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四十章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一直瘫坐在蒂雅的书桌旁。巨大的玻璃墙俯视着我，就像是一个室友知道我偷偷打开了一袋太妃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但不地走动只会让我想到审判者团队即将要做的事：全速行动，为生命而战，竭尽全力拯救这座城市。
我却被关在这里坐冷板凳。
我抬头去看教授的能量护盾。我不禁要怀疑，教授打从一开始就有意让我远离这次行动。他抓住我和梅根的把柄不是原因，只是一个借口。
梅根，星火啊！梅根。他不会真的要杀梅根吧？我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回到梅根身上，就像一只企鹅无法相信面前的塑料鱼不是真的。她信任我，她把她的弱点告诉了我。而今，教授也许就会凭着这点杀死她。
我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对梅根的感情。但我很确定，我不想让她受伤。
我大步走回到书桌前坐下去，竭力不去看那片浩瀚无际的黑色海水。我开始翻找书桌里的各种物品，寻找一些能暂时让我不去想梅根的东西。我找到了一把轻便手枪，只是一把九厘米口径的小手枪。如果我没办法走出这个愚蠢的房间，至少手边还有武器。我也找到了子弹，在另一个抽屉里还找到了一台数字绘图板。它没有连接骑士鹰的网络，但里面收录了一份蒂雅做的关于王权所在位置的纪录。
这份档案中的地图标示了今天审判者们设置陷阱的路线。他们将跟踪巡逻中的牛顿，在一个特殊地点攻击她，以此吸引王权出现。我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小「X」，旁边还用斜体字标出教授的紧急据点──这表示，如果有必要，教授将在这里等待，出手阻止灭除。然而他们对梅根又有什么计划？
教授有我的手机，我想，他甚至不必费力设陷阱给梅根。他只要发一条要求见面的简讯，然后在碰面时攻击她。如果梅根因为火而死，她将不会再转生。
我更加焦虑了。我开始更仔细地检视数字绘图板中的内容，但到底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蒂雅也将伤害梅根的计划留在这里面。
找到了。有个目录的名字是「炽焰」。我点开了它。
这是一段录像。
只不过几秒钟，我就明白了它是什么。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在巴比拉高楼丛林密布的房间之中移动，这份录像是从他的视角录制的，可能是透过团队成员经常佩戴的耳机传回。
这个人拨开藤蔓，经过一颗颗发光的水果，不断地回头观望，然后爬过一棵倒下的树干，朝另一个房间中窥视。
「山姆，」说话的是瓦珥，「你不应该和敌人接触。」
「是的，是的，」他说，「但我已经遇到敌人了。现在该怎么办？」
「逃出去。」
「我正在努力。」
山姆贴着墙壁快速跑过他刚刚窥视的房间，踏过一只生满了芽叶的咖啡壶，又跑过一个小厨房，终于找到一面有窗户的墙壁。他向外看了一眼，这里距离水面有四层楼高，然后他又回头瞥了一眼丛林。
「继续走。」瓦珥说。
「我听到一些声音。」
「那就动作快点！」
山姆用一只手扶住窗框。在水果的闪光中，我能够分辨出他的手套。他戴着谍眼。
「我们要做的就是监视，瓦珥，」他悄声说，「这不是我要做的。」
「山姆……」
「好吧。」他咕哝了一声，然后用手肘撞碎了玻璃窗，让自己爬出去。随后，他将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却又开始犹豫。
有什么东西在房间中窸窣作响。山姆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摄影镜头也随之晃动。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的耳机擦到了藤蔓。
梅根就站在他身后，身穿牛仔裤和紧身T恤，整个人被枝叶的影子所笼罩。看到山姆，她似乎很惊讶，也没有掏出武器。
一切都归于寂静。
我发现自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的嘴巴开开合合，我想要对着屏幕尖叫，即使这只是一段录像。「快走。」我不自觉地恳求。
「山姆，不。」瓦珥说。
山姆伸手到腰间掏枪。
梅根的速度更快。
不到一秒钟，一切都结束了。我听到了枪声，然后摄影镜头再次晃动。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山姆的手机影像停在附近一片墙壁上。我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但他没有再动一下。一个影子遮住了他。接下来是翻找东西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永远都对武器保持敏感的梅根在解除山姆的武装，并检查山姆是否假装受伤。
瓦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悄声说着什么。山姆的名字。
我全身冷汗直流。
梅根的影子退到一旁。山姆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吃力。瓦珥努力对着他说话，告诉他艾克赛尔正在救援的路上，但山姆没有响应。
我没有看到他的生命终结。但我听到了。又一次的呼吸，直到……悄无声息。
我颓然坐倒在椅子里。录像结束了。瓦珥的声音在呼喊艾克赛尔加速前进时戛然而止。我觉得自己刚刚偷看了一个可怕的秘密，一个我不应该看的东西。
她真的杀死了他。我想。这应该算是某种自卫，是吗？她是在检查山姆发出的声音。山姆拔出了枪……
梅根就算被杀死也会转生，山姆却不行。
我麻木地放下手上的数字绘图板。我无法责备梅根的自卫之举，但一想到事情的经过，却觉得自己正在被撕裂。这起意外明明很容易就能够避免。
梅根告诉我的事有多少是真的？毕竟教授一直在监视我。现在我知道，梅根真的杀死了山姆。不幸的是，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完全不惊讶。每当我提起山姆的时候，梅根都显得很不自然，而且她从没有解释过，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没有给她机会。
我一直都不想知道。
我到底能相信谁？我的情绪变得一团糟，所有想法绞缠在一起，让我困惑又沮丧。所有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所有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气喘吁吁……我想起王权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我有了个不同的想法。这个想法将我拖出了关于梅根、教授和审判者的混乱感情。就在我第一次练习谍眼的那一天，王权出现了。她那时告诉我，我将在某一天孤独地死去。在一座遍布丛林的建筑中气喘吁吁，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这就是她对我说的，但你最后依旧只能看到一片被人泼了咖啡的空墙。一个可怜又卑微的结局。
尽管我非常不想再看到那一幕，但我还是将影片转回到山姆最后看到的景象──他的手机拍摄到的那片墙壁──那面墙上果然有一片污渍。
王权看过这段录像。
星火啊。她到底知道多少？我对整个任务的不安又涌回心头。我们自以为知道些什么，但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清掉蒂雅书桌上所有东西，只留下那台数字绘图板。
我需要冷静思考。关于异能？，关于王权，关于我真正知道些什么。我暂时不去理会纷乱的情绪，将我们自认为已经了解的一切事情推到一旁。我甚至撇开了我的笔记──那是我在加入审判者之前搜集到的所有资料。王权的能力证明我的情报可能彻头彻都错误。
那么，我对王权真正知道些什么？
有个事实摆在我面前──她曾经将审判者掌握在手心里，却又决定不杀我们。为什么？教授确信王权希望被他杀死，我则不愿意做出这种假设。那么，还会有什么原因？
她遇到我们的第一个晚上，就认为教授在我们之中，我想，那时她只消动一个念头就足以杀死我们。但她杀不死乔纳森‧斐德烈斯。
她知道教授是异能者，并且熟悉教授的能力。她让我们活了下来，表面看来是要我们将讯息带给教授，让教授杀死她，但我却不认为她想死。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理由需要教授前来巴比拉？
王权可能知道山姆是怎么死的，我心想，而且知道每一个细节。那些细节梅根却一直不愿意提起。所以，王权不是看过这段录像，就是她那天晚上在现场。
山姆遇害的幕后凶手会不会是王权？还是我只不过在为梅根找脱罪的理由？
我把思绪转回到巴比拉的第一个夜晚。那时我们与灭除战斗到几乎无力。赶走灭除之后，王权挟带着显赫的声威出现在我们面前，当她没有看到教授的时候，很明显吃了一惊。王权做了这么多事，会不会只是为了杀死教授？教授非常清楚王权的底细，他知道王权的局限、她的能力范围和漏洞。那么，王权对教授是否也有同样的了解？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审判者风格的复杂陷阱。王权设下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把教授引来，彻底将他铲除，抹杀掉她最强大的一个潜在敌人。这种推测看似缺乏证据，过于异想天开，但我想得越深入，就越相信教授正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
我们在这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猎人，反而可能是陷阱中的猎物？
我猛地站起身。我必须出去。教授很可能有危险。即使他平安无事，我也不能任由他杀了梅根。我还要从梅根那里得到答案。我要和她谈谈山姆的事情，谈谈她做过的一切。我需要知道她对我说的话里有多少是谎言。
而且……我爱她。
尽管有这么多的问题，尽管心中充满各种猜疑和遭受背叛的感觉，但我还是爱她。如果教授杀死她，那我不如去死好了。
我大步走向门口，想要冲过那道力场。我竭尽全力去推，用拳头猛砸，甚至抓住桌边的椅子狠狠摔在力场上。一切当然都毫无效果。
在空耗了一番力气后，我又气喘如牛地想要拆开力场周围的木门框。也没用。我没有能够施力的工具，这座建筑又太牢固了。如果有趁手的工具再加上一整天时间，我就能打破一堵墙，到另一个房间去。这想法确实很不实际，但这里又没有别的出口。
除非……
我转过身，看着那面玻璃墙。它比一个人还要高，宽度更是高度的数倍，它的另一面就是茫茫大海。现在是午夜时分，海中一片黑漆，但我还是能从那团黑暗里看到一些游动的形体。
每次我进入水中，都会觉得那种漫无边际的虚空想要把我吸进去，深深地呑噬我。
慢慢地，我走到蒂雅的书桌旁，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那把九厘米手枪。这是一把沃尔特，一把好枪，即使是我也必须承认它有着很高的精准度。我将子弹上膛，眼睛看着那片硕大的玻璃。
一种压倒性的恐惧瞬间袭上我的心头。我已经和这些水达成某种令人很不安的妥协，但还是觉得它们时刻都渴望着冲过来，想把我用力压垮。
我好像又回到了黑暗的深水中，一条腿被沉重的铁球拖向死亡。这里离水面有多远？我不可能从这么深的地方一直游上去。我做得到吗？
真是个愚蠢的主意。我把枪放在桌上。
但……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全都死于非命。教授杀死梅根。王权杀死教授。
在将近十一年前的那家银行里，当我的父亲英勇战斗时，我在恐惧中瑟缩，然后他死了。
我决定即使淹死，也好过留在这里。我看着玻璃对面的无尽深渊，凝聚起心中的全部情绪──恐惧，充满黑暗的未来，直觉中的慌乱──将它们攥在手中，捏得粉碎。
我不会被这些水吓退。我一丝不苟地再次拿起蒂雅的手枪，平指向玻璃墙壁。
开火。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却被关在这里坐冷板凳。
我抬头去看教授的能量护盾。我不禁要怀疑，教授打从一开始就有意让我远离这次行动。他抓住我和梅根的把柄不是原因，只是一个借口。
梅根，星火啊！梅根。他不会真的要杀梅根吧？我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回到梅根身上，就像一只企鹅无法相信面前的塑料鱼不是真的。她信任我，她把她的弱点告诉了我。而今，教授也许就会凭着这点杀死她。
我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对梅根的感情。但我很确定，我不想让她受伤。
我大步走回到书桌前坐下去，竭力不去看那片浩瀚无际的黑色海水。我开始翻找书桌里的各种物品，寻找一些能暂时让我不去想梅根的东西。我找到了一把轻便手枪，只是一把九厘米口径的小手枪。如果我没办法走出这个愚蠢的房间，至少手边还有武器。我也找到了子弹，在另一个抽屉里还找到了一台数字绘图板。它没有连接骑士鹰的网络，但里面收录了一份蒂雅做的关于王权所在位置的纪录。
这份档案中的地图标示了今天审判者们设置陷阱的路线。他们将跟踪巡逻中的牛顿，在一个特殊地点攻击她，以此吸引王权出现。我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小「X」，旁边还用斜体字标出教授的紧急据点──这表示，如果有必要，教授将在这里等待，出手阻止灭除。然而他们对梅根又有什么计划？
教授有我的手机，我想，他甚至不必费力设陷阱给梅根。他只要发一条要求见面的简讯，然后在碰面时攻击她。如果梅根因为火而死，她将不会再转生。
我更加焦虑了。我开始更仔细地检视数字绘图板中的内容，但到底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蒂雅也将伤害梅根的计划留在这里面。
找到了。有个目录的名字是「炽焰」。我点开了它。
这是一段录像。
只不过几秒钟，我就明白了它是什么。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在巴比拉高楼丛林密布的房间之中移动，这份录像是从他的视角录制的，可能是透过团队成员经常佩戴的耳机传回。
这个人拨开藤蔓，经过一颗颗发光的水果，不断地回头观望，然后爬过一棵倒下的树干，朝另一个房间中窥视。
「山姆，」说话的是瓦珥，「你不应该和敌人接触。」
「是的，是的，」他说，「但我已经遇到敌人了。现在该怎么办？」
「逃出去。」
「我正在努力。」
山姆贴着墙壁快速跑过他刚刚窥视的房间，踏过一只生满了芽叶的咖啡壶，又跑过一个小厨房，终于找到一面有窗户的墙壁。他向外看了一眼，这里距离水面有四层楼高，然后他又回头瞥了一眼丛林。
「继续走。」瓦珥说。
「我听到一些声音。」
「那就动作快点！」
山姆用一只手扶住窗框。在水果的闪光中，我能够分辨出他的手套。他戴着谍眼。
「我们要做的就是监视，瓦珥，」他悄声说，「这不是我要做的。」
「山姆……」
「好吧。」他咕哝了一声，然后用手肘撞碎了玻璃窗，让自己爬出去。随后，他将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却又开始犹豫。
有什么东西在房间中窸窣作响。山姆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摄影镜头也随之晃动。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的耳机擦到了藤蔓。
梅根就站在他身后，身穿牛仔裤和紧身T恤，整个人被枝叶的影子所笼罩。看到山姆，她似乎很惊讶，也没有掏出武器。
一切都归于寂静。
我发现自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的嘴巴开开合合，我想要对着屏幕尖叫，即使这只是一段录像。「快走。」我不自觉地恳求。
「山姆，不。」瓦珥说。
山姆伸手到腰间掏枪。
梅根的速度更快。
不到一秒钟，一切都结束了。我听到了枪声，然后摄影镜头再次晃动。一切都安静下来以后，山姆的手机影像停在附近一片墙壁上。我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但他没有再动一下。一个影子遮住了他。接下来是翻找东西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永远都对武器保持敏感的梅根在解除山姆的武装，并检查山姆是否假装受伤。
瓦珥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悄声说着什么。山姆的名字。
我全身冷汗直流。
梅根的影子退到一旁。山姆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吃力。瓦珥努力对着他说话，告诉他艾克赛尔正在救援的路上，但山姆没有响应。
我没有看到他的生命终结。但我听到了。又一次的呼吸，直到……悄无声息。
我颓然坐倒在椅子里。录像结束了。瓦珥的声音在呼喊艾克赛尔加速前进时戛然而止。我觉得自己刚刚偷看了一个可怕的秘密，一个我不应该看的东西。
她真的杀死了他。我想。这应该算是某种自卫，是吗？她是在检查山姆发出的声音。山姆拔出了枪……
梅根就算被杀死也会转生，山姆却不行。
我麻木地放下手上的数字绘图板。我无法责备梅根的自卫之举，但一想到事情的经过，却觉得自己正在被撕裂。这起意外明明很容易就能够避免。
梅根告诉我的事有多少是真的？毕竟教授一直在监视我。现在我知道，梅根真的杀死了山姆。不幸的是，我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完全不惊讶。每当我提起山姆的时候，梅根都显得很不自然，而且她从没有解释过，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没有给她机会。
我一直都不想知道。
我到底能相信谁？我的情绪变得一团糟，所有想法绞缠在一起，让我困惑又沮丧。所有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所有事情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气喘吁吁……我想起王权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我有了个不同的想法。这个想法将我拖出了关于梅根、教授和审判者的混乱感情。就在我第一次练习谍眼的那一天，王权出现了。她那时告诉我，我将在某一天孤独地死去。在一座遍布丛林的建筑中气喘吁吁，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这就是她对我说的，但你最后依旧只能看到一片被人泼了咖啡的空墙。一个可怜又卑微的结局。
尽管我非常不想再看到那一幕，但我还是将影片转回到山姆最后看到的景象──他的手机拍摄到的那片墙壁──那面墙上果然有一片污渍。
王权看过这段录像。
星火啊。她到底知道多少？我对整个任务的不安又涌回心头。我们自以为知道些什么，但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清掉蒂雅书桌上所有东西，只留下那台数字绘图板。
我需要冷静思考。关于异能？，关于王权，关于我真正知道些什么。我暂时不去理会纷乱的情绪，将我们自认为已经了解的一切事情推到一旁。我甚至撇开了我的笔记──那是我在加入审判者之前搜集到的所有资料。王权的能力证明我的情报可能彻头彻都错误。
那么，我对王权真正知道些什么？
有个事实摆在我面前──她曾经将审判者掌握在手心里，却又决定不杀我们。为什么？教授确信王权希望被他杀死，我则不愿意做出这种假设。那么，还会有什么原因？
她遇到我们的第一个晚上，就认为教授在我们之中，我想，那时她只消动一个念头就足以杀死我们。但她杀不死乔纳森‧斐德烈斯。
她知道教授是异能者，并且熟悉教授的能力。她让我们活了下来，表面看来是要我们将讯息带给教授，让教授杀死她，但我却不认为她想死。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理由需要教授前来巴比拉？
王权可能知道山姆是怎么死的，我心想，而且知道每一个细节。那些细节梅根却一直不愿意提起。所以，王权不是看过这段录像，就是她那天晚上在现场。
山姆遇害的幕后凶手会不会是王权？还是我只不过在为梅根找脱罪的理由？
我把思绪转回到巴比拉的第一个夜晚。那时我们与灭除战斗到几乎无力。赶走灭除之后，王权挟带着显赫的声威出现在我们面前，当她没有看到教授的时候，很明显吃了一惊。王权做了这么多事，会不会只是为了杀死教授？教授非常清楚王权的底细，他知道王权的局限、她的能力范围和漏洞。那么，王权对教授是否也有同样的了解？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审判者风格的复杂陷阱。王权设下这个陷阱，就是为了把教授引来，彻底将他铲除，抹杀掉她最强大的一个潜在敌人。这种推测看似缺乏证据，过于异想天开，但我想得越深入，就越相信教授正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
我们在这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猎人，反而可能是陷阱中的猎物？
我猛地站起身。我必须出去。教授很可能有危险。即使他平安无事，我也不能任由他杀了梅根。我还要从梅根那里得到答案。我要和她谈谈山姆的事情，谈谈她做过的一切。我需要知道她对我说的话里有多少是谎言。
而且……我爱她。
尽管有这么多的问题，尽管心中充满各种猜疑和遭受背叛的感觉，但我还是爱她。如果教授杀死她，那我不如去死好了。
我大步走向门口，想要冲过那道力场。我竭尽全力去推，用拳头猛砸，甚至抓住桌边的椅子狠狠摔在力场上。一切当然都毫无效果。
在空耗了一番力气后，我又气喘如牛地想要拆开力场周围的木门框。也没用。我没有能够施力的工具，这座建筑又太牢固了。如果有趁手的工具再加上一整天时间，我就能打破一堵墙，到另一个房间去。这想法确实很不实际，但这里又没有别的出口。
除非……
我转过身，看着那面玻璃墙。它比一个人还要高，宽度更是高度的数倍，它的另一面就是茫茫大海。现在是午夜时分，海中一片黑漆，但我还是能从那团黑暗里看到一些游动的形体。
每次我进入水中，都会觉得那种漫无边际的虚空想要把我吸进去，深深地呑噬我。
慢慢地，我走到蒂雅的书桌旁，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那把九厘米手枪。这是一把沃尔特，一把好枪，即使是我也必须承认它有着很高的精准度。我将子弹上膛，眼睛看着那片硕大的玻璃。
一种压倒性的恐惧瞬间袭上我的心头。我已经和这些水达成某种令人很不安的妥协，但还是觉得它们时刻都渴望着冲过来，想把我用力压垮。
我好像又回到了黑暗的深水中，一条腿被沉重的铁球拖向死亡。这里离水面有多远？我不可能从这么深的地方一直游上去。我做得到吗？
真是个愚蠢的主意。我把枪放在桌上。
但……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全都死于非命。教授杀死梅根。王权杀死教授。
在将近十一年前的那家银行里，当我的父亲英勇战斗时，我在恐惧中瑟缩，然后他死了。
我决定即使淹死，也好过留在这里。我看着玻璃对面的无尽深渊，凝聚起心中的全部情绪──恐惧，充满黑暗的未来，直觉中的慌乱──将它们攥在手中，捏得粉碎。
我不会被这些水吓退。我一丝不苟地再次拿起蒂雅的手枪，平指向玻璃墙壁。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