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巴比拉正在对我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
的确，这里充满了花哨的光与色，我已经不禁开始有一点欣赏这种风景了。至少这里比我们从新芝加哥出发的旅途中所见到的那一片荒芜好得多，在这些墙壁和楼顶上闪动的每一抹色彩都是人性的标志，是原始洞穴彩绘和当代技术的结合体。它们从喷漆罐中冲出来，在我的周围播洒下各种生命的痕迹。
我沿着吊桥一直向前走，这并不是我们来时攀登过的吊桥，它引领我登上了一座安静的楼顶。这里只有一些看似久废的帐棚和棚屋。看样子，人们更愿意留在靠近水面的楼顶，这栋楼有一点太高了。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大多数人不愿意居住在建筑物内部，难道那样不会更安全吗？当然，那些大楼内部都生满了植物，潮湿阴暗，而且那些植物显然都很不正常。所以这些人也许只能选择楼顶了。
我信步而行。也许我应该小心一下身边是否有危险。但星火啊，王权曾经将我们攥在手心里，却又放走了我们。这里不像新芝加哥──如果钢铁心找得到我们，他会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就把我们杀光。这里的情况复杂得多，异能者和巴比拉的普通人生活在一个奇异的生态系统中。普通人接受了随时都会死去的命运，同时在狂欢派对中尽情享受生活，而异能者们也会参加这些派对。
新芝加哥的社会结构更符合正常的逻辑。钢铁心位于所有人的最顶端，在他之下是低等异能者和侍奉他的宠臣，我们其余人只能躲藏在角落里。但这座城市又是怎么回事？
王权正控制着这座城市的匪帮，我想，她还获得了一些强大异能者的忠诚。她让普通人尽情享用食物，现在还招募到了至少一名手段高超的专家。
这些似乎全都表明她正打算像钢铁心那样创造一个强大的城市帝国。王权将外面的人们吸引到这座城市来，赢得异能者的忠诚，让他们形成菁英阶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要任由灭除为所欲为？难道她建立这样一座受法律束缚、呈现一片和平景象的城市，只是为了一举将它摧毁？这完全没道理。
脚步声响起。
在新芝加哥地下街道度过的人生总是让人能学会几样技能。头一个就是在你认为有人悄悄靠近你的时候，迅速做出反应。如果走运的话，那可能只是一个抢匪，如果不走运，那么你就死定了。
我背靠在一间木板棚屋的侧面，伏低身子，尽量隐藏住身形，一片蓝色涂鸦在我身后发出光亮。白痴，我想，这里不是新芝加哥。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四处游荡是很普通的事。也许我根本没必要一有风吹草动就藏起来。我向外探出头。
我发现牛顿正悄然走过楼顶。她的脚底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身影在满是涂鸦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幽暗。她似乎没有看到我。
我缩回身子，开始冒汗。她要去哪里？我犹豫了一下，开始盘算现在能做些什么。然后，我看到她走过了楼顶。
我跟到她身后。
这太愚蠢了，我的内心这样警告。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消除她的能力的计划。她是一名高等异能者，她的超能力会自动保护她免受伤害。如果我的跟监出了状况，我肯定没办法用子弹搞定她。我的子弹只会弹回我身上。
但牛顿是王权的直系下属，这座城市中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有她参与，监视她也许能够获得重要的情报。我伏低身子向前移动，在老旧的棚屋间寻找掩蔽。如果遇上一定要跨过的开阔场所，我就用最快的速度通过。途中只有一次，牛顿差一点甩掉我。这一区的楼群非常密集，而且基本上全都在同一个高度，在它们之间跨越甚至不需要桥梁。只有当两座楼顶的高度相差超过一、两呎的时候，才会有坡道相互连接。
在跟踪王权的一路上，我们只遇到了几个闲逛的人，除此之外就只有被废弃的建筑。那些人的衣服都闪耀着绿色的光彩，他们会用怪异的眼光看我，再瞥一眼牛顿。
然后，他们就会迅速躲藏起来。星火啊，我很高兴他们还有这样的理智，尽管我很不希望他们突然的举动会让牛顿产生警觉。这时，我躲到了一堵残墙后面。
牛顿转向一道很长的吊桥。星火啊，我在那样的桥上很难躲过她的眼睛，那我该怎么跟踪她下去？不过牛顿并没有上桥，她从楼顶边缘一跃而下。我皱起眉，然后深吸一口气，潜行到牛顿跳下的地方。下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门开着。
是了，牛顿进了这。我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贸然下去很可能会误中陷阱──这一点我当然很清楚──我翻过楼顶边缘，小心地爬到阳台上，透过阳台门向里面观望。
这里发光的水果刚刚被采收过，也许都被送到几座楼顶以外的那个派对上去了，所以现在门内只有一片黑影。几颗尚未成熟的果实闪动着微弱的光亮，湿气从门中扑面而来，挟着与新芝加哥的纯粹钢铁完全不同的植物和泥土气味。
远处传来的窸窣声表明了牛顿行进的方向。我悄悄摸进破烂的阳台门，小心地跟了上去。这里曾经是一间卧室，我还能看到在屋中各处漫生的藤蔓下凸起的卧床轮廓。我向房门外瞥了一眼，发现一条狭窄的走廊。不，不是卧室……是旅店的客房。
这里的空间相当狭小，这些客房本来就不大，走廊中更是长满了树木。这些植物是怎么在室内生存的？我小心前进，爬过一堆堆树根，却被一颗挂在枝头上的半熟水果碰到了头侧。
那颗水果闪烁起来。
我立刻停下脚步，转过头盯住那颗奇怪的水果。它看上去像是一颗梨子，只是不停地闪动着，就好像老电影中的霓虹灯，这到底……？
「他们还在派对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星火啊！声音就在我前面的房里，我差一点就爬到了敌人所在的房门口。那扇门开着，敌人很容易就会发现我。我没有再理会那颗水果，悄悄凑到门口，开始仔细倾听。「他们有三个人。钢铁杀手离开了。我跟踪他，但没有跟上。」
说话的人是牛顿吗？
「妳跟丢了他？」我认识那个更浑厚的声音，是灭除。「我还以为妳并没有跟踪他。」
「不像是跟丢。」那个声音显得很沮丧，「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星火啊。我感到一阵寒意从手臂传上来，涌过全身。牛顿刚才在跟踪我？
尽管心里很清楚自己太疯狂了，但我还是禁不住向房里探了一下头。那个房间里的树木都被砍伐，植被遭到清除──一间原本的旅店小客房得到复元，里面的床和桌子又都可以使用。它的一扇窗户上甚至还保留着完整的玻璃，不过其他窗户都破碎了。
房间里很黑，但窗户周围的一些涂鸦提供了足够的光亮，让我能够看得到灭除。他还穿着黑色的军用长风衣，双手交握在背后，眼睛望向窗外那个充满霓虹幻彩和狂欢人群的城市。牛顿靠在墙边，一只手转动着一把日本刀。
这两个人拿着刀剑在城里要干什么？
「妳不应该让那个人从妳的眼皮底下溜走。」灭除说。
「因为你想置他于死地？那你自己成功了吗？」牛顿低吼，「我告诉你，你那么做已经违抗了命令。」
「我不服从任何人的命令，无论是凡人还是异能者，」灭除轻声说，「我是净化的火焰。」
「是的，你不论是何者都样鬼鬼祟祟。」
灭除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扬了扬手臂。他拿着一把长筒手枪。没错，他有一把点357〔注〕。我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及时捂住了耳朵。
〔注〕口径0.357吋，也就是9mm的手枪。
子弹发生了偏斜。我的确看到灭除开枪，尽管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牛顿身前发出一点小闪光，灭除身边桌子的一个抽屉爆开，碎木片四散纷飞。那个庞克风女孩站得笔直，满脸气恼。灭除又向她开了五枪，每颗子弹都弹开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应该充满在心中的恐惧消散得无影无踪。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波士顿的鹰含也会造成力量转移，但从他身上崩飞的子弹通常会四分五裂。而眼前，射向牛顿的子弹真的改变了轨迹，朝反方向飞去。它们在如此剧烈的震荡中为什么没有崩碎？
根据我的观察，那些往回飞的子弹轨迹并不平稳。毕竟子弹不是被设计来后退飞行的。
灭除放低了枪口。
「你有什么问题？」牛顿喝问。
「我到底应该和谁说话，向谁发出警告？他们真的会听吗？」灭除冷冷地说，「听着，他们的耳朵没有被割掉，但他们没有听明白。」
「你疯了。」
「而妳很擅长用刀，」灭除轻声说，「我很欣赏妳的技巧。」
我皱起眉。什么？牛顿似乎也认为灭除的这句评价很奇怪。她犹豫了一下，压低手中的长刀，盯住灭除。
「你不打算再向我开枪了？」片刻之后，牛顿终于说话，声音中流露出一些困扰。知道这名高等异能者像我一样认为灭除是一个令人超级不安的家伙，我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我想回去了。我饿了，那个派对上的食物也不好，都是一些本地的水果。」
灭除甚至没有向她瞥上一眼，只是悄声嘟囔了些什么。我努力想要听清他的话，不禁又向前靠了靠。
「堕落，」灭除在悄声说，「所有人都堕落了。异能者的种子埋藏在每一个人体内，所以，所有人都要死。无论凡人还是超人，全都要……」
我的脚滑了一下。
尽管我迅速恢复了平衡，但靴子还是蹭到了一块树皮。灭除猛然转过头，牛顿绷直身子，举起并握紧了日本刀。
灭除的目光直射向我。
他似乎没有看见我。
他皱了皱眉，目光穿过蹲伏在地上的我。最后他摇摇头，大步走到牛顿身边，抓住牛顿的一只手臂，开始传送。两个人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两团强光的剪影，迅速消散于无形。
我站稳脚跟，汗水从面颊不住地滚落，心脏跳个不停。我刚刚摆脱了牛顿的跟踪，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又被跟踪了。我可不会以为只要迅速躲到棚屋后面就能甩掉盯住我的牛顿。现在的事情更是无法解释。
「好吧，梅根，」我说，「我知道妳在。」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我带着妳的枪。」我一边说，一边拿出那把手枪，「真是一件好武器。P226，订制橡胶握柄，贴合的手指槽，侧面有一点磨损。看样子，妳用了好多时间让它能更契合妳的手。」
还是沉默。
我走到窗前，把手枪伸出去，「也许它掉在水里一样会飞快地沉下去。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现在松手，你就是个大白痴。」
梅根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传入，「我会把你的脸皮整片撕下来。」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的确，这里充满了花哨的光与色，我已经不禁开始有一点欣赏这种风景了。至少这里比我们从新芝加哥出发的旅途中所见到的那一片荒芜好得多，在这些墙壁和楼顶上闪动的每一抹色彩都是人性的标志，是原始洞穴彩绘和当代技术的结合体。它们从喷漆罐中冲出来，在我的周围播洒下各种生命的痕迹。
我沿着吊桥一直向前走，这并不是我们来时攀登过的吊桥，它引领我登上了一座安静的楼顶。这里只有一些看似久废的帐棚和棚屋。看样子，人们更愿意留在靠近水面的楼顶，这栋楼有一点太高了。
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大多数人不愿意居住在建筑物内部，难道那样不会更安全吗？当然，那些大楼内部都生满了植物，潮湿阴暗，而且那些植物显然都很不正常。所以这些人也许只能选择楼顶了。
我信步而行。也许我应该小心一下身边是否有危险。但星火啊，王权曾经将我们攥在手心里，却又放走了我们。这里不像新芝加哥──如果钢铁心找得到我们，他会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就把我们杀光。这里的情况复杂得多，异能者和巴比拉的普通人生活在一个奇异的生态系统中。普通人接受了随时都会死去的命运，同时在狂欢派对中尽情享受生活，而异能者们也会参加这些派对。
新芝加哥的社会结构更符合正常的逻辑。钢铁心位于所有人的最顶端，在他之下是低等异能者和侍奉他的宠臣，我们其余人只能躲藏在角落里。但这座城市又是怎么回事？
王权正控制着这座城市的匪帮，我想，她还获得了一些强大异能者的忠诚。她让普通人尽情享用食物，现在还招募到了至少一名手段高超的专家。
这些似乎全都表明她正打算像钢铁心那样创造一个强大的城市帝国。王权将外面的人们吸引到这座城市来，赢得异能者的忠诚，让他们形成菁英阶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要任由灭除为所欲为？难道她建立这样一座受法律束缚、呈现一片和平景象的城市，只是为了一举将它摧毁？这完全没道理。
脚步声响起。
在新芝加哥地下街道度过的人生总是让人能学会几样技能。头一个就是在你认为有人悄悄靠近你的时候，迅速做出反应。如果走运的话，那可能只是一个抢匪，如果不走运，那么你就死定了。
我背靠在一间木板棚屋的侧面，伏低身子，尽量隐藏住身形，一片蓝色涂鸦在我身后发出光亮。白痴，我想，这里不是新芝加哥。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四处游荡是很普通的事。也许我根本没必要一有风吹草动就藏起来。我向外探出头。
我发现牛顿正悄然走过楼顶。她的脚底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身影在满是涂鸦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幽暗。她似乎没有看到我。
我缩回身子，开始冒汗。她要去哪里？我犹豫了一下，开始盘算现在能做些什么。然后，我看到她走过了楼顶。
我跟到她身后。
这太愚蠢了，我的内心这样警告。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消除她的能力的计划。她是一名高等异能者，她的超能力会自动保护她免受伤害。如果我的跟监出了状况，我肯定没办法用子弹搞定她。我的子弹只会弹回我身上。
但牛顿是王权的直系下属，这座城市中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有她参与，监视她也许能够获得重要的情报。我伏低身子向前移动，在老旧的棚屋间寻找掩蔽。如果遇上一定要跨过的开阔场所，我就用最快的速度通过。途中只有一次，牛顿差一点甩掉我。这一区的楼群非常密集，而且基本上全都在同一个高度，在它们之间跨越甚至不需要桥梁。只有当两座楼顶的高度相差超过一、两呎的时候，才会有坡道相互连接。
在跟踪王权的一路上，我们只遇到了几个闲逛的人，除此之外就只有被废弃的建筑。那些人的衣服都闪耀着绿色的光彩，他们会用怪异的眼光看我，再瞥一眼牛顿。
然后，他们就会迅速躲藏起来。星火啊，我很高兴他们还有这样的理智，尽管我很不希望他们突然的举动会让牛顿产生警觉。这时，我躲到了一堵残墙后面。
牛顿转向一道很长的吊桥。星火啊，我在那样的桥上很难躲过她的眼睛，那我该怎么跟踪她下去？不过牛顿并没有上桥，她从楼顶边缘一跃而下。我皱起眉，然后深吸一口气，潜行到牛顿跳下的地方。下面是一个小阳台，阳台门开着。
是了，牛顿进了这。我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贸然下去很可能会误中陷阱──这一点我当然很清楚──我翻过楼顶边缘，小心地爬到阳台上，透过阳台门向里面观望。
这里发光的水果刚刚被采收过，也许都被送到几座楼顶以外的那个派对上去了，所以现在门内只有一片黑影。几颗尚未成熟的果实闪动着微弱的光亮，湿气从门中扑面而来，挟着与新芝加哥的纯粹钢铁完全不同的植物和泥土气味。
远处传来的窸窣声表明了牛顿行进的方向。我悄悄摸进破烂的阳台门，小心地跟了上去。这里曾经是一间卧室，我还能看到在屋中各处漫生的藤蔓下凸起的卧床轮廓。我向房门外瞥了一眼，发现一条狭窄的走廊。不，不是卧室……是旅店的客房。
这里的空间相当狭小，这些客房本来就不大，走廊中更是长满了树木。这些植物是怎么在室内生存的？我小心前进，爬过一堆堆树根，却被一颗挂在枝头上的半熟水果碰到了头侧。
那颗水果闪烁起来。
我立刻停下脚步，转过头盯住那颗奇怪的水果。它看上去像是一颗梨子，只是不停地闪动着，就好像老电影中的霓虹灯，这到底……？
「他们还在派对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星火啊！声音就在我前面的房里，我差一点就爬到了敌人所在的房门口。那扇门开着，敌人很容易就会发现我。我没有再理会那颗水果，悄悄凑到门口，开始仔细倾听。「他们有三个人。钢铁杀手离开了。我跟踪他，但没有跟上。」
说话的人是牛顿吗？
「妳跟丢了他？」我认识那个更浑厚的声音，是灭除。「我还以为妳并没有跟踪他。」
「不像是跟丢。」那个声音显得很沮丧，「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星火啊。我感到一阵寒意从手臂传上来，涌过全身。牛顿刚才在跟踪我？
尽管心里很清楚自己太疯狂了，但我还是禁不住向房里探了一下头。那个房间里的树木都被砍伐，植被遭到清除──一间原本的旅店小客房得到复元，里面的床和桌子又都可以使用。它的一扇窗户上甚至还保留着完整的玻璃，不过其他窗户都破碎了。
房间里很黑，但窗户周围的一些涂鸦提供了足够的光亮，让我能够看得到灭除。他还穿着黑色的军用长风衣，双手交握在背后，眼睛望向窗外那个充满霓虹幻彩和狂欢人群的城市。牛顿靠在墙边，一只手转动着一把日本刀。
这两个人拿着刀剑在城里要干什么？
「妳不应该让那个人从妳的眼皮底下溜走。」灭除说。
「因为你想置他于死地？那你自己成功了吗？」牛顿低吼，「我告诉你，你那么做已经违抗了命令。」
「我不服从任何人的命令，无论是凡人还是异能者，」灭除轻声说，「我是净化的火焰。」
「是的，你不论是何者都样鬼鬼祟祟。」
灭除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扬了扬手臂。他拿着一把长筒手枪。没错，他有一把点357〔注〕。我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及时捂住了耳朵。
〔注〕口径0.357吋，也就是9mm的手枪。
子弹发生了偏斜。我的确看到灭除开枪，尽管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牛顿身前发出一点小闪光，灭除身边桌子的一个抽屉爆开，碎木片四散纷飞。那个庞克风女孩站得笔直，满脸气恼。灭除又向她开了五枪，每颗子弹都弹开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应该充满在心中的恐惧消散得无影无踪。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波士顿的鹰含也会造成力量转移，但从他身上崩飞的子弹通常会四分五裂。而眼前，射向牛顿的子弹真的改变了轨迹，朝反方向飞去。它们在如此剧烈的震荡中为什么没有崩碎？
根据我的观察，那些往回飞的子弹轨迹并不平稳。毕竟子弹不是被设计来后退飞行的。
灭除放低了枪口。
「你有什么问题？」牛顿喝问。
「我到底应该和谁说话，向谁发出警告？他们真的会听吗？」灭除冷冷地说，「听着，他们的耳朵没有被割掉，但他们没有听明白。」
「你疯了。」
「而妳很擅长用刀，」灭除轻声说，「我很欣赏妳的技巧。」
我皱起眉。什么？牛顿似乎也认为灭除的这句评价很奇怪。她犹豫了一下，压低手中的长刀，盯住灭除。
「你不打算再向我开枪了？」片刻之后，牛顿终于说话，声音中流露出一些困扰。知道这名高等异能者像我一样认为灭除是一个令人超级不安的家伙，我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我想回去了。我饿了，那个派对上的食物也不好，都是一些本地的水果。」
灭除甚至没有向她瞥上一眼，只是悄声嘟囔了些什么。我努力想要听清他的话，不禁又向前靠了靠。
「堕落，」灭除在悄声说，「所有人都堕落了。异能者的种子埋藏在每一个人体内，所以，所有人都要死。无论凡人还是超人，全都要……」
我的脚滑了一下。
尽管我迅速恢复了平衡，但靴子还是蹭到了一块树皮。灭除猛然转过头，牛顿绷直身子，举起并握紧了日本刀。
灭除的目光直射向我。
他似乎没有看见我。
他皱了皱眉，目光穿过蹲伏在地上的我。最后他摇摇头，大步走到牛顿身边，抓住牛顿的一只手臂，开始传送。两个人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两团强光的剪影，迅速消散于无形。
我站稳脚跟，汗水从面颊不住地滚落，心脏跳个不停。我刚刚摆脱了牛顿的跟踪，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又被跟踪了。我可不会以为只要迅速躲到棚屋后面就能甩掉盯住我的牛顿。现在的事情更是无法解释。
「好吧，梅根，」我说，「我知道妳在。」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我带着妳的枪。」我一边说，一边拿出那把手枪，「真是一件好武器。P226，订制橡胶握柄，贴合的手指槽，侧面有一点磨损。看样子，妳用了好多时间让它能更契合妳的手。」
还是沉默。
我走到窗前，把手枪伸出去，「也许它掉在水里一样会飞快地沉下去。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你现在松手，你就是个大白痴。」
梅根的声音从外面的走廊传入，「我会把你的脸皮整片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