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们走进去主屋，看见里面很热闹。虽然这时已经凌晨四点。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累了，好像之前的逃亡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现在只剩下疲惫。
但是睡觉似乎是屋里的人最不想做的事，这也许更能说明目前情况有多严重。他们有男有女，年纪从20到60岁不等，分成几组——大多是两人一组——交谈着，围在桌子边。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家伙，穿一件栗色哈佛大学帽衫，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波波头，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紫色贝雷帽。远处，两个和我妈妈年纪相仿的女人靠墙站立，穿着黑色的卫衣和瑜伽裤。邻桌还有一男一女，头发都花白了。米里亚姆则在另一个角落，打理着咖啡机。包括昆汀和斯图尔特在内，一共10个人。谢天谢地，我没有看到西蒙斯博士。我不准备再和他说话，除非他告诉我妈妈的事。
“你们筹划很久了吗?”我问。如果是这样，那爸爸真是太会骗人了。
“西蒙斯博士两天前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几天空闲时间。至于其他人，就不清楚了。”昆汀指着穿哈佛大学帽衫的人和戴紫色贝雷帽的人，“我想亚当应该是本地人，他认识肯德尔警官。亚当在哈佛大学攻读认知神经科学的博士学位。那个戴紫色帽子的是他女朋友，叫菲奥娜。我知道他们来这儿至少一周了。”
“那两个是谁?”我指了指两个穿卫衣的女人。
“碧翠斯和格拉迪斯，一个是史密斯学校的老师，一个是威廉姆斯学校的老师。我猜碧翠斯以前可能是西蒙斯博士的女朋友。”最后，昆汀指着头发花白的那对男女，“那边的两个人是……”他好像在回忆，“罗伯特和希拉里。罗伯特是一名心理学教授，就职于……”他说着，又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波士顿大学。那个女的我不知道什么来头。查起来很烦。”
“他们要做什么?”似乎每个人都在努力工作——做笔记，研究图表。亚当和菲奥娜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罗伯特和希拉里面前也摆了一台。
“我猜他们在为你爸爸接下来的研究拟写实验计划。”他说，“那是其中一部分内容。如果你爸爸把异类研究透了，并公之于众的话，北角这样的公司就要倒霉了。”
“大家就为了这个来到这里，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工作，有生命危险也无所谓?”我问得很直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很讨厌这里所有的人。感觉他们就像帮凶。如果没有他们帮助爸爸，爸爸就不得不说出真相。
“我有过疑问，别误会我的意思。”昆汀好像在为自己辩解，“但是西蒙斯博士给我讲了很多，似乎保护你爸爸和他的研究真的很重要。尤其不能让那些混蛋发战争财。”
“所以你是因为反战来的这里?”这话真像混蛋说的，也许我就是个混蛋，我一直这样口不择言。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赞成打仗?”
“不。”我摇摇头，“当然不是。”我的口气真像个自私鬼。“只是你这样做，要冒很大风险。”
昆汀耸耸肩。“有些事情很重要，”他说。“否则就没什么重要的了。”
我不寒而栗。“我爸爸经常这么说。”确实如此，不是吗?每件事都开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的?”昆汀问道，然后笑了，“和你爸说一样的话，并没有让你对我产生好感。”
我耸耸肩。“也不完全是这样，但是。.....”
“你还好吗?”一个声音传来。
我转过头，是凯西。我松了口气。她的脸煞白，就像在木屋里刚见面那样。她是异类。这有可能，我想。我并不觉得凯西特别善于读人，但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这么混乱。她总这么混乱。
“我得去告诉西蒙斯博士，我们听到了枪声。”昆汀说，“你们想吃点儿什么吗?我给你们拿。没有太好的东西，但是有一些饼干和麦片棒。”
“好的，谢谢。”我说。我很惊讶，我的确觉得有点饿了。
“别客气。”昆汀说，似乎松了口气，“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跑出去，我很担心。”凯西说道。昆汀一走，她就紧紧抱住我，“我真的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应该抱歉的是我爸。”她放开我之后，我对她说。
“是我要做那个愚蠢的测试。”凯西说，好像在埋怨自己。显然，西蒙斯博士已经告诉她，她是一个异类，很可能就在我冲进树林之后说的。“要不是我追着你爸爸做那个测试，一切都不会发生。”
“好了，要做测试是你的错。”我微笑着，捏她的前臂，“但是他应该告诉你测试结果。他绝对应该告诉你……”我朝房间走去，没有直说有一些神经病可能在追杀她。
“是的。”凯西说，“我也觉得。”
“等等，雅斯佩尔在哪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很久没看见他了。
凯西转过身去。她的脸在发抖，眼里全是泪水。她告诉了他那个人。结果很不好。结果当然不会好。
“怎么了?”
“你说得对。”她最后说，她脸上写满了疲惫，“我真不该告诉他。他气疯了。”她吸了一口气，盯着天花板，“然后他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我问。而最愚蠢的是，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离开了。”她指着树林说。
“真的?”难道我真的觉得，他有义务跟我说了再见再走吗?
“真的。”她说。她脸上的表情像在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应该难过的是我。这合情合理。
我看向窗户。天还黑着。“步行吗?”我问，“他就这样走了?”
“应该是吧。”凯西说，双臂交叉在胸前。她很被动，生气，烦乱。“他不听我解释。”
刚才昆汀连“不加防范”走过草地都不准，现在雅斯佩尔居然走进了树林?我们听到的那些声音可能是枪声。
“但是这不安全啊。”我说，虽然我看得出，凯西很是恼火。
“威利，除了雅斯佩尔，你能关心一下其他的事吗?”她直接地说，“行了。他去哪儿，和你无关。”
“好吧。”我的脸唰地红了。因为凯西说得对。雅斯佩尔是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
“他真好，能去追你。”凯西用下巴指了指昆汀，话很直接。昆汀这会儿正在帮米里亚姆叠毛巾，她吩咐什么，他都点头。他大概是想给凯西和我一点空间，好让我们说说话。
“是啊。”我说，“你知道，他爸爸也被杀害了。”
“真的?”她说道，听上去很生气。也许她吃醋了?似乎不像。但是她一下子要消化那么多事——在街上被抓走，被赋予超能力，还为所谓的超能力被疯子追杀，被雅斯佩尔扔下……或许她现在的任何反应都是正常的。
我很想安抚她，但是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雅斯佩尔会回来的，凯西。”我说，虽然我也无法确定，“他真的很爱你。”
但一个人的爱是有底线的。一旦破坏，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点点头，但似乎不相信我的话。“嗯，也许吧。”
“嘿，往好处想想，很多事情你都预见到了。你有超能力。”
虽然爸爸听了这话会不高兴，我还是说了。也许我就是想让他不高兴。
凯西点点头，强装欢笑。“是的，我有超能力。超能力。可惜我没有预见到这件事。”
“你真的没有……我不知道……任何感觉吗?”我问。
“没有。”她耸耸肩，望向昆汀，昆汀正朝我们走来，“管他呢，鬼知道。我不觉得自己现在能预见什么。”
“你们还好吗?”昆汀走到我们面前，问道。
他递给我一袋零食，我立刻撕开了。我都没意识到我这么饿。
“嗯，很好。”凯西冷淡地说，并没有看他，“谢谢。”
“嗯，只不过雅斯佩尔走了。”我说。凯西生气地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我不应该告诉昆汀，他会派一群人去找雅斯佩尔。但是我太担心雅斯佩尔了，我得告诉昆汀，哪怕这样做会让凯西生气。“谁能去找找他?确保他的安全?”
“他不希望任何人去找他，威利。”凯西说，现在她更加愤怒，“他想离开。”
“那至少找个人开车送他到镇上。”我说，“现在树林里不安全，对吧?”
我看着昆汀，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我们可以派人去找他。”他说道，“但是，我们不能开车送他。附近都没有车。”
“你们没有车?”我问道。这怎么可能。
昆汀点头。“要怪就怪西蒙斯博士。”他指了指身后，“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怕有空中监视。不过别担心，我们会找到雅斯佩尔的。斯图尔特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他擅长追踪。我们去去就回。”
昆汀朝门走去。我瞥了一眼凯西，以为她还会对我怒目而视。但是没有，她望着昆汀远去的方向，但不是在看他。
“我知道你和雅斯佩尔吵了一架，我只是担心……”
“别说了，没事了。”昆汀消失后，凯西说道。“我能理解。”最后，她望着我，又点了点头，好像已经认同我的做法。“真的，没事了。”
这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一定是爸爸。千万别有事。这是我掏手机时的想法。然后我会想到什么?你这个混蛋?果不其然，爸爸的号码又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不得不甩掉他。我还是会尽快赶来。但是你转告西蒙斯博士，我可能赶不及了。他们开始行动了。”
“是你爸?”凯西问道，然后凑上来，跟我一起看短信。
我点点头。我回复道：“你没事吧?”
然后我们等啊等，但他没有回复。
“他还会来吧?”凯西靠我更近。就好像要把我的手机抢走。“你一定要让他来。”
“我敢肯定，他知道……”
“一切都好吗?”西蒙斯博士说。
我拿着手机。“爸爸让我告诉你，‘他们开始行动了’。”我的口气不太好，我不由自主，“听上去不妙。”
西蒙斯博士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呼出。“嗯，是不妙。”他冷静地说。“但是我们预料到了，提前做了准备。虽然只是备用的，但是准备很充分。”
突然，凯西用力坐在一张长凳上。耷拉着肩，头向前伸。
“凯西，你没事吧?”我跑到她的身边。
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一把抓住我，把我也拉到长凳上坐下，把脸埋进我的脖子。
“会没事的。”我抚摸着她的头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有这么多人帮我们呢。我爸也快来了。会好起来的。你会没事的。”
“我很害怕。”她低声说，“真的，真的很害怕。”
她不害怕才怪。谁知道要是她落入北角公司手里会怎么样?他们会对我们其余的人做什么?
“一定要让你爸来，好吗?答应我。”她说完，放开我。
“嗯。我保证。”我说，虽然爸爸才告诉我他一时还到不了。
凯西靠在长椅上，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望着地面，好像在思考什么。最后，她开始点头。我不敢问她做了什么决定。“我马上回来。”她指指自己的脸，“我去厕所洗把脸。”
“她没事吧?”凯西一走，西蒙斯博士就问道。
“希望没事。”我说，“之前她的状态也不太好。你应该等我来了再告诉她她是异类。”
“是的，你说得没错。”西蒙斯博士说。但是他答得太快，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抱歉。“我只是想让这局势清晰一些。还有那么多的东西不清楚，那么多的因素和派系。”
“派系?什么意思?”听上去，一场战争已经打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惊讶，我应该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以为只有一家公司。”
“目前要对付的是北角公司。”他说，“但是还有其他对手。”
“什么‘对手’?”我的声调不由自主地抬高。
“威利，你不要激动。”西蒙斯博士说，就像我已经很激动。我有吗?当我环顾四周，我觉得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亚当和菲奥娜，比阿特丽丝和格拉迪斯，他们都转过来看我。我刚才在尖叫吗?是不是我没有意识到?“我说了，现在政府也知道这件事，并对你父亲的研究感兴趣。”
“政府?”我差点大笑起来。西蒙斯博士之前说过吗?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但谁知道呢。
更糟糕的是，提起政府，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我还是不应门铃。但是那天来了一个人，他站在我家门廊，看见我往窗外望，然后，他亮出了徽章。国土安全部。他个子非常高，廉价的灰色西装下是两块饱满的胸肌，他还戴了一副不太适合自己的金丝眼镜。
“这是我的证件。”我没有开门，于是他大声说。
然后，他把徽章塞进来。徽章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把它捡起来。徽章似乎是真的——有些磨损，上面有一张旧照片，还写着：国土安全部。谁会用它来骗人呢?一般来说，警察不会搞这么复杂。
“我找本杰明·郎博士。”他的口气，就像长官在下达命令。我这才把门打开。
“他不在家。”我说完就开始后悔。我应该撒谎说他在洗澡之类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好奇怪——联邦警察一般不会这么问。
“我，唔……”应该说要很久之后，以免他想进来，“可能要很久。”但是不要让他觉得，你独自在家，或者无人保护，“但我哥哥就快回来了。”
他一脸疑惑——因为他找的又不是我哥哥——然后像敬礼一样点头，并递给我一张名片：米切尔博士，国立卫生研究院。不是国土安全局吗?他看上去不像博士。但是他也不像警察。更像一个假装成正常人的巨人。
“我在车里等。”
几分钟后，当我站在窗帘后面偷偷往外看时，我看到米切尔博士坐在驾驶位上——没看书，也没看手机。只是坐在那里，眼睛望着前方，像一个机器人。
我发了一条短信给爸爸：“来了一个国土安全局或者国立卫生研究院的怪博士。感觉不太妙。”
“哦，对了。我忘了他要来。抱歉。很快就回来。”
果不其然，爸爸回来了，把这个机器人般的博士请了进来，带他到地下室去了，好像没有一点儿古怪。但是我基本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而且我已经知道，爸爸事后是不会告诉我他们的谈话内容的。自从妈妈出了事，他便不再告诉我任何会让我有压力的东西，但这只会让我更有压力。
但我还是要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一走，我就问爸爸。
“常规的津贴补助评估。”爸爸说着，失望地耸耸肩，就像整件事不如他预期的有趣，“正是有官僚主义的存在，世界才一直运转。”
我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西蒙斯博士上次有一个人来过我家。可我心里不想告诉他。我不想再多一些威胁，不想再扩大危险的范围。
“威利，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用这样的方式知道你妈妈的事。”西蒙斯博士说，“我以为你爸爸已经跟你说了。但是无论如何，我犯下的错误不可饶恕。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我耸耸肩。“没关系。”我违心地说道。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不过这么说之后，至少现在主屋里的人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我很高兴大家的注意力已经从我身上移开。
“你还应该知道，你爸爸也是最近才发觉你妈妈的死不是意外。他不是故意隐瞒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故意隐瞒那么久?”我说道，望着远处。
我想向西蒙斯博士追问妈妈的事吗?我还没有想好，这时候，小屋的门就开了。昆汀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才找了雅斯佩尔多久?他朝我们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什么。当我意识到那是爸爸的外套时，我感到一阵恶心。
昆汀走到我的跟前。“这是雅斯佩尔身上的外套。”我说道。昆汀皱了皱眉，注视着手里的外套。它很脏，上面粘着碎叶子。但最糟糕的是，衣服的一只袖子被扯掉一半。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斯图尔特在树林里捡到的，离车道不远。”他抬起头，望着我，“外面确实不太冷了。也许雅斯佩尔觉得不需要它了。”但是，这并不是真的，也不能解释外套的袖子为什么会被扯掉。我可以看出，昆汀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我又回想起道格把雅斯佩尔顶在墙上的画面，心跳加速。
“我们得找到雅斯佩尔。如果被之前遇到的人抢先一步，他会性命不保的。”我看看西蒙斯博士，又看看昆汀。他们看着我，就好像我这样会把事情搞砸。但是他们没有看到道格靠在墙上流血时的表情。“我是认真的。他们会杀了雅斯佩尔。”
“威利，等一下。”西蒙斯博士说，好像我在杞人忧天，“雅斯佩尔已经告诉凯西，他要走。事实上，现在找不到他，并不代表他会出事。而且感谢Level99和这里每一个人的努力，我们有理由认为不必惊慌。首先，北角公司一般不会在白天对目标下手，而现在天已经亮了。”不过，西蒙斯博士和我一样清楚，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此外，北角公司为什么要打草惊蛇，而不是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不知道，可能想吓我们?而且我爸在短信里说，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们知道他们会来!”我喊道，像个疯子一样。我不在乎自己像疯子。“而且凯西怎么办?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抓。我们得离开这里。所有人。马上。”
“我们可以派斯图尔特去看着她。”西蒙斯博士说完之后，似乎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当然，要保持合适的距离。但是，我们不能冒险离营，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就麻烦了。而且车都停在一公里外。”
这是哪个白痴想出来的?我心里想，但是没有把这话给说出来。
“在这里等很冒险。”我说道，尽我所能别再大叫。我不在乎西蒙斯博士有多高的学历，以及他对这个北角公司有多了解。我看过道格的眼睛，在他可能出没的地方等，给他报复的机会，简直是最馊的主意。
“也许威利说得对。”昆汀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不是专家，但是我知道，移动的目标不好击中。”
“要是你们想留在这里也可以，凯西和我反正得走。我们进树林没有问题。就算是白天，只有两个人的话也不容易被发现。”我说得那么自信，自己都差点儿相信了。
“我已经说了，我们做好了计划，确保这里每个人的安全。没有你爸爸的许可，我不能让你离开，威利。”西蒙斯博士不太自在，但是心意已决，“他不在，我就是你们的法定监护人。”
我们对视了一分钟。西蒙斯博士不会进一步威胁我，除非我逼他。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我也不知道这重不重要。他还可以说，要是你们强行要走，我们会用武力阻止。
“那我们就问问我爸。”我说。爸爸有可能会让我走。他欠我那么多。
我在短信里写道：“凯西和我要离开。你自己说他们来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可以用走的，没事的。”
爸爸立刻回复：“不行。”他的车还停着吗?他之前说得停一下，但是我突然想到，他可能一边开车一边回短信。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生他的气，但是我可不想他因为回我短信而出车祸。“你在那里比较安全。如果你离开科斯塔营地，凯西也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计划周全。这一次听我的。你按西蒙斯博士说的做。”
我看着爸爸的短信，看了很久。我真的想让他去死。但是，上一次我不听爸爸话的时候，雅斯佩尔就差点被道格杀死。
“威利?”西蒙斯博士轻声问我。我沉默了太久。“他怎么说?”
西蒙斯博士已经知道答案。
“他说，我们留在这儿比较安全。”我尽可能让这话听起来有说服力。
昆汀向前一步，把爸爸的外套放在桌上，然后站在我的旁边。好像想让我知道，他仍然站在我这边。西蒙斯博士的脸紧绷着，但是努力抑制着怒火。
“如果你还是想走，那我和你一起走。”昆汀说。我听了这话，非常感动。
“报警如何?”我建议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到报警。现在我居然连被抓起来也不怕了。
但是西蒙斯博士摇头。“你也看到了，这里的警察，只有肯德尔可信。如果惊动了坏警察，我们会被他们干掉。我们现在属于私闯民宅。报警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那打给联邦调查局怎么样?”我问道。
“联邦调查局，”西蒙斯博士叹了口气，“联邦调查局也牵涉其中。”也就是说，之前那个人的来访，也许并不像爸爸说的那样常规。“政府部门全部牵涉其中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不知道哪些机构需要提防。现在就暴露自己的话，太危险了。再说，北角公司那么神通广大。你想想，你捅伤人为什么没有人来调查?肯定是被北角公司买通了。”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我的脸灼热发烫。“你们知道我捅伤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惊讶。如果爸爸知道，那么西蒙斯博士当然也知道。但我还是觉得无地自容。我再一次环顾四周，看是否有人在看我。只有米里亚姆和往常一样，看着我热情微笑。
“我们当然知道，威利。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