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eleven Shades of Magic 海上之死
Ⅰ
息风止浪的无名圣徒啊……
祈祷的同时,莱诺斯拨弄着祖母的护符。
请保护这艘船——
船上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是一串骂声。莱诺斯抬起头,正好看到莱拉爬了起来,掌心冒气。
——和乘船的人。我祈求海水无波,万里无云,在我们驶向——
“你们要是毁了我的船,我就把你们杀光。”贾斯塔大喊。
他握紧吊坠。
——危险与黑暗之际。
“该死的 安塔芮, ”阿鲁卡德咕哝着冲上楼梯,来到莱诺斯身边。
船长靠着板条箱,一屁股坐到地上,摸出一个酒壶来。“所以我要喝酒。”
莱诺斯依然倚着栏杆祈祷。
身为卑微的仆从,抱着对大千世界无穷力量的信仰,我在此祈祷。
他直起身子,把吊坠塞回衣领内。
“我打扰你了吗?”阿鲁卡德问。
不知道三个 安塔芮 施了什么法术,船身突然倾斜,莱诺斯的目光从甲板上的焦痕移向在舵轮前吼叫的贾斯塔,最后望向坐在地上喝酒的人。
“还好。”莱诺斯抄起瘦长的胳膊。
阿鲁卡德递来酒壶,莱诺斯拒绝了。他不怎么喝酒。对比喝酒的过程和结果,他认为得不偿失。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听呢?”阿鲁卡德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你呼唤的那些圣徒?”
据莱诺斯所知,船长不是什么信徒,其实也无所谓。魔法之河有独立的意志,自行选择流经何人、绕过何人,而那些被绕过的人与魔法无缘,也不是没有来由的。比如说,他们倾向于在岸上旁观,而不是置身其中。莱诺斯耸耸肩,搜肠刮肚了一番。“这个……其实……不是对话。”
阿鲁卡德扬起眉毛,蓝宝石在渐暗的天光中闪烁光彩。“那是什么?”
莱诺斯忐忑不安。“类似……祭祀。”
船长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可能表示理解了。也许只是清了清嗓子。
“你一直都古里古怪的,”阿鲁卡德若有所思,“你怎么就上了我的船呢?”
莱诺斯低头看着依然抓在手里的护符。“混口饭吃。”他说,因为他不相信运气——运气是计划之外的,如果说莱诺斯笃信什么,那便是万事万物都有逻辑和道理。有时候你近得看不清,有时候远得看不见,但它确实存在。
他思索片刻,补充道:“还有斯特罗斯。”
毕竟,是臭脾气的 夜峰号 大副在坦内科撞见了莱诺斯。当时他从哈拿斯初来乍到,出于某种原因,斯特罗斯看中了他,带他上了一艘陌生的船,船身漂亮极了,船帆是深蓝色的。船员是一群古怪的家伙,不过在莱诺斯看来,坐在舵轮上的家伙是其中最古怪的。
“咱们是不是很像收容流浪汉的?”那家伙一见到莱诺斯就问。他气质洒脱,笑容富有感染力。莱诺斯瞪大了眼睛——在他的村子里,水手们个个晒得黝黑,邋里邋遢的。哪怕身为船长,也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但眼前的家伙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穿着一身镶有银边的干净黑衣。
“我是阿鲁卡德·埃默里。”众人闻言,窃窃私语,莱诺斯不知道埃默里这个姓氏是什么来头,有什么必要提及。“此船乃 夜峰号, 因为需要船员,所以你们来了。但你们不是我的船员,暂时算不上。”
他点头示意身边的一个大汉,此人肌肉虬结,人高马大。“ 你 有什么本事?”
笑声四起。
“啊,”壮汉说,“我搬东西很厉害。”
“我什么地图都能看懂。”另一人说。
“贼,”第三个人说,“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水手。他们各怀绝技——有的还不止一样。然后,阿鲁卡德·埃默里那对风暴般幽深的眸子望向莱诺斯。
“你呢?”他说,“你有什么本事?”
莱诺斯低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每次呼吸,肋骨都清晰可见,他的双手虽然粗糙,却是因为小时候常在遍布石头的河边玩耍的缘故。事实上,莱诺斯没有一样擅长的。不懂自然魔法,不会追求美女,力气和口才同样不值一提。他甚至不是特别擅长航海(他会打绳结,也不怕淹死)。
莱诺斯唯一的才能就是察觉危险——不是从染了墨水的碟子里解读,或者通过光线的变化来观察,只是 感觉, 如同脚底的颤动、风雨欲来的气息。感觉到了,就可以避开。
“嗯?”阿鲁卡德催促他。
莱诺斯咽了一口唾沫。“有麻烦的时候我可以提醒你。”
阿鲁卡德扬起眉毛(那时候没有闪亮的蓝宝石,直到初次拜访法罗之后才有)。
“船长。”莱诺斯慌了,以为对方在表达不满。
阿鲁卡德·埃默里换上另一副笑容。“啊,那好啊,”他说,“我就指望你了。”
不是同一个夜晚,不是同一个时间,也不是同一艘船。
但莱诺斯始终信守承诺。
“我有不好的感觉。”此时他望着海水,轻声说道。海面平静,天空清澈,但他胸口憋闷,仿佛喘不过气来。
“莱诺斯。”阿鲁卡德扑哧一笑,爬了起来。“自诩为神的魔法正在招摇过市,弥漫的毒气正在摧毁伦敦,三个 安塔芮 在我们船上打得不可开交,”船长说,“你要是感觉良好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