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索拉克注视着庄家洗完牌，尔后分发给旁边的男子。
酒商签过牌后，将它们传回给了这个来自奥塔鲁克车队的
庄家。不算索拉克的话，有五个男人围在这张桌子。其中
一个在作弊。
索拉克拾起他的牌，将它们展开，匆匆一扫。
赌注是十银币。有人把钱币放进铁罐，酒商放弃这三
张牌，庄家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三张新牌。酒商拾起它
们擎入手中。他红润的双下巴纹丝不动。
年轻的黑发贵族取了两张。魁梧的牲口贩子取了三张。
索拉克刚好够，秃顶的陶币商人取了两张。
“庄家两张，”车队商人说着，给自己发了两张牌。
酒商以十银币开局。
“我跟你的十银币，再加上十个，”黑发贵族说。
“你得出二十个，”庄家对牲口贩子说。这个强壮的
男人咕哝着再次看了看自己的牌。“我跟，”他数出二十
枚银币，扔到桌子中间的黑罐里。
“我再加二十个，”索拉克连牌的没看就说了。他把
钱币投到台面上。
“对我来说太贵了，”陶币商人说，他合拢纸牌，搁
在桌子上。
“我跟你的二十，”车队商人说，他的视线跟索拉克
在同一高度相遇，“再提二十。”酒商合牌了。牲口贩子
和黑发贵族跟索拉克一样继续跟。
“开牌，”索拉克说。
车队商人在桌上摊牌的时候笑了起来。“痛哭吧，朋
友们，”他得意洋洋地躺回椅子上。他有一张三法师和一
张四法师。牲口贩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把牌扔到一边。
“真受不了，”贵族轻叹道，这时商队商人笑着去拿
罐子。
“四张龙，”索拉克说。他把牌摊开。车队商人跳了
起来，把椅子整个掀到了地板上。
“不可能！”他叫道。
“怎么不可能？”索拉克平静地抬头看他。其他玩家
相互交换着紧张不安的眼神。
“是啊，”贵族说。“为什么不可能？”
“他从袖子里抽出来的！”车队商人歇斯底里地说。
“不，事实上，我是从你的左靴顶上抽出来的，”索
拉克说。
车队商人的眼睛睁大了，不由自主地向下瞄了一眼高
帮靴。
“你扔掉的牌是一张六杯和一张二杖，”索拉克说。
“你起的是一张剑龙和一张四星。你就是这么知道我有四
张龙是不可能的，因为剑龙和四星都在你的左靴顶上，你
换牌的时候把它们藏在那里。”
“胡说！”这个商人大喊。
两个半巨人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
索拉克瞥了一眼其他的玩家。“如果你们看看他左靴
帮里面，会发现四星还藏在那儿。在他的右靴帮里面，你
们会找到两张法师。他一开始有四张，每套一张。”
“我认为我们最好检查一下这靴子，”年轻贵族狠狠
地瞪了车队商人一眼。
两个半巨人来到车队商人的背后，去抓他的胳膊，但
是这个人的动作令他俩措手不及。他的手肘击中了一个半
巨人的肚子，迫使其喘不过气来，然后用高背椅使劲砸到
另一个半巨人的脚上。当这个半巨人痛苦地尖叫时，车队
商人挥拳打中了他的小腹。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这都是
一瞬间的事情，等到其它房间里的守卫围过来后，这个商
人的铁剑已经出鞘了。
索拉克的手迅速伸向自己的剑柄，但是当手指收拢时，
他忽然没感觉了。一个新的魂魄涌到前面，索拉克感到天
旋地转，眼前一黑。每当黑影从他的潜意识中苏醒过来咆
哮时，就有一种冰冷的寒意在他的体内扩散。
车队商人嚎叫着挥起剑来，瞄准索拉克迎头劈下，黑
影闪电般拔出高锥，挡住了这一击。铁剑撞到精灵钢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便像玻璃做的一样粉碎了。商人顿
时瞠目结舌，但马上回过神来，一脚踢向了桌子，圆桌的
翻倒使得纸牌、钱币和酒杯乱飞，在他和索拉克之间形成
一道有效的防护。黑影举起高锥，从高处砍下来，把整张
桌子切成了两半，就好像这坚硬厚实的阿佳珐利木不比奶
酪片结实多少。
车队商人想逃，但却发现通往门口的路被一帮武装的
半巨人和半精灵守卫挡住了。他咒骂一声，转过头来看着
索拉克。
“去死吧，杂种！”他喊道，抽出一把黑曜石匕首，
把它投向索拉克。
黑影突然间下潜，监护人上前来了，匕首凝滞在半空
中，离索拉克的胸膛不过数寸。索拉克的眼睛一眨，匕首
在空中慢慢调了个头，指向了车队商人。这人瞠目结舌，
等到匕首像发怒的马蜂一样冲向他时，惊讶变成了惊恐。
他转过身，试图逃跑，可是利刃扎进了他的肩胛骨之间，
他倒向地板，惯性令他在瓷砖上滑了出去。他撞翻了一张
桌子，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
整个赌厅一片寂静，随即顾客开始窃窃私语。索拉克
走到作弊者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弯腰从这个死人的靴帮
里抽出一张牌。是一张四星。他把这张牌展示给其他玩家。
“你们自己分赌金吧，”他说，
“按照你们出的数目。
至于这个抽老千的那份，你们可以平分。”他转身把这张
牌扔回到尸体。它落到了作弊者的胸前。“在这个赌坊，
是不能容忍作弊的，”他补充道。“你们可以把台面上我
那份分了，作为打扰你们的道歉。”他朝一个女服务生示
个意。“我请这几位先生喝酒，”他说。
“谢谢，”酒商紧张地吞咽一口。
年轻贵族凝视着桌子碎片，然后转而盯着索拉克的剑。
“那张桌子是坚固的阿佳珐利木！”他惊疑地说。“你一
下子就把它砍成两半了！”
“我的剑是钢的，而且剑刃很锋利，”索拉克说。
“锐利到足以粉碎铁剑？”牲口贩子说。“钢刃也做
不到。除非是附魔剑。”
索拉克回剑入鞘，闭口不答。
“你是谁？”牲口贩子问。
“我的名字是索拉克。”
“对，你一开始玩的时候就说了，”牲口贩子回答。
“但你是什么人？”
索拉克看着他。“一个半精灵人。”
牲口贩子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索拉克还没回答，其中一个半巨人上前轻轻拍了拍他
的肩膀。“女士想见你，”他小声说。
索拉克朝二楼仰视，看到克莉丝塔透过她办公室的珠
帘窗在俯视他。他点点头，朝楼梯走去。他身后的顾客们
陷入兴奋地讨论中，他们刚才可都是目击者。
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接待室的半精
灵们恭敬地默默看着他。他穿过珠帘门，走进克莉丝塔的
办公室。她站在书桌后面等着他。
“很抱歉我毁坏了东西，”他先开口。
“不必介意，”克莉丝塔绕过书桌。“让我看看你的
剑。”
他皱起眉头。“我的剑？”
“求你了。”
他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精灵钢，”她轻声说。“请……翻过来让我看看剑
身。”
他照她要求的做了，当她读到剑上的铭文时，他听到
她深吸一口气。“高——锥！”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她抬
头看着他，睁大的眼睛中充满敬畏。“我做梦都没……”
她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女士……”其中一个半精灵守卫在珠帘那边说。
“是
真的吗？”
“是真的，”她一脸惊讶地盯着索拉克。
这个守卫凝视着索拉克，然后他跟其他人一起走进房
间。
“怎么回事？”索拉克说。“什么东西是真的？”
“你拿着高锥，远古精灵王之剑，”克莉丝塔说。“此
剑所向无敌。难道古老的传说有可能成为现实？”
“什么传说？”
“每个精灵都认为仅仅是老掉牙故事的传说：‘有一
天，将会出现一位斗士，一位能将所有部落统一的新王，
你可以通过高锥剑认出他’。每个在城中长大的混血精灵
都知道这个传说，只不过谁都不相信。这把剑已经消失一
千年了。”
“但我不是国王，”索拉克说。“这把剑是我从武利
炽大主教那里得到的礼物，那也是别人托管给她的。”
“但是她给了你，”克莉丝塔说。
“但是……它的确不能使我成为国王，”索拉克反驳
道。
“它让你成为了传说中的斗士，”克莉丝塔回答。
“高
锥剑的力量决不会效力于配不上它的人。”她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视若
无睹。”
索拉克转向那些半精灵守卫，他们敬畏地看着他。
“这
可真荒谬。你们请全都出去吧。给我出去！”
他们匆忙转身退出门口。
“当这个消息广为传播后，”克莉丝塔说。“城里体
内奔流着精灵血的男女会开始对你好奇，索拉克。会有些
你不愿做的事情要干。其他人会来偷你的传奇之剑。如果
在沙漠流浪的部落听到——”
“等等，”索拉克说。“仅仅是因为某个围绕一柄剑
的传说，并不意味着我要承担什么。我不是微服私访。如
果非要说是哪个人的斗士，那我为圣者而战。”
“那这个传说怎么办？”克莉丝塔揶揄地问。
“最后说一次，我不是国王！”索拉克抗议道。“我
甚至不是纯种的精灵！精灵王的血脉自奥隆就死绝了。我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你还知道奥隆的名字，”克莉丝塔说。
“只是因为我从佩林人长老那里听到了这个故事而
已，”索拉克恼怒地说，“就像你听到这个传言一样。这
也许是他的剑，但光靠这把剑不能让我成为奥隆的后裔。
如果一个人类从我这里偷走了它呢？会让一个人类当所有
精灵的国王吗？如果它是你的，那这个头衔会落到你身上
吗？”
“让我拿一下，”克莉丝塔伸手道。
他叹了口气。“如你所愿，”他把剑递给她。
她的手指握紧剑柄，同时咬住下唇，低头像注视圣物
一样看着剑刃，然后她做个深呼吸，舞了一圈，接着尽可
能举高，朝书桌劈了下去。剑刃深深地咬进木头，卡在了
那里。
“盖斯的血啊！”索拉克说。“你在干什么？”
她哼唧着拼命往外拔，第三次尝试时，终于拔出来了。
“我曾经在竞技场上打过，”她说。“我不是个举不起剑
的弱女子。我的守卫能证明没人可以做这么猛的攻击。你
来试试看。”
“在你的桌子上留下更深的伤疤？”索拉克问。
“听我的吧。”
他摇了摇头，取回剑来，然后狠狠地砍向书桌。沉重
的桌子从中间崩离破碎，这把剑把它完全砍成了两半。
“根据传说，这剑刃的附魔不会为其他人效力，”克
莉丝塔说，“而且一旦落入亵渎者手中，就会粉碎。附魔
只会效力于这位斗士，因为他的信念是真实的。你多半就
是那名斗士。你就是正统的国王。”
“可我说了我不是国王！”索拉克说。“我不相信！
我的信念在哪儿？”
“在你给予自己的使命中，在你必须追寻的过程中，”
克莉丝塔回答。“传说也提到了那点。”
“说什么？”
“它说：‘那些信任斗士的人民会为他欢呼，但是他
会拒绝皇冠，因为精灵们已经陷入颓废。他们必须先从衰
败中振兴，让他值得接受成为国王，就像精灵王之剑高锥
一样，在能够性情真挚前，离散的部落必须也心灵顽强，
亦要信仰坚定。’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具备了传说中的所
有条件。”
“我不是国王，”索拉克怒道。“我是索拉克，无论
传说怎么描述，我都无意成为国王或者戴上皇冠。”
克莉丝塔笑了。“如您所愿，”她说。“可是你将发
现这由不得你。如果你不想让我说出去，那我就不说，但
是你不能否认自己的命运。”
“先不说我的命运会是如何，”索拉克说，“目前要
紧的是寻找圣者。你说过你会调查蒙面同盟的。”
“我是说过，”她回答。“我听说蒙面同盟的成员几
乎到处都找得到，但有一个善良之地可以联系他们，就是
醉巨人酒店。那儿离这里不远。不过你要小心，不要明目
张胆地去询问。想联络的标志就是把你的手盖在脸的下半
部，就好像蒙着面纱一样。要是有任何蒙面同盟的人在场，
你就会被监视和跟踪，有人会联络你。”
“醉巨人酒店，”索拉克说。“我怎么找到它？”
“我让我的守卫带你去，”克莉丝塔说。
“不，我还是自己去吧，”索拉克说。“事实上，他
们可能会怀疑我。如果我跟护卫一起去，只会令事情更糟
糕。我是想去找出这些人，而不是恐吓他们。”
“我给你画个地图，”克莉丝塔转向书桌。她对着两
半的桌子凝视了一会儿。桌面全都散落到了地板上。“经
过重新考虑，”她说，“也许我给你说说方向就行了。”
索拉克离开后，她的守卫队长返回来犹豫着说：“我
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跟着他？”
她摇了摇头。“他不会愿意的。”
“但是如果他有什么不测……”
“那么传说就是假的，”她说，“正如我们一直认为
的那样。”她低头盯着桌子的碎片。“而且，我不愿惹他
生气，你呢？
* * *
一群乞丐背靠着墙坐在水晶蜘蛛的街对面。他们六个
盖着雨篷，裹着肮脏破旧的兜帽斗篷，用以抵御傍晚的寒
气。当索拉克从赌坊出来时，其中一个乞丐捣了捣他的同
伴们。
“他在那儿，”他说。
罗坎抬起头，把他的兜帽稍微推到一边，以便用他那
只好眼看得更清楚。“你确定是他？”
推他的那个圣堂武士点点头，但是把视线转开了。如
果没有特别必要，他不想看到这个生满恶心伤疤的强盗。
“我不是一直在监视他吗？”这个圣堂武士急躁地说。他
不喜欢被迫跟这个人渣交谈。这件事越快结束越好。
“上，
抓住他！他就一个人。”
“我准备好了就会行动，圣堂武士，”罗坎简单地回
答。“这个杂种害得我很惨。我不想让他死得太快。”
“但是他就要走了！”
“你冷静点，”罗坎说。“我们跟着他，但要注意保
持距离。我会挑选时间和地点的。”
索拉克先走了一段，罗坎对其他人点点头，他们不约
而同地站了起来，朝索拉克走的方向跟去。这个圣堂武士
起身急忙赶上他，但是罗坎抓住他的斗篷，把他拉了回来。
“你想去哪儿？”他问。
“什么？当然是看你杀这个半精灵人了，”圣堂武士
说。
“当然不是，”罗坎把他推了回去，猛烈程度足以让
他在路中间一屁股做到地上。
“呆在这儿，
别他妈管闲事。”
“可是我要看着……”
罗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追向远处的目标。这个圣堂
武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厌恶地瞪着罗坎的背影。曾经有
一个时代，没人胆敢这样对待他。可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卡拉克已死，圣堂武士失去了他们的魔法。在卡拉克时代，
圣堂武士已经让每个人心中对他们的恐惧根深蒂固，即使
他只是瞪着某个人，对方也会感到恐惧。如今他充分明白
了，不得不害怕罗坎这种人，胸口的感觉可不怎么舒服。
他留在后面，注视着强盗们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不安地舔
了舔嘴唇。提莫不会高兴的，但是提莫不在这里，是罗坎
在。
他们跟踪着远处的索拉克，其中一个强盗凑到了罗坎
旁边。“杀了这个杂种以后再怎样？”
“等这个活干完了，你就自由了，”罗坎一边回答，
一边在曲折的街道上跟踪索拉克，令他保持在视野内。
“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提莫？”
“你不能，”罗坎说。“不过别害怕，沃拉。他对你
不感兴趣。我们对于他的诡计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有
一个大得多的游戏要玩。我们只是他临时利用的工具，用
来满足他的暂时需要，然后就不再跟我们有关系了。”
“这完全是次糟透了的投机，”沃拉咕哝道。“我们
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儿。”
“我们赚了不少钱。”
“还是得不偿失啊，”沃拉酸溜溜地回答。“我们不
但没有从尼本奈雇主那里收到付款，现在还成了暴露的间
谍。去奥塔鲁克的商队已经离城，他们领先了一整天。即
使我们设法弄到一群快速赤鳞鸟——何况我们弄不到——
也肯定来不及赶到那里警告他们。他们会照计划袭击商队，
那就自投罗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罗坎阴沉地回答。“你指望我
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另一个强盗基辅说。“完蛋了。就
算我们的同伴逃得了，他们也还要横穿戈壁荒原，就算沙
漠杀不死他们，他们回哪儿去？我们回哪儿去？”
“我们还有梅吉洛特山的老窝，”罗坎说，“我们还
有自己的女人，还有没参加这次远征的男人。”
“只有一点点人，”基辅说。“还不够伏击一个小商
队。”
“我起家的时候比那还少，”罗坎说，“我可以东山
再起。绝没有完蛋。”
“那你不打算听这个圣堂武士的命令，留在这里为他
干?”沃拉问。
“罗坎只会为自己干，”这个强盗头子的声音近乎咆
哮。
“但是……你的脸怎么办？”基辅问。“你说圣堂武
士许诺治好你的伤口，只要你忠心于他。”
“空头许诺，”罗坎恨恨地说，“他肯定根本不打算
守信。他认为这样可以牵制我。他会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那……干吗跟这个半精灵人费事呢？”另一个强盗
问。“为什么现在不简单地一走了之？”
“翟瓦科说得对，”第五个成员提甘说。“在我们撞
见城市守卫或者背叛圣堂武士之前，赶紧离开这城市吧。”
“等这件事一搞定，你们能他妈去哪儿就去哪儿，”
罗坎说。
“如果你们想出去，那掉泥海里憋死也与我无关。
但是这个半精灵人要为他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我弄死他
后，就回去杀掉那个圣堂武士。”
“去跟一个亵渎者硬干？”翟瓦科说。“我不去。”
“我也不去，”基辅说。“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提
莫能干什么，你还认为你能杀死他？”
“他会以为我是他的人，被治好脸的承诺和给我的财
富牵制着，”罗坎说。“我会扮演他的马屁精，一有机会，
我就扭断他的脖子或者刺穿他的肋骨。”
“别拉上我，”沃拉说。“我受够了整件事情。我受
够了。”
“这个半精灵人死后你才能退出，不是死之前！”罗
坎抓住他的喉咙说。“干完后你爱烂哪儿烂哪儿去。”
“好吧，”沃拉压声说。“等这个半精灵人死后。但
是我不想跑去杀圣堂武士。”
“我们都不参加，”基辅说。
“随你们便吧，”罗坎松开沃拉，继续跟踪索拉克。
他现在差不多出了视野，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跟紧一点。
街道变得很暗，几乎是一片荒凉。只有一些房子里燃着灯
火。索拉克折向另一条街，他们赶紧追上他。他们来到拐
角，看见他进入一条狭窄弯曲的街道，街两边从紧靠的房
子之间引出几条小巷。这是埋伏的绝妙场所。
“我们做个了结吧，”沃拉走上前去，伸手够剑。
“等等，”罗坎抓住他的胳膊。索拉克走进了一间酒
店，这条街上只有这间房子里面还燃着灯火。他进去的同
时也有人出来。这伙强盗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过。
“我们等到他出来，”罗坎说。“沃拉，你和提甘在
那边的巷子做准备。”他指着窄街对面遍布黑暗和垃圾的
小巷。“翟瓦科，你和基辅在对面蹲点。我在这条街靠近
酒店入口那里等着，假装喝醉了。他出来的时候，我会让
他过去，然后从后面上来的同时，你们几个也出来拦截他。”
“要是他不是独自出来呢？”提甘说。“要是有人跟
他一起呢？”
“那只能怪他们倒霉了，”罗坎说。
* * *
索拉克在酒店外面略微停了一下。这是一栋用灰泥和
晒砖垒成的陈旧二层楼，跟这个区域的很多房子一样，绝
大部分石膏都剥落了，露出了下面的砖头和灰泥。入口处
没有顶棚遮掩。一列短木阶通往一个拱形凹陷的镶钉厚木
门。门上面挂着一个招牌，画着喝醉的巨人图案，像极了
新手涂鸦。门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两扇窗户，现在正紧闭着
以抵挡夜晚的寒气和成群的夜虫。
两个人从酒店出来，经过索拉克身边。他们走起路来
有点摇摇晃晃。他们走过的同时，索拉克听到店里传来呼
声和笑声。他走上楼梯，穿过大门。
他在玄关那儿站了片刻，往里打量。这间店呈现出长
长的空旷矩形，左边是扁木桌和长椅子，右边则是一列酒
吧台。酒吧台后面是粗糙肮脏的木制酒架，里面摆着一堆
大酒瓶子。少许油灯提供了酒吧台区的照明。大方烛粗得
足以直接竖立起来，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一根，蜡液滴到了
桌面上。内部的墙壁跟外面一样，都是灰泥所制，很多地
方的石膏都脱落了。地上的厚木板已陈旧褪色。
这里的气氛跟克莉丝塔餐厅的优雅截然不同，顾客似
乎也很适合这种气氛。这是一群粗鲁暴戾的人，索拉克注
意到酒吧两端尽头站着几个半巨人，始终在审视客人。他
们人手一根木棒，有的腰带里插着黑曜石刀子。在索拉克
进来的时候，离门最近的那个半巨人打量了他一眼。他的
目光逗留在这把剑上，剑柄从索拉克敞开的斗篷下露出来
了。他进来后，一些人抬头看了看他。索拉克停下来环视
四周，然后把手捂在嘴上，就像心不在焉地蒙着下巴。即
使有人认出了这个信号，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走向酒
吧台。
“要点什么，陌生人？”酒保问，用一块葬兮兮的抹
布随意地擦拭他面前的酒吧台。
“我能要点水吗？”
“水？”酒保扬了扬粗眉毛。“这是酒店，朋友。如
果你要水，去水井那儿喝。我这儿是做生意的。”
“好吧，”索拉克说。“那我就要点酒。”
酒保转了转眼珠。他朝身后的酒架指了指。“我有各
种各样的酒，”他说。“你想要哪种？”
“随便一种，”索拉克说。
“你没有偏好吗？”
“都一样，”索拉克说。
酒保恼火地叹了口气。“嗯，你想要便宜酒、中档酒
还是昂贵酒？”
“只要是我买得起的酒，”索拉克放下两个银币。
“这能买到这里你所喜欢的任何东西，”酒保说着，
一个流畅熟练的动作把钱币扫过来。他把一个酒杯放到索
拉克面前，然后取出一个板凳，到离酒吧台稍远的地方，
爬到架子顶上够到一瓶酒。他把酒瓶上那层灰吹掉，打开
它后，放在了索拉克面前。
“够付这一整瓶酒吗？”索拉克问。
酒保吃吃笑了。“朋友，够付大多数人在这儿喝一整
晚的，还有找零。我不知道你打哪儿来，我也不会真正在
乎，但你很明显是刚到这个城市。给一些友好的建议：你
自己最好对物品价格有点概念。我刚才本可以欺你外行的。”
“能遇到诚实的人真好，”索拉克说。
“呃，诚实可不会让我富起来，”酒保说。
“你愿意同我一起喝么？”
“不用考虑我愿不愿意。”酒保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
然后替自己和索拉克注满。“我们为什么而喝？”
索拉克用手捂住脸的下半部。“为新的同盟如何？”
说话时，索拉克下潜，让监护人上前来。
酒保耸耸肩。“适合我。”他跟索拉克碰杯后一饮而
尽。“我的名字是崔格。”
“索拉克，”监护人对心中的索拉克等人说：“他知
道这个信号，但他很警觉。”
崔格看到索拉克滴酒不沾地放回酒杯。他皱起了眉头。
“你打算要面包，所以不喝酒？”
“我不喜欢酒。”
崔格转了转眼睛。
“那你干吗要买我最贵的一瓶酒？”
“因为你没有水，就像你说的，你要做生意。”
崔格笑了。“你是个怪人，朋友。你来酒店，却不喝
酒。你买了我最贵的酒，却不屑尝试。不过，像你这样付
帐的客人有资格反常。”
监护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探测其大脑。他知道蒙面同盟
的事情，也注意到了索拉克明目张胆的言谈，但他不是地
下组织的一员，也没跟他们联系过，只知道这家酒店是他
们频繁接头的地点。他私下里支持同盟的信条，不过他们
故意对他隐瞒，以免他被逮去问话时，向圣堂武士出卖他
们。
“这个男人不能帮助我们，”艾龙说。“我们在跟他
浪费时间。”
“时间决不会浪费，”索拉克回答。“只是在流逝。
崔格认出了这个信号。其他人也可能认出来。”
“你这里似乎有一群有趣的人，”监护人说。
崔格耸耸肩。“我开业晚，关门也晚。吸引夜民。”
“夜民？”
“那种昼伏夜出的人，”崔格笑道。“我敢说你不是
城里人。在外头，人们都是跟太阳同起同宿。在城市，情
况就不同了。城市永远不会睡觉。我本人喜欢夜晚。它的
寒冷和黑暗适合我的性格。夜民也往往更有趣些。我这儿
有各种各样的夜民。”
“你是指哪种？”监护人问。
“哦，任何你所能想象类型的人，”崔格回答，“除
了他们所谓的高等居民外。流浪汉，盗贼，落魄的商人，
大众苦力，吟游诗人……一家这样的小酒店不可能比得上
水晶蜘蛛。你在这种地方找不到舞女和大额的赌博。我的
大部分客人都刚刚付得起一杯取暖的酒钱。乞丐经常进来
驱赶晚风的寒气。我并不介意，只要他们付一两个陶币就
行。一些人会给自己买一杯便宜酒，尽可能品得久些，有
些人会花掉他们辛苦赚来的每一个陶币，从早喝到晚，喝
得不省人事。现在是提尔的困难时期，一遇到困难，人们
就喜欢喝酒。”他耸耸肩。“仔细想一下，人们一直都喜
欢喝酒。似乎可以暂时缓解这个世界的一些压力。显然你
并不是。你不是来这儿喝酒的，那是什么缘故？”
“没什么特别的缘故，”监护人回答。
“我刚到这城，
听说有个好地方可以接触到一些有趣的人。”
“真的？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在怀疑，”监护人说。“他认为我们可能是圣堂
武士的特务。”
“但是既然他一无所知，那他有什么理由在乎？”艾
龙问。
“我很无聊，”姬薇瑞说。
“安静，姬薇瑞，”索拉克愠道。此刻他没必要去理
会姬薇瑞孩子气的急躁。
“哦，我在一个地方听说的，”监护人出声回答。
“在哪儿？”崔格随意地问，又倒了一杯酒。
“他有疑心是因为我们不喝酒，也因为最近有人来这
里打听过蒙面同盟，”监护人说道，突然从崔格脑子里涌
来大量思潮。“这个人粗俗而又笨拙……等等，我看到他
对那人的影像……是那个强盗。”
“狄刚？”
“我觉得是在市集上，
”
监护人回答崔格的问题。
“对，
肯定是市集上的一个商人所说。”
“崔格似乎不认识我的名字，”索拉克说。
“不认识，”监护人回答。“他以前没听说过。”
“狄刚来这里打探的时候肯定没有提到，”索拉克说。
“但他照我的吩咐做了。”
“如果他粗俗而又笨拙，那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好感，”
艾龙回答道。“这个叫崔格的男人很明显在警惕。”
“哪种……接触你感兴趣？”崔格专心地看着他问。
“他在想如果我们再多暴露意图，就赶我们走，”监
护人说。
“我们让这个男人不安了，”索拉克说。“也许我们
最好离开。”
“太好了！我想离开，”姬薇瑞说。“这个地方真闷。
我想回水晶蜘蛛，玩更多的游戏。”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索拉克重新上前说。“我
只是想要一杯水，好好聊会儿天。不过，看来你并没有水，
我就随便要了些自己不喝的酒，也许我该上路了。天色已
晚，其实你推断的不错，我不习惯彻夜不眠。”他又放下
一枚银币。“谢谢你陪酒。”
崔格把这枚钱币推回酒吧台，还给索拉克。
“留着吧，
你已经为不喝的酒付得够多了，聊天免费。”
索拉克拾起这枚钱币，不想用再次付钱来侮辱他。
“谢
谢你了。”
“下次再来。”
索拉克转身来开酒吧台，他再次把手蒙在脸的下半部，
然后朝门口走去。他不知道有人注意到这个信号没有。
“你觉得有人看到了吗？”当索拉克踏上街道，朝来
路走回时，艾龙问。
“就算看到了，我也没发觉有反应，”索拉克让游侠
来执行他们穿越黑暗、绕道回水晶蜘蛛的任务。抒情诗在
他们走的时候轻轻地吹着口哨。姬薇瑞则怒气冲冲的。
“一点都不好玩，”她抱怨道。
“就没打算来玩，姬薇瑞，”监护人回答。“我们有
任务要执行。如果你做不了贡献，那就起码保持安静。”
“为啥我总是得保持安静？我从来都没出来过。这不
公平。”
“姬薇瑞，拜托，”索拉克说。“你会有机会出来玩
的，我保证。但不是现在。”
“我们被尾随了，”观察者打破了她一贯的沉默。
“谁？”索拉克问。
“我看不到。”
“是我们从酒店出来时，坐在街边靠着房墙的男人，”
监护人说。“他看起来喝醉了。”
“现在他跟着我们？”索拉克说。“有意思。我们终
究还是联络上了。我们要像不知道被尾随一样继续走。让
他先行动。”
* * *
在漆黑的小巷里，沃拉和提甘耐心地等待着。沃拉贴
着房子拐角，往街上窥视。
“你看到什么了没？”提甘不安地问。
“半精灵人来了。罗坎就在他后面。做准备。”
他们俩抽出武器。
“速战速决，”提甘说。“记得圣堂武士说过。这个
半精灵人很危险。”
“他已经死了，”沃拉说完，从墙后走出来。
空气中嗖的一响，接着是轻柔的落地声，就好像什么
东西在沃拉身后倒下了，有东西滚到了他脚边。
沃拉向下一瞥。“安静点，你个笨蛋！你想让……”
当他看到撞到他脚的东西时，声音压低了。是提甘的人头。
他气喘吁吁地急速转身，随即发觉一个暗淡模糊的身
形轮廓站在他身后，他最后感觉到的是剑刺。
* * *
罗坎紧张地压住呼吸。半精灵人已经到第一个小巷了。
沃拉和提甘在哪儿？他们应该冲出来攻击的。如果他们两
个在那里睡着了，他会割开他们喉咙。他的手伸向自己的
武器，然后看到翟瓦科和基辅从对面小巷冲了出来，他们
已经手持武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他差点没反
应过来。这个半精灵人闪电般地行动了。他的剑犹如闪现
在手中。翟瓦科挥起他的剑，半精灵人双手持剑格档，翟
瓦科的武器粉碎了。一下子就碎了，就像爆炸一样。这个
半精灵人以一个流畅的动作将剑从高位格档转而劈下来，
翟瓦科整个人被干脆利落地从肩砍到了臀。他的身体分成
两半倒在地上，同时还在尖叫。这个半精灵人毫不停顿地
挡住了基辅的挥砍，然后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基辅的剑刃
被半精灵人的剑破坏了，迸出大量的火花，然后基辅在真
正意义上被从头到股一分为二。
罗坎的手迅速伸向剑柄，这个动作却救了他的命。拔
剑的时候，他略微转了下身子，以至于从某处呼啸而来袭
击他的弩矢没有射到脑袋，而是击中了肩膀。他猛吸一口
气，一边踉跄一边咒骂着，转过身来捂着埋入肩膀的箭矢，
奔向来时的路。
* * *
当两个强盗从小巷里冲出来的时候，观察者对大声体
内警告，然后索拉克体验到了那种冰冷眩晕的感觉，黑影
像个深水怪兽般从他的潜意识中爆发出来了。仅仅是一小
会儿，但索拉克并未见证这一时刻。现在，当黑影退回到
潜意识深处时，索拉克正站在街道上，低头凝视着袭击者
恐怖的残尸，他们的血在坚固的地面上形成了暗色的大水
坑。有一阵子，他分不清方向，然后他听到身后奔跑的脚
步声，便迅速转身面对潜在的威胁。然而，他只看到某个
模糊的身形跑到街道尽头，闪进醉巨人酒店后面的小巷里。
“呃，如果这是蒙面同盟跟我们的联络，那我担心吓
到他了，”索拉克说。
“你以为我们所谓的联络蒙面同盟，就正是跟面前街
上躺着的这些人吗？”艾龙说。
“你这么认为？”索拉克回答。“但是他们为什么攻
击我？”
“因为我们在酒店打探消息，”艾龙说。“监护人感
觉到崔格在怀疑。如果他认为你是圣堂武士的特务——”
“不对，”监护人说。“崔格不是同盟的一员，就算
他是，也没时间给这些人传消息伏击我们。在我们出酒店
的时候，他们就等在这里了。”
“的确是这样，”索拉克说。“而且同盟用魔法。对
他们来说，发动魔法攻击更有意义。这些人装备着刀剑。
黑影是个有效的杀手，但是他不会停下来思考。如果他留
下一个活人，我们就知道谁派他们来的，以及其中原因。”
一个掩门的声音传来，随即是砰的关闭声。索拉克抬
起头，看到几个窗户打开了，人们正在那儿俯视他。他们
看到他抬头，便赶紧消失在自己的房子里。
“我们最好不再逗留了，”监护人说。“如果城市守
卫撞见我们，事情就麻烦了。”
“这是正当防卫，”索拉克说。“不过你说得对。没
必要跟佐卡队长作对。对顾问政务会也一样。”
他快速起步，走向黑暗荒凉的街道，返回水晶蜘蛛。
没人在后面喊他，也无人试图阻止他。事实上，一旦看到
他怎样利索地解决那些人，谁都会信心崩溃，这里是精灵
市集，人们倾向于少管闲事。
“如果那些人不是从同盟来的，那他们是谁？为什么
要袭击我们？”艾龙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是杀人凶手，要的是我们的
钱，”索拉克表示说。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杀人凶手，”监护人回答，
“他们还装备着铁剑。”
“如果不是同盟成员或者杀人凶手，那还剩下什么
人？”艾龙问。
“士兵？”抒情诗说。
索拉克站住了。
“毕竟士兵才装备精良，”抒情诗说完，马上对讨论
失去了兴致，开始哼着活泼的曲子。
士兵，索拉克心想。的确，的确，那些人可能是士兵
伪装的。那无疑暗示他们是政务会或者圣堂武士派来的。
但他们为什么要他死？节省为他信息所付的赏金？当然，
这是个不值一提的理由。一定有其它解释。事实上，他们
也许真的就是士兵。索拉克没有任何证据，但乍一看，这
是最有可能的。这可以解释他们伪装成乞丐。新政府派遣
城市守卫在街上的行刺是毫无意义的。克莉丝塔警告他注
意圣堂武士。但是圣堂武士有必要害怕他什么？
“圣堂武士曾经为亵渎者国王效力，”艾龙说。“也
许他们还没有真正抛弃过去的老路。”
“但是据说卡拉克被杀后，圣堂武士失去了他们的魔
法，”索拉克说。“亵渎者魔法在城里是不合法的。”
“不合法并非意味着不存在，”艾龙提醒他。“在卡
拉克的统治下，圣堂武士有更庞大的权力。他们一度是提
尔的法律。现在政务会取代了他们。他们可能对自己没落
的新角色不满。”
有道理，索拉克心想。但是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圣堂武
士视他为威胁。当然，除非他们知道他在寻找超凡者。然
而除了里卡斯和克莉丝塔，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也
知道他们俩都不会跟圣堂武士分享这个信息。
不知怎么回事，他不知不觉陷进了某种阴谋中。提尔
的权力平衡摇摇欲溃，在没有真正明白前因后果的同时，
他发现自己成了这种平衡的支点。他到底牵连到了什么问
题？在返回赌坊的路上，这个问题令他苦恼不止，他是如
此全神贯注地思索，以至于没注意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正
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尾行。
* * *
这个圣堂武士确保自己和半精灵人之间的距离尽可能
地远，恰好在视野内。看到的刚才景象后，他不打算靠得
更近些。他跟踪了罗坎和其他人，因为他有责任回去给提
莫报告，虽然他害怕罗坎，但更害怕提莫。
他担心不得不回去给提莫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
知道别无选择。他会把过失推给罗坎。这个强盗和他的手
下把事情搞砸了。他从街道远端尽头的阴影中观察着，看
到两个强盗朝半精灵人冲去，然后在半精灵人以惊人的速
度压倒性解决掉了他们。他看到罗坎准备加入战团，却摔
倒在街道上，只不过他没看到击中强盗头子的弩矢。他只
能假设是罗坎在看到半精灵人如何对付他手下后，由于试
图停止冲势而摔倒了。这就是在这种任务中使用人渣的结
果，他心想。他们是罪犯，罪犯是不能信任的。但是这个
半精灵人……
当半精灵人经过时，这个圣堂武士独自躲在阴影深处，
他听到半精灵人在自言自语——杂乱无章地交谈，就好像
在跟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一样。圣堂武士除了半精灵人的声
音以外，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半精灵人似乎在跟某人说话，
并且还在回答。圣堂武士听到后瑟瑟发抖。这个半精灵人
有神经病，要么是被鬼魂附体了。无论哪一种，他都是难
以置信的危险。
这个圣堂武士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动作这么迅猛，也从
来没看过像强盗的锋刃在半精灵人的剑下粉碎的方式。那
些都是铁剑！铁通常不会碎成那样子。还有那把剑！即使
是在黑暗中，圣堂武士也可以看到闪烁的剑刃，是钢！那
是他从没见过的剑形。一把钢刃就值一大笔财富了，偏偏
又不是一般的钢。铁不会被普通的钢打烂。圣堂武士看到
它时，就知道上面有魔法。
他跟着半精灵人，看到他回到赌坊，然后就返回圣堂
武士区。很晚了，提莫这个钟点肯定睡了。他不喜欢不得
不吵醒高阶圣堂武士的想法，但是这个新消息等不得了，
提莫想要立刻知道。这个圣堂武士不知道这个半精灵人是
谁，以及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很明显与众不同。而且他
还在赌坊秘密会见了里卡斯议员。
这意味着很麻烦，干扰到了圣堂武士和提莫的计划。
也许提莫低估了里卡斯和莎蒂丽。特别是低估了莎蒂丽。
他们对这个女法师真正了解多少？身份低微的她成长为提
尔最强大的女性，虽然她放弃了前亵渎者之路，但是还有
强力的魔法。她怎么积聚这种力量的？远离提尔的时候，
她又接触到了什么力量呢？
据传言说她曾跟日行者一起旅行，那是最可怕的精灵
部落之一。
如今，不知从哪儿来城了个半精灵人，以普通牧民的
身份，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个尼本奈间谍渗透提尔的阴谋。
这个自称“牧民”的家伙秘密会见了莎蒂丽的心腹穆尔人
里卡斯，然后他又突然在拥有者是半精灵的水晶蜘蛛工作。
他忽然半夜到一家酒店，那是知名的蒙面同盟接头点，当
有人袭击的时候，他展现的格斗技能，全城的守卫士兵无
人有望比肩，而且还带有一把附魔剑。
不，这个圣堂武士心想，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里卡
斯和莎蒂丽很明显在密谋什么，这个半精灵人就是关键所
在。杀了他看起来很容易，但现在他已证明并非那么简单。
蛮干解决不了这件事。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酒商签过牌后，将它们传回给了这个来自奥塔鲁克车队的
庄家。不算索拉克的话，有五个男人围在这张桌子。其中
一个在作弊。
索拉克拾起他的牌，将它们展开，匆匆一扫。
赌注是十银币。有人把钱币放进铁罐，酒商放弃这三
张牌，庄家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三张新牌。酒商拾起它
们擎入手中。他红润的双下巴纹丝不动。
年轻的黑发贵族取了两张。魁梧的牲口贩子取了三张。
索拉克刚好够，秃顶的陶币商人取了两张。
“庄家两张，”车队商人说着，给自己发了两张牌。
酒商以十银币开局。
“我跟你的十银币，再加上十个，”黑发贵族说。
“你得出二十个，”庄家对牲口贩子说。这个强壮的
男人咕哝着再次看了看自己的牌。“我跟，”他数出二十
枚银币，扔到桌子中间的黑罐里。
“我再加二十个，”索拉克连牌的没看就说了。他把
钱币投到台面上。
“对我来说太贵了，”陶币商人说，他合拢纸牌，搁
在桌子上。
“我跟你的二十，”车队商人说，他的视线跟索拉克
在同一高度相遇，“再提二十。”酒商合牌了。牲口贩子
和黑发贵族跟索拉克一样继续跟。
“开牌，”索拉克说。
车队商人在桌上摊牌的时候笑了起来。“痛哭吧，朋
友们，”他得意洋洋地躺回椅子上。他有一张三法师和一
张四法师。牲口贩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把牌扔到一边。
“真受不了，”贵族轻叹道，这时商队商人笑着去拿
罐子。
“四张龙，”索拉克说。他把牌摊开。车队商人跳了
起来，把椅子整个掀到了地板上。
“不可能！”他叫道。
“怎么不可能？”索拉克平静地抬头看他。其他玩家
相互交换着紧张不安的眼神。
“是啊，”贵族说。“为什么不可能？”
“他从袖子里抽出来的！”车队商人歇斯底里地说。
“不，事实上，我是从你的左靴顶上抽出来的，”索
拉克说。
车队商人的眼睛睁大了，不由自主地向下瞄了一眼高
帮靴。
“你扔掉的牌是一张六杯和一张二杖，”索拉克说。
“你起的是一张剑龙和一张四星。你就是这么知道我有四
张龙是不可能的，因为剑龙和四星都在你的左靴顶上，你
换牌的时候把它们藏在那里。”
“胡说！”这个商人大喊。
两个半巨人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
索拉克瞥了一眼其他的玩家。“如果你们看看他左靴
帮里面，会发现四星还藏在那儿。在他的右靴帮里面，你
们会找到两张法师。他一开始有四张，每套一张。”
“我认为我们最好检查一下这靴子，”年轻贵族狠狠
地瞪了车队商人一眼。
两个半巨人来到车队商人的背后，去抓他的胳膊，但
是这个人的动作令他俩措手不及。他的手肘击中了一个半
巨人的肚子，迫使其喘不过气来，然后用高背椅使劲砸到
另一个半巨人的脚上。当这个半巨人痛苦地尖叫时，车队
商人挥拳打中了他的小腹。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这都是
一瞬间的事情，等到其它房间里的守卫围过来后，这个商
人的铁剑已经出鞘了。
索拉克的手迅速伸向自己的剑柄，但是当手指收拢时，
他忽然没感觉了。一个新的魂魄涌到前面，索拉克感到天
旋地转，眼前一黑。每当黑影从他的潜意识中苏醒过来咆
哮时，就有一种冰冷的寒意在他的体内扩散。
车队商人嚎叫着挥起剑来，瞄准索拉克迎头劈下，黑
影闪电般拔出高锥，挡住了这一击。铁剑撞到精灵钢上，
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便像玻璃做的一样粉碎了。商人顿
时瞠目结舌，但马上回过神来，一脚踢向了桌子，圆桌的
翻倒使得纸牌、钱币和酒杯乱飞，在他和索拉克之间形成
一道有效的防护。黑影举起高锥，从高处砍下来，把整张
桌子切成了两半，就好像这坚硬厚实的阿佳珐利木不比奶
酪片结实多少。
车队商人想逃，但却发现通往门口的路被一帮武装的
半巨人和半精灵守卫挡住了。他咒骂一声，转过头来看着
索拉克。
“去死吧，杂种！”他喊道，抽出一把黑曜石匕首，
把它投向索拉克。
黑影突然间下潜，监护人上前来了，匕首凝滞在半空
中，离索拉克的胸膛不过数寸。索拉克的眼睛一眨，匕首
在空中慢慢调了个头，指向了车队商人。这人瞠目结舌，
等到匕首像发怒的马蜂一样冲向他时，惊讶变成了惊恐。
他转过身，试图逃跑，可是利刃扎进了他的肩胛骨之间，
他倒向地板，惯性令他在瓷砖上滑了出去。他撞翻了一张
桌子，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
整个赌厅一片寂静，随即顾客开始窃窃私语。索拉克
走到作弊者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弯腰从这个死人的靴帮
里抽出一张牌。是一张四星。他把这张牌展示给其他玩家。
“你们自己分赌金吧，”他说，
“按照你们出的数目。
至于这个抽老千的那份，你们可以平分。”他转身把这张
牌扔回到尸体。它落到了作弊者的胸前。“在这个赌坊，
是不能容忍作弊的，”他补充道。“你们可以把台面上我
那份分了，作为打扰你们的道歉。”他朝一个女服务生示
个意。“我请这几位先生喝酒，”他说。
“谢谢，”酒商紧张地吞咽一口。
年轻贵族凝视着桌子碎片，然后转而盯着索拉克的剑。
“那张桌子是坚固的阿佳珐利木！”他惊疑地说。“你一
下子就把它砍成两半了！”
“我的剑是钢的，而且剑刃很锋利，”索拉克说。
“锐利到足以粉碎铁剑？”牲口贩子说。“钢刃也做
不到。除非是附魔剑。”
索拉克回剑入鞘，闭口不答。
“你是谁？”牲口贩子问。
“我的名字是索拉克。”
“对，你一开始玩的时候就说了，”牲口贩子回答。
“但你是什么人？”
索拉克看着他。“一个半精灵人。”
牲口贩子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索拉克还没回答，其中一个半巨人上前轻轻拍了拍他
的肩膀。“女士想见你，”他小声说。
索拉克朝二楼仰视，看到克莉丝塔透过她办公室的珠
帘窗在俯视他。他点点头，朝楼梯走去。他身后的顾客们
陷入兴奋地讨论中，他们刚才可都是目击者。
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接待室的半精
灵们恭敬地默默看着他。他穿过珠帘门，走进克莉丝塔的
办公室。她站在书桌后面等着他。
“很抱歉我毁坏了东西，”他先开口。
“不必介意，”克莉丝塔绕过书桌。“让我看看你的
剑。”
他皱起眉头。“我的剑？”
“求你了。”
他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精灵钢，”她轻声说。“请……翻过来让我看看剑
身。”
他照她要求的做了，当她读到剑上的铭文时，他听到
她深吸一口气。“高——锥！”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她抬
头看着他，睁大的眼睛中充满敬畏。“我做梦都没……”
她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女士……”其中一个半精灵守卫在珠帘那边说。
“是
真的吗？”
“是真的，”她一脸惊讶地盯着索拉克。
这个守卫凝视着索拉克，然后他跟其他人一起走进房
间。
“怎么回事？”索拉克说。“什么东西是真的？”
“你拿着高锥，远古精灵王之剑，”克莉丝塔说。“此
剑所向无敌。难道古老的传说有可能成为现实？”
“什么传说？”
“每个精灵都认为仅仅是老掉牙故事的传说：‘有一
天，将会出现一位斗士，一位能将所有部落统一的新王，
你可以通过高锥剑认出他’。每个在城中长大的混血精灵
都知道这个传说，只不过谁都不相信。这把剑已经消失一
千年了。”
“但我不是国王，”索拉克说。“这把剑是我从武利
炽大主教那里得到的礼物，那也是别人托管给她的。”
“但是她给了你，”克莉丝塔说。
“但是……它的确不能使我成为国王，”索拉克反驳
道。
“它让你成为了传说中的斗士，”克莉丝塔回答。
“高
锥剑的力量决不会效力于配不上它的人。”她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视若
无睹。”
索拉克转向那些半精灵守卫，他们敬畏地看着他。
“这
可真荒谬。你们请全都出去吧。给我出去！”
他们匆忙转身退出门口。
“当这个消息广为传播后，”克莉丝塔说。“城里体
内奔流着精灵血的男女会开始对你好奇，索拉克。会有些
你不愿做的事情要干。其他人会来偷你的传奇之剑。如果
在沙漠流浪的部落听到——”
“等等，”索拉克说。“仅仅是因为某个围绕一柄剑
的传说，并不意味着我要承担什么。我不是微服私访。如
果非要说是哪个人的斗士，那我为圣者而战。”
“那这个传说怎么办？”克莉丝塔揶揄地问。
“最后说一次，我不是国王！”索拉克抗议道。“我
甚至不是纯种的精灵！精灵王的血脉自奥隆就死绝了。我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你还知道奥隆的名字，”克莉丝塔说。
“只是因为我从佩林人长老那里听到了这个故事而
已，”索拉克恼怒地说，“就像你听到这个传言一样。这
也许是他的剑，但光靠这把剑不能让我成为奥隆的后裔。
如果一个人类从我这里偷走了它呢？会让一个人类当所有
精灵的国王吗？如果它是你的，那这个头衔会落到你身上
吗？”
“让我拿一下，”克莉丝塔伸手道。
他叹了口气。“如你所愿，”他把剑递给她。
她的手指握紧剑柄，同时咬住下唇，低头像注视圣物
一样看着剑刃，然后她做个深呼吸，舞了一圈，接着尽可
能举高，朝书桌劈了下去。剑刃深深地咬进木头，卡在了
那里。
“盖斯的血啊！”索拉克说。“你在干什么？”
她哼唧着拼命往外拔，第三次尝试时，终于拔出来了。
“我曾经在竞技场上打过，”她说。“我不是个举不起剑
的弱女子。我的守卫能证明没人可以做这么猛的攻击。你
来试试看。”
“在你的桌子上留下更深的伤疤？”索拉克问。
“听我的吧。”
他摇了摇头，取回剑来，然后狠狠地砍向书桌。沉重
的桌子从中间崩离破碎，这把剑把它完全砍成了两半。
“根据传说，这剑刃的附魔不会为其他人效力，”克
莉丝塔说，“而且一旦落入亵渎者手中，就会粉碎。附魔
只会效力于这位斗士，因为他的信念是真实的。你多半就
是那名斗士。你就是正统的国王。”
“可我说了我不是国王！”索拉克说。“我不相信！
我的信念在哪儿？”
“在你给予自己的使命中，在你必须追寻的过程中，”
克莉丝塔回答。“传说也提到了那点。”
“说什么？”
“它说：‘那些信任斗士的人民会为他欢呼，但是他
会拒绝皇冠，因为精灵们已经陷入颓废。他们必须先从衰
败中振兴，让他值得接受成为国王，就像精灵王之剑高锥
一样，在能够性情真挚前，离散的部落必须也心灵顽强，
亦要信仰坚定。’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具备了传说中的所
有条件。”
“我不是国王，”索拉克怒道。“我是索拉克，无论
传说怎么描述，我都无意成为国王或者戴上皇冠。”
克莉丝塔笑了。“如您所愿，”她说。“可是你将发
现这由不得你。如果你不想让我说出去，那我就不说，但
是你不能否认自己的命运。”
“先不说我的命运会是如何，”索拉克说，“目前要
紧的是寻找圣者。你说过你会调查蒙面同盟的。”
“我是说过，”她回答。“我听说蒙面同盟的成员几
乎到处都找得到，但有一个善良之地可以联系他们，就是
醉巨人酒店。那儿离这里不远。不过你要小心，不要明目
张胆地去询问。想联络的标志就是把你的手盖在脸的下半
部，就好像蒙着面纱一样。要是有任何蒙面同盟的人在场，
你就会被监视和跟踪，有人会联络你。”
“醉巨人酒店，”索拉克说。“我怎么找到它？”
“我让我的守卫带你去，”克莉丝塔说。
“不，我还是自己去吧，”索拉克说。“事实上，他
们可能会怀疑我。如果我跟护卫一起去，只会令事情更糟
糕。我是想去找出这些人，而不是恐吓他们。”
“我给你画个地图，”克莉丝塔转向书桌。她对着两
半的桌子凝视了一会儿。桌面全都散落到了地板上。“经
过重新考虑，”她说，“也许我给你说说方向就行了。”
索拉克离开后，她的守卫队长返回来犹豫着说：“我
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跟着他？”
她摇了摇头。“他不会愿意的。”
“但是如果他有什么不测……”
“那么传说就是假的，”她说，“正如我们一直认为
的那样。”她低头盯着桌子的碎片。“而且，我不愿惹他
生气，你呢？
* * *
一群乞丐背靠着墙坐在水晶蜘蛛的街对面。他们六个
盖着雨篷，裹着肮脏破旧的兜帽斗篷，用以抵御傍晚的寒
气。当索拉克从赌坊出来时，其中一个乞丐捣了捣他的同
伴们。
“他在那儿，”他说。
罗坎抬起头，把他的兜帽稍微推到一边，以便用他那
只好眼看得更清楚。“你确定是他？”
推他的那个圣堂武士点点头，但是把视线转开了。如
果没有特别必要，他不想看到这个生满恶心伤疤的强盗。
“我不是一直在监视他吗？”这个圣堂武士急躁地说。他
不喜欢被迫跟这个人渣交谈。这件事越快结束越好。
“上，
抓住他！他就一个人。”
“我准备好了就会行动，圣堂武士，”罗坎简单地回
答。“这个杂种害得我很惨。我不想让他死得太快。”
“但是他就要走了！”
“你冷静点，”罗坎说。“我们跟着他，但要注意保
持距离。我会挑选时间和地点的。”
索拉克先走了一段，罗坎对其他人点点头，他们不约
而同地站了起来，朝索拉克走的方向跟去。这个圣堂武士
起身急忙赶上他，但是罗坎抓住他的斗篷，把他拉了回来。
“你想去哪儿？”他问。
“什么？当然是看你杀这个半精灵人了，”圣堂武士
说。
“当然不是，”罗坎把他推了回去，猛烈程度足以让
他在路中间一屁股做到地上。
“呆在这儿，
别他妈管闲事。”
“可是我要看着……”
罗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追向远处的目标。这个圣堂
武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厌恶地瞪着罗坎的背影。曾经有
一个时代，没人胆敢这样对待他。可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卡拉克已死，圣堂武士失去了他们的魔法。在卡拉克时代，
圣堂武士已经让每个人心中对他们的恐惧根深蒂固，即使
他只是瞪着某个人，对方也会感到恐惧。如今他充分明白
了，不得不害怕罗坎这种人，胸口的感觉可不怎么舒服。
他留在后面，注视着强盗们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不安地舔
了舔嘴唇。提莫不会高兴的，但是提莫不在这里，是罗坎
在。
他们跟踪着远处的索拉克，其中一个强盗凑到了罗坎
旁边。“杀了这个杂种以后再怎样？”
“等这个活干完了，你就自由了，”罗坎一边回答，
一边在曲折的街道上跟踪索拉克，令他保持在视野内。
“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信任提莫？”
“你不能，”罗坎说。“不过别害怕，沃拉。他对你
不感兴趣。我们对于他的诡计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有
一个大得多的游戏要玩。我们只是他临时利用的工具，用
来满足他的暂时需要，然后就不再跟我们有关系了。”
“这完全是次糟透了的投机，”沃拉咕哝道。“我们
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儿。”
“我们赚了不少钱。”
“还是得不偿失啊，”沃拉酸溜溜地回答。“我们不
但没有从尼本奈雇主那里收到付款，现在还成了暴露的间
谍。去奥塔鲁克的商队已经离城，他们领先了一整天。即
使我们设法弄到一群快速赤鳞鸟——何况我们弄不到——
也肯定来不及赶到那里警告他们。他们会照计划袭击商队，
那就自投罗网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罗坎阴沉地回答。“你指望我
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另一个强盗基辅说。“完蛋了。就
算我们的同伴逃得了，他们也还要横穿戈壁荒原，就算沙
漠杀不死他们，他们回哪儿去？我们回哪儿去？”
“我们还有梅吉洛特山的老窝，”罗坎说，“我们还
有自己的女人，还有没参加这次远征的男人。”
“只有一点点人，”基辅说。“还不够伏击一个小商
队。”
“我起家的时候比那还少，”罗坎说，“我可以东山
再起。绝没有完蛋。”
“那你不打算听这个圣堂武士的命令，留在这里为他
干?”沃拉问。
“罗坎只会为自己干，”这个强盗头子的声音近乎咆
哮。
“但是……你的脸怎么办？”基辅问。“你说圣堂武
士许诺治好你的伤口，只要你忠心于他。”
“空头许诺，”罗坎恨恨地说，“他肯定根本不打算
守信。他认为这样可以牵制我。他会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那……干吗跟这个半精灵人费事呢？”另一个强盗
问。“为什么现在不简单地一走了之？”
“翟瓦科说得对，”第五个成员提甘说。“在我们撞
见城市守卫或者背叛圣堂武士之前，赶紧离开这城市吧。”
“等这件事一搞定，你们能他妈去哪儿就去哪儿，”
罗坎说。
“如果你们想出去，那掉泥海里憋死也与我无关。
但是这个半精灵人要为他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我弄死他
后，就回去杀掉那个圣堂武士。”
“去跟一个亵渎者硬干？”翟瓦科说。“我不去。”
“我也不去，”基辅说。“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提
莫能干什么，你还认为你能杀死他？”
“他会以为我是他的人，被治好脸的承诺和给我的财
富牵制着，”罗坎说。“我会扮演他的马屁精，一有机会，
我就扭断他的脖子或者刺穿他的肋骨。”
“别拉上我，”沃拉说。“我受够了整件事情。我受
够了。”
“这个半精灵人死后你才能退出，不是死之前！”罗
坎抓住他的喉咙说。“干完后你爱烂哪儿烂哪儿去。”
“好吧，”沃拉压声说。“等这个半精灵人死后。但
是我不想跑去杀圣堂武士。”
“我们都不参加，”基辅说。
“随你们便吧，”罗坎松开沃拉，继续跟踪索拉克。
他现在差不多出了视野，他们不得不加快脚步跟紧一点。
街道变得很暗，几乎是一片荒凉。只有一些房子里燃着灯
火。索拉克折向另一条街，他们赶紧追上他。他们来到拐
角，看见他进入一条狭窄弯曲的街道，街两边从紧靠的房
子之间引出几条小巷。这是埋伏的绝妙场所。
“我们做个了结吧，”沃拉走上前去，伸手够剑。
“等等，”罗坎抓住他的胳膊。索拉克走进了一间酒
店，这条街上只有这间房子里面还燃着灯火。他进去的同
时也有人出来。这伙强盗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过。
“我们等到他出来，”罗坎说。“沃拉，你和提甘在
那边的巷子做准备。”他指着窄街对面遍布黑暗和垃圾的
小巷。“翟瓦科，你和基辅在对面蹲点。我在这条街靠近
酒店入口那里等着，假装喝醉了。他出来的时候，我会让
他过去，然后从后面上来的同时，你们几个也出来拦截他。”
“要是他不是独自出来呢？”提甘说。“要是有人跟
他一起呢？”
“那只能怪他们倒霉了，”罗坎说。
* * *
索拉克在酒店外面略微停了一下。这是一栋用灰泥和
晒砖垒成的陈旧二层楼，跟这个区域的很多房子一样，绝
大部分石膏都剥落了，露出了下面的砖头和灰泥。入口处
没有顶棚遮掩。一列短木阶通往一个拱形凹陷的镶钉厚木
门。门上面挂着一个招牌，画着喝醉的巨人图案，像极了
新手涂鸦。门两边的墙壁上各有两扇窗户，现在正紧闭着
以抵挡夜晚的寒气和成群的夜虫。
两个人从酒店出来，经过索拉克身边。他们走起路来
有点摇摇晃晃。他们走过的同时，索拉克听到店里传来呼
声和笑声。他走上楼梯，穿过大门。
他在玄关那儿站了片刻，往里打量。这间店呈现出长
长的空旷矩形，左边是扁木桌和长椅子，右边则是一列酒
吧台。酒吧台后面是粗糙肮脏的木制酒架，里面摆着一堆
大酒瓶子。少许油灯提供了酒吧台区的照明。大方烛粗得
足以直接竖立起来，每张桌子中间都有一根，蜡液滴到了
桌面上。内部的墙壁跟外面一样，都是灰泥所制，很多地
方的石膏都脱落了。地上的厚木板已陈旧褪色。
这里的气氛跟克莉丝塔餐厅的优雅截然不同，顾客似
乎也很适合这种气氛。这是一群粗鲁暴戾的人，索拉克注
意到酒吧两端尽头站着几个半巨人，始终在审视客人。他
们人手一根木棒，有的腰带里插着黑曜石刀子。在索拉克
进来的时候，离门最近的那个半巨人打量了他一眼。他的
目光逗留在这把剑上，剑柄从索拉克敞开的斗篷下露出来
了。他进来后，一些人抬头看了看他。索拉克停下来环视
四周，然后把手捂在嘴上，就像心不在焉地蒙着下巴。即
使有人认出了这个信号，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走向酒
吧台。
“要点什么，陌生人？”酒保问，用一块葬兮兮的抹
布随意地擦拭他面前的酒吧台。
“我能要点水吗？”
“水？”酒保扬了扬粗眉毛。“这是酒店，朋友。如
果你要水，去水井那儿喝。我这儿是做生意的。”
“好吧，”索拉克说。“那我就要点酒。”
酒保转了转眼珠。他朝身后的酒架指了指。“我有各
种各样的酒，”他说。“你想要哪种？”
“随便一种，”索拉克说。
“你没有偏好吗？”
“都一样，”索拉克说。
酒保恼火地叹了口气。“嗯，你想要便宜酒、中档酒
还是昂贵酒？”
“只要是我买得起的酒，”索拉克放下两个银币。
“这能买到这里你所喜欢的任何东西，”酒保说着，
一个流畅熟练的动作把钱币扫过来。他把一个酒杯放到索
拉克面前，然后取出一个板凳，到离酒吧台稍远的地方，
爬到架子顶上够到一瓶酒。他把酒瓶上那层灰吹掉，打开
它后，放在了索拉克面前。
“够付这一整瓶酒吗？”索拉克问。
酒保吃吃笑了。“朋友，够付大多数人在这儿喝一整
晚的，还有找零。我不知道你打哪儿来，我也不会真正在
乎，但你很明显是刚到这个城市。给一些友好的建议：你
自己最好对物品价格有点概念。我刚才本可以欺你外行的。”
“能遇到诚实的人真好，”索拉克说。
“呃，诚实可不会让我富起来，”酒保说。
“你愿意同我一起喝么？”
“不用考虑我愿不愿意。”酒保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
然后替自己和索拉克注满。“我们为什么而喝？”
索拉克用手捂住脸的下半部。“为新的同盟如何？”
说话时，索拉克下潜，让监护人上前来。
酒保耸耸肩。“适合我。”他跟索拉克碰杯后一饮而
尽。“我的名字是崔格。”
“索拉克，”监护人对心中的索拉克等人说：“他知
道这个信号，但他很警觉。”
崔格看到索拉克滴酒不沾地放回酒杯。他皱起了眉头。
“你打算要面包，所以不喝酒？”
“我不喜欢酒。”
崔格转了转眼睛。
“那你干吗要买我最贵的一瓶酒？”
“因为你没有水，就像你说的，你要做生意。”
崔格笑了。“你是个怪人，朋友。你来酒店，却不喝
酒。你买了我最贵的酒，却不屑尝试。不过，像你这样付
帐的客人有资格反常。”
监护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探测其大脑。他知道蒙面同盟
的事情，也注意到了索拉克明目张胆的言谈，但他不是地
下组织的一员，也没跟他们联系过，只知道这家酒店是他
们频繁接头的地点。他私下里支持同盟的信条，不过他们
故意对他隐瞒，以免他被逮去问话时，向圣堂武士出卖他
们。
“这个男人不能帮助我们，”艾龙说。“我们在跟他
浪费时间。”
“时间决不会浪费，”索拉克回答。“只是在流逝。
崔格认出了这个信号。其他人也可能认出来。”
“你这里似乎有一群有趣的人，”监护人说。
崔格耸耸肩。“我开业晚，关门也晚。吸引夜民。”
“夜民？”
“那种昼伏夜出的人，”崔格笑道。“我敢说你不是
城里人。在外头，人们都是跟太阳同起同宿。在城市，情
况就不同了。城市永远不会睡觉。我本人喜欢夜晚。它的
寒冷和黑暗适合我的性格。夜民也往往更有趣些。我这儿
有各种各样的夜民。”
“你是指哪种？”监护人问。
“哦，任何你所能想象类型的人，”崔格回答，“除
了他们所谓的高等居民外。流浪汉，盗贼，落魄的商人，
大众苦力，吟游诗人……一家这样的小酒店不可能比得上
水晶蜘蛛。你在这种地方找不到舞女和大额的赌博。我的
大部分客人都刚刚付得起一杯取暖的酒钱。乞丐经常进来
驱赶晚风的寒气。我并不介意，只要他们付一两个陶币就
行。一些人会给自己买一杯便宜酒，尽可能品得久些，有
些人会花掉他们辛苦赚来的每一个陶币，从早喝到晚，喝
得不省人事。现在是提尔的困难时期，一遇到困难，人们
就喜欢喝酒。”他耸耸肩。“仔细想一下，人们一直都喜
欢喝酒。似乎可以暂时缓解这个世界的一些压力。显然你
并不是。你不是来这儿喝酒的，那是什么缘故？”
“没什么特别的缘故，”监护人回答。
“我刚到这城，
听说有个好地方可以接触到一些有趣的人。”
“真的？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在怀疑，”监护人说。“他认为我们可能是圣堂
武士的特务。”
“但是既然他一无所知，那他有什么理由在乎？”艾
龙问。
“我很无聊，”姬薇瑞说。
“安静，姬薇瑞，”索拉克愠道。此刻他没必要去理
会姬薇瑞孩子气的急躁。
“哦，我在一个地方听说的，”监护人出声回答。
“在哪儿？”崔格随意地问，又倒了一杯酒。
“他有疑心是因为我们不喝酒，也因为最近有人来这
里打听过蒙面同盟，”监护人说道，突然从崔格脑子里涌
来大量思潮。“这个人粗俗而又笨拙……等等，我看到他
对那人的影像……是那个强盗。”
“狄刚？”
“我觉得是在市集上，
”
监护人回答崔格的问题。
“对，
肯定是市集上的一个商人所说。”
“崔格似乎不认识我的名字，”索拉克说。
“不认识，”监护人回答。“他以前没听说过。”
“狄刚来这里打探的时候肯定没有提到，”索拉克说。
“但他照我的吩咐做了。”
“如果他粗俗而又笨拙，那他不会对你有任何好感，”
艾龙回答道。“这个叫崔格的男人很明显在警惕。”
“哪种……接触你感兴趣？”崔格专心地看着他问。
“他在想如果我们再多暴露意图，就赶我们走，”监
护人说。
“我们让这个男人不安了，”索拉克说。“也许我们
最好离开。”
“太好了！我想离开，”姬薇瑞说。“这个地方真闷。
我想回水晶蜘蛛，玩更多的游戏。”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索拉克重新上前说。“我
只是想要一杯水，好好聊会儿天。不过，看来你并没有水，
我就随便要了些自己不喝的酒，也许我该上路了。天色已
晚，其实你推断的不错，我不习惯彻夜不眠。”他又放下
一枚银币。“谢谢你陪酒。”
崔格把这枚钱币推回酒吧台，还给索拉克。
“留着吧，
你已经为不喝的酒付得够多了，聊天免费。”
索拉克拾起这枚钱币，不想用再次付钱来侮辱他。
“谢
谢你了。”
“下次再来。”
索拉克转身来开酒吧台，他再次把手蒙在脸的下半部，
然后朝门口走去。他不知道有人注意到这个信号没有。
“你觉得有人看到了吗？”当索拉克踏上街道，朝来
路走回时，艾龙问。
“就算看到了，我也没发觉有反应，”索拉克让游侠
来执行他们穿越黑暗、绕道回水晶蜘蛛的任务。抒情诗在
他们走的时候轻轻地吹着口哨。姬薇瑞则怒气冲冲的。
“一点都不好玩，”她抱怨道。
“就没打算来玩，姬薇瑞，”监护人回答。“我们有
任务要执行。如果你做不了贡献，那就起码保持安静。”
“为啥我总是得保持安静？我从来都没出来过。这不
公平。”
“姬薇瑞，拜托，”索拉克说。“你会有机会出来玩
的，我保证。但不是现在。”
“我们被尾随了，”观察者打破了她一贯的沉默。
“谁？”索拉克问。
“我看不到。”
“是我们从酒店出来时，坐在街边靠着房墙的男人，”
监护人说。“他看起来喝醉了。”
“现在他跟着我们？”索拉克说。“有意思。我们终
究还是联络上了。我们要像不知道被尾随一样继续走。让
他先行动。”
* * *
在漆黑的小巷里，沃拉和提甘耐心地等待着。沃拉贴
着房子拐角，往街上窥视。
“你看到什么了没？”提甘不安地问。
“半精灵人来了。罗坎就在他后面。做准备。”
他们俩抽出武器。
“速战速决，”提甘说。“记得圣堂武士说过。这个
半精灵人很危险。”
“他已经死了，”沃拉说完，从墙后走出来。
空气中嗖的一响，接着是轻柔的落地声，就好像什么
东西在沃拉身后倒下了，有东西滚到了他脚边。
沃拉向下一瞥。“安静点，你个笨蛋！你想让……”
当他看到撞到他脚的东西时，声音压低了。是提甘的人头。
他气喘吁吁地急速转身，随即发觉一个暗淡模糊的身
形轮廓站在他身后，他最后感觉到的是剑刺。
* * *
罗坎紧张地压住呼吸。半精灵人已经到第一个小巷了。
沃拉和提甘在哪儿？他们应该冲出来攻击的。如果他们两
个在那里睡着了，他会割开他们喉咙。他的手伸向自己的
武器，然后看到翟瓦科和基辅从对面小巷冲了出来，他们
已经手持武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他差点没反
应过来。这个半精灵人闪电般地行动了。他的剑犹如闪现
在手中。翟瓦科挥起他的剑，半精灵人双手持剑格档，翟
瓦科的武器粉碎了。一下子就碎了，就像爆炸一样。这个
半精灵人以一个流畅的动作将剑从高位格档转而劈下来，
翟瓦科整个人被干脆利落地从肩砍到了臀。他的身体分成
两半倒在地上，同时还在尖叫。这个半精灵人毫不停顿地
挡住了基辅的挥砍，然后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基辅的剑刃
被半精灵人的剑破坏了，迸出大量的火花，然后基辅在真
正意义上被从头到股一分为二。
罗坎的手迅速伸向剑柄，这个动作却救了他的命。拔
剑的时候，他略微转了下身子，以至于从某处呼啸而来袭
击他的弩矢没有射到脑袋，而是击中了肩膀。他猛吸一口
气，一边踉跄一边咒骂着，转过身来捂着埋入肩膀的箭矢，
奔向来时的路。
* * *
当两个强盗从小巷里冲出来的时候，观察者对大声体
内警告，然后索拉克体验到了那种冰冷眩晕的感觉，黑影
像个深水怪兽般从他的潜意识中爆发出来了。仅仅是一小
会儿，但索拉克并未见证这一时刻。现在，当黑影退回到
潜意识深处时，索拉克正站在街道上，低头凝视着袭击者
恐怖的残尸，他们的血在坚固的地面上形成了暗色的大水
坑。有一阵子，他分不清方向，然后他听到身后奔跑的脚
步声，便迅速转身面对潜在的威胁。然而，他只看到某个
模糊的身形跑到街道尽头，闪进醉巨人酒店后面的小巷里。
“呃，如果这是蒙面同盟跟我们的联络，那我担心吓
到他了，”索拉克说。
“你以为我们所谓的联络蒙面同盟，就正是跟面前街
上躺着的这些人吗？”艾龙说。
“你这么认为？”索拉克回答。“但是他们为什么攻
击我？”
“因为我们在酒店打探消息，”艾龙说。“监护人感
觉到崔格在怀疑。如果他认为你是圣堂武士的特务——”
“不对，”监护人说。“崔格不是同盟的一员，就算
他是，也没时间给这些人传消息伏击我们。在我们出酒店
的时候，他们就等在这里了。”
“的确是这样，”索拉克说。“而且同盟用魔法。对
他们来说，发动魔法攻击更有意义。这些人装备着刀剑。
黑影是个有效的杀手，但是他不会停下来思考。如果他留
下一个活人，我们就知道谁派他们来的，以及其中原因。”
一个掩门的声音传来，随即是砰的关闭声。索拉克抬
起头，看到几个窗户打开了，人们正在那儿俯视他。他们
看到他抬头，便赶紧消失在自己的房子里。
“我们最好不再逗留了，”监护人说。“如果城市守
卫撞见我们，事情就麻烦了。”
“这是正当防卫，”索拉克说。“不过你说得对。没
必要跟佐卡队长作对。对顾问政务会也一样。”
他快速起步，走向黑暗荒凉的街道，返回水晶蜘蛛。
没人在后面喊他，也无人试图阻止他。事实上，一旦看到
他怎样利索地解决那些人，谁都会信心崩溃，这里是精灵
市集，人们倾向于少管闲事。
“如果那些人不是从同盟来的，那他们是谁？为什么
要袭击我们？”艾龙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是杀人凶手，要的是我们的
钱，”索拉克表示说。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杀人凶手，”监护人回答，
“他们还装备着铁剑。”
“如果不是同盟成员或者杀人凶手，那还剩下什么
人？”艾龙问。
“士兵？”抒情诗说。
索拉克站住了。
“毕竟士兵才装备精良，”抒情诗说完，马上对讨论
失去了兴致，开始哼着活泼的曲子。
士兵，索拉克心想。的确，的确，那些人可能是士兵
伪装的。那无疑暗示他们是政务会或者圣堂武士派来的。
但他们为什么要他死？节省为他信息所付的赏金？当然，
这是个不值一提的理由。一定有其它解释。事实上，他们
也许真的就是士兵。索拉克没有任何证据，但乍一看，这
是最有可能的。这可以解释他们伪装成乞丐。新政府派遣
城市守卫在街上的行刺是毫无意义的。克莉丝塔警告他注
意圣堂武士。但是圣堂武士有必要害怕他什么？
“圣堂武士曾经为亵渎者国王效力，”艾龙说。“也
许他们还没有真正抛弃过去的老路。”
“但是据说卡拉克被杀后，圣堂武士失去了他们的魔
法，”索拉克说。“亵渎者魔法在城里是不合法的。”
“不合法并非意味着不存在，”艾龙提醒他。“在卡
拉克的统治下，圣堂武士有更庞大的权力。他们一度是提
尔的法律。现在政务会取代了他们。他们可能对自己没落
的新角色不满。”
有道理，索拉克心想。但是还没有解释为什么圣堂武
士视他为威胁。当然，除非他们知道他在寻找超凡者。然
而除了里卡斯和克莉丝塔，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也
知道他们俩都不会跟圣堂武士分享这个信息。
不知怎么回事，他不知不觉陷进了某种阴谋中。提尔
的权力平衡摇摇欲溃，在没有真正明白前因后果的同时，
他发现自己成了这种平衡的支点。他到底牵连到了什么问
题？在返回赌坊的路上，这个问题令他苦恼不止，他是如
此全神贯注地思索，以至于没注意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正
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尾行。
* * *
这个圣堂武士确保自己和半精灵人之间的距离尽可能
地远，恰好在视野内。看到的刚才景象后，他不打算靠得
更近些。他跟踪了罗坎和其他人，因为他有责任回去给提
莫报告，虽然他害怕罗坎，但更害怕提莫。
他担心不得不回去给提莫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
知道别无选择。他会把过失推给罗坎。这个强盗和他的手
下把事情搞砸了。他从街道远端尽头的阴影中观察着，看
到两个强盗朝半精灵人冲去，然后在半精灵人以惊人的速
度压倒性解决掉了他们。他看到罗坎准备加入战团，却摔
倒在街道上，只不过他没看到击中强盗头子的弩矢。他只
能假设是罗坎在看到半精灵人如何对付他手下后，由于试
图停止冲势而摔倒了。这就是在这种任务中使用人渣的结
果，他心想。他们是罪犯，罪犯是不能信任的。但是这个
半精灵人……
当半精灵人经过时，这个圣堂武士独自躲在阴影深处，
他听到半精灵人在自言自语——杂乱无章地交谈，就好像
在跟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一样。圣堂武士除了半精灵人的声
音以外，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半精灵人似乎在跟某人说话，
并且还在回答。圣堂武士听到后瑟瑟发抖。这个半精灵人
有神经病，要么是被鬼魂附体了。无论哪一种，他都是难
以置信的危险。
这个圣堂武士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动作这么迅猛，也从
来没看过像强盗的锋刃在半精灵人的剑下粉碎的方式。那
些都是铁剑！铁通常不会碎成那样子。还有那把剑！即使
是在黑暗中，圣堂武士也可以看到闪烁的剑刃，是钢！那
是他从没见过的剑形。一把钢刃就值一大笔财富了，偏偏
又不是一般的钢。铁不会被普通的钢打烂。圣堂武士看到
它时，就知道上面有魔法。
他跟着半精灵人，看到他回到赌坊，然后就返回圣堂
武士区。很晚了，提莫这个钟点肯定睡了。他不喜欢不得
不吵醒高阶圣堂武士的想法，但是这个新消息等不得了，
提莫想要立刻知道。这个圣堂武士不知道这个半精灵人是
谁，以及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很明显与众不同。而且他
还在赌坊秘密会见了里卡斯议员。
这意味着很麻烦，干扰到了圣堂武士和提莫的计划。
也许提莫低估了里卡斯和莎蒂丽。特别是低估了莎蒂丽。
他们对这个女法师真正了解多少？身份低微的她成长为提
尔最强大的女性，虽然她放弃了前亵渎者之路，但是还有
强力的魔法。她怎么积聚这种力量的？远离提尔的时候，
她又接触到了什么力量呢？
据传言说她曾跟日行者一起旅行，那是最可怕的精灵
部落之一。
如今，不知从哪儿来城了个半精灵人，以普通牧民的
身份，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个尼本奈间谍渗透提尔的阴谋。
这个自称“牧民”的家伙秘密会见了莎蒂丽的心腹穆尔人
里卡斯，然后他又突然在拥有者是半精灵的水晶蜘蛛工作。
他忽然半夜到一家酒店，那是知名的蒙面同盟接头点，当
有人袭击的时候，他展现的格斗技能，全城的守卫士兵无
人有望比肩，而且还带有一把附魔剑。
不，这个圣堂武士心想，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里卡
斯和莎蒂丽很明显在密谋什么，这个半精灵人就是关键所
在。杀了他看起来很容易，但现在他已证明并非那么简单。
蛮干解决不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