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凯西还和我脸贴着脸。昆汀觉得打扰到了我们,表情尴尬。
“哦,对不起,我——”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灯又亮了,昆汀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现在我可以带你们俩去了。准备好了吗?”
我吸了一口气,想吐。不,我没有准备好。
“好了。”凯西说。
谁知道呢?也许凯西准备好了。也许我只要等着看我爸做错了什么。我站在凯西的旁边,终于向前迈了一步。“我们准备好了。”
我们默默跟在昆汀后面。现在已经是午夜——肯定已经过了12点,甚至更晚——但是远处的主屋发出温暖的光,很明亮。尽管如此,当我们穿过空旷的草地时,我还是觉得好像被人监视着,很不舒服。或许有一些军事公司的危险人物隐匿在树林里,这似乎荒谬至极,却完全有可能。甚至可以解释我们为什么会碰到莱克西和道格。尤其是道格,他肯定是专业的。那家公司可能派了很多像道格一样的人,我无法想象西蒙斯博士和他的朋友们要怎么应对。
但是,当我回头看是否有人跟来的时候,我只看见斯图尔特拿着枪,在刚才的木屋前来回踱步。
“我要替斯图尔特道个歉。”昆汀望着我说,“我们的安全措施——唉,人手不够,我们也没办法。如果你爸爸知道的话,是绝对不会同意用他的。”
爸爸不知道这个拿着枪的没牙的家伙?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他不知道。也许卡伦来敲门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抓了凯西。但是也有可能是我太急于为他开脱,也许他就是个骗子。
“那个警察呢?”我问道。
“肯德尔警官?嗯,他和这里的人是朋友,不过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昆汀说,“但他是个好人。他帮助我们排查了营地,说会确保这几天没人打扰我们。我们需要不被打扰,直到把事情想清楚。”
“那他在警车里怎么不告诉我们?”快走到主屋的台阶前时,我问道。
还没等昆汀回答,门开了,两个穿着垮裤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前一个白金色寸头,鹰钩鼻,黑眼圈,前臂内侧有一个文身——小方网格,里面有一些圈——像一个棋盘。第二个家伙个子高得多,高颧骨,有相同的文身,不过是在他的脖子一侧。他们腋下都夹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他们年纪很轻,但是比凯西、我、昆汀都大。
“哦,嗨。”昆汀对他们说,有点儿惊慌,好像他不想表现出来,却不会掩饰,“再次感谢你们大老远到这儿来。我知道你们一般很少会这样做。”
“嗯,是啊。”金发男子咕哝道,没有停下脚步,“一般相反。”
“晚点再说。”另外一个嘟囔着。他跑下阶梯,脸上的肉微微颤动。
我们目送他们。他们点起烟,从车道走下山,消失了。
“他们是谁?”我问道。
“唔,黑客?”昆汀说道。他的语调比平时上扬得更加厉害,“但是他们应该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们不喜欢的东西似乎很多。”
“黑客?”凯西轻蔑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被告知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之后,她还会觉得这个荒谬。
"Level99.”昆汀继续说,“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有点儿像中情局,但是他们有文身。”
他耸耸肩。“他们答应查出谁窃取了你爸爸的数据,但失控到这个程度,我们不能再冒险让他们远程操作,所以叫他们大老远过来。他们还要保证我们所用的智能手机的安全性,所有短信都被暂时屏蔽,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到这儿的时候,肯德尔警官联系不上我们,不知道应该告诉你们什么——这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而且,发电机停了,我们连是不是肯德尔警官都不知道,以防万一,就一直没有现身。直到他走到主屋。”
“爸爸的确说过有人入侵他的数据。”终于有两件事我可以联系起来,这让我松了口气,即使这意味着,爸爸与此关系更大,而不是更小,“可他说的是整个学校的数据都被入侵了。”
“有可能。”昆汀说,尽管他的表情出卖了他,“有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
主屋和关我们的那间很不一样。家具是旧的,但是房间里灯火通明,整洁有序,里面有十几个长型野餐桌和凳子,摆了两排。窗户看起来很新,不止一扇被打开,吹来习习清风,薄薄的窗帘飘动着。我没有看到任何电线。后面有一张更大的桌子,铺着绿色的台布,上面放着两个不锈钢咖啡壶和几个白色的杯子。排场不小,但是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影。
昆汀、凯西和我站在门边,这时候,一个身体孱弱但意志坚定的老妪抱着一沓叠好的毛巾从后面走出来。
“嗨,米里亚姆。”昆汀说道,但很小心。好像他不想吓着她。
“天啊!”她跳起来,用一只手捂住胸口,“你怎么不声不响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你看见西蒙斯博士了吗?旁边可能有个年轻人。”
“刚才还在这儿呢。”她环顾四周,皱起眉头,她没有找到他们,于是弯下身往桌子底下看,似乎他们会躲在下面,“等等,我想起来了。西蒙斯博士要给那个男孩看电脑上的什么东西,他们去后面的办公室了。”
“好的,谢谢你,米里亚姆。”昆汀微笑着说,目送米里亚姆走向门口,“米里亚姆在越战期间是一名护士。她的经历可是惊心动魄。”
“她认识我爸爸?”我这么问,是因为爸爸没有朋友。不过话说回来,也许这是他的又一个谎言。
“这里的人,不是认识你爸爸,就是认识西蒙斯博士,还有一些是认识认识他们的人。米里亚姆后来去了大学图书馆做档案员,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才认识你爸爸的?”图书馆。那是学校里爸爸最喜欢的地方。“除了我和米里亚姆,其他人要么是教授,要么是研究员。西蒙斯博士是我在斯坦福大学读书时的教授,后来我被开除了。”
“哦。”我不想露出失望的表情。
“嗯,他们显然更想让你去上课。但是西蒙斯博士至少允许我退课。现在我回来了,就读于马萨诸塞大学。学校不太有名,但是可以毕业。”
之前一直站在门边的凯西终于走向我们。“现在我们能去找雅斯佩尔了吗?”她问,听起来很不耐烦,“我真的得和他谈谈。”
她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对雅斯佩尔坦白吧?告诉我和告诉雅斯佩尔,结果可不一样啊。“也许你应该等我们回了家,再和雅斯佩尔谈谈。”
“可以。”昆汀说,他浑然不觉,他当然浑然不觉,“走吧,我们回去找他。”
就在这时候,一个矮矮的、白发卷曲的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穿着卡其裤和酒红色上衣,肚子圆鼓鼓的。是西蒙斯博士。我只见过他很久以前的照片,但是显然,他的肚子和卷发都没有变。
“西蒙斯博士,这是威利。”昆汀说道,像在介绍一个礼物。
“威利!”西蒙斯博士说,他容光焕发,向我走来,“我的天哪,你爸爸说你个子高,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高了!”
爸爸喜欢说我个子高,虽然我只比同龄人高那么一点点。大概只有我的身高才能让他放心地说。
西蒙斯博士握住我的手,温暖而坚定。“请坐。”他指指旁边的桌子,“我很抱歉让你们蒙在鼓里。你爸爸和我一直在尽力控制”他吸了一口气,望向门口,“唔,这根本无法控制的局面。”
“雅斯佩尔回到办公室了吗?”昆汀问,“凯西想见他。”
“哦,回来了。”西蒙斯博士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他不知道把雅斯佩尔忘在了哪里。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像米里亚姆一样上了年纪。“亚当在向他展示测试材料。”
“走吧,我带你过去。”昆汀对凯西说。
凯西回头看我,眼泪汪汪的,很着急。“威利,要是你想让我待在这儿,那我就不去了。”
“没关系。你去吧。”我说,尽管我真的希望她留下来,为了我好,也为了她好,雅斯佩尔知道那个人后,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但是凯西,如果可以的话,不要现在告诉他。等我们回家了再说也不迟。”
“好吧。”她说,她紧握我的手,泪光闪闪,“我尽量。”
但是,我看到她是咬着下嘴唇走的。我的话,她没有听进去。
“我刚和你爸爸通过话。他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西蒙斯博士说着,坐了下来,费力地看手表。如果他想掩饰自己的担心,那么他失败了。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半。没想到已经这个点了。我不敢问爸爸什么时候能赶来。“他不得不绕路,原因很明显。”
“不,不明显。”我说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无意冒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嗯,你不知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打给他。”西蒙斯博士说着,四下张望起来,好像在寻找电话,“这里有信号。你应该知道,他不想当着卡伦的面骗你。他那时真的是措手不及。后来他给你发短信,是真的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于是,他让你装成凯西给我发短信,说她怕有性命危险?”
“不关你爸爸的事,是我要这么做的,”西蒙斯博士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额头,“我现在意识到,这很可怕,而且没有必要。但在当时,你在途中,我们要让你来这里,还不能让你受伤。我后悔用了这种方式。你问你爸爸吧。他知道我这么做的时候很不高兴。”
我掏出手机,发现有一格信号,而且已经有一条爸爸发来的短信。
上面写着:“一切,对不起。”
我心头一紧。我对爸爸的恨,最后会消失吗?也许会的,我希望会。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在哪儿?”我回了短信。我没有打电话。我怕我要是真的和他说话,还是会怒不可遏。那样的话,西蒙斯博士费尽心机为他找的借口就都白费了。“你还有多久才到?”
他很快回复:“还得几个小时。我得停一会儿。我保证,我会当面解释一切。但是你可以问西蒙斯博士。他可以信任。我会尽快赶来。我很高兴你没事。我爱你,斯卡特,爱你。爸爸。”
斯卡特。这是我小时候爱看的一本书里的昵称,讲的是一只受惊的猫,在可靠朋友的帮助下,勇敢克服胆怯的故事。爸爸多少年不这样叫我了。他现在的状况肯定很糟糕。
“好吧,就这样。”我回信。因为不管他叫我什么昵称,我都还不能原谅他。
“联系到他了吗?”西蒙斯博士问道。
我点点头。
“过去几周,你爸爸本来想告诉你和你哥哥北角公司的事。但他觉得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至少是对你俩。而且考虑到你的病情,他不想你过度担心。”
“你的病情。”爸爸的话。显然,这就是他和朋友们说起我时的用词。就在我想我或许可以原谅他的时候,他再一次证明他是多可恶的一个混蛋。
我双臂交叉,不想让西蒙斯博士听出我在生气。因为我气的是爸爸,而不是西蒙斯博士。对他发火无助于获得想要的东西:信息。“北角公司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一家国防承包商。和军方关系甚密,甚至有钱权交易。他们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自由读取你爸爸的研究数据。”
“他们就是大家口中的‘威胁’?”我问道。
西蒙斯博士点点头。“但是要说明一点,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已经找到我们。我们现在做的,都只是以防万一。”
我回想着道格的红脸,回想着他在餐厅里想杀我的样子,回想着他虽然流了那么多血,依然在树林里对我们狂追不舍。和西蒙斯博士及昆汀在一起,并没有让我减轻落在他们手上就完了的担忧。他们已经找到过我们一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次?
“嗯,我想他们可能就在附近。”
西蒙斯博士睁大双眼。“什么意思?”
“我们的车坏了,所以我们请求搭他们的车。”要讲这个故事,我得赶紧说,“他们假装带了个孩子,但是当我们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孩子时,我们想跑。这个叫道格的人,他把雅斯佩尔顶在墙上,于是我不得不……我们最终逃了,虽然险些失败。”捅伤人的那部分,我说不出口。特别是西蒙斯博士已经认为我有“病”。
“听起来像是他们。我们知道,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可能挟持你,从而逼你爸爸合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你走的原因。”西蒙斯博士轻声说,他抬起头,用他那忧郁的棕色眼睛看着我,“而且可能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你们自愿搭他们的车。这些人非常聪明。而且训练有素。”
我闭上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我们刚到超市几分钟,他们就出现了,那里只有他们。”我说,他们很容易让我们没法开始,“可是,他们比我们先到达加油站。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停在那里?”
“他们很可能拦截了凯西给你发的短信——感谢Level99,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他们可以根据凯西的短信来推断你们可能停在哪里。他们安插人的地方应该不止一处。”
看起来,他们拿走凯西的电话是对的。那让我们陷入危险当中。
“但是你为什么带凯西来这里?爸爸在短信里为什么只字不提?他让我觉得,只有我知道凯西在哪儿。所以才要我告诉他。”
“我向你保证,你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卷进这一切,因为可能非常危险。我怀疑,他以为你收到的是别人冒充凯西发的短信。记住,我们不知道她拿着手机。我们不知道她给你发短信。还有,他肯定不想在短信里说太多。我们知道,我们的通信系统已经被黑客入侵,是不安全的。你爸爸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还是说不通。”我说,也许有一部分说得通,但是整体上说不通,“那这一切和爸爸的研究有什么关系?之前根本没人在乎他的研究。”
西蒙斯博士皱了皱眉。“你爸爸告诉过你异类的事情吗?”
“嗯,不,我的意思是,并没有。”因为实际上是吉迪恩向我解释的。为什么要让爸爸落个诚实之名?“他们是非正常的一类。”
西蒙斯博士点头。“这样说很准确。少数受试者不靠视觉和听觉就能感知情绪,他们就是异类。”他说,“换句话说,他们闭目塞听也能识别人的情绪。这样的人很少。真的,他们是你爸爸在研究时意外发现的。本来蒙住眼睛和耳朵是对照组。你爸爸想看现场交谈会对情绪感知产生什么影响。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那样的异类。但是他们的意外“发现”可能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什么深远的影响?”我用力咽口水,试图压下胃里的恶心。
“比如说,美国海军情报局多年来一直想把直觉运用到战斗中,这个发现可能对他们很有用。”他解释说,“我想北角公司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利用异类的技能,来开发新的军事战略或技术。”
“这些人为什么不自己做研究,去找和自己一样的异类?”
“他们找不到。异类是你爸爸无意当中发现的,只存在于他的数据里。”
“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们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说,“目前为止,我们只发现有3个异类。还有一点,他们的年龄均低于参与者的平均年龄。都在18岁以下。样本里之所以会出现这3个人中的两个,是因为你爸爸的研究助理失职了。”
这一切都是卡顿博士的错?怪不得爸爸那么生他的气。
“你是说卡顿博士?”我问道。
“是的。”西蒙斯博士呼了口气,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好像接下来要说很重要的东西,“而且,北角公司一直无法复制研究方式,因此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你的爸爸。你爸爸知道年龄是很关键的因素,包括我在内,还有几个人知道,但是,只有你爸爸一个人知道这3个异类的名字。”
我能从西蒙斯博士的表情看出,这就是他想传达给我的内容。这个细节很重要。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想抓我爸爸?”
他点点头。“是的,我们认为是这样。但正如我所说,我们会设法阻止。我们也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你爸爸已经离开了家。”
“太好了。”我轻声说,因为我还是非常不安,“那吉迪恩呢?如果他们想抓我爸爸,之后还来抓我——吉迪恩一个人在家安全吗?”
“由于Level99干扰了北角公司的通讯,我们认为北角公司的人没有去你家。”西蒙斯博士说,“但是以防万一,你爸爸离开之后,肯德尔警官已经让他在警察局的一个朋友看着你家。”
“哦。”我说。我现在更为离开家而自责。爸爸不让我离开家是对的。
“你知道吗,咱俩之前见过,你和我。”可能是因为我的表情很惊恐,所以西蒙斯博士换了个话题,“你和吉迪恩还没满5岁的时候,你爸妈来加州,他们带你去迪斯尼乐园玩。”我抬头看他,见他在微笑,“不过我想你大概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估计也只记得米老鼠,而不记得我了。”
我对西蒙斯博士没有印象。但是,那次旅行中有一张妈妈的照片我十分喜欢,她那么年轻、快乐,梳着两条辫子,双手塞进工作服。我还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妈妈和我在卡梅尔的悬崖边玩耍,周围全是土拨鼠。当几十只小土拨鼠从洞里探出头来,一向沉着冷静的妈妈尖叫着,跑开了。而我站在那里,舍不得离开。
“你看,威利,”妈妈后来笑得前俯后仰,“勇敢有很多种,各不相同。”
我真的还记得这件事吗?还是我让她重复了太多次这个故事,以至于那些话就像是我自己说的?这些天来,所有关于妈妈的记忆一个接一个沦陷、消失。
“我都不记得去了迪斯尼乐园。”当我发现西蒙斯博士似乎在等我回答,我说道。
“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你还太小。”但他似乎有点失望。他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然后双手放在桌子上。他的手指浮肿,好像一根根香肠。“我想让你知道,你在这里是安全的,威利,绝对安全。我不希望你担心。”焦虑,他的意思是——不要呼吸加速,不要呕吐,不要晕倒。“我说过,我们采取了各种防范措施。所以凯西在这里也是安全的。”
凯西。对了,我怎么把这一点忘了。他们把凯西接来是有原因的。“凯西也是安全的,这是什么意思?”他刚才说有3个异类,不是吗?他还说,其中两个异类的出现是因为卡顿博士失职,但是没有说到第3个。
“还有一个异类是谁?”我问的时候心跳加速。
在爸爸的地下实验室,那个愚蠢的测试。爸爸打发我们说,我们的得分都低于平均水平。当凯西仍抱着一丝做灰姑娘的希望问他细节时,爸爸那么恼火。
“没错,是凯西。但是威利,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在跟她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措辞。”西蒙斯博士说。这显然就是他害怕告诉我的东西。“我不想吓着她。这样把她弄来已经很糟糕了,但我们没有办法。本来你爸爸开车送她来会好很多,但是有证据表明你爸爸被人监控了,然后凯西的手机被侵入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凯西知道自己是异类后会是什么感受。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会大吃一惊,随后又发现你还因此陷入危险……于是我会非常不安。”
“危险?”我问道,比耳语的声音大不了多少,“我以为他们要抓的是我爸爸。”
“是的,但如果他们能直接隔离异类是最好的办法。”隔离。就像对待一种疾病。或者对待畜群中弱小的动物。“威利,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有权生气。这对你来说信息量太大了。”西蒙斯博士直视着我,继续说,“但是,你是安全的。凯西是安全的。你爸爸也是安全的。你妈妈的事情之后——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出事了。”
“你妈妈的事情之后。”我的脸一下火辣辣的。脊椎却一阵寒凉。怦怦怦,我的心脏跳个不停。
“我妈妈?”
这下好了。我脑子里的警报立刻拉响,声音大得我想捂住耳朵。
“威利,坐下来。”西蒙斯博士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你要保持冷静。”
我什么时候站起来了?是的,我站起来了。我往下看,发现自己站在了凳子的另一边。而昆汀和凯西都站在我身后。凯西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双臂紧紧交叉。她看起来又瘦了两斤。就像她在慢慢消失。不久,她就会变成水蒸气,变成记忆。就像我妈妈一样。
“我妈妈出了什么事?”我的声音在抖。是我的声音在抖吗?我还站着,但身体已经开始随心跳而摇晃。
“威利,这些人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西蒙斯博士说,“你爸爸饶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