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摆渡船长的家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那是个围绕天
井搭建的两千平方尺的砖瓦房，有道门通向墙内的庭院。
这房子的规格更像是为人类建造，而不是为矮人，就像这
个镇子中心的大多数建筑一样。地上铺着精巧光滑的石板，
一直延伸到房子那里，门是帕伽法木制成的，雕以漂亮的
手工花纹。屋里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大多数矮人都喜欢
整齐，摆渡船长也不例外。他的家朴实无华，有着做工优
良的实用家具，除了一些室内植物和精致的矮人黑色烧制
瓷器外，并没有什么装饰品。他还没结婚，不过有两个仆
人，是一对年长的矮人夫妇，他们照看房子和做饭。他的
工作是玩命的，不过由生活正反映了其收入。
索拉克的衣服被拿去洗了，他正在享受热水澡。与此
同时，蕾娜在壁炉边歇息，一边喝草药茶，一边吃蘸着壳
甲虫蜜的新出炉饼干。过了一会儿，摆渡船长走过来，给
索拉克带了一套换洗衣服，那是向一个佣兵借来的。
“我想这些应该适合你，”他把衣服放在外面说。
“你
自己的衣服得洗了，明儿早上能干。”
“您考虑得真周到，船长，”索拉克说。“谢谢您。”
“没什么。请叫我塔吉克。”他坐在一把木椅上，索
拉克还在洗澡。“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不过我能看出来你
不是一个纯种精灵。可是，你又和我见到过的大多数半精
灵看起来都不一样。”
“我父亲是半身人，”索拉克说。“半精灵是部分人
类，而我是个半精灵人。”
塔吉克抬了抬眉毛。“真的？我听说过这类事情，不
过还以为这只是个虚构的谣传。”
“谣传？”
“那首歌，”塔吉克说。“流浪者之歌。”
索拉克转转眼睛，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可能传得那
么快，”他说。
塔吉克笑了。“吟游诗人到处旅行，互相抄袭别人的
歌曲，搞得跟他们原创的一样。告诉我，你真的独自把一
个商队从一大群强盗手下救了出来？”
“恐怕没那么伟大，”索拉克撇了撇嘴。“我只是知
道了强盗们伏击提尔商队的计划，然后给商业家族送个信
儿罢了。”
“我明白了。那你穿越乱石荒地，救出尼本奈皇室公
主的传说呢？”
“那个是真的，”索拉克承认了。
“真的？那影王欠你人情呢？”
“完全没有，”索拉克说。“那公主被怀疑立守护者
誓，结果被放逐了。一个来自古尔格的野心勃勃的贵族抓
住了她，打算强迫她结婚，那样他就可以宣称和尼本奈皇
室有亲戚关系。那女孩向我求助，作为守护者同道，我无
法拒绝。”
“于是你就把她从贵族那里偷出来，然后逃过荒地？”
塔吉克问。
索拉克点点头。
“难以置信，”塔吉克说。“他们说没人能活着穿过
荒地。”
“那种经历我也不想再尝试了，”索拉克说。
“那个贵族呢？”
“他死了，”索拉克简单地说。
“公主呢？她怎么样了？”
“她回到尼本奈，加入了蒙面同盟。”
“那么那部分故事是真的了，”塔吉克说。“我原本
不相信的。影王的女儿加入了蒙面同盟！”他吃惊地摇着
头。“那老龙王肯定气疯了。”
“他并没太在意我。”
“你就不怕吗？”
索拉克耸耸肩。“守护者和亵渎者之间没什么交情好
损失的。我的身份就足以让我成为龙王们的敌人了。我决
定守誓的时候就知道这点。”
“对，不过宣誓成为守护者和成为影王自己的敌人可
不一样。”
“也许不一样吧，”索拉克说。
“不过害怕没什么用。
尼本奈几次想杀了我。正如你看到的，我还活着，所以，
也许龙王们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全能。”
“虽说如此，但被巫王盯死这种事，就足以让绝大多
数人害怕了。”
“也许吧，不过我觉得你的工作更危险，”索拉克说。
“尼本奈最关心的是完成他的魔龙变。我可能让他很生气，
但是他不会花很多精力来消灭一个无足轻重的守护者。另
一方面，你每次渡河都面临死亡。这样看来，我们谁该更
害怕呢？”
塔吉克笑了。“我一直觉得我工作的报酬证明了这些
风险的价值。你的冒险证明什么呢？”
“好吧，按照矮人的说法，”索拉克说，“忠实于我
信志的满足感。接受和经历冒险，是顺其自然。”
“我想我们都是在顺其自然，在逆境中找乐，”塔吉
克找个台阶下了，没有再问下去。“好吧，我应该让你洗
完。我再去给蕾娜烧点水。她没和你一样在泥浆里游过，
不过我肯定她会很乐意好好洗个热水澡。过会儿我会招待
你们吃晚饭，然后嘛，我希望你们愿意在我家渡过这个晚
上。”
“您真是太慷慨了，”索拉克说。“不过真的不必再
打扰了。”
“别操心。这一点也不麻烦。我很少招待客人，但很
愿意向你们展示我的村镇。我们可能没有提尔或贝利克那
种城市的奢华，但是我们肯定知道如何招待客人。”
他们都洗完澡穿戴好之后，塔吉克带他们去号称“南
里度泊拉斯最好厨房”的餐馆用晚饭。从他家出去往镇中
心走出不远，索拉克便对南里度泊拉斯和提尔或尼本奈在
街道方面的差别感到非常惊奇。在大多数城市——甚至在
大多数村庄——都少不了乞丐。南里度泊拉斯也不缺。由
于这个镇子位于商道上，除了北里度泊拉斯外，离其它聚
集地区都很远，唯一的交通方式就是随着商队走，而乞丐
付不起路费。
镇子的街道也非常干净，反应出矮人对于整洁的执着。
尽管街道不大积灰尘，塔吉克还是自豪地告诉索拉克：每
过两周和下雨之后，全镇街道都会定期清扫，并且会用负
重的壳甲虫平整一遍。每条街道边都有狭沟供排水用，道
路两旁是铺设整齐的木质人行道，上面搭着木板或仙人掌
条的篷顶，以阻隔沙漠阳光的直射。
房子刚刷过灰泥，是红、粉和褐色的柔色调。塔吉克
告诉他们：房子的主人有责任维持外墙的干净。议会将对
外墙破损的户主征收罚款。这个村镇看起来赏心悦目，有
着逐渐蜿蜒的街道，修剪整齐的帕伽法树提供了阴凉和色
彩。整洁的商店和好客的旅馆看起来完全不像索拉克想象
中的那种喧闹开放的商旅城镇。
另一方面，佣兵随处可见。索拉克到处都能见到精瘦
结实装备良好的人，他们混在矮人当中。一些是人类，一
些是半精灵，不过看起来都很凶狠。索拉克想知道女人的
情况。像这样的男人们需要满足，而他们常常只想满足自
己而不要任何累赘。然而，他在街上逛的时候没看到什么
水性扬花的女人。可能是有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小心地
被隐藏起来了。
摆渡船长显然在居民中的威望很高。他受到了热情的
招呼，得到了餐馆最好的桌子。刷成白色的砖墙上涂着沙
漠景色的壁画，桌子上铺着整洁的白色桌布，这在城市里
都不多见。矮人服务生迅速而有礼貌地为他们提供了服务，
塔吉克建议说他们可以点炖灰鳞鸟排，里面带有草酱和野
生大米，以及刷有蜂蜜的烘制加法草根。然后他意识到了
失误，立刻脸红道歉。
“原谅我，”他尴尬地看了看蕾娜说。“我忘了武利
炽修女不吃肉。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
“又不是故意的，没事，”蕾娜笑答。“我不会因别
人吃肉而生气。我自己的话，想吃点简单的蔬菜。野生大
米和加法草根听起来不错。”
塔吉克看起来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推荐五香面
包如何，他们这做得很不错，这儿酿的麦酒非常棒。”
“听起来真不错，”蕾娜说。
“那你自己呢，我的朋友？”塔吉克转头问索拉克。
“你是不是也不吃肉？”
通常索拉克会说不吃。
尽管精灵杂食，而半身人肉食，甚至到了经常吃人肉
的地步，但他是在武利炽修道院长大的，所以一直遵守着
武利炽的习俗。然而，他的其余人格还是保有原始本性。
他们渴望品尝生肉的味道，这是他发誓要舍弃的。为了避
免冲突，他和多数食肉人格达成了折衷协议。即便他食荤，
但要沉睡之后，其余人格可以控制他的身体去狩猎。他们
暗中搜捕，像半身人一样狩猎，食用血淋淋的生肉。
尽管索拉克现在已经和其余人格分离了，但是闻到厨
房里传来的香味，他还是感到一阵陌生的渴望。自从离开
伯德帜以来，他就只吃过野生沙漠植物和一堆坚果与干果。
尽管他宣誓成为守护者，但那些誓言并没有专门禁止他吃
肉。蕾娜的武利炽誓言是那样要求的，尽管脱离修道院就
算破了誓，不过她依然坚守着她们的精神。他既不是修女
也不是武利炽。他知道：尽管没有记忆，但过去他的身体
是定期吃肉的。
“我愿意试试灰鳞鸟。”
蕾娜好奇地看看他，扬了扬眉毛。
“选得妙啊，”塔吉克高兴地说。
蕾娜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晚餐送来了，非常可口。索拉克狼吞虎咽。他尝了尝，
便想吃得更多。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一定是饿了，”塔吉克笑着看他吃。“来，尝尝
这个麦酒。”
“谢谢，不过我更想要水，”索拉克说。
“水？”塔吉克吃惊地说。
“你不喝麦酒，要喝水？”
“我不喝酒，”索拉克说。
“果酒也不喝？”
索拉克摇头。“我向来不喝。”
“可惜，”塔吉克遗憾地摇头道。和大多数矮人一样，
他喜欢喝酒，他喝麦酒的速度和女招待倒酒的速度一样快。
索拉克听说过矮人可以喝倒任何生物，看着塔吉克大口灌
酒的样子，他相信了。
“那么，你来南里度泊拉斯找过工作吗，还是仅仅路
过？”
索拉克犹豫不决了。“我没考虑好，”他过了一会回
答道。
“哦。好吧，如果你决定长时间留下，我可能帮得上
忙。我在这儿混得开，很乐意帮你推荐。”
“谢谢，我很感激，”索拉克说。“不过现在我们只
想在长期旅行后休息一下，然后再为将来打算。”
“你们从哪里来的？”塔吉克问。“大多数人都是从
商道到南里度泊拉斯的，你们却走河口。别告诉我说你们
是从梅吉洛特山脉一路走过来的？”
“我们就是那样来的，”索拉克说，这是事实，只不
过不全是。
“漫长艰辛的旅程，”塔吉克说。“不过对两个穿越
了荒地的人来说，就算不上令人吃惊了。那你们是从盐景
镇来的？”
蕾娜点点头。“没错，我们在那花了点时间。”这也
是事实。
“盐景镇的赌场不是武利炽修女会出现的地方，”塔
吉克说。
“我们的朝圣引领我们去全世界，”蕾娜回答。“而
且对皈依者布道又怎么了？任何有希望传播守护者理想的
地方，你都能在那里找到我们。”
塔吉克点点头，显得很满意，但索拉克感到摆渡船长
怀疑他们还有所保留。然而，失去了具有心灵感应的人格，
索拉克无法一窥究竟。他没理由不信任塔吉克，可是谨慎
让他没有对塔吉克全盘透露。
“你能跟我谈谈一个名叫凯岚的佣兵吗？”索拉克换
了个话题问。
塔吉克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不熟悉这个名字。”
“他是在船上给我水的人，”索拉克说。
“啊，就是那个穿得像个走动的希罕兽皮展？”塔吉
克问。
“就是他，”索拉克说。
摆渡船长摇摇头。“我注意过他。有什么人能穿成那
样？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你说他叫凯岚？”
“是的，他那么告诉我的。”
“唔。好吧，我打听下。你的好奇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么？”
“他给我提供了份工作，”索拉克说。“他说他正要
去奥塔鲁克接任詹姆利家族的护卫队长。”
“真的？”塔吉克扬眉道。“那说明他能力很强。詹
姆利家族只雇用最好的高级指挥官。如果这个凯岚给你提
供工作机会，也许你应该接受。在南里度泊拉斯，你不会
找到比为奥塔鲁克的商业家族工作那么高薪水的活儿。”
“我告诉他我会考虑，”索拉克说。“不过我想在答
应为某人工作前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
“非常理解，”塔吉克点头道。“好吧，我知道我们
在哪里可能查到。如果是被招来干这种职务，那他肯定有
名气。他的同行佣兵会知道的，而且由于他们的大多数都
是刚赚到钱，我知道能到哪里进行有效的调查。不过我们
大概得先把蕾娜送回我家。”
“为什么？”蕾娜疑惑地问。
“因为沙漠少女剧院不是修女去的地方，”塔吉克回
道。
“可为什么呢？”她又问。
塔吉克清了清喉咙。“嗯……少女剧院是个娱乐场，
是南里度泊拉斯最吸引人的地方，那儿的女人边跳舞，呃，
边巧妙地脱衣服。人们去那里可以只是看演出，不过那里
楼上也有房间，出点钱，就可以享受，呃，‘私人舞蹈’，
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
“真有意思，”蕾娜说。“我想去看看。”
塔吉克看起来非常吃惊。“你想去？”
“是的，非常想。我们吃完饭可以去吗？”
塔吉克艰难地咽了吐沫。“我……呃……真的觉得像
你这样的女士不适合去那里。”
“为什么不适合？”蕾娜问。
塔吉克无助地看看索拉克。
“别看我，”索拉克说。“蕾娜自己做决定。”
“我从没见过娱乐场，”蕾娜说。“很好奇那里什么
样子。”
“很像那种佣兵喝酒的地方，只是更乱一些，”塔吉
克说。“我觉得你不会太喜欢。”
“我应该有机会自己判断，”蕾娜说。
塔吉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
* * *
“今晚的人真吵，”伊卓柯走进更衣间，揉着被酒瓶
砸到的鬓角说。酒瓶碎了，划破了皮肤，一丝血迹顺着他
一边的脸流下来。那地方已经肿起来了，留下一个难看的
瘀伤。
克丽科特立即站起来。“来，让我看看，”她说。
“没关系，”伊卓柯说。“这是我最后一个晚上了。”
克丽科特把一块干净布沾湿，轻柔地擦拭伤口。“那
些畜生，”她恨恨地骂道。
当她碰到伤口的时候，伊卓柯缩了一下。“唔，他们
来这不是要听我唱歌的。我不知道图林为什么要雇我。”
“为了把他们的渴望堆积起来，”克丽科特说。“他
喜欢用无聊的节目开始表演。”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
么，便咬了咬下唇。“抱歉。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我
自己觉得你无聊。”
伊卓柯笑了。“是，我明白。有你陪伴的快乐是唯一
让我还能忍受这份合约的事情。而且你是最会欣赏的听众，
为此我要谢谢你。”
“我等不及要离开这地方了，”克丽科特说。“我已
经和商队预约了。我只希望他们今晚就离开。”
“明天也够快了，”伊卓柯说。“图林还是没察觉你
的计划？”
“我想没有，”克丽科特说。“如果他察觉了，他也
没显露出什么迹象。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有时间想办法
让我留下。”
“他会怎么做？”
“在商队离开的时候雇几个佣兵阻止我，”她说。
“他
可能都不用付钱给他们。他只需要给他们一点诱惑。”
“唔唔唔，是啊，我能想象他会提出哪种诱惑，”伊
卓柯说。“反正他没法强迫你跳舞。”
克丽科特摇着头。“我不知道，”她说。“我早就想
离开这里，很难相信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一直在想什
么事会出错。”
伊卓柯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会出错，”他说。“到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在前往奥塔鲁克的路上了。”
“我希望就是现在，”她焦虑不安地说。
“试着别去想它，”伊卓柯说。“你不想让图林怀疑
你为何那么烦躁吧。走出去，来场华丽的表演。这是他们
最后一次在这个肮脏垃圾站看到你了。给他们留点回忆。”
她笑了。“那我能做到。”
* * *
走进沙漠少女剧院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是南
里度泊拉斯安宁、独特、整齐的矮人村镇，有着洁净的街
道、修剪好的林荫木和沙漠花园。里面则是浪人在笔记里
描述的喧闹的南里度泊拉斯。
塔吉克、索拉克和蕾娜从小前厅走进去，一个矮人坐
在那里的高台上收取十铜币的入场费，其中包括一个可以
换一杯饮料的代币。他还收了所有的武器，换成编号的代
币，这样其所有者出场的时候可以再换回来。过了这个高
台，就是一个挂着门帘的拱门，旁边站着一个结实的人类
保镖，粗壮的手臂交叉在他水桶般的裸胸前。
塔吉克带他们穿过珠帘，走到沙漠少女剧院的内场—
—巨大的露天单间，边上环绕着一圈棚子，靠着右墙的长
酒吧台旁摆满了小圆桌和木椅子。在酒吧台后面的房间中
央靠后，是两个大舞台，左右有四个小舞台，成四方排布。
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一个舞台，包括那个酒吧台后面
那个，每个舞台上都有几近赤裸的女人在跳舞。
在房间右后方，刚过酒吧台一点的小舞台上，有小乐
队在演奏，一个女人在乐队前旋舞着。乐队主要由鼓手、
摇铃手以及钹手组成。有那么点旋律是由几个笛手带出来
的，不过调子大多都是敲鼓和铃钹的噪音。
这地方拥挤不堪，基本上都是佣兵，只不过还有些从
贝利克随商队而来的矮人和人类。灯光昏暗得很，只有几
盏吊在舞台顶上的灯笼提供照明。桌子全坐满了，每个舞
台周围也摆着凳子。
人们挤在台边，盯着台上翩翩的舞女，手里拿着钱，
叫喊着要打赏。舞女会在男人们前面旋过，用各种新颖的
方式拿那些钱，有些会后仰用牙齿咬住钱，或者让那些男
人把钱塞入腰带。每个舞女都在腰带上系着一个小钱袋，
估计每场表演结束，她都会清空钱袋以便再装满。
当塔吉克、索拉克和蕾娜站在入口的时候，两个佣兵
在他们面前打了起来。刚一开战，几个强壮的人类保镖就
把他们分开，并立刻把他们赶了出去。
“啊，”蕾娜四处望着说。“这里的气氛好像……原
始而充满活力。”
“嗯，我想那算是一种描述方法，”塔吉克说。“来，
我们坐到酒吧台去。从那儿你可以看到整个房间。”
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诱人少女走过来，把他们领到酒
吧台，然后笑笑离开了。
“好啊，塔吉克，”结实的酒保弯下身子，用盖过音
乐的声音说。“好久没来了。你要来点什么？”
“一大杯你最好的麦酒，斯卓，”塔吉克说。他转向
蕾娜。
“我也一样，”她说。
“一杯水，谢谢，”索拉克说。
“什么？”酒保问，好像他以为听错了。
“水，”索拉克重复道。
“水？”
“是的。水。”
“我可要向你收费的，”酒保说。
“我会乐意付的，”索拉克说，“多少钱？”
“斯卓……就给我朋友一些水，”塔吉克说。
“好吧，看在他毕竟是你朋友的份上……”
“谢谢，伙计，”塔吉克说。
“水，”酒保重复着摇摇头，撇了撇嘴。“两份麦酒，
一杯水，送过来。”
索拉克朝酒吧台后的舞台看去。一个女人在那跳舞，
只围了一条由皮带和跟眼罩差不多大小的布组成的带子。
她的红色长发瀑布般垂落到肩上，衬托出一对形状完美的
丰满胸脯。她顺着通向酒吧台的楼梯走下来，一边慢慢地
走，一边扭着屁股。
她走到酒吧台上面，顾客立即把饮料移开为她让出地
方。当他们拿出钱时，她背对着他们，在前面的酒吧台上
跪下来。大多数客人明显已经很熟悉她的套路了。他们把
钱币咬在牙齿之间，她再向后弯腰，一直把脸弯到他们下
面，然后他们低下头，好让她用自己的牙齿把钱拿走。移
交的过程中，他们的嘴刚好刷过她的唇，接着她直起身子，
转身温柔地在每个男人脸上亲一下，或者用手指梳过他的
头发。最后她暂时把钱币滑入她的腰带，挑逗地看着每个
人，之后把钱放到钱袋里，再继续往前走。
一个顾客有点失去自制，在她能取走钱之前，把钱吐
掉了，随即便把嘴压到她的唇上。立刻有两个强壮的高大
保镖出现在他身后，在其他人欢呼叫嚷中把他带走了。
“男人喜欢这个？”蕾娜扬扬眉毛问。
“显然有些男人喜欢，”索拉克说。
“你不喜欢？”她问。
“我绝不会把钱放到嘴里，”他说。
“对，谁知道它从哪里来的，”蕾娜冷冷地说。
酒保把他们的酒递过来，然后舞女来到了索拉克面前。
她站在他面前的酒吧台上，随着音乐扭着屁股，然后慢慢
地在面对着他跪下来。索拉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笑着
张开嘴，舌头外舔。他轻轻摇了摇头，把一枚硬币搁到酒
吧台上。她扬了扬眉毛，然后瞥了一眼蕾娜。她亲了她一
下，又回头看看索拉克，拿起钱放到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了。
“我想她喜欢你，”塔吉克咧嘴笑着。
“我认为她是喜欢他的钱，”蕾娜回道。
“我不是对他说的，”塔吉克稍带点嘲弄的微笑说。
蕾娜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我想我们是来找线索的。”
“我以为你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娱乐场才来的，”索
拉克还是一副全然的面无表情。
“好吧，现在我已经看过了，”她说。
“噢，你还没见识最棒的部分呢，”塔吉克说。“你
还没见过魅力之星呢。”
“我都等不及了，”蕾娜撇撇嘴。
音乐停了，舞女们退了下去，然后一个红发矮人站到
乐队前面，每个人都在拍手叫喊。矮人抬高自己的声音，
压住嘈杂声喊道：“你们准备要看更好的了吗？”
全场都是一致的赞同声。
“好吧，你们会看到的！”矮人大声道，“记住，女
孩们为你们的享乐而跳舞，也为你们的消费跳舞，所以请
慷慨些吧！她们都有生病的老母亲要照顾！”
笑声和吼声闹成一片，然后矮人举起手要求安静，可
没起作用。“别忘了，”他大喊着盖过噪音，“你们可以
要求你们看中的女孩提供私人的独舞表演，她也会乐意答
应的！她们都很乐意！”
笑声更大了，矮人向乐队做个手势。他们开始演奏一
首新曲子，听起来和前一首很像，然后一班新的舞女站到
台子上。
塔吉克看到熟人了，便向他挥挥手。一个佣兵走过来
和他们坐到一起，使劲拍拍塔吉克的背，弄得摆渡船长的
牙齿咯咯作响。
“塔吉克，你个老混蛋！怎么没在家数钱？”
“因为我要在这里，请你喝一杯，”塔吉克回道。
这佣兵用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肩膀。“这话我喜欢听！
酒保！麦酒！”
酒保放了杯酒在佣兵面前，塔吉克把钱付了。
“我听说你今晚早些时候遇到麻烦了，”佣兵问。
“没错，遇到几个巨人，”塔吉克说。“这次靠得很
近。差点让我沉了。”
“他们说了，”佣兵说道。“每个人都在说这事，跟
往常一样夸张。我甚至听说一些荒谬的胡说：你的一个乘
客跳出船，用他自己的剑杀了个巨人。”
“既不荒谬，也不是胡说，”塔吉克回答。他指着索
拉克。“这就是那个乘客。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佣兵转身盯着索拉克。“真的？你杀了个巨人，肉搏
战？”
“我运气不错，”索拉克说。
“嗯，那让我跟你握个手，”佣兵说。
“索拉克，卓姆，”塔吉克做了个介绍，“这位女士
是蕾娜。”
当这有些酒意的佣兵把目光投向蕾娜时，他的眼睛一
下张大了。“盖斯的血啊！”他说。“我想看你上台！”
“注意你的礼貌，你个大蠢货！”塔吉克厉声说。“难
道你喝得眼睛瞎了，没看出来她是个武利炽修女？”
佣兵的下巴掉了下来，然后他脸红了，鞠了一躬，结
结巴巴地道歉。“请——请原谅，女士。我——我是个白
痴。真的，我不是因为喝醉酒眼瞎了，是因为你太美了。”
“补救得不错，”索拉克举起杯子凑到嘴边。
“塔吉克说的没错，我是蠢货，”这个佣兵说。“我
把你们两个都冒犯了。我怎么才能赔礼啊？”
“唔，也许你能帮忙找点消息，”塔吉克说。
“对，”索拉克说，“你知道叫凯岚的佣兵吗？”
“德拉基的凯岚？”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索拉克回答道，“不过
他是个金发帅哥，蓝眼睛，胡子修剪干净，大概和我差不
多高，很强壮，穿着昂贵罕见的兽皮。”
“听起来就是他，”卓姆点头道。
“他拿着铁质武器，
一把长剑和两把细剑，剑柄上缠着银丝？”
“就是那个人，”索拉克说。“你知道他吗？”
“好剑客，”卓姆断然说。“最好的剑客之一。一个
老练的军人。曾为德拉基军队服役——据说参军的时候还
是个孩子——然后逐步一路发展到团长。本来也可能成为
将军的。”
索拉克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
“我有点渴了，”佣兵摸了摸喉咙说。索拉克领会了
暗示，又请了他一杯。酒送来的时候，卓姆正被面前的舞
女吸引住了，那女孩在他面前的酒吧台停下来，用脚趾挑
弄着他的胸口。卓姆亲亲她的脚，然后扔给她一枚钱币，
她灵巧地接住。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
走开了。“我说到哪了？”
“为什么凯岚没成为将军？”索拉克提示道。
“啊，对。嗯，他杀了个德拉基贵族。”
“你是说他谋杀了他？”蕾娜问。
“不，那是场决斗，”卓姆说。
“我猜猜，”塔吉克说。“他们为了一个女人决斗。”
“可以那么说，”卓姆回答，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女孩是这个贵族的女儿。”
“啊，”塔吉克说。“那凯岚的追求没被接受？”
“不单是被接受，”卓姆回答说，“他们相爱了，而
且打算结婚。可是女孩的父亲不同意。他不允许他女儿嫁
给一个士兵，而且还是个平民。就和故事里一样，她和她
父亲争吵，然后他打了她。当凯岚得知后，他公开叫那男
人懦夫——还有些其它什么称呼——并打了他。嗯，那就
足以结束他的职业生涯了，不过贵族发了脾气，当场向他
挑战。凯岚杀了他，因此被逮捕，并被判了死刑。那女孩
听到这消息后，服毒自杀了。”
“好惨啊！”蕾娜说。“凯岚怎么在判决后活下来的
呢？”
“朋友们帮他去调解了，”卓姆回答说。“他的团也
威胁要造反。死刑判决被减为终身流放，他的财产被没收。
凯岚离开德拉基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个铜板，他的团大概
三分之一都随他一起离开了。余下的有家庭或者其它牵绊，
否则他们也会离开。他们成立了自己的佣兵团，只要有国
家需要战员，他们就接受雇佣，以自己的部队投入战斗。
随时间流逝，他们的人数逐渐消减，直到只剩下一点人。
最后，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分道扬镳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索拉克说。
“我当然知道，”卓姆说。“我曾和他一同在拉姆的
军队里参加对尤里克的战争。当时他身边原来团里的人只
剩六个了。他们是勇猛的战士，没一个例外，而且忠心耿
耿。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他在我船上碰到他的，”塔吉克说。“索拉克杀巨
人的时候，凯岚就在那儿。他给了他个工作机会。”
卓姆吃惊地看着他。“凯岚，在这里？在南里度泊拉
斯？”
“他说他正前往奥塔鲁克，去接任詹姆利家族的护卫
队长一职，”索拉克说。
“啊，”卓姆说。“没错，他们当然请得起他。不过
很遗憾看到象凯岚这么顶尖的剑客屈身当一个商业家族守
卫。真是资源浪费。啊……我的杯子好像空了。”
“再给我朋友一杯，”索拉克对酒保说。
“嗯，如果凯岚要雇你，你肯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卓姆说着，另一杯酒送到他面前。“你别不知好歹了。如
果我是你，就会接受这份工作。你会得到高报酬，而且可
以从合同中学到很多东西。”
“谢谢你，”索拉克说。“对这些建议我很感激。”
“你见到他的话，告诉他尤里克的卓姆向他致意。他
很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个难忘的人。”
“我一定会转达你的问候，”索拉克说。
卓姆点点头，突然变得沮丧起来。“谢谢你请的酒，
朋友。”他说。“也谢谢你和我的谈话。有时候，回忆回
忆过去辉煌的日子也不错。”他打了个嗝。“不过有时，
也不那么好。
”
他转向蕾娜，
摇摇摆摆地鞠个躬。
“女士……”
索拉克看着他蹒跚而去。
“他本来是个不错的人，”塔吉克看着卓姆晃晃悠悠
地走入人群。“可酒精毁了他。他参加过十几场战争，如
今他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守桥。想想那个，我的朋友。
佣兵生意会给有本事的年轻人回报，不过那长久不了。”
音乐停了，矮人又站到舞台上，举起胳膊请求安静。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待！”他叫道。“现在是时候了！
沙漠少女的骄傲……可爱的、无与伦比的……克丽科特！”
人群骚动了，鼓手急忙敲出一串连奏，然后突然停下
来，开始了一段缓慢稳定轻柔的起伏节奏，以铃和钹做强
音。主舞台后的珠帘分开了，人群安静下来，一个女人的
轮廓出现在背光中，她身材高挑纤细，比例匀称，身着一
套全透明的长袍。
她背光妖娆地移动着，随着鼓点轻微晃动，所展示身
体的轮廓从长袍中显露出来，逗弄着观众们，索拉克也摒
住了呼吸。她美得让人窒息，是个年轻的半精灵女孩，有
一头暗银色柔顺的长发，几乎垂到了腰部；长着黑色凤眼
的瓜子脸；优美的弯眉；明显的高颧骨；丰满的嘴唇和纤
细的尖下巴。她身材婀娜，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其她女
孩跳舞的时候下面都是吵闹和欢呼，可克丽科特出场时，
所有的人都彻底安静了，男人们目不转睛，犹如被催眠般。
“那就是魅力之星，”塔吉克轻声说。
和别的女孩不同，她没有跳得很煽情，也没有随着音
乐呈现挑逗的动作，克丽科特在跳舞。她对肌肉的控制令
人难以忘怀，她的上身随音乐舞动，臀部的动作就像流水
轻柔的涟漪一样，她的双臂伸到头顶软软地挥动着，就像
优雅的鸟翅。乐手逐渐加快了拍子，她开始旋转，随节拍
前后扭动臀部，用脚尖旋舞。她慢慢地向下做出一个完美
的劈叉，她的上身摇摆着，先弯向一条腿，然后弯向另一
条。然后她在地板上旋动，用膝盖跪起来，慢慢地向后弯
腰，直到后脑勺碰到地板，她的双臂举到胸前，像蛇一样
盘绕纠结，同时臀部在有节奏地起伏。优美漂亮，赏心悦
目，性感十足。
“没白等吧，嗯？”塔吉克咧嘴笑道。索拉克瞥向他，
看到蕾娜正好奇地望着他。
“我……呃……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索拉克说。
“我也从没见过，”蕾娜的语气很平淡。“她非常漂
亮，不是吗？”
“是的，”索拉克又转回去望着舞台，“她的确非常
漂亮。”
克丽科特慢慢站起来，身上的长袍像是被隐形的手脱
下来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并没有明显的脱衣动作，一耸
肩便松开了它，她让衣服从身上滑落，在脚边成堆。她优
雅地从中走了出来，现在她只身着一条最小的腰束和一件
由几根带子和两小块蜥蜴皮组成的背心。她腰上戴着一条
细银链，左脚踝上也戴着一条，上面还系着一个银质的小
铃铛。她大腿上穿着蜥蜴皮吊带袜，旁边缝着一个小钱袋，
小得一次只能放一枚钱币。
人们纷纷涌到舞台前，拿着钱伸长手臂，她旋舞到他
们每个人面前停下来，小腹的肌肉起伏不定，她伸出一条
腿，身体略微倾向膝盖，赤足优雅地弓起，只有脚尖着地，
男人们将钱币滑入她吊袜带上的钱袋里。他们一些人试图
抚上她的腿，或者亲亲它，可她灵巧地旋开，同时用手将
钱拿走了，然后转身背对他们摇头轻笑。
索拉克瞥一眼其她舞女。有些女人盯她的眼神里明显
带着羡慕和怨恨。有些则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她们的
欲望。那可是女人。她让男人彻底疯狂了。半打人被赶了
出去，因为他们想爬到舞台上去，而剩下的互相推挤着，
试图靠得更近些。
“她今晚是全力以赴在表演，”塔吉克说，一边看着
舞蹈一边摇头。
“如果她不当心点的话，
会引起一场暴动。”
音乐达到一个高潮，只是在嘈杂中几乎听不到，然后
克丽科特在优雅地挥舞之后，结束了表演，屈膝向观众致
意。钱币雨点般落到舞台上。疲惫的保镖们忙于维持秩序，
把人们往后面推。
“每人一杯喝的，沙漠少女请客！”矮人叫着，然后
看到大家立刻涌向酒吧台。
克丽科特开始拣钱币。当她蹲在舞台边缘的时候，一
只手探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来场私人舞蹈怎么样，亲爱的？”一个体型魁梧的
佣兵问。
“我不表演私人舞蹈，”克丽科特回答说。
“请放手。”
“赶紧来吧，我都已经把房间定好了。”
“那就去问其她女孩，”克丽科特说。
“马上放开我。”
“我就想要你，”佣兵坚持道。“快从这儿下来。”
然后他猛地把她从舞台上拽到地板上。
立刻有两个保镖走过来，但是这佣兵没放开克丽科特
的手腕，他一脚踢断了第一个保镖的膝盖，然后把第二个
佣兵的下巴打得粉碎。两个保镖都摔倒了，第一个痛苦地
尖叫着，第二个已经昏了过去。
索拉克从凳子上站起来，但感觉到塔吉克的手按住了
他。“别管闲事，”摆渡船长说。“图林会为他们的伤付
钱，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职责。”
他们看来的确是知道，因为就在塔吉克说话的档儿，
索拉克看到又有三个保镖走过来，这次还拿着三尺长的阿
佳珐利搏击棍。
那个强壮的佣兵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放开克丽科
特，把她推到背后的舞台前，然后转身面对保镖们。第一
个手举搏击棍砸过来，佣兵以交叉的前臂格挡，用肌肉而
不是骨头接住它，然后灵巧地把棍子从保镖手里扭下来，
同时一脚踢中他的跨下。他瞬息不停地转身，侧身躲过第
二个保镖的挥击，然后用棒子击中了他头侧。
第二个保镖倒下了，佣兵迅速伏下身，从下面扫向第
三个保镖的腿。他也跌倒了，然后佣兵用自己靴后跟狠狠
地跺在那家伙的喉咙上，踩断了他的喉管。那保镖喉咙里
发出可怕的咕咕声，然后抽搐了几下，便窒息在自己的血
中。
那佣兵动作迅捷流畅，他重新站起来，抓起第三个保
镖的棒子，这样他现在双手各持一根。
克丽科特试图爬开，但他看到了，用脚钩过一张凳子，
把它甩到舞台上，刚好擦过她。她尖叫一声，原地缩成一
团。又有两个保镖走过来了，此刻人群围了过来，一边观
看打斗，一边大声起哄。
佣兵面对两个剩余的保镖挥舞着搏击棍，片刻，两个
保镖都不省人事地躺在地板上，血流不止。
人群沸腾了，佣兵扔下棍子转向克丽科特。他抓起她
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索拉克从椅子上起身，甩开塔吉克的手，蕾娜也站到
了他身边。
“我得说我得到的远不止一场私人舞蹈，”那大块头
佣兵说道。正当他转身拖着她上楼去时，却发现凯岚挡在
路上，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索拉克停住了，伸出手挡在蕾娜面前。人群安静下来。
“你挡我道了，”那大块头佣兵对凯岚说。
“对，我想我是挡着了，”凯岚回答。
“走开。”
“我觉得我不会走开。”
“好，好，”大块头佣兵嘲笑着说，“那你是想英雄
救美，嗯？你认为为这婊子值得吗？”
“哦，我并不是为了她，”凯岚随意地说。“我是为
了你。”
大块头盯着他。“什么？”
“这对你的教养有好处。你需要上一堂礼貌课。看来
你棍子用得相当棒。你想知道自己到底多棒吗？”
那大块头厌恶地咧咧嘴，把克丽科特又推倒在地，然
后拿起他刚才扔下的两根棍子。
“你才是该被上课的家伙，”
他嘲笑着挥舞结实的搏击棍。
凯岚弯腰捡起一根搏击棍，但在他捡第二根的时候，
那个大块头冲过来，把它踢飞到人群中。
“凯岚！”人群中有人喊道，接下来一根搏击棍扔向
他。
凯岚伸手接住，然后瞥了一眼，想知道是谁扔过来的。
他看到了那人，点头表示谢意，然后笑了。
“已经好几年了，”他说，“尤里克那一战，是吧？”
索拉克看到卓姆吃惊地张大嘴巴。
凯岚低下头，掂了掂份量。
“这两个倒不大平衡呢，”
他说话的时候，那大块头已经攻过来了。凯岚举起他的棒
子，几乎漫不经心的，甚至好像没看一眼，他们快速地移
动，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他挡住佣兵攻击时，木头相
撞发出吱扭的声音。
大块头很快后撤了，
凯岚抬起头，
似乎有些吃惊。
“哦，
我们开始了吗？”
大块头佣兵咆哮着，重新朝他冲过来。棍子挥舞地如
此之快，以至于几乎不可能分清两人每一回合是在进攻还
是闪避，他们的手臂都在胸前交叉挥舞着，像是在驱赶虫
子，棍棒相交的咔嗒声就像快速的鼓点。然后他们各自向
后跃开，人群为这场表演而大声喝彩。
“你很棒，我承认，”大块头佣兵不情愿地说。
凯岚耸耸肩。“我有点手生了。”
佣兵怒吼一声，再次冲了过来。又是一场棍棒混战，
传来木头连续撞击的声音，然后佣兵的一根棍子从他手里
飞了出来。大块头往后一跃，疼痛难忍地摇摇头。
“你掉了点东西，”凯岚说。他用手里的棒子指了指。
“在那里。继续，捡起来。我等着呢。”
佣兵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把掉下的棍子捡
起来。
凯岚来回耸了几次肩膀，像要打开里面什么结似的。
“有点僵硬，不过我想我已经活动开了。”
“你这个混蛋，”佣兵说着，又出手了。棍子挥舞着，
交击着，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地移动着，然后一声尖锐地击
骨声传来，那佣兵尖叫一声，踉跄着用一只握着棒子的手
按住头侧。
“对不起，”凯岚说。“我笨拙了点。”
佣兵呼喝着冲向他。凯岚侧身闪开冲锋，同时从佣兵
下面给了个扫腿，在他倒下的时候迅速地往头上一击。
“注意那些溅出来的麦酒，”他说。
“弄得地板很滑。”
佣兵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眼中充满了杀气。突然，他
将一根棍子扔过去，凯岚举起手里的两根棍子，快速地挥
舞一下，把飞棍打歪了。
“你想只用一根？”他问，然后耸耸肩。
“满适合我。”
他将自己手里的一根棍子扔掉。
佣兵愤怒地大叫，又冲了过来，凶狠地用棒子横扫竖
砸。凯岚以回旋避开，转动的时候用自己的棍子钩在冲过
来的佣兵胳膊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滑倒，然
后飞了出去。人群迅速分开，那家伙背朝地板摔在一张桌
子上，把桌子压得粉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凯岚瞅了那动弹不得的佣兵一会儿，耸耸肩，扔掉手
里的棒子，他走向克丽科特，伸手扶她起来。图林朝他们
冲了过来。
“太精彩了！”他兴奋地说。“真是太棒了！我从没
看过这么精彩的！不管你想要什么，今晚都算店里的！我
想克丽科特也会很高兴在我们楼上最舒适的房间提供私人
舞蹈，对吧，克丽科特？”
“不，我不会的，”她坚定地说。“我要离开！”
图林尴尬地笑了。“好了，好了，现在你很心烦，我
当然能理解，在那种情况下，不过这位绅士刚为了你而战，
当然你不会那么忘恩负义地拒绝他吧？”
“这位女士没欠我什么，”凯岚说。“那种人渣让我
的职业蒙羞。我是为自己而战。”
“嗯，您这么说真是有骑士风度，”图林回答道。“可
我保证克丽科特一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有空考虑的话，
她一定会表示适当的感激。”
“别误会，”克丽科特对凯岚说。“我是对您所做的
非常感激，如果有什么能报答您，我会尽力而为的。但不
是……那种方式。我……我做不到。”
“我明白，”凯岚说。“我从不希望一个女人因为职
责而躺在我身边。而且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才做的。你
没欠我什么。”
“至少我欠你一声谢谢，”克丽科特说，“可我今晚
要离开这地方了。商队明天要离开前往奥塔鲁克，我将随
队同走。”
“那我会期待有你陪伴的快乐。我们将会一起旅行。”
“我说，克丽科特，现在没必要仓促决定，”图林说。
“你现在很心烦，而且——”
“我之前已经定好了票，”克丽科特打断他。“我要
离开，图林，别试图阻止我。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图林下巴掉了下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在我为
你做了那么多之后？”
“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之后？”克丽科特怒道。“我
为你挣了很多钱，图林！我挣了能在这里挣的每一个铜板，
甚至还要多，但至少是在没有对贞操让步的情况下做到的。”
“你的贞操？”图林说。“噢，真是的！你为了贞操
被冒犯而摆架子，这不是有点可笑吗？”
“我是个处女！”她冲他喊道。
大家都安静下来。图林呆呆地望着她。
“该死，图林，”她轻轻地说，眼泪滑过了双颊。
“我可以护送您回去吗，女士？”凯岚向她伸出手臂
问。
“我……我得去拿我的东西，”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会把它们带给你，”一个精灵吟游诗人走到她身
边说。他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就走吧，”他把自己的斗
篷递给她。“一切都会好的。”他笑了。“你已经留下让
他们铭记的东西了。”
她破涕而笑。“谢谢你，伊卓柯，”她说着，亲了亲
他的脸颊。
“拜托了，”她对凯岚说，
“我现在就想回家。”
他们转身离开，人群为他们让开道路。
他们身后，那个大块头佣兵恢复了意识，东倒西歪地
坐起来。他紧盯着凯岚，然后伸手到脑后，从背后束腰外
衣下的隐藏皮鞘里拔出一把匕首。他把胳膊回缩……
“凯岚，当心！”卓姆叫道。
凯岚立刻旋开，正好看到一个陶瓶凌空飞来，撞碎在
佣兵的太阳穴上。那家伙哼了一声，摊倒在地，匕首也掉
了。凯岚迅速地扫一眼，想看是谁扔的。他的目光投向索
拉克。索拉克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凯岚笑了。“我欠你两回了，索拉克，”他说。“多
谢了，我不会忘记的。”
伊卓柯转身仔细地凝视索拉克。
“好啦，我想一个晚上已经玩够了，”蕾娜说。
索拉克向她伸出手臂。“如果那样的话，女士，可以
允许我护送你回家吗？”
她挽起他的手臂，倚靠着他。“你也想来场私人舞蹈
吗？”
“我还不知道你会跳舞，”索拉克吃惊地说。
“我跳不来，”她眨眨睫毛回答。
“塔吉克，”索拉克说，“我们现在要走了。”
“嗯，我得说，今晚真有意思，”摆渡船长一面说，
一面带他们往门口走去。在他们身后，伊卓柯还在盯着索
拉克。然后他转向图林。
“我会回来拿克丽科特的东西，”
他说。
“啊，随你便，摆脱你们两个真好，”图林酸酸地说。
可伊卓柯已经走向门口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井搭建的两千平方尺的砖瓦房，有道门通向墙内的庭院。
这房子的规格更像是为人类建造，而不是为矮人，就像这
个镇子中心的大多数建筑一样。地上铺着精巧光滑的石板，
一直延伸到房子那里，门是帕伽法木制成的，雕以漂亮的
手工花纹。屋里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大多数矮人都喜欢
整齐，摆渡船长也不例外。他的家朴实无华，有着做工优
良的实用家具，除了一些室内植物和精致的矮人黑色烧制
瓷器外，并没有什么装饰品。他还没结婚，不过有两个仆
人，是一对年长的矮人夫妇，他们照看房子和做饭。他的
工作是玩命的，不过由生活正反映了其收入。
索拉克的衣服被拿去洗了，他正在享受热水澡。与此
同时，蕾娜在壁炉边歇息，一边喝草药茶，一边吃蘸着壳
甲虫蜜的新出炉饼干。过了一会儿，摆渡船长走过来，给
索拉克带了一套换洗衣服，那是向一个佣兵借来的。
“我想这些应该适合你，”他把衣服放在外面说。
“你
自己的衣服得洗了，明儿早上能干。”
“您考虑得真周到，船长，”索拉克说。“谢谢您。”
“没什么。请叫我塔吉克。”他坐在一把木椅上，索
拉克还在洗澡。“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不过我能看出来你
不是一个纯种精灵。可是，你又和我见到过的大多数半精
灵看起来都不一样。”
“我父亲是半身人，”索拉克说。“半精灵是部分人
类，而我是个半精灵人。”
塔吉克抬了抬眉毛。“真的？我听说过这类事情，不
过还以为这只是个虚构的谣传。”
“谣传？”
“那首歌，”塔吉克说。“流浪者之歌。”
索拉克转转眼睛，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可能传得那
么快，”他说。
塔吉克笑了。“吟游诗人到处旅行，互相抄袭别人的
歌曲，搞得跟他们原创的一样。告诉我，你真的独自把一
个商队从一大群强盗手下救了出来？”
“恐怕没那么伟大，”索拉克撇了撇嘴。“我只是知
道了强盗们伏击提尔商队的计划，然后给商业家族送个信
儿罢了。”
“我明白了。那你穿越乱石荒地，救出尼本奈皇室公
主的传说呢？”
“那个是真的，”索拉克承认了。
“真的？那影王欠你人情呢？”
“完全没有，”索拉克说。“那公主被怀疑立守护者
誓，结果被放逐了。一个来自古尔格的野心勃勃的贵族抓
住了她，打算强迫她结婚，那样他就可以宣称和尼本奈皇
室有亲戚关系。那女孩向我求助，作为守护者同道，我无
法拒绝。”
“于是你就把她从贵族那里偷出来，然后逃过荒地？”
塔吉克问。
索拉克点点头。
“难以置信，”塔吉克说。“他们说没人能活着穿过
荒地。”
“那种经历我也不想再尝试了，”索拉克说。
“那个贵族呢？”
“他死了，”索拉克简单地说。
“公主呢？她怎么样了？”
“她回到尼本奈，加入了蒙面同盟。”
“那么那部分故事是真的了，”塔吉克说。“我原本
不相信的。影王的女儿加入了蒙面同盟！”他吃惊地摇着
头。“那老龙王肯定气疯了。”
“他并没太在意我。”
“你就不怕吗？”
索拉克耸耸肩。“守护者和亵渎者之间没什么交情好
损失的。我的身份就足以让我成为龙王们的敌人了。我决
定守誓的时候就知道这点。”
“对，不过宣誓成为守护者和成为影王自己的敌人可
不一样。”
“也许不一样吧，”索拉克说。
“不过害怕没什么用。
尼本奈几次想杀了我。正如你看到的，我还活着，所以，
也许龙王们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全能。”
“虽说如此，但被巫王盯死这种事，就足以让绝大多
数人害怕了。”
“也许吧，不过我觉得你的工作更危险，”索拉克说。
“尼本奈最关心的是完成他的魔龙变。我可能让他很生气，
但是他不会花很多精力来消灭一个无足轻重的守护者。另
一方面，你每次渡河都面临死亡。这样看来，我们谁该更
害怕呢？”
塔吉克笑了。“我一直觉得我工作的报酬证明了这些
风险的价值。你的冒险证明什么呢？”
“好吧，按照矮人的说法，”索拉克说，“忠实于我
信志的满足感。接受和经历冒险，是顺其自然。”
“我想我们都是在顺其自然，在逆境中找乐，”塔吉
克找个台阶下了，没有再问下去。“好吧，我应该让你洗
完。我再去给蕾娜烧点水。她没和你一样在泥浆里游过，
不过我肯定她会很乐意好好洗个热水澡。过会儿我会招待
你们吃晚饭，然后嘛，我希望你们愿意在我家渡过这个晚
上。”
“您真是太慷慨了，”索拉克说。“不过真的不必再
打扰了。”
“别操心。这一点也不麻烦。我很少招待客人，但很
愿意向你们展示我的村镇。我们可能没有提尔或贝利克那
种城市的奢华，但是我们肯定知道如何招待客人。”
他们都洗完澡穿戴好之后，塔吉克带他们去号称“南
里度泊拉斯最好厨房”的餐馆用晚饭。从他家出去往镇中
心走出不远，索拉克便对南里度泊拉斯和提尔或尼本奈在
街道方面的差别感到非常惊奇。在大多数城市——甚至在
大多数村庄——都少不了乞丐。南里度泊拉斯也不缺。由
于这个镇子位于商道上，除了北里度泊拉斯外，离其它聚
集地区都很远，唯一的交通方式就是随着商队走，而乞丐
付不起路费。
镇子的街道也非常干净，反应出矮人对于整洁的执着。
尽管街道不大积灰尘，塔吉克还是自豪地告诉索拉克：每
过两周和下雨之后，全镇街道都会定期清扫，并且会用负
重的壳甲虫平整一遍。每条街道边都有狭沟供排水用，道
路两旁是铺设整齐的木质人行道，上面搭着木板或仙人掌
条的篷顶，以阻隔沙漠阳光的直射。
房子刚刷过灰泥，是红、粉和褐色的柔色调。塔吉克
告诉他们：房子的主人有责任维持外墙的干净。议会将对
外墙破损的户主征收罚款。这个村镇看起来赏心悦目，有
着逐渐蜿蜒的街道，修剪整齐的帕伽法树提供了阴凉和色
彩。整洁的商店和好客的旅馆看起来完全不像索拉克想象
中的那种喧闹开放的商旅城镇。
另一方面，佣兵随处可见。索拉克到处都能见到精瘦
结实装备良好的人，他们混在矮人当中。一些是人类，一
些是半精灵，不过看起来都很凶狠。索拉克想知道女人的
情况。像这样的男人们需要满足，而他们常常只想满足自
己而不要任何累赘。然而，他在街上逛的时候没看到什么
水性扬花的女人。可能是有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小心地
被隐藏起来了。
摆渡船长显然在居民中的威望很高。他受到了热情的
招呼，得到了餐馆最好的桌子。刷成白色的砖墙上涂着沙
漠景色的壁画，桌子上铺着整洁的白色桌布，这在城市里
都不多见。矮人服务生迅速而有礼貌地为他们提供了服务，
塔吉克建议说他们可以点炖灰鳞鸟排，里面带有草酱和野
生大米，以及刷有蜂蜜的烘制加法草根。然后他意识到了
失误，立刻脸红道歉。
“原谅我，”他尴尬地看了看蕾娜说。“我忘了武利
炽修女不吃肉。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
“又不是故意的，没事，”蕾娜笑答。“我不会因别
人吃肉而生气。我自己的话，想吃点简单的蔬菜。野生大
米和加法草根听起来不错。”
塔吉克看起来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推荐五香面
包如何，他们这做得很不错，这儿酿的麦酒非常棒。”
“听起来真不错，”蕾娜说。
“那你自己呢，我的朋友？”塔吉克转头问索拉克。
“你是不是也不吃肉？”
通常索拉克会说不吃。
尽管精灵杂食，而半身人肉食，甚至到了经常吃人肉
的地步，但他是在武利炽修道院长大的，所以一直遵守着
武利炽的习俗。然而，他的其余人格还是保有原始本性。
他们渴望品尝生肉的味道，这是他发誓要舍弃的。为了避
免冲突，他和多数食肉人格达成了折衷协议。即便他食荤，
但要沉睡之后，其余人格可以控制他的身体去狩猎。他们
暗中搜捕，像半身人一样狩猎，食用血淋淋的生肉。
尽管索拉克现在已经和其余人格分离了，但是闻到厨
房里传来的香味，他还是感到一阵陌生的渴望。自从离开
伯德帜以来，他就只吃过野生沙漠植物和一堆坚果与干果。
尽管他宣誓成为守护者，但那些誓言并没有专门禁止他吃
肉。蕾娜的武利炽誓言是那样要求的，尽管脱离修道院就
算破了誓，不过她依然坚守着她们的精神。他既不是修女
也不是武利炽。他知道：尽管没有记忆，但过去他的身体
是定期吃肉的。
“我愿意试试灰鳞鸟。”
蕾娜好奇地看看他，扬了扬眉毛。
“选得妙啊，”塔吉克高兴地说。
蕾娜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晚餐送来了，非常可口。索拉克狼吞虎咽。他尝了尝，
便想吃得更多。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你一定是饿了，”塔吉克笑着看他吃。“来，尝尝
这个麦酒。”
“谢谢，不过我更想要水，”索拉克说。
“水？”塔吉克吃惊地说。
“你不喝麦酒，要喝水？”
“我不喝酒，”索拉克说。
“果酒也不喝？”
索拉克摇头。“我向来不喝。”
“可惜，”塔吉克遗憾地摇头道。和大多数矮人一样，
他喜欢喝酒，他喝麦酒的速度和女招待倒酒的速度一样快。
索拉克听说过矮人可以喝倒任何生物，看着塔吉克大口灌
酒的样子，他相信了。
“那么，你来南里度泊拉斯找过工作吗，还是仅仅路
过？”
索拉克犹豫不决了。“我没考虑好，”他过了一会回
答道。
“哦。好吧，如果你决定长时间留下，我可能帮得上
忙。我在这儿混得开，很乐意帮你推荐。”
“谢谢，我很感激，”索拉克说。“不过现在我们只
想在长期旅行后休息一下，然后再为将来打算。”
“你们从哪里来的？”塔吉克问。“大多数人都是从
商道到南里度泊拉斯的，你们却走河口。别告诉我说你们
是从梅吉洛特山脉一路走过来的？”
“我们就是那样来的，”索拉克说，这是事实，只不
过不全是。
“漫长艰辛的旅程，”塔吉克说。“不过对两个穿越
了荒地的人来说，就算不上令人吃惊了。那你们是从盐景
镇来的？”
蕾娜点点头。“没错，我们在那花了点时间。”这也
是事实。
“盐景镇的赌场不是武利炽修女会出现的地方，”塔
吉克说。
“我们的朝圣引领我们去全世界，”蕾娜回答。“而
且对皈依者布道又怎么了？任何有希望传播守护者理想的
地方，你都能在那里找到我们。”
塔吉克点点头，显得很满意，但索拉克感到摆渡船长
怀疑他们还有所保留。然而，失去了具有心灵感应的人格，
索拉克无法一窥究竟。他没理由不信任塔吉克，可是谨慎
让他没有对塔吉克全盘透露。
“你能跟我谈谈一个名叫凯岚的佣兵吗？”索拉克换
了个话题问。
塔吉克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不熟悉这个名字。”
“他是在船上给我水的人，”索拉克说。
“啊，就是那个穿得像个走动的希罕兽皮展？”塔吉
克问。
“就是他，”索拉克说。
摆渡船长摇摇头。“我注意过他。有什么人能穿成那
样？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你说他叫凯岚？”
“是的，他那么告诉我的。”
“唔。好吧，我打听下。你的好奇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么？”
“他给我提供了份工作，”索拉克说。“他说他正要
去奥塔鲁克接任詹姆利家族的护卫队长。”
“真的？”塔吉克扬眉道。“那说明他能力很强。詹
姆利家族只雇用最好的高级指挥官。如果这个凯岚给你提
供工作机会，也许你应该接受。在南里度泊拉斯，你不会
找到比为奥塔鲁克的商业家族工作那么高薪水的活儿。”
“我告诉他我会考虑，”索拉克说。“不过我想在答
应为某人工作前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
“非常理解，”塔吉克点头道。“好吧，我知道我们
在哪里可能查到。如果是被招来干这种职务，那他肯定有
名气。他的同行佣兵会知道的，而且由于他们的大多数都
是刚赚到钱，我知道能到哪里进行有效的调查。不过我们
大概得先把蕾娜送回我家。”
“为什么？”蕾娜疑惑地问。
“因为沙漠少女剧院不是修女去的地方，”塔吉克回
道。
“可为什么呢？”她又问。
塔吉克清了清喉咙。“嗯……少女剧院是个娱乐场，
是南里度泊拉斯最吸引人的地方，那儿的女人边跳舞，呃，
边巧妙地脱衣服。人们去那里可以只是看演出，不过那里
楼上也有房间，出点钱，就可以享受，呃，‘私人舞蹈’，
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
“真有意思，”蕾娜说。“我想去看看。”
塔吉克看起来非常吃惊。“你想去？”
“是的，非常想。我们吃完饭可以去吗？”
塔吉克艰难地咽了吐沫。“我……呃……真的觉得像
你这样的女士不适合去那里。”
“为什么不适合？”蕾娜问。
塔吉克无助地看看索拉克。
“别看我，”索拉克说。“蕾娜自己做决定。”
“我从没见过娱乐场，”蕾娜说。“很好奇那里什么
样子。”
“很像那种佣兵喝酒的地方，只是更乱一些，”塔吉
克说。“我觉得你不会太喜欢。”
“我应该有机会自己判断，”蕾娜说。
塔吉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
* * *
“今晚的人真吵，”伊卓柯走进更衣间，揉着被酒瓶
砸到的鬓角说。酒瓶碎了，划破了皮肤，一丝血迹顺着他
一边的脸流下来。那地方已经肿起来了，留下一个难看的
瘀伤。
克丽科特立即站起来。“来，让我看看，”她说。
“没关系，”伊卓柯说。“这是我最后一个晚上了。”
克丽科特把一块干净布沾湿，轻柔地擦拭伤口。“那
些畜生，”她恨恨地骂道。
当她碰到伤口的时候，伊卓柯缩了一下。“唔，他们
来这不是要听我唱歌的。我不知道图林为什么要雇我。”
“为了把他们的渴望堆积起来，”克丽科特说。“他
喜欢用无聊的节目开始表演。”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
么，便咬了咬下唇。“抱歉。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我
自己觉得你无聊。”
伊卓柯笑了。“是，我明白。有你陪伴的快乐是唯一
让我还能忍受这份合约的事情。而且你是最会欣赏的听众，
为此我要谢谢你。”
“我等不及要离开这地方了，”克丽科特说。“我已
经和商队预约了。我只希望他们今晚就离开。”
“明天也够快了，”伊卓柯说。“图林还是没察觉你
的计划？”
“我想没有，”克丽科特说。“如果他察觉了，他也
没显露出什么迹象。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有时间想办法
让我留下。”
“他会怎么做？”
“在商队离开的时候雇几个佣兵阻止我，”她说。
“他
可能都不用付钱给他们。他只需要给他们一点诱惑。”
“唔唔唔，是啊，我能想象他会提出哪种诱惑，”伊
卓柯说。“反正他没法强迫你跳舞。”
克丽科特摇着头。“我不知道，”她说。“我早就想
离开这里，很难相信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一直在想什
么事会出错。”
伊卓柯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会出错，”他说。“到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会在前往奥塔鲁克的路上了。”
“我希望就是现在，”她焦虑不安地说。
“试着别去想它，”伊卓柯说。“你不想让图林怀疑
你为何那么烦躁吧。走出去，来场华丽的表演。这是他们
最后一次在这个肮脏垃圾站看到你了。给他们留点回忆。”
她笑了。“那我能做到。”
* * *
走进沙漠少女剧院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是南
里度泊拉斯安宁、独特、整齐的矮人村镇，有着洁净的街
道、修剪好的林荫木和沙漠花园。里面则是浪人在笔记里
描述的喧闹的南里度泊拉斯。
塔吉克、索拉克和蕾娜从小前厅走进去，一个矮人坐
在那里的高台上收取十铜币的入场费，其中包括一个可以
换一杯饮料的代币。他还收了所有的武器，换成编号的代
币，这样其所有者出场的时候可以再换回来。过了这个高
台，就是一个挂着门帘的拱门，旁边站着一个结实的人类
保镖，粗壮的手臂交叉在他水桶般的裸胸前。
塔吉克带他们穿过珠帘，走到沙漠少女剧院的内场—
—巨大的露天单间，边上环绕着一圈棚子，靠着右墙的长
酒吧台旁摆满了小圆桌和木椅子。在酒吧台后面的房间中
央靠后，是两个大舞台，左右有四个小舞台，成四方排布。
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一个舞台，包括那个酒吧台后面
那个，每个舞台上都有几近赤裸的女人在跳舞。
在房间右后方，刚过酒吧台一点的小舞台上，有小乐
队在演奏，一个女人在乐队前旋舞着。乐队主要由鼓手、
摇铃手以及钹手组成。有那么点旋律是由几个笛手带出来
的，不过调子大多都是敲鼓和铃钹的噪音。
这地方拥挤不堪，基本上都是佣兵，只不过还有些从
贝利克随商队而来的矮人和人类。灯光昏暗得很，只有几
盏吊在舞台顶上的灯笼提供照明。桌子全坐满了，每个舞
台周围也摆着凳子。
人们挤在台边，盯着台上翩翩的舞女，手里拿着钱，
叫喊着要打赏。舞女会在男人们前面旋过，用各种新颖的
方式拿那些钱，有些会后仰用牙齿咬住钱，或者让那些男
人把钱塞入腰带。每个舞女都在腰带上系着一个小钱袋，
估计每场表演结束，她都会清空钱袋以便再装满。
当塔吉克、索拉克和蕾娜站在入口的时候，两个佣兵
在他们面前打了起来。刚一开战，几个强壮的人类保镖就
把他们分开，并立刻把他们赶了出去。
“啊，”蕾娜四处望着说。“这里的气氛好像……原
始而充满活力。”
“嗯，我想那算是一种描述方法，”塔吉克说。“来，
我们坐到酒吧台去。从那儿你可以看到整个房间。”
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诱人少女走过来，把他们领到酒
吧台，然后笑笑离开了。
“好啊，塔吉克，”结实的酒保弯下身子，用盖过音
乐的声音说。“好久没来了。你要来点什么？”
“一大杯你最好的麦酒，斯卓，”塔吉克说。他转向
蕾娜。
“我也一样，”她说。
“一杯水，谢谢，”索拉克说。
“什么？”酒保问，好像他以为听错了。
“水，”索拉克重复道。
“水？”
“是的。水。”
“我可要向你收费的，”酒保说。
“我会乐意付的，”索拉克说，“多少钱？”
“斯卓……就给我朋友一些水，”塔吉克说。
“好吧，看在他毕竟是你朋友的份上……”
“谢谢，伙计，”塔吉克说。
“水，”酒保重复着摇摇头，撇了撇嘴。“两份麦酒，
一杯水，送过来。”
索拉克朝酒吧台后的舞台看去。一个女人在那跳舞，
只围了一条由皮带和跟眼罩差不多大小的布组成的带子。
她的红色长发瀑布般垂落到肩上，衬托出一对形状完美的
丰满胸脯。她顺着通向酒吧台的楼梯走下来，一边慢慢地
走，一边扭着屁股。
她走到酒吧台上面，顾客立即把饮料移开为她让出地
方。当他们拿出钱时，她背对着他们，在前面的酒吧台上
跪下来。大多数客人明显已经很熟悉她的套路了。他们把
钱币咬在牙齿之间，她再向后弯腰，一直把脸弯到他们下
面，然后他们低下头，好让她用自己的牙齿把钱拿走。移
交的过程中，他们的嘴刚好刷过她的唇，接着她直起身子，
转身温柔地在每个男人脸上亲一下，或者用手指梳过他的
头发。最后她暂时把钱币滑入她的腰带，挑逗地看着每个
人，之后把钱放到钱袋里，再继续往前走。
一个顾客有点失去自制，在她能取走钱之前，把钱吐
掉了，随即便把嘴压到她的唇上。立刻有两个强壮的高大
保镖出现在他身后，在其他人欢呼叫嚷中把他带走了。
“男人喜欢这个？”蕾娜扬扬眉毛问。
“显然有些男人喜欢，”索拉克说。
“你不喜欢？”她问。
“我绝不会把钱放到嘴里，”他说。
“对，谁知道它从哪里来的，”蕾娜冷冷地说。
酒保把他们的酒递过来，然后舞女来到了索拉克面前。
她站在他面前的酒吧台上，随着音乐扭着屁股，然后慢慢
地在面对着他跪下来。索拉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笑着
张开嘴，舌头外舔。他轻轻摇了摇头，把一枚硬币搁到酒
吧台上。她扬了扬眉毛，然后瞥了一眼蕾娜。她亲了她一
下，又回头看看索拉克，拿起钱放到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了。
“我想她喜欢你，”塔吉克咧嘴笑着。
“我认为她是喜欢他的钱，”蕾娜回道。
“我不是对他说的，”塔吉克稍带点嘲弄的微笑说。
蕾娜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我想我们是来找线索的。”
“我以为你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娱乐场才来的，”索
拉克还是一副全然的面无表情。
“好吧，现在我已经看过了，”她说。
“噢，你还没见识最棒的部分呢，”塔吉克说。“你
还没见过魅力之星呢。”
“我都等不及了，”蕾娜撇撇嘴。
音乐停了，舞女们退了下去，然后一个红发矮人站到
乐队前面，每个人都在拍手叫喊。矮人抬高自己的声音，
压住嘈杂声喊道：“你们准备要看更好的了吗？”
全场都是一致的赞同声。
“好吧，你们会看到的！”矮人大声道，“记住，女
孩们为你们的享乐而跳舞，也为你们的消费跳舞，所以请
慷慨些吧！她们都有生病的老母亲要照顾！”
笑声和吼声闹成一片，然后矮人举起手要求安静，可
没起作用。“别忘了，”他大喊着盖过噪音，“你们可以
要求你们看中的女孩提供私人的独舞表演，她也会乐意答
应的！她们都很乐意！”
笑声更大了，矮人向乐队做个手势。他们开始演奏一
首新曲子，听起来和前一首很像，然后一班新的舞女站到
台子上。
塔吉克看到熟人了，便向他挥挥手。一个佣兵走过来
和他们坐到一起，使劲拍拍塔吉克的背，弄得摆渡船长的
牙齿咯咯作响。
“塔吉克，你个老混蛋！怎么没在家数钱？”
“因为我要在这里，请你喝一杯，”塔吉克回道。
这佣兵用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肩膀。“这话我喜欢听！
酒保！麦酒！”
酒保放了杯酒在佣兵面前，塔吉克把钱付了。
“我听说你今晚早些时候遇到麻烦了，”佣兵问。
“没错，遇到几个巨人，”塔吉克说。“这次靠得很
近。差点让我沉了。”
“他们说了，”佣兵说道。“每个人都在说这事，跟
往常一样夸张。我甚至听说一些荒谬的胡说：你的一个乘
客跳出船，用他自己的剑杀了个巨人。”
“既不荒谬，也不是胡说，”塔吉克回答。他指着索
拉克。“这就是那个乘客。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佣兵转身盯着索拉克。“真的？你杀了个巨人，肉搏
战？”
“我运气不错，”索拉克说。
“嗯，那让我跟你握个手，”佣兵说。
“索拉克，卓姆，”塔吉克做了个介绍，“这位女士
是蕾娜。”
当这有些酒意的佣兵把目光投向蕾娜时，他的眼睛一
下张大了。“盖斯的血啊！”他说。“我想看你上台！”
“注意你的礼貌，你个大蠢货！”塔吉克厉声说。“难
道你喝得眼睛瞎了，没看出来她是个武利炽修女？”
佣兵的下巴掉了下来，然后他脸红了，鞠了一躬，结
结巴巴地道歉。“请——请原谅，女士。我——我是个白
痴。真的，我不是因为喝醉酒眼瞎了，是因为你太美了。”
“补救得不错，”索拉克举起杯子凑到嘴边。
“塔吉克说的没错，我是蠢货，”这个佣兵说。“我
把你们两个都冒犯了。我怎么才能赔礼啊？”
“唔，也许你能帮忙找点消息，”塔吉克说。
“对，”索拉克说，“你知道叫凯岚的佣兵吗？”
“德拉基的凯岚？”
“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索拉克回答道，“不过
他是个金发帅哥，蓝眼睛，胡子修剪干净，大概和我差不
多高，很强壮，穿着昂贵罕见的兽皮。”
“听起来就是他，”卓姆点头道。
“他拿着铁质武器，
一把长剑和两把细剑，剑柄上缠着银丝？”
“就是那个人，”索拉克说。“你知道他吗？”
“好剑客，”卓姆断然说。“最好的剑客之一。一个
老练的军人。曾为德拉基军队服役——据说参军的时候还
是个孩子——然后逐步一路发展到团长。本来也可能成为
将军的。”
索拉克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
“我有点渴了，”佣兵摸了摸喉咙说。索拉克领会了
暗示，又请了他一杯。酒送来的时候，卓姆正被面前的舞
女吸引住了，那女孩在他面前的酒吧台停下来，用脚趾挑
弄着他的胸口。卓姆亲亲她的脚，然后扔给她一枚钱币，
她灵巧地接住。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
走开了。“我说到哪了？”
“为什么凯岚没成为将军？”索拉克提示道。
“啊，对。嗯，他杀了个德拉基贵族。”
“你是说他谋杀了他？”蕾娜问。
“不，那是场决斗，”卓姆说。
“我猜猜，”塔吉克说。“他们为了一个女人决斗。”
“可以那么说，”卓姆回答，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女孩是这个贵族的女儿。”
“啊，”塔吉克说。“那凯岚的追求没被接受？”
“不单是被接受，”卓姆回答说，“他们相爱了，而
且打算结婚。可是女孩的父亲不同意。他不允许他女儿嫁
给一个士兵，而且还是个平民。就和故事里一样，她和她
父亲争吵，然后他打了她。当凯岚得知后，他公开叫那男
人懦夫——还有些其它什么称呼——并打了他。嗯，那就
足以结束他的职业生涯了，不过贵族发了脾气，当场向他
挑战。凯岚杀了他，因此被逮捕，并被判了死刑。那女孩
听到这消息后，服毒自杀了。”
“好惨啊！”蕾娜说。“凯岚怎么在判决后活下来的
呢？”
“朋友们帮他去调解了，”卓姆回答说。“他的团也
威胁要造反。死刑判决被减为终身流放，他的财产被没收。
凯岚离开德拉基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个铜板，他的团大概
三分之一都随他一起离开了。余下的有家庭或者其它牵绊，
否则他们也会离开。他们成立了自己的佣兵团，只要有国
家需要战员，他们就接受雇佣，以自己的部队投入战斗。
随时间流逝，他们的人数逐渐消减，直到只剩下一点人。
最后，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分道扬镳了。”
“你似乎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索拉克说。
“我当然知道，”卓姆说。“我曾和他一同在拉姆的
军队里参加对尤里克的战争。当时他身边原来团里的人只
剩六个了。他们是勇猛的战士，没一个例外，而且忠心耿
耿。你在哪里遇到他的？”
“他在我船上碰到他的，”塔吉克说。“索拉克杀巨
人的时候，凯岚就在那儿。他给了他个工作机会。”
卓姆吃惊地看着他。“凯岚，在这里？在南里度泊拉
斯？”
“他说他正前往奥塔鲁克，去接任詹姆利家族的护卫
队长一职，”索拉克说。
“啊，”卓姆说。“没错，他们当然请得起他。不过
很遗憾看到象凯岚这么顶尖的剑客屈身当一个商业家族守
卫。真是资源浪费。啊……我的杯子好像空了。”
“再给我朋友一杯，”索拉克对酒保说。
“嗯，如果凯岚要雇你，你肯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卓姆说着，另一杯酒送到他面前。“你别不知好歹了。如
果我是你，就会接受这份工作。你会得到高报酬，而且可
以从合同中学到很多东西。”
“谢谢你，”索拉克说。“对这些建议我很感激。”
“你见到他的话，告诉他尤里克的卓姆向他致意。他
很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个难忘的人。”
“我一定会转达你的问候，”索拉克说。
卓姆点点头，突然变得沮丧起来。“谢谢你请的酒，
朋友。”他说。“也谢谢你和我的谈话。有时候，回忆回
忆过去辉煌的日子也不错。”他打了个嗝。“不过有时，
也不那么好。
”
他转向蕾娜，
摇摇摆摆地鞠个躬。
“女士……”
索拉克看着他蹒跚而去。
“他本来是个不错的人，”塔吉克看着卓姆晃晃悠悠
地走入人群。“可酒精毁了他。他参加过十几场战争，如
今他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守桥。想想那个，我的朋友。
佣兵生意会给有本事的年轻人回报，不过那长久不了。”
音乐停了，矮人又站到舞台上，举起胳膊请求安静。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待！”他叫道。“现在是时候了！
沙漠少女的骄傲……可爱的、无与伦比的……克丽科特！”
人群骚动了，鼓手急忙敲出一串连奏，然后突然停下
来，开始了一段缓慢稳定轻柔的起伏节奏，以铃和钹做强
音。主舞台后的珠帘分开了，人群安静下来，一个女人的
轮廓出现在背光中，她身材高挑纤细，比例匀称，身着一
套全透明的长袍。
她背光妖娆地移动着，随着鼓点轻微晃动，所展示身
体的轮廓从长袍中显露出来，逗弄着观众们，索拉克也摒
住了呼吸。她美得让人窒息，是个年轻的半精灵女孩，有
一头暗银色柔顺的长发，几乎垂到了腰部；长着黑色凤眼
的瓜子脸；优美的弯眉；明显的高颧骨；丰满的嘴唇和纤
细的尖下巴。她身材婀娜，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其她女
孩跳舞的时候下面都是吵闹和欢呼，可克丽科特出场时，
所有的人都彻底安静了，男人们目不转睛，犹如被催眠般。
“那就是魅力之星，”塔吉克轻声说。
和别的女孩不同，她没有跳得很煽情，也没有随着音
乐呈现挑逗的动作，克丽科特在跳舞。她对肌肉的控制令
人难以忘怀，她的上身随音乐舞动，臀部的动作就像流水
轻柔的涟漪一样，她的双臂伸到头顶软软地挥动着，就像
优雅的鸟翅。乐手逐渐加快了拍子，她开始旋转，随节拍
前后扭动臀部，用脚尖旋舞。她慢慢地向下做出一个完美
的劈叉，她的上身摇摆着，先弯向一条腿，然后弯向另一
条。然后她在地板上旋动，用膝盖跪起来，慢慢地向后弯
腰，直到后脑勺碰到地板，她的双臂举到胸前，像蛇一样
盘绕纠结，同时臀部在有节奏地起伏。优美漂亮，赏心悦
目，性感十足。
“没白等吧，嗯？”塔吉克咧嘴笑道。索拉克瞥向他，
看到蕾娜正好奇地望着他。
“我……呃……从没见过这样的舞蹈，”索拉克说。
“我也从没见过，”蕾娜的语气很平淡。“她非常漂
亮，不是吗？”
“是的，”索拉克又转回去望着舞台，“她的确非常
漂亮。”
克丽科特慢慢站起来，身上的长袍像是被隐形的手脱
下来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并没有明显的脱衣动作，一耸
肩便松开了它，她让衣服从身上滑落，在脚边成堆。她优
雅地从中走了出来，现在她只身着一条最小的腰束和一件
由几根带子和两小块蜥蜴皮组成的背心。她腰上戴着一条
细银链，左脚踝上也戴着一条，上面还系着一个银质的小
铃铛。她大腿上穿着蜥蜴皮吊带袜，旁边缝着一个小钱袋，
小得一次只能放一枚钱币。
人们纷纷涌到舞台前，拿着钱伸长手臂，她旋舞到他
们每个人面前停下来，小腹的肌肉起伏不定，她伸出一条
腿，身体略微倾向膝盖，赤足优雅地弓起，只有脚尖着地，
男人们将钱币滑入她吊袜带上的钱袋里。他们一些人试图
抚上她的腿，或者亲亲它，可她灵巧地旋开，同时用手将
钱拿走了，然后转身背对他们摇头轻笑。
索拉克瞥一眼其她舞女。有些女人盯她的眼神里明显
带着羡慕和怨恨。有些则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她们的
欲望。那可是女人。她让男人彻底疯狂了。半打人被赶了
出去，因为他们想爬到舞台上去，而剩下的互相推挤着，
试图靠得更近些。
“她今晚是全力以赴在表演，”塔吉克说，一边看着
舞蹈一边摇头。
“如果她不当心点的话，
会引起一场暴动。”
音乐达到一个高潮，只是在嘈杂中几乎听不到，然后
克丽科特在优雅地挥舞之后，结束了表演，屈膝向观众致
意。钱币雨点般落到舞台上。疲惫的保镖们忙于维持秩序，
把人们往后面推。
“每人一杯喝的，沙漠少女请客！”矮人叫着，然后
看到大家立刻涌向酒吧台。
克丽科特开始拣钱币。当她蹲在舞台边缘的时候，一
只手探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来场私人舞蹈怎么样，亲爱的？”一个体型魁梧的
佣兵问。
“我不表演私人舞蹈，”克丽科特回答说。
“请放手。”
“赶紧来吧，我都已经把房间定好了。”
“那就去问其她女孩，”克丽科特说。
“马上放开我。”
“我就想要你，”佣兵坚持道。“快从这儿下来。”
然后他猛地把她从舞台上拽到地板上。
立刻有两个保镖走过来，但是这佣兵没放开克丽科特
的手腕，他一脚踢断了第一个保镖的膝盖，然后把第二个
佣兵的下巴打得粉碎。两个保镖都摔倒了，第一个痛苦地
尖叫着，第二个已经昏了过去。
索拉克从凳子上站起来，但感觉到塔吉克的手按住了
他。“别管闲事，”摆渡船长说。“图林会为他们的伤付
钱，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职责。”
他们看来的确是知道，因为就在塔吉克说话的档儿，
索拉克看到又有三个保镖走过来，这次还拿着三尺长的阿
佳珐利搏击棍。
那个强壮的佣兵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放开克丽科
特，把她推到背后的舞台前，然后转身面对保镖们。第一
个手举搏击棍砸过来，佣兵以交叉的前臂格挡，用肌肉而
不是骨头接住它，然后灵巧地把棍子从保镖手里扭下来，
同时一脚踢中他的跨下。他瞬息不停地转身，侧身躲过第
二个保镖的挥击，然后用棒子击中了他头侧。
第二个保镖倒下了，佣兵迅速伏下身，从下面扫向第
三个保镖的腿。他也跌倒了，然后佣兵用自己靴后跟狠狠
地跺在那家伙的喉咙上，踩断了他的喉管。那保镖喉咙里
发出可怕的咕咕声，然后抽搐了几下，便窒息在自己的血
中。
那佣兵动作迅捷流畅，他重新站起来，抓起第三个保
镖的棒子，这样他现在双手各持一根。
克丽科特试图爬开，但他看到了，用脚钩过一张凳子，
把它甩到舞台上，刚好擦过她。她尖叫一声，原地缩成一
团。又有两个保镖走过来了，此刻人群围了过来，一边观
看打斗，一边大声起哄。
佣兵面对两个剩余的保镖挥舞着搏击棍，片刻，两个
保镖都不省人事地躺在地板上，血流不止。
人群沸腾了，佣兵扔下棍子转向克丽科特。他抓起她
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索拉克从椅子上起身，甩开塔吉克的手，蕾娜也站到
了他身边。
“我得说我得到的远不止一场私人舞蹈，”那大块头
佣兵说道。正当他转身拖着她上楼去时，却发现凯岚挡在
路上，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索拉克停住了，伸出手挡在蕾娜面前。人群安静下来。
“你挡我道了，”那大块头佣兵对凯岚说。
“对，我想我是挡着了，”凯岚回答。
“走开。”
“我觉得我不会走开。”
“好，好，”大块头佣兵嘲笑着说，“那你是想英雄
救美，嗯？你认为为这婊子值得吗？”
“哦，我并不是为了她，”凯岚随意地说。“我是为
了你。”
大块头盯着他。“什么？”
“这对你的教养有好处。你需要上一堂礼貌课。看来
你棍子用得相当棒。你想知道自己到底多棒吗？”
那大块头厌恶地咧咧嘴，把克丽科特又推倒在地，然
后拿起他刚才扔下的两根棍子。
“你才是该被上课的家伙，”
他嘲笑着挥舞结实的搏击棍。
凯岚弯腰捡起一根搏击棍，但在他捡第二根的时候，
那个大块头冲过来，把它踢飞到人群中。
“凯岚！”人群中有人喊道，接下来一根搏击棍扔向
他。
凯岚伸手接住，然后瞥了一眼，想知道是谁扔过来的。
他看到了那人，点头表示谢意，然后笑了。
“已经好几年了，”他说，“尤里克那一战，是吧？”
索拉克看到卓姆吃惊地张大嘴巴。
凯岚低下头，掂了掂份量。
“这两个倒不大平衡呢，”
他说话的时候，那大块头已经攻过来了。凯岚举起他的棒
子，几乎漫不经心的，甚至好像没看一眼，他们快速地移
动，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他挡住佣兵攻击时，木头相
撞发出吱扭的声音。
大块头很快后撤了，
凯岚抬起头，
似乎有些吃惊。
“哦，
我们开始了吗？”
大块头佣兵咆哮着，重新朝他冲过来。棍子挥舞地如
此之快，以至于几乎不可能分清两人每一回合是在进攻还
是闪避，他们的手臂都在胸前交叉挥舞着，像是在驱赶虫
子，棍棒相交的咔嗒声就像快速的鼓点。然后他们各自向
后跃开，人群为这场表演而大声喝彩。
“你很棒，我承认，”大块头佣兵不情愿地说。
凯岚耸耸肩。“我有点手生了。”
佣兵怒吼一声，再次冲了过来。又是一场棍棒混战，
传来木头连续撞击的声音，然后佣兵的一根棍子从他手里
飞了出来。大块头往后一跃，疼痛难忍地摇摇头。
“你掉了点东西，”凯岚说。他用手里的棒子指了指。
“在那里。继续，捡起来。我等着呢。”
佣兵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把掉下的棍子捡
起来。
凯岚来回耸了几次肩膀，像要打开里面什么结似的。
“有点僵硬，不过我想我已经活动开了。”
“你这个混蛋，”佣兵说着，又出手了。棍子挥舞着，
交击着，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地移动着，然后一声尖锐地击
骨声传来，那佣兵尖叫一声，踉跄着用一只握着棒子的手
按住头侧。
“对不起，”凯岚说。“我笨拙了点。”
佣兵呼喝着冲向他。凯岚侧身闪开冲锋，同时从佣兵
下面给了个扫腿，在他倒下的时候迅速地往头上一击。
“注意那些溅出来的麦酒，”他说。
“弄得地板很滑。”
佣兵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眼中充满了杀气。突然，他
将一根棍子扔过去，凯岚举起手里的两根棍子，快速地挥
舞一下，把飞棍打歪了。
“你想只用一根？”他问，然后耸耸肩。
“满适合我。”
他将自己手里的一根棍子扔掉。
佣兵愤怒地大叫，又冲了过来，凶狠地用棒子横扫竖
砸。凯岚以回旋避开，转动的时候用自己的棍子钩在冲过
来的佣兵胳膊上，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滑倒，然
后飞了出去。人群迅速分开，那家伙背朝地板摔在一张桌
子上，把桌子压得粉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
凯岚瞅了那动弹不得的佣兵一会儿，耸耸肩，扔掉手
里的棒子，他走向克丽科特，伸手扶她起来。图林朝他们
冲了过来。
“太精彩了！”他兴奋地说。“真是太棒了！我从没
看过这么精彩的！不管你想要什么，今晚都算店里的！我
想克丽科特也会很高兴在我们楼上最舒适的房间提供私人
舞蹈，对吧，克丽科特？”
“不，我不会的，”她坚定地说。“我要离开！”
图林尴尬地笑了。“好了，好了，现在你很心烦，我
当然能理解，在那种情况下，不过这位绅士刚为了你而战，
当然你不会那么忘恩负义地拒绝他吧？”
“这位女士没欠我什么，”凯岚说。“那种人渣让我
的职业蒙羞。我是为自己而战。”
“嗯，您这么说真是有骑士风度，”图林回答道。“可
我保证克丽科特一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有空考虑的话，
她一定会表示适当的感激。”
“别误会，”克丽科特对凯岚说。“我是对您所做的
非常感激，如果有什么能报答您，我会尽力而为的。但不
是……那种方式。我……我做不到。”
“我明白，”凯岚说。“我从不希望一个女人因为职
责而躺在我身边。而且我说了，我不是为了你才做的。你
没欠我什么。”
“至少我欠你一声谢谢，”克丽科特说，“可我今晚
要离开这地方了。商队明天要离开前往奥塔鲁克，我将随
队同走。”
“那我会期待有你陪伴的快乐。我们将会一起旅行。”
“我说，克丽科特，现在没必要仓促决定，”图林说。
“你现在很心烦，而且——”
“我之前已经定好了票，”克丽科特打断他。“我要
离开，图林，别试图阻止我。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图林下巴掉了下来。“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在我为
你做了那么多之后？”
“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之后？”克丽科特怒道。“我
为你挣了很多钱，图林！我挣了能在这里挣的每一个铜板，
甚至还要多，但至少是在没有对贞操让步的情况下做到的。”
“你的贞操？”图林说。“噢，真是的！你为了贞操
被冒犯而摆架子，这不是有点可笑吗？”
“我是个处女！”她冲他喊道。
大家都安静下来。图林呆呆地望着她。
“该死，图林，”她轻轻地说，眼泪滑过了双颊。
“我可以护送您回去吗，女士？”凯岚向她伸出手臂
问。
“我……我得去拿我的东西，”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会把它们带给你，”一个精灵吟游诗人走到她身
边说。他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就走吧，”他把自己的斗
篷递给她。“一切都会好的。”他笑了。“你已经留下让
他们铭记的东西了。”
她破涕而笑。“谢谢你，伊卓柯，”她说着，亲了亲
他的脸颊。
“拜托了，”她对凯岚说，
“我现在就想回家。”
他们转身离开，人群为他们让开道路。
他们身后，那个大块头佣兵恢复了意识，东倒西歪地
坐起来。他紧盯着凯岚，然后伸手到脑后，从背后束腰外
衣下的隐藏皮鞘里拔出一把匕首。他把胳膊回缩……
“凯岚，当心！”卓姆叫道。
凯岚立刻旋开，正好看到一个陶瓶凌空飞来，撞碎在
佣兵的太阳穴上。那家伙哼了一声，摊倒在地，匕首也掉
了。凯岚迅速地扫一眼，想看是谁扔的。他的目光投向索
拉克。索拉克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凯岚笑了。“我欠你两回了，索拉克，”他说。“多
谢了，我不会忘记的。”
伊卓柯转身仔细地凝视索拉克。
“好啦，我想一个晚上已经玩够了，”蕾娜说。
索拉克向她伸出手臂。“如果那样的话，女士，可以
允许我护送你回家吗？”
她挽起他的手臂，倚靠着他。“你也想来场私人舞蹈
吗？”
“我还不知道你会跳舞，”索拉克吃惊地说。
“我跳不来，”她眨眨睫毛回答。
“塔吉克，”索拉克说，“我们现在要走了。”
“嗯，我得说，今晚真有意思，”摆渡船长一面说，
一面带他们往门口走去。在他们身后，伊卓柯还在盯着索
拉克。然后他转向图林。
“我会回来拿克丽科特的东西，”
他说。
“啊，随你便，摆脱你们两个真好，”图林酸酸地说。
可伊卓柯已经走向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