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继续在黑暗中行船，进入这座城市的另一片区域。这里的居民明显稀少了很多，一栋栋大楼在水中冒出头，如同串串小岛。果实在它们的上层闪着光，但这里的彩色涂鸦却变得黯淡无光或者彻底熄灭。楼与楼之间也看不到吊桥连接，巴比拉的这一区也许距离核心区域太远了。
离开有明亮涂鸦的地方，我们的周围变得更加黑暗。黑色的水面上是沉沉黑夜，只有月亮还能给我们一点光亮。我心中的不安也在这种景色中变得愈发强烈。幸好瓦珥和艾克赛尔打开了他们的手机，两支手机的光芒终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有效的照明。
「那么，蜜苏丽，」瓦珥在小艇后部开了口，「妳是否愿意解释一下，为什么妳会丢下戴维一个人，任由他遭到攻击，甚至差一点就被杀害？」
蜜兹只是盯着船底，引擎在我们身后发出低弱的机械噪音。「我……」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在的那栋楼里有火光，我听到人们在喊叫，我想去帮忙……」
「妳应该能分辨那是敌人要把妳引开的伎俩。」瓦珥说，「妳一直对我说，妳想要学习成为前哨的技能，现在却又做出了这种事。」
「抱歉。」女孩的声音变得非常可怜。
「妳救了那些人？」我问。
蜜兹抬起头看着我。
「大楼里的那些人。」我补充。星火啊，我的脖子现在还痛得像火烧一样，但在蜜兹的注视下，我竭力不表现出痛苦和疲惫的样子。
「是的，」蜜兹说，「不过他们其实并不是非常需要救助。我只是打开了一扇锁住的门，让他们能够进去躲起来。当时火焰已经烧到他们那一层。」
「妳做得很好。」我说。
蒂雅瞥了我一眼，「她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岗位。」
「我并不是说她没有犯错，蒂雅。」我也看着蜜兹的眼睛，「但我们应该正视现实。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会任由人们被烧死而袖手旁观。而且不管怎样，我活下来了，所以现在结果算不错。干得好。」我伸出拳头，打算和她碰一下拳。
女孩犹豫着和我碰了一下拳头，露出了微笑。
蒂雅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这也是我们要承载的重担。为了救一些人而冒险破坏行动计划，可能会导致更多人丧命。你们两个都要记住这一点。」
「绝对是的。」我说，「但我们难道不应该讨论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上两个最强大，也最傲慢的异能者已经连手了。祸星啊，王权到底是怎么招募到灭除的？」
「很容易，」王权发话，「我提议让他摧毁我的城市。」
我猛然抬起头，在周围寻找那名异能者。王权正在小艇旁边的水中逐渐现形，透明的液体凝聚成她的身体，并显现她的颜色。她单腿抬起，踏在小艇的船舷上，双手交迭在那条腿的膝头，另一只脚还在艇旁的水面上逐步成形。
她有一种典雅庄重的气质，像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精心打扮之后来拜访这座大都市──一座她显然已决意要彻底摧毁的城市。她俯视着我们。尽管我抓起了步枪，却没有射击。她只是一个投影，一团水。真正的王权可能在任何地方。
不，我想，并非是任何地方。王权这样的投影能力经常只能在有限范围内作用。
王权审视着我们，她的嘴唇向下抿起，似乎正在为某件事而感到困惑。
「妳到底有什么目的，阿比盖尔？」蒂雅质问。
看来妳也认识她，我瞥了蒂雅一眼。
「就像我对你们说过的，」王权回答，「我打算摧毁这座城市。」
「为什么？」
「因为，亲爱的，这就是我们干的事情。」王权摇摇头，「很抱歉，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噢，行行好，」蒂雅说，「妳认为我会相信妳或其他所有异能者都已经完全疯了？妳真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妳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我说过……」
「别玩游戏了，阿比盖尔，」蒂雅喝叱，「今晚我没耐心陪妳玩。如果妳只想绕妳的谎言打转，那么就赶快离开，别来烦我们了。」
王权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直起身，动作谨慎而小心。她站在小艇边缘，我发现她的身子有一点半透明，形成她的水体可以被看穿。
小艇周围的水面开始波动，泛起泡沫。
「那么，」王权轻声问，「你们到底把我看作什么？」
水形成的触手开始在我们周围摆动。艾克赛尔骂了一句。我转过身，把步枪转到自动档，向距离小艇最近的触手射出一连串子弹。水触手上迸溅起大片水花，却没有停止摆动。
触手渐渐将我们围拢，如同巨兽的手指从我们身下伸出。一根水触手缠住了我的脖子，另一根如同游蛇般窜过来，绕着我的手腕，让我的皮肤上产生出一种怪异的冰冷触感。
其他人都在高喊着与这些触手作战，但我们很快就被一个个地缠住。艾克赛尔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然后被高高吊起，很像是一只生了胡子的气球被水做的绳子牵住。
「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可以随便打发的次等异能者吗？」王权轻声问，「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可以随意被发号施令的人吗？」
我在触手的缠绕中挣扎着，这时整艘小艇都已经被举了起来。艇尾的引擎发出一阵音调尖锐的哀嚎，然后突然默不作声。一根根水柱在我们周围盘卷而起，形成密集的栏杆，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我能够轻松地折断你们的脖子，就像折断几根树枝。」王权说，「我能够把这艘船拖进最深的深渊，把它封锁在那里。到那时，你们的尸体将永远难见天日。这座城市属于我。这里的生命全都是我的财产。」
我扭过头看着她。不久之前，我还觉得她像是一位老祖母，现在我只觉得这种看法真是可笑。许多道水流包裹住她，她在我们面前变得越来越庞大。她的双眼圆睁，嘴唇弯曲，露出一丝冷笑，双臂向前伸出，爪子一样的两只手控制着水流，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发狂的傀儡师。这绝不是什么和蔼的老妇人，而是一个正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无比强大的高等异能者。
此时此刻，我丝毫不怀疑她能够做出她所说的一切。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我瞥了眼蒂雅。
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平静。
蒂雅很容易就会被看成是一个不算危险的审判者。但此时此刻，尽管被王权的水触手紧紧勒住，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只是冷静地和这名高等异能者对视。我注意到她手中握着一样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装着某种白色液体的水瓶。
「妳以为我会害怕妳的小花招？」王权问。
「不，」蒂雅说，「但我非常确定，妳害怕乔纳森。」
她们两个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水触手突然解开了，让我们一个个落回小艇中，而小艇也重重地跌在水面上。猛烈的撞击让我痛哼了一声，随后我就被冷水浸透。
王权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双臂。「告诉乔纳森，我已经厌倦了人们和他们毫无意义的生命。我听从灭除的劝告，同意他的想法，我将毁掉新巴比伦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抑制自己多久。就这样。」
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的身体变成清水，落回水面。我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瓦珥和艾克尔之间，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小艇周围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蒂雅抹去眼睛上的水。「瓦珥，带我们去基地，马上。」
瓦珥急忙走到艇尾，启动了引擎。
「躲藏还有什么意义？」当小艇开动的时候，我低声问，「她能看到任何地方，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王权不是全知全能的。」蒂雅说。教授也说过类似的话，而巨他们两个这样说的语气很相似，都着力强调这个事实，「当她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你有没有看到她是多么困惑？她以为乔会和我们在一起，但他的缺席明显让她吃了一惊。」
「是的。」艾克赛尔伸出手，扶着我坐稳身子。他巨大的身躯占据了我面前大约三个座位的空间，「我们在她的眼皮底下藏了几乎有两年……至少我们相信是这样。」
「蒂雅，」瓦珥带着警告的口吻说，「这座城市中的环境已经改变了。如今她看见了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截然不同。在巴比拉，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艾克赛尔点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我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无论何时，她都能看到我们。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必须明确记住这事实……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恐惧。是的，我们知道，她现在正盯着我们。
「她不是全知全能的，」蒂雅重复了一遍，「她不能看到房屋内部除非那里有一池水，能够让她从中向外窥视。」
「但如果我们进入一栋建筑不再出来，」我说，「她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基地就在那里。」
其他人什么都没有说。我叹了口气，颓然坐倒。和王权的正面交锋显然让大家都非常苦恼。没错，我能理解这一点，但为什么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无话可说？
瓦珥将小艇驶向一栋缺损了很大一片外墙的建筑。这是在巴比拉很常见的巨型办公摩天大楼。瓦珥在四分五裂的外墙上找到一道足以让大巴士驶入的裂缝，将小艇驶了进去，艾克赛尔伸出一根长钩，勾住了侧面墙壁。这里有一大片黑色幕布遮在一个洞口前，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瓦珥和艾克赛尔点开了他们的手机，苍白的光芒照亮了半沉入水中的房间。瓦珥将小艇停靠在房间侧面的一道楼梯旁边。我立刻就想跳下小艇，拾级而上──其实我一直渴望着能离开这艘船。但蒂雅抓住了我的手臂，向我摇摇头。
她拿出了那只刚才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盛有白色液体的水瓶，将它晃了晃，倒在水中。其他人也纷纷从小艇底部的一个箱子里拿出类似的瓶子，把里面的白色液体倒进水里。蜜兹倒光了整整一大罐这种液体。
「肥皀？」我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泡沫问。
「餐具洗涤剂。」瓦珥证实了我的猜测，「可以改变水的表面张力，让她几乎不可能控制水。」
「也会扭曲她的视野。」艾克赛尔说。
「真厉害。」我说，「这是她的弱点？」
「就我们所知，应该还不是，」蜜兹很热切地说，「只是对她的力量造成一些影响。这更像是将许多水滴濑在火上，异能者的能力反而有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激烈。不过这样做是真的真的很有用。」
「很有用，但也许毫无意义。」瓦珥摇晃好最后一瓶肥皀水，将它倒了出去，「过去我们只是将这个办法当作备用手段。蒂雅，她已经看见了我们。我相信，她能够认出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能应付现在的状况。」蒂雅说。
「但……」
「熄灯。」蒂雅又说。
瓦珥、蜜兹和艾克赛尔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三个人一起关了手机，让整个房间陷入暗。这似乎是另一个备用手段，如果王权能够看进这个房间，她所看见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我们的小艇摇晃起来，我惊恐地抓住蜜兹的手臂。房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水正从什么地方流进来？星火啊！这栋楼在沉没吗？或者情况更糟，王权找到我们了？
晃动停止，但随之而来的死寂让我在一秒之内变得更加不安。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甚至开始想象自己又回到了水里，腿上还挂着铁链，正在沉入无底深渊。
蜜兹拉了我一下。她正抬腿迈出小艇。她的方向错了，她正在朝水里走，但……
我听到她的脚踏在坚固东西上的声音。什么？我在她的带领离开了小艇，脚底碰到了一些光滑的金属。我转向了？不，我们正走在一个从水中升起的东西上。一座平台？
我们经过一道门，我感觉我们正沿着一道梯子向下走。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不是一座平台。
是一艘潜艇。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离开有明亮涂鸦的地方，我们的周围变得更加黑暗。黑色的水面上是沉沉黑夜，只有月亮还能给我们一点光亮。我心中的不安也在这种景色中变得愈发强烈。幸好瓦珥和艾克赛尔打开了他们的手机，两支手机的光芒终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有效的照明。
「那么，蜜苏丽，」瓦珥在小艇后部开了口，「妳是否愿意解释一下，为什么妳会丢下戴维一个人，任由他遭到攻击，甚至差一点就被杀害？」
蜜兹只是盯着船底，引擎在我们身后发出低弱的机械噪音。「我……」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在的那栋楼里有火光，我听到人们在喊叫，我想去帮忙……」
「妳应该能分辨那是敌人要把妳引开的伎俩。」瓦珥说，「妳一直对我说，妳想要学习成为前哨的技能，现在却又做出了这种事。」
「抱歉。」女孩的声音变得非常可怜。
「妳救了那些人？」我问。
蜜兹抬起头看着我。
「大楼里的那些人。」我补充。星火啊，我的脖子现在还痛得像火烧一样，但在蜜兹的注视下，我竭力不表现出痛苦和疲惫的样子。
「是的，」蜜兹说，「不过他们其实并不是非常需要救助。我只是打开了一扇锁住的门，让他们能够进去躲起来。当时火焰已经烧到他们那一层。」
「妳做得很好。」我说。
蒂雅瞥了我一眼，「她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岗位。」
「我并不是说她没有犯错，蒂雅。」我也看着蜜兹的眼睛，「但我们应该正视现实。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会任由人们被烧死而袖手旁观。而且不管怎样，我活下来了，所以现在结果算不错。干得好。」我伸出拳头，打算和她碰一下拳。
女孩犹豫着和我碰了一下拳头，露出了微笑。
蒂雅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这也是我们要承载的重担。为了救一些人而冒险破坏行动计划，可能会导致更多人丧命。你们两个都要记住这一点。」
「绝对是的。」我说，「但我们难道不应该讨论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上两个最强大，也最傲慢的异能者已经连手了。祸星啊，王权到底是怎么招募到灭除的？」
「很容易，」王权发话，「我提议让他摧毁我的城市。」
我猛然抬起头，在周围寻找那名异能者。王权正在小艇旁边的水中逐渐现形，透明的液体凝聚成她的身体，并显现她的颜色。她单腿抬起，踏在小艇的船舷上，双手交迭在那条腿的膝头，另一只脚还在艇旁的水面上逐步成形。
她有一种典雅庄重的气质，像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精心打扮之后来拜访这座大都市──一座她显然已决意要彻底摧毁的城市。她俯视着我们。尽管我抓起了步枪，却没有射击。她只是一个投影，一团水。真正的王权可能在任何地方。
不，我想，并非是任何地方。王权这样的投影能力经常只能在有限范围内作用。
王权审视着我们，她的嘴唇向下抿起，似乎正在为某件事而感到困惑。
「妳到底有什么目的，阿比盖尔？」蒂雅质问。
看来妳也认识她，我瞥了蒂雅一眼。
「就像我对你们说过的，」王权回答，「我打算摧毁这座城市。」
「为什么？」
「因为，亲爱的，这就是我们干的事情。」王权摇摇头，「很抱歉，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噢，行行好，」蒂雅说，「妳认为我会相信妳或其他所有异能者都已经完全疯了？妳真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妳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我说过……」
「别玩游戏了，阿比盖尔，」蒂雅喝叱，「今晚我没耐心陪妳玩。如果妳只想绕妳的谎言打转，那么就赶快离开，别来烦我们了。」
王权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直起身，动作谨慎而小心。她站在小艇边缘，我发现她的身子有一点半透明，形成她的水体可以被看穿。
小艇周围的水面开始波动，泛起泡沫。
「那么，」王权轻声问，「你们到底把我看作什么？」
水形成的触手开始在我们周围摆动。艾克赛尔骂了一句。我转过身，把步枪转到自动档，向距离小艇最近的触手射出一连串子弹。水触手上迸溅起大片水花，却没有停止摆动。
触手渐渐将我们围拢，如同巨兽的手指从我们身下伸出。一根水触手缠住了我的脖子，另一根如同游蛇般窜过来，绕着我的手腕，让我的皮肤上产生出一种怪异的冰冷触感。
其他人都在高喊着与这些触手作战，但我们很快就被一个个地缠住。艾克赛尔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然后被高高吊起，很像是一只生了胡子的气球被水做的绳子牵住。
「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可以随便打发的次等异能者吗？」王权轻声问，「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可以随意被发号施令的人吗？」
我在触手的缠绕中挣扎着，这时整艘小艇都已经被举了起来。艇尾的引擎发出一阵音调尖锐的哀嚎，然后突然默不作声。一根根水柱在我们周围盘卷而起，形成密集的栏杆，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我能够轻松地折断你们的脖子，就像折断几根树枝。」王权说，「我能够把这艘船拖进最深的深渊，把它封锁在那里。到那时，你们的尸体将永远难见天日。这座城市属于我。这里的生命全都是我的财产。」
我扭过头看着她。不久之前，我还觉得她像是一位老祖母，现在我只觉得这种看法真是可笑。许多道水流包裹住她，她在我们面前变得越来越庞大。她的双眼圆睁，嘴唇弯曲，露出一丝冷笑，双臂向前伸出，爪子一样的两只手控制着水流，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发狂的傀儡师。这绝不是什么和蔼的老妇人，而是一个正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力量，无比强大的高等异能者。
此时此刻，我丝毫不怀疑她能够做出她所说的一切。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我瞥了眼蒂雅。
她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平静。
蒂雅很容易就会被看成是一个不算危险的审判者。但此时此刻，尽管被王权的水触手紧紧勒住，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只是冷静地和这名高等异能者对视。我注意到她手中握着一样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个装着某种白色液体的水瓶。
「妳以为我会害怕妳的小花招？」王权问。
「不，」蒂雅说，「但我非常确定，妳害怕乔纳森。」
她们两个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水触手突然解开了，让我们一个个落回小艇中，而小艇也重重地跌在水面上。猛烈的撞击让我痛哼了一声，随后我就被冷水浸透。
王权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双臂。「告诉乔纳森，我已经厌倦了人们和他们毫无意义的生命。我听从灭除的劝告，同意他的想法，我将毁掉新巴比伦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我还能抑制自己多久。就这样。」
她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的身体变成清水，落回水面。我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瓦珥和艾克尔之间，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小艇周围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蒂雅抹去眼睛上的水。「瓦珥，带我们去基地，马上。」
瓦珥急忙走到艇尾，启动了引擎。
「躲藏还有什么意义？」当小艇开动的时候，我低声问，「她能看到任何地方，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王权不是全知全能的。」蒂雅说。教授也说过类似的话，而巨他们两个这样说的语气很相似，都着力强调这个事实，「当她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你有没有看到她是多么困惑？她以为乔会和我们在一起，但他的缺席明显让她吃了一惊。」
「是的。」艾克赛尔伸出手，扶着我坐稳身子。他巨大的身躯占据了我面前大约三个座位的空间，「我们在她的眼皮底下藏了几乎有两年……至少我们相信是这样。」
「蒂雅，」瓦珥带着警告的口吻说，「这座城市中的环境已经改变了。如今她看见了我们，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截然不同。在巴比拉，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艾克赛尔点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我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无论何时，她都能看到我们。我们在工作的时候必须明确记住这事实……也一定会有这样的恐惧。是的，我们知道，她现在正盯着我们。
「她不是全知全能的，」蒂雅重复了一遍，「她不能看到房屋内部除非那里有一池水，能够让她从中向外窥视。」
「但如果我们进入一栋建筑不再出来，」我说，「她一定会知道我们的基地就在那里。」
其他人什么都没有说。我叹了口气，颓然坐倒。和王权的正面交锋显然让大家都非常苦恼。没错，我能理解这一点，但为什么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无话可说？
瓦珥将小艇驶向一栋缺损了很大一片外墙的建筑。这是在巴比拉很常见的巨型办公摩天大楼。瓦珥在四分五裂的外墙上找到一道足以让大巴士驶入的裂缝，将小艇驶了进去，艾克赛尔伸出一根长钩，勾住了侧面墙壁。这里有一大片黑色幕布遮在一个洞口前，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瓦珥和艾克赛尔点开了他们的手机，苍白的光芒照亮了半沉入水中的房间。瓦珥将小艇停靠在房间侧面的一道楼梯旁边。我立刻就想跳下小艇，拾级而上──其实我一直渴望着能离开这艘船。但蒂雅抓住了我的手臂，向我摇摇头。
她拿出了那只刚才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盛有白色液体的水瓶，将它晃了晃，倒在水中。其他人也纷纷从小艇底部的一个箱子里拿出类似的瓶子，把里面的白色液体倒进水里。蜜兹倒光了整整一大罐这种液体。
「肥皀？」我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泡沫问。
「餐具洗涤剂。」瓦珥证实了我的猜测，「可以改变水的表面张力，让她几乎不可能控制水。」
「也会扭曲她的视野。」艾克赛尔说。
「真厉害。」我说，「这是她的弱点？」
「就我们所知，应该还不是，」蜜兹很热切地说，「只是对她的力量造成一些影响。这更像是将许多水滴濑在火上，异能者的能力反而有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激烈。不过这样做是真的真的很有用。」
「很有用，但也许毫无意义。」瓦珥摇晃好最后一瓶肥皀水，将它倒了出去，「过去我们只是将这个办法当作备用手段。蒂雅，她已经看见了我们。我相信，她能够认出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能应付现在的状况。」蒂雅说。
「但……」
「熄灯。」蒂雅又说。
瓦珥、蜜兹和艾克赛尔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三个人一起关了手机，让整个房间陷入暗。这似乎是另一个备用手段，如果王权能够看进这个房间，她所看见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我们的小艇摇晃起来，我惊恐地抓住蜜兹的手臂。房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水正从什么地方流进来？星火啊！这栋楼在沉没吗？或者情况更糟，王权找到我们了？
晃动停止，但随之而来的死寂让我在一秒之内变得更加不安。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甚至开始想象自己又回到了水里，腿上还挂着铁链，正在沉入无底深渊。
蜜兹拉了我一下。她正抬腿迈出小艇。她的方向错了，她正在朝水里走，但……
我听到她的脚踏在坚固东西上的声音。什么？我在她的带领离开了小艇，脚底碰到了一些光滑的金属。我转向了？不，我们正走在一个从水中升起的东西上。一座平台？
我们经过一道门，我感觉我们正沿着一道梯子向下走。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不是一座平台。
是一艘潜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