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在那间有一整面玻璃墙壁的会议室找到了教授。今天玻璃墙后的海水比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更清澈，我能够看到很远处的方形阴影，那曾是一幢幢高楼，现在成为了海中一道幽灵般的地平线。
教授站在房间里，穿着他的黑色实验室长袍，双眼直视大海深处，手背在身后。
「教授？」我快步走进房间，「艾克赛尔刚刚拦截到一段对话。有人看到了灭除，他正在积蓄能量。」
教授依然只是盯着大海。
「会不会就像在休斯敦一样？」我继续追问，「他在那里积蓄了数日的能量，然后就彻底摧毁了那个地方？长官？」
教授朝这座沉没的城市点点头，「在这个地方沉入水下以前，你从没有来过这里，对不对？」
「的确没有。」我竭力不去看他盯着的那面可怕的墙。
「我曾经定期来这里看戏、购物，有时候只是走一走。曼哈顿最不起眼的小餐馆中的食物也胜过我家乡最好的饭店，而曼哈顿那些最优秀的餐厅……啊，我还记得那里的香气……」
「呃，那么，灭除呢？」
教授点了一下头，转过身，「我们去看看吧。」
「看看？」
「你和我，」教授大步向门外走去，「我们是前哨。如果有危险，我们就必须去勘查清楚。」
我追在教授身后。我并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件事，有理由离开这座基地肯定是件好事，但这完全不像教授的作风。他喜欢制定计划。在新芝加哥，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得经过深思熟虑，即使是侦查也不例外。
我们进入走廊，经过蜜兹和瓦珥工作的房间。「我要用潜水艇。」教授向她们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瞥她们一眼。我紧跟着教授，只来得及回过头向困惑的蜜兹看上一眼，耸了耸肩。女孩正从门口探出头来看我们。
我加快步伐，跑到了教授前面，从装备室拿出我的枪，犹豫一下，又抓起了装着谍眼的背包。
「你不会需要它的。」教授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说。
「你认为我应该留下它？」
「当然不必。」
我将背包甩到肩上，跟着教授走进了黑暗的停泊舱，我们摸着一连串的绳索走向潜艇。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呑下了一颗手榴弹的狗？我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教授和我在一起。这可是强大的乔纳森‧斐德烈斯，我们将一起进行侦查，我应该感到兴奋。
教授打开了潜艇舱门，我们爬了进去。进入潜艇之后，我锁上舱门，教授开了一盏浅黄色的紧急照明灯，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就启动潜艇。片刻之后，我们已经在寂静的深水中移动。我不得不盯着潜艇前窗另一片只有一层玻璃隔开的深水。
「那么……你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我终于问。
「是的。」教授的面孔完全被那种怪诞的黄色光芒笼罩。
「嗯，我们听到他们说海龟湾。」
教授让潜艇缓缓转向，「蜜苏丽告诉我，你已经能将谍眼操控得很好了。」
「是的，嗯，我的意思是，我正在练习。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算不算做得好，但我一定能完全掌握它。」
我的手机发出了微弱的哔哔声。我将手机拿出来。这支新手机的静音按钮和原来的不同，我总是忘记按下它。它用的还是我的老号码，知道那个号码的人都能联络到我，但屏幕上这条讯息来自于一个我不认识的号码。
好了，我们聊聊吧。这就是讯息的内容。
「很好。」教授说，「在这里，碎震器对你应该没什么用处了。」
「我不知道，」我还在努力思考这条简讯是谁发过来的，「我们在办公大楼内部作战的时候，碎震器还是能帮我穿过墙壁，让敌人无法掌握我的行动。」
「谍眼会更有用，」教授说，「现在你要把精力集中在它上头。我们不想让这些力量发生混滑，那也许会造成意外的冲突。」
冲突？什么样的冲突？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当然，我对这种技术了解的不多，但如果真的会有这种危险的冲突，难道它不会影响教授给我的能量护盾吗？
我的手机再次发出嗡嗡声。我关闭了它的铃声，但没有关闭震动。你在吗？阿膝？讯息这样问。
我的心猛然跳了起来。
梅根？我敲出回讯。
还能是谁，你这个愣仔。
教授瞥了我一眼，「什么事？」
「艾克赛尔发简讯给我，」我说了谎，「是关于灭除的更多讯息。」
教授点点头，再次将目光转向前方。我迅速给艾克赛尔发了讯息，问他是否有关于灭除所在位置的更多讯息，以免教授随后会问起。我的手机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艾克赛尔说又有人看到了灭除，还告诉我那栋大楼的具体方位。
这段时间里，梅根也发来了讯息。
我真的需要和你谈些事情了。
现在不合适，我回复。
那么，好吧。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我的心一沉。不久前，我还在恳求她能和我说上两句话，现在我却拒绝了她？我向教授瞥了一眼。他似乎正在专心驾驶，潜艇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我也许还有足够的时间。梅根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
好吧，也许我还有些时间能和妳谈谈。我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回答。
星火啊，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同时发生？我等待着回音。在潜艇引擎运转的声音中，汗水开始从我脸上滴。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能看到整个水下世界在眼前延伸开来，彷佛永远没有尽头，而空白的手机屏幕更让我感觉毛发倒竖。
我向手机俯下身，又发了一条简讯给梅根。
妳知道为什么王权会说她能够裂造异能者吗？
这一次，我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响应，她说什么？
她告诉我，她让平凡人成为了异能者。我回复，她似乎认为这样会吓到我。我觉得她是要审判者以为我们无法与她对抗，因为她能够派遣无穷无尽的异能者来攻击我们。
你怎么回答她的？梅根问。
记不清了。我觉得我笑话了她。
你从来都不聪明，阿膝。那个女人非常危险。
但她的确曾经把我们的小命都攥在她的手心里！我毫不示弱地写着，然后却放走了我们。我不认为她想杀我们。不管怎样，妳觉得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她真的认为我会相信这种事？相信她能够让普通人成为异能者？
梅根好一段时间没有回音。
我们真的需要见一面了，她终于做出了响应，你在哪里？
正在进入城区，我回答。
好的。
教授和我在一起，我又补充。
噢。
妳可以同时见我们两个，我告诉她，只要妳解释，他会听的。
情沉比你想的要复杂，梅根回应，我曾经是钢铁心的间谍，我渗透到教授自己的团队里。对于他宝贵的审判者，斐德烈斯就家是母熊看护熊仔一样。
嗯？我回信说，不，妳错了。
怎么错了？
我认为这个比喻不对，梅根。教授是个公子哥，他不可能变成熊妈妈。
戴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愣仔。
我能听到她发出的轻笑声。星火啊，我真的很想她。
不过我也是一个可爱的愣仔，对不对？我问她。
片刻的沉默，我发现自己又流汗了。
我真希望一切能这么容易，她的讯息终于来了，我真的，真的很希望。
可以的，我告诉她，妳还想见面吗？
和斐德烈斯？
我会想办法甩掉他。我写这条讯息的时候，教授开始让潜艇浮出水面，稍后我再发讯息给妳。然后我就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我们到了？」我问。
「差不多。」教授回答。
「你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我正在考虑，是否应该让你返回新芝加哥。」
这句话如同一颗从点44口径枪筒中射出的子弹，打在我身上。我眨眨眼，几乎不如何回话，「但……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你说过，你说你带我来是因为你需要我。」
「孩子，」教授轻声说，「如果你认为我没有你就杀不了异能者，那么你一定低估了我的能力。如果我决定你不该参与这次行动，那么你就要离开。就是这样。」
「为什么你会这样决定？」
教授继续在沉默中驾驶潜艇，让潜艇缓缓靠在一大片漂浮的残骸上。看那样子，它很像是一个热狗摊。「你是一名优秀的前哨，戴维。」教授说，「思维敏捷，善于解决问题。对于敌人的攻击，你能够凭借优异的直觉做出反应。你大胆，又极富进攻性。」
「我该谢谢你的赞扬吗？」
「但你正是我多年来一直努力不去招募的那种人。」
我皱起眉头。
「你没有注意到吗？」教授问。
听到他这样说……我开始回想柯迪，艾克赛尔，亚伯拉罕，还有蜜兹，甚至是瓦珥。他们都不是那种把枪戴在腰间，随时准备战斗的类型，却是往行事低调谨慎，从不急于做出反应。
「我注意到了，」我说，「不过我现在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审判者不是军队，」教授说，「我们甚至不算是一支特别部队。我们是设陷阱的人，我们需要的是耐心，而不是激进。你不是这种人。你是一支爆竹，总是渴望着行动，总会改变计划。从某种角度说这不是坏事，你有很大的雄心，孩子。只有给予人们巨大的梦想，才能实现伟大的目标。」
他转向我，潜艇缓缓前行，并不需要他的驾驶。「但我禁不住会觉得，你并不打算服从我们的计划。你想要保护王权，而且你对一名叛徒抱有同情。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一直以来向我隐瞒了什么，然后我们再决定要如何处置你。」
「现在？」我问。
「现在。」教授看着我的眼睛，「全部说出来。」
第二十八章
在教授的注视下，我全身都开始冒汗。星火啊，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他想要装作他的围队只是一群安静而谨慎的人──事实上，他们大部分的确是这样，只有他自己是例外。他其实和我一样，一直都和我一样。
正因为如此，我很清楚现在他有多么认真。
我舔了舔嘴唇，「我计划抓住王权的一名异能者。当我们攻击牛顿的时候，我想要消除她的力量，而不是杀死她；然后我想要俘虏她，就像我们在新芝加哥俘虏艾蒙德。」
片刻之间，教授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终于，他放松下来，好似这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糟糕，「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嗯，我们都知道，王权一直暗中藏匿着。她正在进行着某种计划，而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有可能是这样。」
「有可能？你说过她很狡猾。你也暗示过她很聪明。星火啊，教授，你必须考虑，她可能在耍我们，而且就是现在。」
教授将目光从我眼前移开，「我承认，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忧虑。阿比盖尔习惯……将人们安放到她设计好的位置上去，包括我在内。」
「她认识你，她也清楚你会怎样做。」我渐渐兴奋起来。看样子，我也许已经让自己摆脱了困境，「那么她就不会料到你要进行梆架，这样做太大胆了，而且完全不符合审判者的风格。请好好想一想，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收获！牛顿也许知道王权的计谋──至少她知道王权是如何招募到其他异能者的。」
「我很怀疑我们能够从牛顿口中得到些什么，」教授说，「阿比盖尔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
「最少，牛顿也能告诉我们王权和她见面时都出现在什么地方，」我说，「这可以帮助我们完善搜索王权的地图。无论如何，牛顿都有可能知道更多情报，不是吗？」
教授用手指轻轻拍打潜艇的舵柄。我们面前的气泡形窗户正被从上方透进水里的光线照亮。「那你又打算如何让她开口？用刑吗？」
「嗯，其实，我希望，如果能够阻止她使用超能力……你知道的……我们就能让她回复善良的本性。」
教授向我挑起了一道眉。
「这样的事情已经在艾蒙德身上发生了。」我为自己的假设寻找证据。
「艾蒙德在发生变化之前可不是个杀人犯。」
呃，这一点的确没错。
「而且，」教授说，「艾蒙德的善良源自于他所获得的能力──就像我一样。他并没有『回复善良』。他一开始就不曾变得邪恶过。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你不说，只不过是害怕会激怒我。你真正想的是炽焰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是善良的，你希望在阻止牛顿使用超能力之后，你就能得到证据，证明炽焰也能变回你的梅根。」
「也许吧。」我在座位里缩了缩。
「我害怕的就是你会有这种想法，」教授说，「为了你的目标，你有可能让整个团队陷入险境，戴维。难道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我想，是有可能。」我说。
「就是这些吗？」教授问我，「没有其他了？」
我的身上有些发冷。梅根。「就是这些了。」我发现自己这样说。
「那么，我认为这还不算很坏。」教授吁了一口气。
「那我能够留在巴比拉了？」
「暂时可以。」教授说，「祸星啊，你可能正是审判者需要的那种人。这么多年以来，审判者中一直缺少的那个人……还是你就是个没有头脑的英雄主义者，是我们在聪明的时候知道要远远躲开的人。到底你是哪一种，我还无法做出判断。」
他操纵潜艇朝一座沉没在水中的大楼驶去。大楼的侧面有一个大洞，看上去非常像我们一直以来停泊潜艇的那栋楼，当然，这是另一栋。我们钻进了那个大洞，就像一粒奶油爆米花进入了一头正在腐烂的巨兽口中。这时，教授按下一个操纵钮，潜艇喷出大量肥皀水，让泡沫覆盖住了周围的水面，弱化水体的表面张力，阻挡王权的力量。然后他关闭照明灯，让我们浮出了水面。
我们摸索着走出潜艇，找到了指引绳索，跌跌撞撞地走过半没入水中的地面，来到一段楼梯前面。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也是我们隐藏形迹的必要手段。
「从这段楼梯上去。」教授透过手机向我耳语，「在找到现在的基地以前，我们曾将这里当成一个潜在的基地备选。这个地方无人居住，也远离其他建筑，所以没有桥梁连接。楼上是一套私密的事务房间，从那里，我们应该能清楚地看到这次要侦查的那个楼顶。」
「明白。」我一只手握紧了步枪，肩头扛着背包，伸手去摸通向楼梯间的门。
「我要回到潜艇中，为紧急撤退做好准备，」教授说，「我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我会做好逃跑的准备，为你把潜艇顶盖敞开着。」他停了一下，我感觉他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不要干儍事。」
「别担心，」我也透过手机悄声说，「我是干儍事的行家。」
「你真是……」
「好了，我知道什么是儍事，我对这个实在太清楚了。就像除虫人清楚虫子是什么样，能够轻易找到它们。我就是那样，一个除儍人。」
「绝对不要这样说自己。」教授说。
好吧，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教授放开我，我拉开门，走了进去。将门关上以后，我把手机固定在肩头的带子上，打开了屏幕光源。这段通向上方的楼梯间阴暗潮湿，充满了腐败的气味，就像在旧恐怖片中看到的那种早已被遗忘的空楼梯。
只不过恐怖片里的那些人，不会带着有电气压缩弹匣及夜视瞄准镜的全自动哥特沙克尔突击步枪来武装自己。我微微一笑，熄灭了手机灯光，举起步枪，打开瞄准镜的夜视模式。虽然教授说过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但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周围的状况。
我将步枪顶在肩头，小心地登上台阶，现在我还是无法对这把哥特沙克尔完全满意。我的老步枪比它更好。当然，那把老枪偶尔会卡弹，也没有自动射击功能，每个月都需要至少一次光学校准。还有……总之，它是更好的。就是这样。
梅根一定会因此笑我，我心想。和一把明显已经过时的枪产生了感情？只有儍瓜才会这样。尽管我们都会笑话这样的人，我们却似乎都会对自己的枪产生感情。我伸手到腰间，才忽然想到梅根的枪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得找一件替代品。
在漫长的楼梯间顶端，我走进了一间曾经装潢华丽的会客室。现在这里已经被无所不在的巴比拉植物完全占据，到处都是阴影和藤蔓，没有窗户将外面的光线引入这里。尽管枝头果实累累，地上也铺着一层水果，但没有一颗水果发光。它们的光晕只出现在晚上。
我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步伐，踩过旧日的费用报告和其他各种文件。这个房间中的味道很可怕，腐烂臭气和真菌的气味交杂在一起。我一边走，一边察觉到自己心中古怪地生出了教授的怨气。他说「没有头脑的英雄主义者」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就是英雄吗？
我的父亲一直等待着英雄的到来。他相信会有那样的人。他会死去，正是因为他信任钢铁心。
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的确是个儍瓜。但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儍瓜。我不会因为试图救助他人而感到愧疚，随便教授怎么说都可以，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他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同意消灭钢铁心，正是因为他感觉到过去的审判者并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会拯救这座城市。教授正是一位英雄。一位为人类而战的异能者。他只是需要承认这一点，并且……
我脚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裂响。
我身体一僵，再次藉助瞄准镜扫视这个小房间。什么都没有。我放低步枪，打开手机灯光。这个被祸星影子笼罩的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
在一棵树下，我踏上了一丛生于粗大藤蔓的小东西。这些奇异的植物须根从树皮下面冒出来，就像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生出的许多胡须。我很仔细地端详它们，然后才敢断定，它们的末端生长出了……小甜饼。
是的，小甜饼。我跪下去，在它们中间搜寻了一会儿，从一个小甜饼里抽出一张纸条。幸运藏饼，我想，从树上长出来。
我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文字。
救救我。
太棒了，我又回到恐怖片里了。
我忐忑不安地退回原位，端起了步枪，又朝这个房间环视了一周，用手机照重重的角落。没有怪物向我扑过来。确定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我再次朝那些小甜饼弯下腰，抽出更多纸条，检视上面写了什么。所有纸条上都只有两种签语：救救我和她抓住了我。
「戴维？」蒂雅的声音在我的耳机响起，「你就定位了吗？」
我跳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了天花板。
「噢，还没有，」我一边说，一边将一些纸条和甜饼塞进口袋，「我刚刚遇到了一些事。唔……有没有人提过，水果树上生出了小甜饼？」
耳机中只有沉默。
「小甜饼？」蒂雅问，「戴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嗯，我最近可能有些消化不良。」我朝房间另一扇门走去，那扇门前放了一张已经腐朽、供接待员使用的桌子，「但我不认为这会让我产生关于小甜饼的幻觉。消化不良通常只会产生关于奶酪蛋糕的幻觉。」
「哈，哈。」蒂雅干笑了两声。
「保留样品，」教授说，「然后继续行动。」
「已经保留了。」我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才推开门，开始检查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里也是空的，不过有两扇宽大的窗户让阳光洒落在我身上。这是一间经理室，凌乱地散布着书本和各种金属对象，比如那种一串挂起来的金属球，起其中一端的一颗，让它落下去，它们就会不停地彼此敲击，发出恼人的噪音。这里只有两棵树，房间左右各一棵，而两侧墙壁上的书架已经完全爬满了藤蔓。
我继续向前，走过一片片残骸，竭力不发出声音。最后，我来到了落地窗前。这栋大楼果然非常隐蔽，和其他建筑物的距离成为它最好的屏障。海浪不断撞击在楼身，水波滚滚。在远处的海湾中，能看到另一些大楼凸出在海面之上，完全是巴比拉的特有景色。
我跪下去，把背包放在身边，将步枪从窗户的一处破口中伸出去，眼睛对准瞄准镜，把取像水平调到十倍放大，这实在是一部性能优秀的装备。我能够清晰地看到五百码以外的地方。只要继糠对焦，我打赌我能看到两千码以外的许多细节。
星火啊，我以前从没有这样开过枪。我很擅长使用步枪，但我并不是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而且我怀疑哥特沙克尔也没有这样的射程，不过用瞄准镜进行侦查的感觉还是很不错。
「我就位了。」我说，「目标在哪一栋？」
「有没有看到一栋尖顶大楼？」艾克赛尔在在线说，「就在那两栋平顶楼旁边？」
「有了。」我说着缩小了瞄准镜的视野。那里距离我非常远，但藉助瞄准镜的超常能力，我毫无障碍地看到那里。
他就在那里。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教授站在房间里，穿着他的黑色实验室长袍，双眼直视大海深处，手背在身后。
「教授？」我快步走进房间，「艾克赛尔刚刚拦截到一段对话。有人看到了灭除，他正在积蓄能量。」
教授依然只是盯着大海。
「会不会就像在休斯敦一样？」我继续追问，「他在那里积蓄了数日的能量，然后就彻底摧毁了那个地方？长官？」
教授朝这座沉没的城市点点头，「在这个地方沉入水下以前，你从没有来过这里，对不对？」
「的确没有。」我竭力不去看他盯着的那面可怕的墙。
「我曾经定期来这里看戏、购物，有时候只是走一走。曼哈顿最不起眼的小餐馆中的食物也胜过我家乡最好的饭店，而曼哈顿那些最优秀的餐厅……啊，我还记得那里的香气……」
「呃，那么，灭除呢？」
教授点了一下头，转过身，「我们去看看吧。」
「看看？」
「你和我，」教授大步向门外走去，「我们是前哨。如果有危险，我们就必须去勘查清楚。」
我追在教授身后。我并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件事，有理由离开这座基地肯定是件好事，但这完全不像教授的作风。他喜欢制定计划。在新芝加哥，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得经过深思熟虑，即使是侦查也不例外。
我们进入走廊，经过蜜兹和瓦珥工作的房间。「我要用潜水艇。」教授向她们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瞥她们一眼。我紧跟着教授，只来得及回过头向困惑的蜜兹看上一眼，耸了耸肩。女孩正从门口探出头来看我们。
我加快步伐，跑到了教授前面，从装备室拿出我的枪，犹豫一下，又抓起了装着谍眼的背包。
「你不会需要它的。」教授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说。
「你认为我应该留下它？」
「当然不必。」
我将背包甩到肩上，跟着教授走进了黑暗的停泊舱，我们摸着一连串的绳索走向潜艇。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呑下了一颗手榴弹的狗？我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教授和我在一起。这可是强大的乔纳森‧斐德烈斯，我们将一起进行侦查，我应该感到兴奋。
教授打开了潜艇舱门，我们爬了进去。进入潜艇之后，我锁上舱门，教授开了一盏浅黄色的紧急照明灯，向我挥挥手，示意我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就启动潜艇。片刻之后，我们已经在寂静的深水中移动。我不得不盯着潜艇前窗另一片只有一层玻璃隔开的深水。
「那么……你需要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我终于问。
「是的。」教授的面孔完全被那种怪诞的黄色光芒笼罩。
「嗯，我们听到他们说海龟湾。」
教授让潜艇缓缓转向，「蜜苏丽告诉我，你已经能将谍眼操控得很好了。」
「是的，嗯，我的意思是，我正在练习。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算不算做得好，但我一定能完全掌握它。」
我的手机发出了微弱的哔哔声。我将手机拿出来。这支新手机的静音按钮和原来的不同，我总是忘记按下它。它用的还是我的老号码，知道那个号码的人都能联络到我，但屏幕上这条讯息来自于一个我不认识的号码。
好了，我们聊聊吧。这就是讯息的内容。
「很好。」教授说，「在这里，碎震器对你应该没什么用处了。」
「我不知道，」我还在努力思考这条简讯是谁发过来的，「我们在办公大楼内部作战的时候，碎震器还是能帮我穿过墙壁，让敌人无法掌握我的行动。」
「谍眼会更有用，」教授说，「现在你要把精力集中在它上头。我们不想让这些力量发生混滑，那也许会造成意外的冲突。」
冲突？什么样的冲突？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当然，我对这种技术了解的不多，但如果真的会有这种危险的冲突，难道它不会影响教授给我的能量护盾吗？
我的手机再次发出嗡嗡声。我关闭了它的铃声，但没有关闭震动。你在吗？阿膝？讯息这样问。
我的心猛然跳了起来。
梅根？我敲出回讯。
还能是谁，你这个愣仔。
教授瞥了我一眼，「什么事？」
「艾克赛尔发简讯给我，」我说了谎，「是关于灭除的更多讯息。」
教授点点头，再次将目光转向前方。我迅速给艾克赛尔发了讯息，问他是否有关于灭除所在位置的更多讯息，以免教授随后会问起。我的手机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艾克赛尔说又有人看到了灭除，还告诉我那栋大楼的具体方位。
这段时间里，梅根也发来了讯息。
我真的需要和你谈些事情了。
现在不合适，我回复。
那么，好吧。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我的心一沉。不久前，我还在恳求她能和我说上两句话，现在我却拒绝了她？我向教授瞥了一眼。他似乎正在专心驾驶，潜艇的移动速度并不快。我也许还有足够的时间。梅根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
好吧，也许我还有些时间能和妳谈谈。我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回答。
星火啊，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同时发生？我等待着回音。在潜艇引擎运转的声音中，汗水开始从我脸上滴。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能看到整个水下世界在眼前延伸开来，彷佛永远没有尽头，而空白的手机屏幕更让我感觉毛发倒竖。
我向手机俯下身，又发了一条简讯给梅根。
妳知道为什么王权会说她能够裂造异能者吗？
这一次，我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响应，她说什么？
她告诉我，她让平凡人成为了异能者。我回复，她似乎认为这样会吓到我。我觉得她是要审判者以为我们无法与她对抗，因为她能够派遣无穷无尽的异能者来攻击我们。
你怎么回答她的？梅根问。
记不清了。我觉得我笑话了她。
你从来都不聪明，阿膝。那个女人非常危险。
但她的确曾经把我们的小命都攥在她的手心里！我毫不示弱地写着，然后却放走了我们。我不认为她想杀我们。不管怎样，妳觉得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她真的认为我会相信这种事？相信她能够让普通人成为异能者？
梅根好一段时间没有回音。
我们真的需要见一面了，她终于做出了响应，你在哪里？
正在进入城区，我回答。
好的。
教授和我在一起，我又补充。
噢。
妳可以同时见我们两个，我告诉她，只要妳解释，他会听的。
情沉比你想的要复杂，梅根回应，我曾经是钢铁心的间谍，我渗透到教授自己的团队里。对于他宝贵的审判者，斐德烈斯就家是母熊看护熊仔一样。
嗯？我回信说，不，妳错了。
怎么错了？
我认为这个比喻不对，梅根。教授是个公子哥，他不可能变成熊妈妈。
戴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愣仔。
我能听到她发出的轻笑声。星火啊，我真的很想她。
不过我也是一个可爱的愣仔，对不对？我问她。
片刻的沉默，我发现自己又流汗了。
我真希望一切能这么容易，她的讯息终于来了，我真的，真的很希望。
可以的，我告诉她，妳还想见面吗？
和斐德烈斯？
我会想办法甩掉他。我写这条讯息的时候，教授开始让潜艇浮出水面，稍后我再发讯息给妳。然后我就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我们到了？」我问。
「差不多。」教授回答。
「你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我正在考虑，是否应该让你返回新芝加哥。」
这句话如同一颗从点44口径枪筒中射出的子弹，打在我身上。我眨眨眼，几乎不如何回话，「但……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你说过，你说你带我来是因为你需要我。」
「孩子，」教授轻声说，「如果你认为我没有你就杀不了异能者，那么你一定低估了我的能力。如果我决定你不该参与这次行动，那么你就要离开。就是这样。」
「为什么你会这样决定？」
教授继续在沉默中驾驶潜艇，让潜艇缓缓靠在一大片漂浮的残骸上。看那样子，它很像是一个热狗摊。「你是一名优秀的前哨，戴维。」教授说，「思维敏捷，善于解决问题。对于敌人的攻击，你能够凭借优异的直觉做出反应。你大胆，又极富进攻性。」
「我该谢谢你的赞扬吗？」
「但你正是我多年来一直努力不去招募的那种人。」
我皱起眉头。
「你没有注意到吗？」教授问。
听到他这样说……我开始回想柯迪，艾克赛尔，亚伯拉罕，还有蜜兹，甚至是瓦珥。他们都不是那种把枪戴在腰间，随时准备战斗的类型，却是往行事低调谨慎，从不急于做出反应。
「我注意到了，」我说，「不过我现在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
「审判者不是军队，」教授说，「我们甚至不算是一支特别部队。我们是设陷阱的人，我们需要的是耐心，而不是激进。你不是这种人。你是一支爆竹，总是渴望着行动，总会改变计划。从某种角度说这不是坏事，你有很大的雄心，孩子。只有给予人们巨大的梦想，才能实现伟大的目标。」
他转向我，潜艇缓缓前行，并不需要他的驾驶。「但我禁不住会觉得，你并不打算服从我们的计划。你想要保护王权，而且你对一名叛徒抱有同情。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一直以来向我隐瞒了什么，然后我们再决定要如何处置你。」
「现在？」我问。
「现在。」教授看着我的眼睛，「全部说出来。」
第二十八章
在教授的注视下，我全身都开始冒汗。星火啊，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他想要装作他的围队只是一群安静而谨慎的人──事实上，他们大部分的确是这样，只有他自己是例外。他其实和我一样，一直都和我一样。
正因为如此，我很清楚现在他有多么认真。
我舔了舔嘴唇，「我计划抓住王权的一名异能者。当我们攻击牛顿的时候，我想要消除她的力量，而不是杀死她；然后我想要俘虏她，就像我们在新芝加哥俘虏艾蒙德。」
片刻之间，教授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终于，他放松下来，好似这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糟糕，「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嗯，我们都知道，王权一直暗中藏匿着。她正在进行着某种计划，而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有可能是这样。」
「有可能？你说过她很狡猾。你也暗示过她很聪明。星火啊，教授，你必须考虑，她可能在耍我们，而且就是现在。」
教授将目光从我眼前移开，「我承认，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忧虑。阿比盖尔习惯……将人们安放到她设计好的位置上去，包括我在内。」
「她认识你，她也清楚你会怎样做。」我渐渐兴奋起来。看样子，我也许已经让自己摆脱了困境，「那么她就不会料到你要进行梆架，这样做太大胆了，而且完全不符合审判者的风格。请好好想一想，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收获！牛顿也许知道王权的计谋──至少她知道王权是如何招募到其他异能者的。」
「我很怀疑我们能够从牛顿口中得到些什么，」教授说，「阿比盖尔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
「最少，牛顿也能告诉我们王权和她见面时都出现在什么地方，」我说，「这可以帮助我们完善搜索王权的地图。无论如何，牛顿都有可能知道更多情报，不是吗？」
教授用手指轻轻拍打潜艇的舵柄。我们面前的气泡形窗户正被从上方透进水里的光线照亮。「那你又打算如何让她开口？用刑吗？」
「嗯，其实，我希望，如果能够阻止她使用超能力……你知道的……我们就能让她回复善良的本性。」
教授向我挑起了一道眉。
「这样的事情已经在艾蒙德身上发生了。」我为自己的假设寻找证据。
「艾蒙德在发生变化之前可不是个杀人犯。」
呃，这一点的确没错。
「而且，」教授说，「艾蒙德的善良源自于他所获得的能力──就像我一样。他并没有『回复善良』。他一开始就不曾变得邪恶过。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你不说，只不过是害怕会激怒我。你真正想的是炽焰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也是善良的，你希望在阻止牛顿使用超能力之后，你就能得到证据，证明炽焰也能变回你的梅根。」
「也许吧。」我在座位里缩了缩。
「我害怕的就是你会有这种想法，」教授说，「为了你的目标，你有可能让整个团队陷入险境，戴维。难道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我想，是有可能。」我说。
「就是这些吗？」教授问我，「没有其他了？」
我的身上有些发冷。梅根。「就是这些了。」我发现自己这样说。
「那么，我认为这还不算很坏。」教授吁了一口气。
「那我能够留在巴比拉了？」
「暂时可以。」教授说，「祸星啊，你可能正是审判者需要的那种人。这么多年以来，审判者中一直缺少的那个人……还是你就是个没有头脑的英雄主义者，是我们在聪明的时候知道要远远躲开的人。到底你是哪一种，我还无法做出判断。」
他操纵潜艇朝一座沉没在水中的大楼驶去。大楼的侧面有一个大洞，看上去非常像我们一直以来停泊潜艇的那栋楼，当然，这是另一栋。我们钻进了那个大洞，就像一粒奶油爆米花进入了一头正在腐烂的巨兽口中。这时，教授按下一个操纵钮，潜艇喷出大量肥皀水，让泡沫覆盖住了周围的水面，弱化水体的表面张力，阻挡王权的力量。然后他关闭照明灯，让我们浮出了水面。
我们摸索着走出潜艇，找到了指引绳索，跌跌撞撞地走过半没入水中的地面，来到一段楼梯前面。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也是我们隐藏形迹的必要手段。
「从这段楼梯上去。」教授透过手机向我耳语，「在找到现在的基地以前，我们曾将这里当成一个潜在的基地备选。这个地方无人居住，也远离其他建筑，所以没有桥梁连接。楼上是一套私密的事务房间，从那里，我们应该能清楚地看到这次要侦查的那个楼顶。」
「明白。」我一只手握紧了步枪，肩头扛着背包，伸手去摸通向楼梯间的门。
「我要回到潜艇中，为紧急撤退做好准备，」教授说，「我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我会做好逃跑的准备，为你把潜艇顶盖敞开着。」他停了一下，我感觉他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不要干儍事。」
「别担心，」我也透过手机悄声说，「我是干儍事的行家。」
「你真是……」
「好了，我知道什么是儍事，我对这个实在太清楚了。就像除虫人清楚虫子是什么样，能够轻易找到它们。我就是那样，一个除儍人。」
「绝对不要这样说自己。」教授说。
好吧，我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教授放开我，我拉开门，走了进去。将门关上以后，我把手机固定在肩头的带子上，打开了屏幕光源。这段通向上方的楼梯间阴暗潮湿，充满了腐败的气味，就像在旧恐怖片中看到的那种早已被遗忘的空楼梯。
只不过恐怖片里的那些人，不会带着有电气压缩弹匣及夜视瞄准镜的全自动哥特沙克尔突击步枪来武装自己。我微微一笑，熄灭了手机灯光，举起步枪，打开瞄准镜的夜视模式。虽然教授说过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但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周围的状况。
我将步枪顶在肩头，小心地登上台阶，现在我还是无法对这把哥特沙克尔完全满意。我的老步枪比它更好。当然，那把老枪偶尔会卡弹，也没有自动射击功能，每个月都需要至少一次光学校准。还有……总之，它是更好的。就是这样。
梅根一定会因此笑我，我心想。和一把明显已经过时的枪产生了感情？只有儍瓜才会这样。尽管我们都会笑话这样的人，我们却似乎都会对自己的枪产生感情。我伸手到腰间，才忽然想到梅根的枪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得找一件替代品。
在漫长的楼梯间顶端，我走进了一间曾经装潢华丽的会客室。现在这里已经被无所不在的巴比拉植物完全占据，到处都是阴影和藤蔓，没有窗户将外面的光线引入这里。尽管枝头果实累累，地上也铺着一层水果，但没有一颗水果发光。它们的光晕只出现在晚上。
我一点一点向前挪动步伐，踩过旧日的费用报告和其他各种文件。这个房间中的味道很可怕，腐烂臭气和真菌的气味交杂在一起。我一边走，一边察觉到自己心中古怪地生出了教授的怨气。他说「没有头脑的英雄主义者」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就是英雄吗？
我的父亲一直等待着英雄的到来。他相信会有那样的人。他会死去，正是因为他信任钢铁心。
从这个角度看来，他的确是个儍瓜。但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想要成为和他一样的儍瓜。我不会因为试图救助他人而感到愧疚，随便教授怎么说都可以，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他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同意消灭钢铁心，正是因为他感觉到过去的审判者并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会拯救这座城市。教授正是一位英雄。一位为人类而战的异能者。他只是需要承认这一点，并且……
我脚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裂响。
我身体一僵，再次藉助瞄准镜扫视这个小房间。什么都没有。我放低步枪，打开手机灯光。这个被祸星影子笼罩的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
在一棵树下，我踏上了一丛生于粗大藤蔓的小东西。这些奇异的植物须根从树皮下面冒出来，就像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生出的许多胡须。我很仔细地端详它们，然后才敢断定，它们的末端生长出了……小甜饼。
是的，小甜饼。我跪下去，在它们中间搜寻了一会儿，从一个小甜饼里抽出一张纸条。幸运藏饼，我想，从树上长出来。
我打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文字。
救救我。
太棒了，我又回到恐怖片里了。
我忐忑不安地退回原位，端起了步枪，又朝这个房间环视了一周，用手机照重重的角落。没有怪物向我扑过来。确定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我再次朝那些小甜饼弯下腰，抽出更多纸条，检视上面写了什么。所有纸条上都只有两种签语：救救我和她抓住了我。
「戴维？」蒂雅的声音在我的耳机响起，「你就定位了吗？」
我跳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了天花板。
「噢，还没有，」我一边说，一边将一些纸条和甜饼塞进口袋，「我刚刚遇到了一些事。唔……有没有人提过，水果树上生出了小甜饼？」
耳机中只有沉默。
「小甜饼？」蒂雅问，「戴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嗯，我最近可能有些消化不良。」我朝房间另一扇门走去，那扇门前放了一张已经腐朽、供接待员使用的桌子，「但我不认为这会让我产生关于小甜饼的幻觉。消化不良通常只会产生关于奶酪蛋糕的幻觉。」
「哈，哈。」蒂雅干笑了两声。
「保留样品，」教授说，「然后继续行动。」
「已经保留了。」我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才推开门，开始检查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这里也是空的，不过有两扇宽大的窗户让阳光洒落在我身上。这是一间经理室，凌乱地散布着书本和各种金属对象，比如那种一串挂起来的金属球，起其中一端的一颗，让它落下去，它们就会不停地彼此敲击，发出恼人的噪音。这里只有两棵树，房间左右各一棵，而两侧墙壁上的书架已经完全爬满了藤蔓。
我继续向前，走过一片片残骸，竭力不发出声音。最后，我来到了落地窗前。这栋大楼果然非常隐蔽，和其他建筑物的距离成为它最好的屏障。海浪不断撞击在楼身，水波滚滚。在远处的海湾中，能看到另一些大楼凸出在海面之上，完全是巴比拉的特有景色。
我跪下去，把背包放在身边，将步枪从窗户的一处破口中伸出去，眼睛对准瞄准镜，把取像水平调到十倍放大，这实在是一部性能优秀的装备。我能够清晰地看到五百码以外的地方。只要继糠对焦，我打赌我能看到两千码以外的许多细节。
星火啊，我以前从没有这样开过枪。我很擅长使用步枪，但我并不是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而且我怀疑哥特沙克尔也没有这样的射程，不过用瞄准镜进行侦查的感觉还是很不错。
「我就位了。」我说，「目标在哪一栋？」
「有没有看到一栋尖顶大楼？」艾克赛尔在在线说，「就在那两栋平顶楼旁边？」
「有了。」我说着缩小了瞄准镜的视野。那里距离我非常远，但藉助瞄准镜的超常能力，我毫无障碍地看到那里。
他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