅和桌子,供人们就餐。建筑正中有一片铺满沙子的圆形场地,四周围着几排座位,座位全部坐满了。康眼见一匹高头大马被领着围绕沙地转圈,拍卖师在为这匹马喊价。康纳瓦愣住了。这是一匹栗色牡马,跟它相比,里加特所有的马匹都成了矮子。
巴努因敲敲康的胳膊,康跟随他绕过沙地,来到就餐区。这里的桌子围绕着一个高高的讲台,多数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巴努因靠西墙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我们吃东西吧,”他说,“这里的食物无与伦比。”康朝四周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做饭的火堆。一些女人在中间穿行,收集餐盘。然后又有一些人,端着装满肉和蔬菜的餐盘和大杯的啤酒从外面进来。巴努因朝一个满头金发、身材纤细的姑娘挥挥手,她便穿过人群来到餐桌旁。巴努因问她有哪些现成菜品。女孩一样一样地报菜名:烤鸭、鸡脯肉、嫩牛里脊、辣天鹅肉、凉火腿、鸽子肉馅饼、牛舌、羊脑,云雀舌……菜单听起来似乎没有尽头,康纳瓦坐着一声不吭。巴努因为他们两人点了餐,女孩便离开了。康的目光紧跟着她。
“很漂亮。”巴努因说,康的脸涨得通红。
“你看贝那匹马了吗?”康决定换个话题。
“看见了。塔西利安马,是匹好马,速度快,身体强壮。作为赛马很不错,打仗却不行。”
“为什么,”康问道,“它们那么斗志昂扬。”
“我告诉过你,食物是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因素。那些马只能靠吃饲料生存,可有时候粮草并不充裕,而它们需要被骑上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塔西利安马得吃谷子才能维持住最好状态,而且它们太娇气了,很容易得肺病或长寄生虫。”
“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康说,“不过我会去学的。”
巴努因笑道,“没错,你会去学的,你的脑子很灵活。”
啤酒最先端上来,一并上桌的还有一大块带罂粟种子的烤面包。面包不错,康心想,尽管不如过世的博尔加做得出色。不过那荤菜,烤羊羔浇上用酒、醋和碎薄荷叶调的芡汁,味道没得说。康纳瓦风卷残云般把肉吃了个精光。等他们吃完水果馅饼,康向后靠着椅子,“真是棒极了!”他道,“就跟你说的一样!”
“在高利亚撒有很多乐子。”巴努因道,“不要只看见这座城市的丑陋外表就妄下结论。现在我得去找贾森了,你自己在大厅里四处转转。这里有不少可看可玩的东西,过两个小时我们在刚才拍卖马匹的地方碰面。”巴努因把那个女孩叫来结账,自己起身离开。女孩留下来,问康纳瓦:“你第一次来这儿?”
“是的。他们今天下午刚到。坐船来的。”
女孩伸手摸着康的脸,“这道伤疤怎么来的?”
女孩的碰触让康感到一丝尴尬。“被熊挠的。”他说。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疤吗?”这下她真的靠近过来。
“有。”
“我想看看它们。”
“你喜欢看人身上的伤疤?”康吃惊地问。
“我想看看你的。我一个小时后收工,你可以到我房间里来。一个银币,保证物有所值。”提到银币让康纳瓦想起伊莉亚萨,于是放松下来。
“我会去的。”康纳瓦说。
女孩笑着离开了。康纳瓦站起来,伸个懒腰,穿过人群来到那片圆形沙地,看人们买卖马匹。
拍卖结束后,康信步走出大厅,夜幕已经降临。康骑坐在围墙栏杆上,俯瞰着海边的城市。月色笼罩下的高利亚撒不像刚才那样丑陋了,灯光从成百上千扇窗户中透出来,街道被火把照亮。
康纳瓦爬下围墙,正打算返回大厅,这时左边的一阵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人正在上山,朝大厅走来。这个人个子很高,肩膀宽阔,头发很短,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康纳瓦看着他,心想这人身上的某些地方一定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这男子举止自信,步伐坚定,动作机警。康笑了笑,来人的举止实在很像卢西恩,一样的从容风范和傲慢气度。突然,几道黑影从路边蹿出,一柄刀刃闪过一丝寒光。那个男人察觉到危险,转身向第一个袭击者发起攻击。刺客向后倒去,紧接着第二个行凶者挥起棍棒,击中男人的脸。男人一下子摔倒在地。康抽出刀来,大吼一声,朝他们冲了过去。
两名刺客朝康纳瓦冲来,一人拿刀,另一个使用长棍。两人一靠上来,刀手抢先发起攻击。康纳瓦闪身踢中刀手的膝盖,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刀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康纳瓦跳过刀手,挥起左臂挡住砸下来的长棍,同时挥刀向上,魔灵之刃深深地砍进袭击者的肩膀。那人闷哼一声,仰面倒下,紧接着转身逃入夜色。另外两名刺客赶紧退到小胡同里。康没去追他们,转身来到受害人身旁蹲下。那人虽然一头白发,却不算老,据康纳瓦估计只有二十五六岁。血从太阳穴上的一道伤口淌下来,那人挣扎着跪起身子,咒骂了一句。康纳瓦扶他站起来。
“来吧,我扶你去大厅。”康说。
“我能走,朋友。”高个子男人道,“我以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他瞥了一眼康脸上的伤疤,“就跟你一样。你是怎么弄的,狮子?”
“熊。”
“你能活下来真走运。”
康笑了起来,“你也是。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咱们查查看。”说着,他走近躺在地上呻吟的刀手。刀手的腿从膝盖下面被打断了,小腿扭成一个骇人的角度。
高个子男人跪在他身边,“谁派你来的?”他问道。刀手咒骂着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我不会告诉你的,石头城人。”
“这倒可能是真话。”高个子男人答道,随手捡起刺客掉在地上的刀。
康纳瓦看见男人眼中的杀气。“不要杀他。”他轻声说。
男人的双手顿住了,接着肩膀放松下来。“你冒险救我,我怎能拒绝你的请求?好吧,我不杀他。”他低头看着受伤的刀手,“我们把你扔在这儿,你的朋友会回来救你吗?”
“会。”刀手呻吟着说。
“那好吧,后会有期。”说着,他把刀扔在刀手腿上,转身走开了。
康纳瓦跟上他,“他叫你石头城人,你是从那儿来的吗?”
“没错,我叫瓦雷努斯。你对石头城感兴趣?”
“我和朋友打算去那里游历,我十分期待着学习那里的东西。”
“那是座伟大的城市,小兄弟,是世界的中心,现在我得去处理一下伤口了。”男人停顿了一下,“那么,告诉我,我到底欠谁一条命?”
“我叫康纳瓦。”
“加特人?奥斯特罗人?哪儿呢?”
“里加特人。”
“啊,对,海对面的部落,我听说过。据说那是一个骄傲的民族。你们崇拜大树,诸如此类的东西。”
“我们不崇拜大树,”两人一边朝大厅走,康一边说,“我们崇拜掌管空气和水流的诸神,还有土地的精灵。”
“只有一个神明,康纳瓦,那就是石头城。”瓦雷努斯在大厅门口停住脚步,“告诉我,康纳瓦,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康反问道。
瓦雷努斯疲惫地笑笑。“我的头伤得太重,没办法跟你辩论。总之我欠你的,里加特人。”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康纳瓦,走进大厅。
 
贾森年近六十,矮个子,斜肩膀,秃顶,独眼,瞎了的左眼上蒙着一块红布,肌肉发达的上臂缠着金色绷带,每个手指都套着花哨的戒指。
“你似乎心事重重啊。”巴努因说。贾森深吸一口气,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个精明的商人身上。让他欣赏的人可不多,这个商人算一个。
“我在想过去的日子。”
“没什么好事情吧。”巴努因道。
贾森笑了,“敏锐,几乎跟我一样。”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和巴努因谈生意,最后决定买下商人的马。两人握手时,贾森意识到自己出价太高了,“你要把钱兑换成金子吗?”他问道。
“钱先放你那儿,”巴努因说,“到秋季我还会回来。”
“你还真容易信任别人啊,巴努因。”贾森道,“你要是没回来呢?”
“那就把它给康纳瓦,他和我一起四处游历。如果我们两人都没回来,就把钱送到三河村,交给我妻子。”
“你结婚了?祝贺你,巴努因。就照你说的办。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巴努因笑着说:“我信任你,远甚于我自己的金子,贾森。”
独眼商人既感动,又有些尴尬。他起身和巴努因道别,从局促的办公室走到狭窄的走廊,上楼来到旅者大厅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客人正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双腿伸直,搁在坐垫上。贾森注意到他把靴子脱掉了,这让他有些意外。
“我听说你被人袭击了。”贾森说着,打了个响指。一个年轻的婢女快步走上来,把红酒倒进蓝色的玻璃杯里。贾森抿了一口酒。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瓦雷努斯说,“他们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以为石头城的武士不可战胜。”
“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瓦雷努斯说着,把脚放在地板上,坐起身来,眼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贾森拖过一把椅子坐在瓦雷努斯对面,看着瓦雷努斯脸上的淤青,“谁救了你?”
“一个里加特年轻人——年轻,不值一提。”
贾森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客人。说到“救”字时,瓦雷努斯的脸色变了。变化转瞬即逝,但贾森注意到了。“你从俘虏口中套出什么消息了吗?”商人问。
“没有。”
“啊,那么,你把他杀了?”
“没有。康纳瓦要求我饶了他。”
贾森向后靠着椅背,笑着说:“要求你,脑袋上那几下子一定打出你的好心情了。这不像你啊,瓦雷努斯,饶恕你的敌人。”
“我来这里是要谈别的事情。”瓦雷努斯说着,看了旁边婢女一眼。
“啊,没错,别的事情。”贾森朝婢女挥挥手,后者鞠了一躬便离开了房间。贾森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他说的是石头城语:“贾萨里将军非常慷慨。我在伊瑟伦的人带话来说,他带着三千金币出来寻求妥善保管。”
“其中只有五百枚是你的。”瓦雷努斯提醒他,“剩下的要送给我们的盟友。”
“盟友?你们没有盟友,只有仆人。你要求我在加特的……朋友做什么?”
“大量的谷物、牛肉,多余的马匹,还有两千名辅助骑兵。每个武士十枚银币,不过他们得自己备马。”
贾森往杯子里添了点酒,“如果找不到叛徒,石头城人,你会怎么做?”
“我们仍然会取胜,贾森,但会慢很多。听着,我不会把盟友当作叛徒,他们是在帮我们打败他们自己的敌人。这里并不存在背叛。”瓦雷努斯站起身,“我想我该回床休息了。我的脑袋疼得就像冥王在里面敲鼓一样。”
高个子的银发武士迈步走出房间。贾森看着他离开。这个石头城的武士是个难缠的家伙,毫无畏惧。不过……
贾森走出房间,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走进一间狭小的侧屋,那里有四个男人在等他。其中一个男人肩膀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另一个的腿上固定着三块夹板。
“怎么回事?”贾森问。
没有受伤的两人中,一个瘦瘦的、秃顶麻脸的家伙说:“我们本来已经得手了,可这时一个年轻人冲了上来。他打断了瓦里克的腿,还刺伤了杰恩。他速度很快,贾森,而且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我们撤退了。”贾森没说话。他们明知道那个年轻人没有同伙,可他让他们害怕了。他转过来问瓦里克:“腿怎样了?”
“伤口很干净——就在膝盖下面。不过需要几个星期我才能走路。”
“瓦雷努斯为什么会让你活下来?”
“那个男孩叫他不要杀我。跟你说啊,贾森,当时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的意思是,那男孩要求他不杀你?”
“不,他只是说:‘不要杀他。’我以为我死定了……感谢塔拉尼斯神!”
“如果瓦雷努斯当真要杀你,你认为那小子会怎么做?”
瓦里克耸耸肩,“我不知道。”
“他带着刀吗?”
“带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描述当时的情景,说详细点。”瓦里克照做了。贾森听着,又让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准备动身离开。这时,麻脸男人又开口了:“何不把那混蛋直接弄死在床上?”
“我该把你弄死在床上。”贾森说,“你觉着我想把贾萨里变成我的敌人?我绝不能让瓦雷努斯死在我的房子里。不过,我原以为你们四个人足够了。我太蠢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竟被一个男孩子吓跑了。”
贾森沿着走廊来到大厅。几个女人正在高台上跳舞,他扫视着大群的围观者,发现了巴努因和那个年轻人。他打量着年轻人,然后叫一名侍女去找巴努因。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贾森取出两个杯子和一瓶酒。不一会儿,巴努因进来了,身后跟着里加特年轻人。男孩的动作灵活,平衡感极佳,正像一名战士。贾森示意客人们落座,给他们倒酒。“你这位年轻朋友帮了我一个大忙,巴努因。”他说,石头城商人似乎很吃惊地看着旅伴。“他帮我的一位客人打退了劫匪。我欠他的。”说着,他冲康纳瓦笑了笑。
“那没什么。”康道,声音低沉洪亮。这个声音终有一天将权倾天下,贾森心想。他的独眼盯着年轻人脸颊上的伤疤,还有金色和绿色的双眸。“啊,”他说,“你就是那个战胜巨熊、拯救公主的小伙子!”
“是有一头熊,”康纳瓦说,“但没有公主。”
贾森指指康腰带上的刀,“跟熊搏斗时就用的这把刀吗?”
“是的。”
“我能瞧瞧吗?”
康纳瓦起身抽出刀来,刀柄朝前递给商人。“真漂亮,”贾森说,“要是你想卖掉它……”
“我不卖。”康说。
“我不怪你。”贾森把刀还给康,又看向还没缓过神的巴努因,“我猜,你的年轻朋友还没跟你说起他的英雄事迹吧?”
“还没有。”巴努因试图掩饰自己的恼怒。
“他打败了四个劫匪,打断了一个人的腿,刺中另一个的肩膀,余下两个逃跑了。他还极富同情心,我的客人本打算杀死一个劫匪,可康纳瓦制止了他。”淡蓝色的眼睛转向康纳瓦,“为什么?世上少些劫匪难道不好吗?”
“我杀过几个当死之人。”康纳瓦说道,“但那是在战场上。那个劫匪当时却毫无还手之力。”他耸耸肩,“我不后悔。”
“有些事情,只有年轻人才会说出口。”贾森说着走到一口箱子旁,打开盖子,取出一只口袋丢给康纳瓦,“这里有二十枚银币,收下它,算是我的一点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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