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镇长。这回来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镇长本人。他头戴干干净净的帽子,脸上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得干干净净,脚上的靴子闪闪发光,骑在马上,腰杆笔挺。普伦提斯镇镇民并不常见到他,只有进入他那个小圈子之后,才能常常与他碰面。只要你看到他,他都是现在这副样子,就连通过望远镜看都是这样,就好像他特别懂得怎么捯饬自己,而你完全不会似的。
我又按了几次按钮,终于把距离拉到最近。他们一行五人,不,六人。他们之前都曾聚在镇长的宅邸中,发出疯狂而诡异的声流——我即方圆,方圆即我。柯林斯先生、麦克纳尼先生、奥黑尔先生和摩根先生,他们都骑着马。这场景实在少见,因为在新世界,马很难养活,镇长向来将他的马群交给若干带枪的男人照管。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普伦提斯,他和他父亲并肩骑在马上,脸上挂着基里安给他的那个黑眼圈。棒极了。
我随即意识到,这说明他们已经处理完了农场。不管本和基里安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放下望远镜,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然后,我又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这队人停下来,围着一大张纸讨论了一会儿,这地图一定比我的那张好得多,然后我看到了——
哦,天哪。
哦,天哪,老天爷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竟然看到了阿隆。
阿隆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树林。
臭烘烘、傻乎乎、恶心欠揍的阿隆。
虽然大半个脑袋都裹着绷带,但是他依然稳稳当当地跟在镇长身后,挥舞着手臂,仿佛又在布道,只不过没有听众。
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不是死了吗?
我的错,这他妈的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懦夫。因为我弱小、愚蠢,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所以阿隆才活了下来,他才能带着镇长穿过这该死的沼泽地来追捕我们。因为我没杀了他,他才来追杀我。
我感到一阵恶心,弯腰捂着肚子呻吟了几声。我的脸涨得通红,麦奇吓得跑开了。
“这都是我的错,麦奇。”我说,“是我造成的。”
“你的错。”它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但是这话完全正确,不是吗?
我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我看到镇长将阿隆叫到身边。人能听到动物的想法,可阿隆觉得它们不洁,不肯走近马匹。所以镇长招呼了他好几回,阿隆才不情愿地上前查看地图。镇长似乎在给他下达命令,阿隆则站在旁边听着。
然后他抬头向上看去。
他的目光穿过沼泽的森林与天空。
直达这处山顶。
向我投来。
当然,他看不见我,毕竟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像女孩的望远镜一样的工具,他别想看见我。我看他们这些人并没带着这类东西,而且我从未在普伦提斯镇见过任何类似的东西。所以,他肯定看不见我。
但他无情地举起手臂,指了过来,直直地指向我,就好像我就坐在他桌对面一样。
我没有多想,拔腿就跑,飞快奔下了山坡,往那女孩的方向跑去,同时从身后拔出猎刀。麦奇狂吠着跟在我脚边。我冲入树林,下坡绕过那丛茂盛的灌木。她还坐在那儿摇晃,但是看到我向她冲去时至少抬起了头。
“快跑!”我抓住她的胳膊说,“我们得赶快跑了!”
她想挣脱,但我紧抓着不放。
“不行!”我大喊,“我们必须得跑!赶快跑!”
她开始挥拳抵抗,甚至有几拳打到了我的脸。
但我怎么也不放手。
“听着!”我说,同时向她敞开我的声流。她又打了我一下,紧接着看到了我声流中的画面,看到了沼泽地里等待着我们的命运。好好看看吧,看看什么人在对付我们,什么人不遗余力要抓住我们。阿隆,他没死,他正想方设法地寻找我们,带着一群骑马的人来追我们。他们的速度可比我们快多了。
女孩的脸皱了起来,好像她在经历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张开嘴,仿佛要大喊,但一个字也没喊出来。她还是没说出话,也没有声流,从她那儿听不到一点动静。
我真是不明白。
“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我说,“不管什么我都一无所知,但是凡事都比被身后的追兵撵上好。这是一定的。”
她听到了我的话,脸上起了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到了几乎面无表情的样子,只不过这回她抿紧了嘴唇。
“跑!跑!跑!”麦奇狂吠。
她伸手去抓她的包,我赶紧递给她。女孩站起来,将望远镜塞进去,把包挎在肩膀上,直视我的双眼。
“可算准备好了。”我说。
就这样,一天之内,我第二次全力冲向河边,脚边依然跟着麦奇,这次还多了个女孩。
好吧,其实大多数时候她都超过了我,她的速度可真他妈快,真的。
我们跑回山上,又从另一侧跑下山,这回我们真的到达了沼泽地边缘,身边的泥地越来越少,泥泞逐渐被普通的树林所取代。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坚实,也越来越方便跑步,途中大多是下坡路,这或许是我们第一次遇上好事。跑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看到左侧出现了一条像样的小河。就这样,我奔跑着,背包不断撞击我的后背,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我始终把猎刀攥在手里。
我发誓,我现在就向上帝或者不管什么神明发誓:如果阿隆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杀了他,绝不再犹豫,绝对不,无论如何都不犹豫。我发誓。
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会让他死得透透的。
等着瞧吧。
路两侧的高低差越来越大,周围的树越发繁茂。这条路先是靠近河流,接着又折向远离河流的方向。奔跑跳跃的麦奇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我的心仿佛狂跳了百万次,腿都要跑折了。
此时,路又往河畔拐去。我大喊:“等等!”前方的女孩应声停下脚步。我跑到河边,快速看了眼周围,没发现鳄鱼,这才俯身舀起几捧水送进嘴里。水只是平常的河水,现在尝起来却分外甘甜。河水发源于沼泽地,天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可是没办法,人总得喝水。女孩也来到河边喝水,我感觉到她的那份安静,便稍稍往远处走了走。麦奇也凑过来。我们都在喝水间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喝完了水,我擦擦嘴,抬头眺望前方的路。河流旁边的路上,石头越来越多,地势也更加陡峭,不适合奔跑。但河畔还有一条小径,它穿越我们来时走过的那条路,逐渐攀升到峡谷顶端。
我愣了一下,眨眨眼睛。
我竟然发现了一条小径。有人开辟了一条小径。
女孩也转过头来看。那小径一路向上,被它抛在下方的河流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急,形成了一道湍流。
“这应该是通往另一个聚居区的路。”我说,“一定是。”
接着我们听到了远方的马蹄声。虽然微弱,但他们肯定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我没有再说一个字,因为我们早已沿着那条小径飞奔起来。底下的河流离我们越来越远,对岸那座较高的山在视野中逐渐变得完整。小径另一侧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与峭壁上的树木相连。这条小径显然是人为开辟而成的,目的是方便居民下山到河边饮水。
小径并不窄,足够马匹通过,五六匹马并排通过都没问题。
我这才意识到,这哪里是小径,明明就是大路。
我们排成一溜,沿着曲折的道路狂奔,女孩跑在最前面,然后是我,麦奇殿后。
女孩突然站住了,跟在后面的我差点把她撞到路外面去。
“你怎么回事?!”我大喊,同时抓住她的双臂,免得我们一起摔下悬崖,同时小心翼翼地不让猎刀伤到她。
随后我看到了她停下脚步的原因。
一座桥出现在我们面前。桥悬在两面峭壁之间,悬崖足有一百多米深,崖底便是那条河。这条路,或者说小径,不管是什么吧,总之它被桥截断了,而路边尽是石头和密林。除了这座桥,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一个念头逐渐成形了。
马蹄声更清楚了。我回头望去,只见在镇长一行人的来处腾起了乌云般的尘团。
“快!”说着,我从她身边跑过,向那座桥全力冲去。我们大步流星地离开峭壁小径,扬起一道尘土。麦奇跑得飞快,一对耳朵紧紧贴在脑袋顶上。到了跟前,我们才发现,这不是一座简单的桥。它至少有两米宽,似乎是由绳子捆绑木桩,将其固定于两端的岩石之中,再用牢固密实的木板铺起来的。
我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踩了踩,很结实,桥面没有一丝晃动,足够承受我、女孩和麦奇了。
事实上,这座桥也足以让那队人马通过。
不管是谁造的,他都会希望桥长长久久地使用下去。
我回头俯瞰身后远处的河流。那儿的灰尘更大了,马蹄声更近了,随之飘来的还有人们的低语。我好像听见了“小陶德”这几个字,可阿隆明明是步行的,他应该离我们更远才对,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但我确实看见了我想看到的情形:这座桥是过河的唯一途径,而且我们领先追兵许多。
也许这是我们途中遇上的第二件幸运事。
“我们走。”我说。跑过桥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座桥实在精致,木板之间的缝隙几不可见,在桥上奔跑和在小径上跑并无二致。我们来到桥的另一端,女孩就停下脚步,转身看我。无疑,她刚才从我的声流中发现了我在打什么主意,正等着我实施呢。
猎刀依然握在我手中,我感觉胳膊充满了力量。
也许终于到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我回头看看桥的这头——绳子牢牢地系在几截木桩上,木桩固定在岩石中。猎刀的部分刀刃上有令人胆寒的锯齿。于是,我选了一处看上去最容易得手的绳结,开始锯它。
我锯啊,锯啊。
马蹄声回荡在山谷中,他们更近了。
如果这里突然没了桥……
我又抓紧锯了几下。
再几下。
又是几下。
毫无进展。
“怎么回事?”我看着自己下锯的地方说。那里几乎看不出任何锯痕。我摸了摸猎刀上的锯齿,那玩意儿几乎立刻就刺破了我的皮肤,我流血了。我又凑近了看看绳子,那东西上似乎涂了一层薄薄的树脂。
这层该死的树脂仿佛一层钢铁防护罩,让绳子无惧切割。
“简直不敢相信。”我抬头看着女孩说。她正拿着望远镜往河边我们来时的路上看。
“你看见他们了吗?”
我往小河的方向望去,现在不用望远镜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正往这边赶来。虽然此时身影只有小小一点,但是显然正在扩大,而且速度分毫不慢。马蹄声隆隆作响,逐渐逼近,好似分分钟就能杀到我们面前。
我们只有三分钟了。顶多四分钟吧。
糟糕。
我接着埋头锯绳子,尽全力快速地锯着,强迫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用猎刀在绳子上面来回划拉,就好像我坚信自己一定能行似的。我浑身上下都在冒汗,新伤旧伤一并发作,疼极了。我锯啊,锯啊,汗水顺着我的鼻子滴到了猎刀上。
“快啊!快点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抬起猎刀。面对这个可恶的大桥上的一个小小的绳结,我才只锯断了上面的一点点树脂层。
“妈的!”我恶狠狠地说。
我继续锯,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停地锯,汗水刺痛了我的双眼。
“陶德!”麦奇大叫。它的声流包围了我,四周全是它的警告。
我继续锯,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样的努力只带来一个结果,我的猎刀卡在绳子里动不了了。我气得在木桩上打了一拳,现在上面都是我的血。
“妈的!”我大叫着把猎刀拔出来扔到地上。刀翻滚几下,停在了女孩脚下,“气死我了!”
到此为止了,不是吗?
今天一切都完了。
这个该死的逃生机会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机会。
我们跑不过马,也砍不断这座宽大如路的桥,最后肯定会被他们抓住。本和基里安死了,我们也会被杀掉,世界就此终结,就这样了。
我爆发出一片红色的声流,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它发生得如此突然,就好像一个灼热的红烙铁从天而降,按压在我的身上。这种新鲜灼人的痛感强烈持续,不公和谎言让我怒火万丈。
对一切的愤怒都可以归结到一个人身上。
我抬眼盯着那女孩。她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连忙退了几步。
“你。”我说,没有什么能阻止我说出下面的话,“都是因为你!要是你不出现在那片该死的沼泽地里,这些就都不会发生!我现在还好好待在家里!要不是你,我还在照顾我那群该死的羊,住在我那该死的房子里,睡在我那该死的床上!”
其实我没说“该死的”。
“偏偏不行!”我大喊,声音越来越大,“你出现了!你带着你的安静出现了!然后整个世界就都乱了套!”
直到看见她后退,我才意识到自己一边喊叫一边逼近她。可她并不看我。
我也没听到她还嘴解释。
“你什么都不是!”我继续大喊着逼近她,“什么都不是!就是一片虚空!你什么也没有!你是空的,什么都不是!我们就要死了,毫无意义地死去!”
我握紧拳头,指甲扎进了手掌心。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声流格外嘈杂,呈现出一片红色。我想我一定要举起拳头狠狠揍她,一定要揍得她无法再保持安静,不然她的安静就会吞掉我,吞掉整个该死的世界!
我扬起拳头,重重地打在自己脸上。
我又打了一拳,就打在被阿隆打肿的那只眼上。
第三拳下去,昨天白天阿隆在我嘴唇上留下的口子崩开了。
你这个蠢货,你这个一文不值的该死的蠢货。
又一拳,这一下足以让我失去平衡。我摔倒在地,然后用双手撑起身子,在小径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然后,我抬头看那女孩,气喘吁吁。
一句话都没有。她只是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俩都扭头朝河对岸望去。他们已经到了可以清楚看到这座桥的地方,可以从那一头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我们也可以看清马背之上他们的脸,听到河畔飘来的嘈杂声流。队伍打头的是麦克纳尼先生——镇长麾下最好的骑手,而他身后就是镇长。镇长看起来十分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周末骑行。
我们可能只剩一分钟的时间了,也许还不到一分钟。
我扭头看了眼女孩,想站起来。可我太累了,实在太累了。“要不我们还是继续跑吧,”说着我又吐了几口血唾沫,“不要放弃。”
我看到她的表情起了变化。
她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突然把身后的包拽到胸前,伸手进去翻找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说。
她掏出生火的盒子,四下看了看,找到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她把盒子放到地上,然后举起石头。
“别,你等等,我们可以用……”
她将石头砸下去,盒子咔嚓裂了。然后,她把盒子捡起来使劲扭了扭,裂缝更大了。从里面慢慢漏出一些液体来。她走到桥边儿上,把液体统统洒到最近的木桩的绳结上,直到把盒子摇晃得一滴液体都不剩为止。此时,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小摊。
那些骑马的人向桥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啊!”我说。
女孩向我转过来,打手势告诉我退后。我踉跄着退了几步,抓着麦奇的脖颈,让它和我一起。她尽可能地退到远处,将盒子的残骸放在手里,伸直了胳膊,按下一个按钮。我听到咔嗒一声响。她把盒子扔到空中,然后纵身一跃,向我扑过来。
那队人马已经到了桥对面……
女孩几乎落到了我身上。我们眼看着那火盒落下去——
落下去——
落下去——
朝着那摊液体,下落的同时还不断发出嘀嗒声——
麦克纳尼先生的马的一只蹄子刚好落到桥上,正要过桥——
火盒落到了液体中——
最后一声嘀嗒——
然后——
轰!!!
一团火球腾起。你都想象不到,那么一小摊液体竟然能造出这么大的火球。我胸口的空气立时被抽干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秒,然后——
砰!!!
绳子和木桩都被炸飞了,燃烧的木头碎片撒了我们一身,清空了一切想法、声流和话音。
等我们再度抬头看的时候,桥已经基本被大火吞没了,开始倾斜。麦克纳尼先生的马受惊暴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拼命想回到身后的马队之中。
熊熊燃烧的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翠绿色,一时间,我们周围的空气热得不可思议,我有种被晒伤的感觉。桥终于被烧垮了,桥面连同麦克纳尼先生和他的坐骑一起都掉了下去。我们看着他们坠入下方的河流。从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是活不成了。他们那边的桥面还没有彻底断掉,接连拍打着对面的崖壁。但烧得这么厉害,估计要不了多久,对面的半截桥面就会只剩下一坨灰了。镇长、小普伦提斯先生和其他人都只能坐在马上干瞪眼。
女孩从我身上爬开。我们在原地躺了一会儿,拼命喘气、咳嗽,只感到头晕眼花。
真是够刺激的。
“还好吧?”我对仍被我抓着脖颈的麦奇说。
“火!陶德!”它大叫。
“是啊,”我咳嗽着说,“大火。你还好吧?”我又问女孩,她还在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那么厉害?”
当然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陶德·休伊特!”我听见峡谷对面传来一声叫喊。
我抬头眺望。是镇长,这是他亲自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隔着重重黑烟和热浪,他的身影起伏不定。
“这事儿没完,小陶德,”他喊道,声音盖过了大桥燃烧的噼啪声和桥下湍流的咆哮,“离结束还早着呢。”
他还是不慌不忙,身上依然一尘不染,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站起来,伸出手臂,朝他比了个倒V的手势,但此时他已经消失在了烟雾中。
我咳嗽了一声,又吐了口血唾沫。“我们得继续走了,”说着我继续咳嗽了几下,“也许他们会卷土重来。就算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也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看见猎刀躺在尘土中,非常羞愧,就像刚刚多了个伤口。想到我说过的话,我赶紧弯腰把它捡起来,插回刀鞘。
女孩还是低着头兀自咳嗽。我想将她的包递给她。
“走吧,”我说,“我们至少先躲开这呛人的浓烟。”
她抬头看我。
我也看着她。
我顿时觉得脸上发烫,并非因为这场大火。
“对不起。”我把目光移开,不再直视她的双眼,也不再看她那平静如常的脸。
我转身回到小径上。
“薇奥拉。”我听到她说。
我转过身看着她。
“什么?”我说。
她半张着嘴与我对视。
她说话了。
“我的名字。”她说,“我叫薇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