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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薇奥拉】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福克斯小姐说道,我正在给她的水壶添水,供她晚上饮用。
“您要是听不见的话,那可就坏事儿了,福克斯小姐。”
“就在窗户旁——”
“士兵在抽烟吧。”
“不对,我很确定是——”
“我真的很忙,福克斯小姐,得先走了,抱歉。”
我给她换了枕头,清空了她的便盆。她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我走到门口。
“跟往常不一样。”她轻轻说道。
“您说什么?”
“以前的港湾市更好些,”她说道,“算不上完美,不过比现在要好得多。”
她就那样看着窗外。
查完最后一遍病房,我已经累得不知所以了,但我还是坐到床边,取出放在口袋里的字条。我已经把它看了不下百遍千遍了。
姑娘,
现在是你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们可以指望你吗?
答案
上面没有署名,连她的名字都没有。
距我拿到这张字条已经有三个星期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进展,她们所谓的“指望我”也许仅此而已。她们没有再给我送来字条,也没有发出任何暗号,我只是跟柯琳和病人们一起被困在这座康复所里,不过现在得叫柯琳“怀亚特助医”了。病人里有普通生病的女人,也有接受了市长手下的“面谈”的伤者,她们回来时,身上满是瘀青和割伤,要么断了肋骨、手指或胳膊,要么身上有灼伤。
这些人还算是幸运的,她们至少不用坐牢。
每隔两三天,就会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被逮捕的人越来越多,送到这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是没有柯伊尔助医的消息。
市长那边也没传来消息。
他没问为什么只有我被单独留在了这里。大家都觉得,我才应该被首先传唤,一遍又一遍地接受面谈,我才应该把牢底坐穿。
“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喃喃道,“什么都没有。”
陶德那边也没传来消息。
我闭上双眼,已经累到麻木。我每天都会寻找去往通信塔的道路,可现在满街都是士兵,多到不计其数,根本找不到他们巡逻的规律,而且每发生一次爆炸,士兵数目就会增加。
“我得做点儿什么才行,”我大声说道,“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我会发疯的。”我哈哈大笑,“我会发疯的,都开始自言自语了。”
我笑得更大声了,滑稽得超乎想象。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敲我窗户。
我坐起身,心脏扑通扑通跳。
“柯伊尔助医?”我说道。
这就是了吗?现在?
这就是我必须做出选择的情形吗?
她们能指望我吗?
(不过那是我常常听得到的声流吗?)
我从床上爬起来,往后拉了拉窗帘,透过狭窄的缝隙往外看,等着看到那对蹙起的眉毛、那个用手覆着的额头——
可来人并不是她。
根本不是她。
“陶德!”
我往后一撩窗帘,拉开玻璃窗,他探身进来,他的声流在喊我的名字。我抱住他,把他往屋里拽,直到他的脚都脱离了地面,然后将他从窗户拉进来。而他则往上爬,我们跌到床上,我仰面躺着,他压到我身上,我们的脸挨得那么近,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们俩跳下瀑布的场景,当时阿隆紧跟着我们,而我就那样看着陶德的眼睛。旧日情形于此刻重现。
而我知道我们会安然无恙。
“陶德。”
在房内的灯光下,我看到他单边眼圈乌青,鼻子上沾着血迹,我说:“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我可以——”
可他只是说:“是你。”
我不知道我们在那儿躺了多久,只是感觉彼此就在身旁,真真切切,鲜活如初,我感受到他带来的安全感,他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他粗粝的指腹触碰着我的脸,他的体温和气息,他衣服上的灰尘……我们几乎没有说话,他的声流喧腾着,五味杂陈:他想起了我中弹的情形,想起了目睹我奄奄一息时的感受,以及此刻,他用手指抚摸我时的心情。尽管百感交集,他还是只会说:薇奥拉,薇奥拉,薇奥拉。
这就是陶德。
我的天哪,这是陶德。
而且他一切平安。
然后,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停在我的房门口。
我们俩都看向门口,门底的缝隙处照进来一双腿的影子——门外此时站着个人。
我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我等待着门外那个人把他带走。
我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打斗。
随即,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是谁?”陶德问道。
“怀亚特助医。”我说道,而且我听到了自己声音中的震惊。
“爆炸接二连三,”我接着说,“他很早之前只传唤过我两次,问我知不知道些什么,但我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那样了。他再也没传唤过我。关于他的事,我只知道这些,我发誓。”
“自从爆炸事件以来,他也几乎没跟我说过话,”陶德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很担心是你设置的炸弹。”
我在他的声流中看到了那座桥炸毁的情形,看到了我设置炸弹的画面。“不,”我说道,想起口袋中的那张字条,“不是我做的。”
陶德吞了吞口水,接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要不要逃跑?”
“要。”我回答。这么快就背叛了柯琳,我羞愧得脸上红了一片,不过没错,我们应该逃跑,我们应该一直跑、一直跑。
“不过要跑到哪里去?”他问道,“我们可以跑到哪里去?”
我张开嘴正要回答他——
但我犹豫了。
“‘答案’藏在哪里?”他问,“我们可以去那里吗?”
这时我察觉到他的声流里涌过一丝紧张——他不以为然,不愿那么做。
是因为那些炸弹。他也不喜欢炸弹。
我在他的声流中看到了小餐馆废墟中士兵的尸体。
可是他的声流中还有些别的东西,不是吗?
我再度犹疑起来。
我不知道,仅仅那么稍纵即逝的一瞬间,短暂得像是挥手赶走苍蝇的间隙,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告诉他。
“我不知道,”我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没有告诉我,因为她们不确定我是否值得信赖。”
陶德抬头看向我。
那一刻,我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怀疑神色。
“你不信任我。”我未加思索便说道。
“你也不信任我,”他说道,“你在想,我现在是不是市长的爪牙。你在想,为什么我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他再度哀伤地看向地面。“我依旧读得懂你的心,”他说道,“几乎跟读懂自己的内心一样简单。”
我看向他,看向他的声流。“你怀疑我是不是‘答案’的一分子,你觉得我会那么做。”
他没有看我,只是点了点头。“我只是努力活下来,千方百计地寻找你,希望你没有弃我而去。”
“我从来都没有,”我说道,“永远都不会。”
他也看向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你发誓?”
“骗你就让我不得好死。”他害羞地笑道。
“我也发誓,”我说道,也笑着看向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陶德·休伊特,再也不会。”
听到我的誓言,他笑得越发灿烂,随即笑容便黯淡下去,接着我看到他在整理自己的声流,他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某些令他羞于启齿的麻烦事,但在他开口之前,我希望他知道,我希望让他安心一点。
“我觉得他们在海上,”我说道,“柯伊尔助医在离开之前,跟我讲过一件事。我想,这是在暗示我她们的去向。”
他抬头看向我。
“‘我不信任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陶德·休伊特。”接着我知道自己犯了个错。
“什么?”他看着我的神色说道。
“你的声流出卖了你,”我站起身说道,“陶德,你的声流里写满了不信任。大海,你不相信,一点儿都不相信。”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道,但他瞪大了双眼,我看到了他那间牢房里未上锁的门,我看到监狱里有个男人告诉他我的下落,我看到无数个问号——
“我好蠢,”陶德说着也站起身,“我真是个蠢蛋!我们得走了。现在就走!”
“陶德——”
“我们距离大海有多远?”
“骑马要两天——”
“那走路就要四天。”他开始踱步。他的声流再次说着“大海”,清晰如炸弹。他与我四目相接,知道我看到了他的声流。“我不是在跟你打听什么,”他说道,“我不是,不过他没关门,所以我才——”他沮丧地揪着头发,“我要隐藏起来。我隐藏了关于阿隆的事,我也能瞒住这件事。”
胃里翻江倒海,我想起了市长告诉我的阿隆的事。
“可我们必须走,”陶德说道,“你有办法拿些食物吗?”
“我能找到些。”我说道。
“要快。”
在我即将转身离开时,我听到他的声流在喊“薇奥拉”。他无比担心,担心我们是否被算计了,担心我会以为他是被故意送到这里来的,担心我以为他在撒谎。而我只是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他的名字。
陶德。
但愿他明白我的心意。
我冲进餐厅,跑到柜子旁边。大多数的灯都关着,我蹑手蹑脚地取出了食品袋子和长面包。
“这么快,啊?”柯琳说道。
她坐在远处黑暗中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一杯咖啡。“你朋友来了,你就要走了。”她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别无选择,”我说道,“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她说着,挑了挑眉,“那这里会发生些什么事呢?这些需要照料的病人怎么办?”
“我是个很差劲的康复师,柯琳,我只会洗洗涮涮,给她们弄吃的——”
“所以我才有时间尽我所能,为她们进行微乎其微的治疗。”
“柯琳——”
她双眼闪闪发光。“叫我怀亚特助医。”
我叹了口气道:“怀亚特助医,”我说,然后突发奇想,同时对她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满脸震惊,几乎是感觉受到了威胁:“什么?”
“你看不到这么做的后果吗?女人们坐牢的坐牢、受伤的受伤。你难道不知道,情况根本不会好起来吗?”
“每天炸弹纷飞的话,就不会好转。”
“总统才是我们的敌人。”我说道。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以为你只有一个敌人?”
“柯琳——”
“康复师不会杀人,”她说道,“康复师永远都不会取人性命。我们的第一条誓言就是不伤害任何人。”
“炸弹是设定在没人的时间引爆的。”
“也不总是没人,对吧?”她摇摇头,面上突然露出悲伤的神色,我从没见过这么难过的她。“我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薇奥拉。在我的灵魂深处,我知道的,我治疗病患,治疗伤员,这就是我。”
“如果我们待在这里,他们最后就会来抓我们。”
“如果我们离开,病人就会死。”她的话语里不含一丝怒意,这比以前更令人惊惧。
“如果连你都被带走的话呢?”我说道,语气越发咄咄逼人,“那谁来为她们治疗?”
“我本来希望是由你来治疗。”
我叹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
“对我而言是这样。”
“柯琳,如果我能逃走,如果我能联络我的同胞——”
“然后呢?他们还有五个月才能到,你说过的。五个月太久了。”
我重新去翻柜子,继续往麻布包里塞食物。“我必须试一试,”我说道,“我必须做点儿什么。”我装满了麻布包,转过身看向她。“这就是我,”我想起了正在等我的陶德,心跳越发得快了,“不管怎样,这就是现在的我。”
她静静看着我,然后引用了柯伊尔助医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们的选择造就了我们。”
我稍后才明白,她只是在跟我告别。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陶德焦急地看向窗外。
“没什么,”我说道,“待会儿再告诉你。”
“拿到吃的了?”
我举起那个包。
“我想,我们还是沿着那条河逃跑?”他说道。
“我也这么想。”
他拘谨地看了我一会儿,努力忍住笑意。“我们又要出发了。”
我感觉到这股滑稽的冲劲,而且我知道不管陷入多大的危险,这股冲劲就是幸福,而且他也感受得到,我们紧紧握手,片刻之后他站上床,腿伸到窗台上,跳了出去。
我将那包食物递给他,爬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硬泥地上。
“陶德。”我在他耳边说道。
“怎么了?”
“有人跟我说,城外有座通信塔,”我说道,“那儿可能有士兵看守,但我之前在想能不能找到那座塔——”
“巨大的金属塔?”他插嘴道,“比树还高?”
我眨眨眼。“也许吧,”我说道,瞪大了双眼,“你知道塔在哪儿?”
他点点头:“我每天都会路过那儿。”
“真的?”
“对,千真万确。”他说道,我在他的声流中也看到了,看到了那条路——
“我想,你们说够了吧。”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声音。
市长从黑暗中走来,身后跟着一排士兵。
“你们俩晚上好。”他说道。
我听到市长身上传来一丝声流。
陶德应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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