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夫和东西之海
是声流,但好奇怪,其中的声音几乎不成句子。这声流就存在于我们面前的山峰,顺着山脊流淌下来,非常单一,有如千军万马齐声歌唱同一句词。
是的。
歌唱。
“那是什么?”薇奥拉问,她和我一样被吓到了,“应该不是军队吧?他们怎么会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呢?”
“陶德!”麦奇在小山顶上狂吠,“牛,陶德!巨大的牛!”
薇奥拉困惑地抿着嘴:“巨大的牛?”
“不知道它在说什么。”我说着,已经开始往那座小山上爬了。
因为那个声音……
我该怎么形容它呢?
如果星辰或者月亮能发出声音,应该就是这样吧。反正山峦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因为它太飘忽了,更像是一个星球在向另外一个星球献歌,高亢而舒展,包含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声,以一个音调开始,又缓缓滑向另一个音调;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声网。乍听之下颇为忧伤,实际上并不忧伤;貌似舒缓,却也不舒缓,而且唱来唱去似乎都是一个词。
一个词。
我们登上山顶,下方又是一片平原,河流翻滚着奔向平原,宛如一条穿透岩石的银色血管;此外,整个平原上都是穿梭在河两岸之间的奇物。
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奇物。
它们身形庞大,高约四米,身上覆盖着乱蓬蓬的银色皮毛,身后拖着一条蓬松浓密的尾巴;眉骨之上钻出一对弯曲的白色犄角,肩膀宽厚。在干燥的陆地上行走时,它们会垂下长长的脖子,张开两片肥厚的嘴唇,咀嚼平原上的牧草;过河的时候,它们也用同样的动作喝水。我们左、右两侧的地平线之间散布着成千上万头这样的奇物。它们的声流都在唱一个词,频率不同,声调不同,但是这个词让它们联系在一起,茫茫覆盖着平原上行动的集体。
“此地。”薇奥拉在我旁边说,“它们在唱此地。”
它们在唱此地。声流中此起彼伏的全是这个词。
我在此地。
我们在此地。
我们来此地。
此地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此地。
这歌声……
我可以这么说吗?
这就像一首家庭之歌,在这样的家中,一切都平安喜乐;这是一首归属之歌,让你只听上一会儿就觉得找到了归宿;这歌声好像能永远安慰你,对你不离不弃。如果你有一颗完整的心,这歌声会使你心碎,如果你有一颗破碎的心,这歌声会让它愈合如初。
这歌声……
天哪。
我看了一眼薇奥拉,她一只手捂着嘴巴,眼中泛着泪光。我从她的指缝间看到她在微笑,于是张口想要说话。
“走可走不了多远。”我们左边传来一个全然不同的人声。
我们转过身去看,我的手也立刻伸向猎刀。那是一个男人,他坐在两头牛拉的小车上,从另外一条小径上向我们致意。他的嘴巴咧得很大,好像忘了合上一样。
他旁边的座位上有一支霰弹枪,可能是刚刚放在那儿的。
远处的麦奇又叫了一声:“牛!”
“它们会避开牛车,”男人说,“但是步行可不安全。它们会把你们踩扁的。”
说完他又张大了嘴不肯合上。他的声流被奇物群的此地声掩盖,听起来和他嘴里说的基本一样。我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想某些词,克制得都开始头疼了。
“里们愿意,窝可以捎里们一程。”他说。
他抬起一条胳膊,指着这条淹没在奇物群蹄下的路。我压根儿没想到奇物会挡住我们的路,但现在我看出来了,想要从它们当中挤过去是不太现实了。
我转过身,准备说点什么,什么都行,至少要回答人家。
还没等我开口,让人惊讶的事情就发生了。
薇奥拉看着那男人说:“窝是希尔迪。”她又指指我,“塔是本。”
“啥?”我几乎像麦奇一样吠了起来。
“威尔夫。”男人对薇奥拉说。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的名字。
“里好呀,威尔夫。”薇奥拉说。她说话的方式不像她自己了,完全不像,她在用全新的方式说话,感觉像是原有的口音被拉长了再缩短,扭转后再拆散,而且她说得越多,与以前的口音差别就越大。
与威尔夫的就越像。
“窝们从法布兰奇来。你呢?”
威尔夫竖起大拇指指指背后。“维斯塔港。”他说,“去布洛克里瀑布拉点儿货。”
“哦,那太幸运了。”薇奥拉说,“窝们也去布洛克里。”
我头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直按太阳穴,仿佛试图把声流紧紧关在脑子里,阻止所有不该说的东西冒出来一样。幸好奇物的此地之歌让我们得以在声音的海洋里畅游。
“上来吧。”威尔夫耸耸肩,说道。
“来啊,本。”薇奥拉说着走到牛车后面,把包扔到上面,“威尔夫要捎窝们一段。”
她就这样跳上了车。威尔夫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车缓缓地动了。经过我的时候,威尔夫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薇奥拉经过的时候,我还站在原地,惊奇地望着这一幕。她向我疯狂挥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我没有选择,不是吗?我只能赶快纵身跳上车。
我在她身边坐定,惊得下巴都要掉到脚踝上了:“你在干什么?”我本来想低声问她这句,结果说出口的声音很大。
“嘘!”她让我别说话,同时扭头看了一眼威尔夫。不过根据他的声流,我觉得他可能已经忘了让我们搭车这件事,“我不知道。”她冲我耳语道,“我只是见机行事。”
“什么见机行事啊?”
“如果我们能穿过奇物群,去到另一边,那么奇物群就能把我们和那支军队隔开了,不是吗?”
我还没想到这点:“但是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本和希尔迪的名字?”
“他有枪。”她继续低声说,又瞟了威尔夫一眼,“你说过人们知道你来自何方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我就不由自主地那么说了。”
“但是你怎么会照他的口音说话?”
“说得还不太像。”
“够像了!”我说道,声音有点大,因为我还是很惊诧。
“嘘。”她第二次让我安静下来。我们离这片歌唱的奇物群越来越近,而且威尔夫显然脑子不太灵光,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用正常的音量对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依然惊讶不已。
“撒谎而已,陶德。”她边说边尽量克制不伸手捂住我的嘴,“你们这儿的人都不撒谎的吗?”
我们这儿的人当然也会撒谎。新世界和我来的那个地方(不可以说那个名字,不可以想到那个名字)充斥着谎言,就好像除了谎言别无他物。但是她的谎言不同。我说过,人们总是在撒谎,对自己撒谎,对他人撒谎,甚至对整个世界撒谎。可是当你的谎言只是诸多谎言中的一个,而真相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你又怎么分辨什么是谎言呢?人人都知道你在撒谎,但是其他人也都在撒谎。所以撒谎有什么关系?对事情会有什么改变呢?谎言只是男人的一部分,他的声流的一部分,有时候你能分辨出来,有时候不能。
男人撒不撒谎都是男人。
可我对薇奥拉的全部了解只来自她的言辞。我能得到的唯一真相就出自她口。所以当我刚刚听见她自称希尔迪,而我是本,我们来自法布兰奇,而且她操着一口和威尔夫(尽管威尔夫并不来自法布兰奇)一样的口音;我觉得这好像也是真的,世界一下子变了,变成了薇奥拉说的那个样子。当她说话时,并非描述一件事物,而是在创造一件事物;她只靠说话,就能让一切变个模样。
哦,我的头好疼啊。
“陶德!陶德!”麦奇大叫着从牛车后面跳出来,从脚下仰望着我们,“陶德!”
“糟糕。”薇奥拉说。
我跳下牛车,一把将它揽进怀里,一只手捂着它的口鼻,另一只手用力一撑,又上了车。“陶德?”它闭着嘴闷声闷气地叫道。
“安静,麦奇。”我说。
“不保持安静也无所谓吧。”薇奥拉说,她的声音飘散在声流中。
我抬头去看。
“牛。”麦奇说。
一头奇物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们已经驶入了它们。
驶入了歌声。
有那么一会儿,我把什么谎言都抛到了身后。
我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我只在录像带里见过海;我长大的地方连湖泊都没有,只有河流和沼泽。那里可能有过船,但我没见过。
但是我想象中的海与眼前的景色一模一样。奇物群包裹着我们和一切,仿佛只剩下天空和我们;奇物像流水般将我们与万事万物隔开,有时会注意到我们,更多时候是专注于它们自身和它们的此地之歌——歌声如此浩大,就好像流入了四肢百骸,它是你的力量,让你的心跳动,让你的肺呼吸。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了威尔夫和……和其他事物的存在,我只是靠在牛车上,看着一头头奇物从面前经过,看着它们吃草,时不时用犄角互相顶撞——小的、老的,高的、矮的,身上有疤的和皮毛脏兮兮的奇物,不一而足。
薇奥拉躺在我身边。看到眼前的奇景,麦奇这只小狗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它只是拖着舌头看,一直看。威尔夫驾车载我们穿过平原,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们。
别的都不存在。
我望向薇奥拉,她也望着我,微笑着摇头,把眼泪从眼梢抹去。
此地。
此地。
我们在此地,不在别处。
因为此时此刻只有此地。
“那个……阿隆。”薇奥拉过了会儿压低嗓音说。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时候要提起他。
因为在此地非常安全,我们可以放心聊危险的话题。
“怎么了?”我也刻意把声音压低。一个奇物小家庭慢悠悠地靠近牛车尾部,奇物宝宝好奇地盯着我们看,奇物妈妈用鼻子把它轻轻推开了。
薇奥拉转身来对我说:“阿隆是你们那儿的神职人员?”
我点点头:“对,唯一一个。”
“他布道的时候都讲些什么?”
“老一套。”我说,“地狱之火,遭天谴要被罚入地狱,审判日之类的。”
她瞪大了眼睛:“陶德,我觉得这些可不是什么老一套。”
我耸耸肩。“他相信我们会活过世界末日。”我说,“谁能说他错了呢?”
她摇摇头。“我们飞船上的布道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神职人员是马克牧师,他友好善良,最会宽慰人,让我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阿隆可不是这样的。他正相反,总是说‘上帝必垂听’‘一人沉沦,万人俱灭’,就好像他盼着这些发生似的。”
“我也听他说过这些。”她把胳膊举过头顶,交叉在一起。
此地之歌依然裹挟着我们,流淌在四周。
我转身对她说:“他有没有……有没有伤害你,在沼泽地里的时候?”
她又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他对我大声咆哮,胡言乱语,我猜他可能在布道。如果我逃跑,他就会紧追其后,言辞更加激动。我大叫着求他不要这样,但是他毫不理会,继续布道。然后我在他的声流中见到了我自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声流是什么东西。出生以来,我还没那么害怕过,船坠毁时我都没那么害怕。”
我俩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太阳。
“一人沉沦,万人俱灭。”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真思考了一番,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沉浸在此地之歌中,让这歌声继续载着我们前进。
我们在此地。
不在别处。
不知道是过了一个小时、一个星期还是一秒,奇物渐渐变得稀少,我们穿越了它们,来到了另一边。麦奇跳下牛车。这回我们的速度比较慢,应该不会再把它落下了。其实,我们还没在牛车上躺够呢。
“太神奇了。”薇奥拉小声叹道,因为歌声已经渐渐消散了,“我都忘了自己的脚有多疼了。”
“是啊。”我说。
“那都是些什么啊?”
“大吨西。”威尔夫头也不回地说,“就是一些吨西而已,没啥。”
薇奥拉和我面面相觑,我俩都忘了他的存在。
我们走神走得也太夸张了吧?
“这些大吨西有名字吗?”薇奥拉坐起来问道,她还在用和他一样的口音说话。
“有哇。”因为我们已经穿过了奇物群,威尔夫就放开了拉牛的缰绳,“里可以叫它们抱藤、伏地月桂或者沼泽巨柱。”我从他身后看到他耸了耸肩膀,“不过窝就管他们叫大吨西。就是这样。”
“大吨西。”薇奥拉说。
“东西。”我也试了试。
威尔夫扭头看了看我俩。“里们是从法布兰奇来的?”他问。
“是的,先生。”薇奥拉说着看了我一眼。
威尔夫冲她点点头:“里们看到那里有军队了吗?”
还没等我奋力克制,我的声流立刻就变得嘈杂起来。不过似乎威尔夫没怎么注意。薇奥拉看着我,皱起眉头,一脸担心。
“什么军队啊,威尔夫?”她有点心虚地说。
“就是来自那个被诅咒的小镇的军队。”他边说边继续赶牛车,就好像我们现在聊的是蔬菜一样,“那支军队从沼泽那边过来,挨个攻占聚居区,一边走一边壮大,是吗?里们见到了吗?”
“威尔夫,里从哪儿听说有支军队的?”
“流言啊。”威尔夫说,“从河上游传来的流言。大家都这么说,里懂的。就是些流言。里们见到了吗?”
我冲着薇奥拉摇摇头,但是她说:“是啊,窝们看见了。”
威尔夫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多少人?”
“人很多。”薇奥拉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威尔夫,里得好好准备一番。危险越来越近了。里得警告布洛克里山的人。”
“布洛克里瀑布。”威尔夫纠正她。
“是,里得警告他们,威尔夫。”
我们听到威尔夫咕哝了一声,然后意识到他在笑:“窝告诉里们吧,没人会听威尔夫说话。”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然后挥鞭抽了一下拉车的牛。
我们几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到达平原的另一边。通过薇奥拉的望远镜,我们看到那群东西依然在远处走动,从南到北,就好像它们永远不会累。威尔夫再也没说关于军队的事儿,薇奥拉和我则尽可能少说话,这样一来就能少透露一些信息。另外,若要让自己的声流保持清静,我必须格外集中注意力。麦奇沿路跟着我们,时不时撒泡尿,或者闻闻路边的花朵。
太阳悬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牛车终于咯吱一声停住了。
“布洛克里瀑布到了。”威尔夫说。他朝远方扬扬下巴,我们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河水从一道低矮的悬崖上奔腾而下,在下方形成了一汪水潭,水潭四周有十五到二十座房子。水潭另一侧,水流依然汇聚成河流,一条小路从那里转了个弯,然后与河流齐头并进,向远方继续延伸。
“窝们得在这儿下了。”薇奥拉说着跳下车,把我们的包从车上拿了下来。
“是啊,里们确实该下车了。”威尔夫说着又回头看了看我们。
“谢谢里,威尔夫。”她说。
“没事儿。”他看着远方说,“最好赶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快下雨了。”
我和薇奥拉不由自主地往天上看去,天空中没有一朵雨云。
“嗯,”威尔夫说,“没人会听威尔夫说话。”
薇奥拉回头望望他,又恢复了她原本的口音,因为她想说得清楚一些。“威尔夫,请你一定得警告他们。如果你听人说过有支军队会来,现在我告诉你,这传言是真的。人们必须得做好应战准备。”
威尔夫只是说了声“嗯”,就挥动缰绳,掉转牛头,驾车向通往布洛克里瀑布的分岔路去了,甚至都没有向后张望一眼。
我们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转身继续行路。
“哎呀,腿麻了。”薇奥拉在迈步之前,先拉伸了一下双腿。
“是啊,”我说,“我也是。”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薇奥拉说。
“什么?”
“军队一边走一边壮大。”她模仿他说话的样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你都不是这儿的人,却能学得那么像。”
她耸耸肩。“不过是我和我妈妈过去常玩的小游戏罢了。”她说,“她讲故事的时候会为书中每个角色配上不同的声音和说话方式。”
“你可以学我说话吗?”我犹豫地问道。
她咧嘴笑了:“这样你就可以和自己说话了?”
我皱起眉头:“这听着一点都不像我。”
我们继续沿路前行,布洛克里瀑布消失在我们身后。在牛车上度过的时光很美妙,但是我们并没有睡觉。此时,尽管我们努力以最快的速度奋力前进,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走路而已,跑不起来,而且,我们觉得那支军队也许被挡在奇物群后面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吧。可是没到半个小时,你猜发生了什么?
下雨了。
“人们应该听威尔夫的话。”薇奥拉边说边抬头看。
我们沿路重新回到河边,找了处勉强能避雨的地方。我们准备在那儿吃晚餐,顺便等待雨过天晴。如果雨不停止,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冒雨上路。我甚至没查看一下背包,确认本是否为我准备了麦客。
“麦客是什么?”薇奥拉问。此时我们分别坐在两棵树下。
“就是雨衣。”我说着开始在背包里翻找。没有,没有麦客。好吧,“我不是说过别再听我的声流了吗?”
我依然能接收到些许平静,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的话,其实我也许不该如此。我依然觉得耳畔回响着此地之歌,虽然我并不能真的听见,虽然那歌声远在几十米之外。尽管有点跑调,但我发现自己正在轻声哼唱这首歌,可能是想努力找回那种归属感、联结感,希望有人再度对我说:“你在此地。”
我望向薇奥拉,她正在吃一袋水果。
我想起了我妈妈的日记本,它还放在我的背包里。
我开始想声音中的故事。
我能否承受得住我妈妈的声音?
薇奥拉刚刚吃完水果,她晃晃包装袋:“这里还剩一点。”
“我这儿剩一点芝士。”我说,“还有羊肉干,不过我们得在路上再找点吃的。”
“你是说偷?”她问,抬起眼。
“我是说打猎。”我说,“也许必要的话我们得偷点儿。路上应该有野果子,我还知道有些植物的根茎煮过之后可以吃。”
“嗯,”薇奥拉皱起眉头,“太空船上可没怎么教过打猎。”
“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好。”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振奋,“打猎不需要枪吗?”
“如果你是个好猎人,压根儿用不着枪。设下陷阱,就能捉到兔子;撒开网,就可以捕鱼;刀子则可以用来捉松鼠,只不过松鼠身上没多少肉吃。”
“马,陶德。”麦奇低声叫。
我哈哈大笑。这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笑下去。薇奥拉也笑了。“我们才不会去猎马呢,麦奇。”我伸手去拍它的头,“你这条傻狗。”
“马。”它又叫了一声,并且站起来往我们来时的方向望去。
我们都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