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欧沙朗在王座上等待。

　　等待伪王的宫殿垮塌。

　　等待他的臣民回来。

　　等待他胜利的喜讯。

　　什么消息都可以。

　　他脑海中的无数声音——宣誓、哭泣、吹嘘、恳求、狂喜——突然消失了，一时间万籁俱寂。

　　他再次拨动丝线，依然无人回应。

　　没有一个人回来。

　　他们不可能都死在冲撞王宫的时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一个不剩地摆脱他的魔力，背叛他的意志。

　　他怀疑突如其来的静默代表了某种圈套，是敌人的诡计，但当静默滋长，他的思绪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响亮，欧沙朗终于坐不住了。

　　阴影国王走向王宫大门，光滑的深色木头在他面前幻化成烟，在他身后再次成形。神明驾到，世界理应为其让路。

　　不远处，伪王的石头宫殿巍然屹立，守护魔法千疮百孔，但尚未崩塌。

　　台阶上，河岸边，城中各处，欧沙朗看到了他的傀儡们，丝线被切断了。

　　他目力所及之处，都有他们的身影。成千上万。死了。

　　不，没死。

　　但也算不上活着。

　　尽管天气寒冷，每个人依然保有生命之光，心跳声不疾不徐，若有若无，寂静之中几不可闻。

　　此时此刻的寂静，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可怕寂静，酷似当初的世界——他的世界。那里的生命消亡殆尽，唯有一丝力量、一丁点枯萎的魔法残存于世，那便是当初的欧沙朗。一天又一天，他在城市的废墟里踱步，万物都在黑化，最后连他也停止了动作，虚弱得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苟延残喘，顽强地搏动，正如傀儡们沉睡的心脏。

　　“ 起来。”他命令自己的臣民。

　　无人回应。

　　“ 起来。”他喝令他们的意识、他们的灵魂，拉拽每一根丝线，侵犯他们的记忆、梦境和骨髓。

　　依然不动。

　　一个仆人缩在神的脚边，欧沙朗跪了下来，突破他的胸膛，捏住他的心脏。

　　“ 起来。”他下令。那人纹丝不动。欧沙朗手上用力，不断地灌输自我，直到对方的肉身四分五裂。废物。废物。全是废物。

　　灰烬随风飘散，阴影国王站起身来，目光投向相邻的宫殿、废黜王族的家园，魔法的丝线缠绕在塔尖上。是他们干的，窃取了他的仆人，湮没了他的声音。

　　无关紧要。

　　他们阻止不了他。

　　欧沙朗必将征服这座城市、这个世界。

　　首先，他要亲手拆了这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