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豪华的红色地毯，坚硬光滑的乌木和休闲长椅，一座吧台上面的水晶杯反射着瓦珥手机的光亮。这里有开阔的空间，应该说是非常开阔的空间。
我的下巴撞上这个房间的地板──其实，狠狠碰到我下巴的算是这里的门。我走进房间，环顾四周。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座国王的宫殿。不……不，它看上去很像是异能者的宫殿。
「这是……」我走到房间正中央，「我们还在水下吗？」
「大部分，」瓦珥说，「我们正在长岛一个富家子的地下宅邸中。霍华德‧莱顿建造了这座带有空气过滤系统的避难所，为了躲避核战。」她把背包甩到吧台上。「很不走运的是，他没料到即将到来的灾变。当他和他的家人从欧洲飞回来的时候，一个异能者打掉了他的飞机。」
我回头朝通向潜艇的短廊看了一眼。艾克赛尔已经关上了门，把那条走廊封锁在黑暗之中。这里的建筑结构让我觉得有些胡涂。我们是从这个房间的地面以下走上来的？也许这里有某种停泊设施，但潜水艇怎么可能停泊在一个地底避难所下面？
「储备仓库。」艾克赛尔来到我身边，向我解释，「莱顿的避难所方有一个巨大的仓库用来储备食物，现在这个仓库已经被水灌满了。我们打通了它的一侧，凿出一个能够让这艘艇驶进来的洞穴。几年前，教授切穿了这里的地板，建造了潜艇停泊港。」
「乔喜欢在他会去的每一座城市都安排好基地。」蒂雅坐到一张舒适的长沙发里，拿出她的手机。手机在这里可以运作，我们的手机在新芝加哥的钢铁墓穴中也能够运作，所以它们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实话，没有了手机，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裸奔。我在工厂干活的时候，存了好几的钱才买了它。现在我的步枪没了，手机也坏了，才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中并不曾拥有过太多东西。
「现在该怎么做？」我问。
「现在，我们等乔完成他的侦查，」蒂雅说，「然后再派人去找他。蜜苏丽，妳何不带戴维去看看他的住所。」
至少这样能让他别来打扰我──我能听出蒂雅话中的暗示。
蜜苏丽点点头，打开一支手电筒，跳进一条走廊，我扛着背包跟了过去。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疲累。尽管我们这几天都是在晚上赶路，我却没能完全适应昼伏夜出的生活。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以来，我终于能够在阳光下自由活动了，这种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新喜欢它。
看样子，黑暗将再次成为我生活中的主要色调。
我跟随蜜兹走出主起居室。我们经过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许多艺术照片，都是各种色调的水在半空中奔流冲击的景象，我想这也许算是一种摩登前卫艺术。但这些照片却不时提醒我，我们正在大海底下。
「难以置信，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我一边说，一边把头探进一间摆满书籍的图书室。这里的藏书比我一辈子看过的书都要多。大多数房间里都亮着小型紧急照明灯。看样子，在这里也是有电可用的。
「知道吗？长岛上的人一直都活得很好。有沙滩，有大房子。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经来过长岛，那时我在沙滩上玩耍，心里想着住在那种大房子里会是什么滋味。」蜜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抚过墙壁，「我曾经乘潜艇经过我的老公寓。那种感觉满有趣的。」
「现在看到旧家，会难过吗？」
「不会。我几乎不记得祸星出现以前的日子了，我大部分人生都在彩绘村里度过。」
「什么？」
「彩绘村靠近闹市区，」蜜兹说，「是个好地方，帮派也不算很多，通常都有食物吃。」
我跟随蜜兹走向走廊深处，她对着走廊上的一扇门指了一下，「这是浴室。你去到第一层，这扇门要随时关闭。然后你再走过另一扇门，那里没有光，必须摸黑洗澡。有淋浴设备和浴盆，也是这个地方唯一有水的地方。绝对不要把水带出来，哪怕是要喝水也不行。」
「因为王权？」
蜜兹点点头，「虽然我们处在她的力量范围之外，她也似乎很少会四处行动，但一切还是安全为上。毕竟，如果她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就死定了。」
对于蜜兹的推断，我并不是很确定。就像蒂雅指出的，王权刚才就能杀死我们，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很像是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黑暗面，就像教授那样。「那些黑帮，」我走到蜜兹身边，「王权除掉他们了？」
「是的，」蜜兹说，「现在唯一的帮派就是牛顿那伙人。身为一名异能者，王权最近也可以算是相当放松了。」
「那么王权的存在对于这座城市算是好事啰？」
「嗯，如果不考虑整座城市被水淹没这件事的话。」蜜兹说，「猛涨的洪水杀死了数以万计的人。不过，和她过去的恐怖程度相比，现在的王权的确不算很坏，就像是……咬你脚踝的狗总好过咬你脑袋的狗。」
「不错的比喻。」我说。
「我可没有用狮子喔。」
蜜兹说着走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房间。这里到底有多大？这是一个圆形房间，摆着一架钢琴。除了在电影里，我还没有见过钢琴。另一侧有几张装饰华美的餐桌，这里的天花板被油漆成黑色，并且……
不，那不是黑色。那是水。
意识到这片天花板是纯粹的玻璃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稍微缩了缩身子，目光不由自地想要穿过这片巨大的黑色水体。我看到了一些小鱼群，而且我发誓，我还看到了某种大东西游过去。有一片阴影。
「这家伙的核弹庇护所还有一扇天窗？」我问。
「六吋的聚丙烯，」蜜兹用手遮住电筒的光，「再加上一层可开阖的钢制外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会，完全无法看穿。首先，就像我说的，我们距离城市足够远，应该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其次，她需要敞开的水面。」说到这里，女孩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那层钢壳阖上，但那个该死的东西卡住了。」
我们迅速走过这个可怕的房间，进入另一条让人安心的、没有窗户的走廊。又向下走了一点，蜜兹推开一道门，朝门后的宽大卧室指了指。
「我和艾克赛尔一起住吗？」我把头探进门里，看了两眼。
「一起住？」蜜兹反问。
「这个地方有十二间卧室。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睡两间。」
我犹豫着，看着这里的乌木橱架和毛茸茸的红色地毯。这个房间里的床就像是一片超级超级大的烤吐司。在新芝加哥，为了拥有一间小小的单人房，我用光了大部分人生积蓄，而这间卧室至少有我那个小单人房的四倍大。
我走进去，放下背包。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我的背包变得格外渺小。
「那边的柜子里有手电筒，」蜜兹用手机照亮了那个柜子，「我们刚刚从你们在新芝加哥的朋友那里获得了一批新的能量电池。」
我走过去，戳了戳那张床。
「人们会睡在这么软的东西上头？」
「没关系，如果你喜欢硬床，这里也有『地板』。电灯开关坏了，不过一些电源插座还是能用。你可以用手机电源线一个个去试试，总能找到一个有电的。」
我举起了那支碎掉的手机。
「噢，」她说，「好吧，明天我会帮你把它修好。」
我又摸了摸床上的毯子。现在我的眼皮沉重得就像是一个在街上踉跄前行，只想找巷子大吐一场的醉鬼。我需要睡眠。但我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知道。
「教授让你们在这里负责侦察，」我坐到床边对蜜兹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对不对？」
「没错。」
蜜兹把身子靠在门框上。
「他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我一直都认为是他想要获得关于王权的每一点情资，」蜜兹说，「为攻击王权做好准备。」
「我很怀疑。在钢铁心之前，教授从没有攻击过如此重要的异能者，而且审判者几乎从不进行长时间的观察。他们通常会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在一座城市中的行动，留下几具尸体之后迅速离开。」
「你了解其他审判者团队的运作吗？」蜜兹笑着说，彷佛这是一个很儍的问题。
「是的，」我实话实说，「了解得不少。」
「是吗？」
「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点强迫症。」但绝不是书呆子，无论梅根怎么说。「以后我会告诉妳的。我想，我该睡觉了。」
「那么，睡个好觉。」蜜兹说着转过身走掉，也带走了她的手机灯光。
教授早就知道，我一边想，一边躺倒在床上。他没有进攻王权，是因为他知道王权想要变成一个好人。他一定也在思考……是否有办法改变所有异能者的心性，让那些人使用的超能力不再腐蚀他们。
我打了个哈欠，想到也许应该换换衣服……
但睡魔先打败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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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巴撞上这个房间的地板──其实，狠狠碰到我下巴的算是这里的门。我走进房间，环顾四周。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座国王的宫殿。不……不，它看上去很像是异能者的宫殿。
「这是……」我走到房间正中央，「我们还在水下吗？」
「大部分，」瓦珥说，「我们正在长岛一个富家子的地下宅邸中。霍华德‧莱顿建造了这座带有空气过滤系统的避难所，为了躲避核战。」她把背包甩到吧台上。「很不走运的是，他没料到即将到来的灾变。当他和他的家人从欧洲飞回来的时候，一个异能者打掉了他的飞机。」
我回头朝通向潜艇的短廊看了一眼。艾克赛尔已经关上了门，把那条走廊封锁在黑暗之中。这里的建筑结构让我觉得有些胡涂。我们是从这个房间的地面以下走上来的？也许这里有某种停泊设施，但潜水艇怎么可能停泊在一个地底避难所下面？
「储备仓库。」艾克赛尔来到我身边，向我解释，「莱顿的避难所方有一个巨大的仓库用来储备食物，现在这个仓库已经被水灌满了。我们打通了它的一侧，凿出一个能够让这艘艇驶进来的洞穴。几年前，教授切穿了这里的地板，建造了潜艇停泊港。」
「乔喜欢在他会去的每一座城市都安排好基地。」蒂雅坐到一张舒适的长沙发里，拿出她的手机。手机在这里可以运作，我们的手机在新芝加哥的钢铁墓穴中也能够运作，所以它们在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说实话，没有了手机，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裸奔。我在工厂干活的时候，存了好几的钱才买了它。现在我的步枪没了，手机也坏了，才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中并不曾拥有过太多东西。
「现在该怎么做？」我问。
「现在，我们等乔完成他的侦查，」蒂雅说，「然后再派人去找他。蜜苏丽，妳何不带戴维去看看他的住所。」
至少这样能让他别来打扰我──我能听出蒂雅话中的暗示。
蜜苏丽点点头，打开一支手电筒，跳进一条走廊，我扛着背包跟了过去。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疲累。尽管我们这几天都是在晚上赶路，我却没能完全适应昼伏夜出的生活。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以来，我终于能够在阳光下自由活动了，这种生活对我来说非常新喜欢它。
看样子，黑暗将再次成为我生活中的主要色调。
我跟随蜜兹走出主起居室。我们经过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许多艺术照片，都是各种色调的水在半空中奔流冲击的景象，我想这也许算是一种摩登前卫艺术。但这些照片却不时提醒我，我们正在大海底下。
「难以置信，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我一边说，一边把头探进一间摆满书籍的图书室。这里的藏书比我一辈子看过的书都要多。大多数房间里都亮着小型紧急照明灯。看样子，在这里也是有电可用的。
「知道吗？长岛上的人一直都活得很好。有沙滩，有大房子。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经来过长岛，那时我在沙滩上玩耍，心里想着住在那种大房子里会是什么滋味。」蜜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抚过墙壁，「我曾经乘潜艇经过我的老公寓。那种感觉满有趣的。」
「现在看到旧家，会难过吗？」
「不会。我几乎不记得祸星出现以前的日子了，我大部分人生都在彩绘村里度过。」
「什么？」
「彩绘村靠近闹市区，」蜜兹说，「是个好地方，帮派也不算很多，通常都有食物吃。」
我跟随蜜兹走向走廊深处，她对着走廊上的一扇门指了一下，「这是浴室。你去到第一层，这扇门要随时关闭。然后你再走过另一扇门，那里没有光，必须摸黑洗澡。有淋浴设备和浴盆，也是这个地方唯一有水的地方。绝对不要把水带出来，哪怕是要喝水也不行。」
「因为王权？」
蜜兹点点头，「虽然我们处在她的力量范围之外，她也似乎很少会四处行动，但一切还是安全为上。毕竟，如果她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就死定了。」
对于蜜兹的推断，我并不是很确定。就像蒂雅指出的，王权刚才就能杀死我们，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很像是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黑暗面，就像教授那样。「那些黑帮，」我走到蜜兹身边，「王权除掉他们了？」
「是的，」蜜兹说，「现在唯一的帮派就是牛顿那伙人。身为一名异能者，王权最近也可以算是相当放松了。」
「那么王权的存在对于这座城市算是好事啰？」
「嗯，如果不考虑整座城市被水淹没这件事的话。」蜜兹说，「猛涨的洪水杀死了数以万计的人。不过，和她过去的恐怖程度相比，现在的王权的确不算很坏，就像是……咬你脚踝的狗总好过咬你脑袋的狗。」
「不错的比喻。」我说。
「我可没有用狮子喔。」
蜜兹说着走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房间。这里到底有多大？这是一个圆形房间，摆着一架钢琴。除了在电影里，我还没有见过钢琴。另一侧有几张装饰华美的餐桌，这里的天花板被油漆成黑色，并且……
不，那不是黑色。那是水。
意识到这片天花板是纯粹的玻璃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稍微缩了缩身子，目光不由自地想要穿过这片巨大的黑色水体。我看到了一些小鱼群，而且我发誓，我还看到了某种大东西游过去。有一片阴影。
「这家伙的核弹庇护所还有一扇天窗？」我问。
「六吋的聚丙烯，」蜜兹用手遮住电筒的光，「再加上一层可开阖的钢制外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会，完全无法看穿。首先，就像我说的，我们距离城市足够远，应该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其次，她需要敞开的水面。」说到这里，女孩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把那层钢壳阖上，但那个该死的东西卡住了。」
我们迅速走过这个可怕的房间，进入另一条让人安心的、没有窗户的走廊。又向下走了一点，蜜兹推开一道门，朝门后的宽大卧室指了指。
「我和艾克赛尔一起住吗？」我把头探进门里，看了两眼。
「一起住？」蜜兹反问。
「这个地方有十二间卧室。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睡两间。」
我犹豫着，看着这里的乌木橱架和毛茸茸的红色地毯。这个房间里的床就像是一片超级超级大的烤吐司。在新芝加哥，为了拥有一间小小的单人房，我用光了大部分人生积蓄，而这间卧室至少有我那个小单人房的四倍大。
我走进去，放下背包。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我的背包变得格外渺小。
「那边的柜子里有手电筒，」蜜兹用手机照亮了那个柜子，「我们刚刚从你们在新芝加哥的朋友那里获得了一批新的能量电池。」
我走过去，戳了戳那张床。
「人们会睡在这么软的东西上头？」
「没关系，如果你喜欢硬床，这里也有『地板』。电灯开关坏了，不过一些电源插座还是能用。你可以用手机电源线一个个去试试，总能找到一个有电的。」
我举起了那支碎掉的手机。
「噢，」她说，「好吧，明天我会帮你把它修好。」
我又摸了摸床上的毯子。现在我的眼皮沉重得就像是一个在街上踉跄前行，只想找巷子大吐一场的醉鬼。我需要睡眠。但我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知道。
「教授让你们在这里负责侦察，」我坐到床边对蜜兹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对不对？」
「没错。」
蜜兹把身子靠在门框上。
「他有没有说是为什么？」
「我一直都认为是他想要获得关于王权的每一点情资，」蜜兹说，「为攻击王权做好准备。」
「我很怀疑。在钢铁心之前，教授从没有攻击过如此重要的异能者，而且审判者几乎从不进行长时间的观察。他们通常会在两个月之内完成在一座城市中的行动，留下几具尸体之后迅速离开。」
「你了解其他审判者团队的运作吗？」蜜兹笑着说，彷佛这是一个很儍的问题。
「是的，」我实话实说，「了解得不少。」
「是吗？」
「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点强迫症。」但绝不是书呆子，无论梅根怎么说。「以后我会告诉妳的。我想，我该睡觉了。」
「那么，睡个好觉。」蜜兹说着转过身走掉，也带走了她的手机灯光。
教授早就知道，我一边想，一边躺倒在床上。他没有进攻王权，是因为他知道王权想要变成一个好人。他一定也在思考……是否有办法改变所有异能者的心性，让那些人使用的超能力不再腐蚀他们。
我打了个哈欠，想到也许应该换换衣服……
但睡魔先打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