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抓了抓桥下秘密基地的墙壁，轻易就抠下了一些盐粒，用手指将它们碾碎。又到要搬迁的时候了。虽然我们一直把这里当作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地，但几乎还是有点习惯这里了。离开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漂泊的过客。怎么会有人在这座城市中有家的感觉？
我走过房间，活动了一下已经愈合的双腿。尽管我不会向其他人承认但它们还是会痛，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壮。晚上的几个小时里，断腿的复原就完成了，黎明到来候，我已经做好了行动准备。
梅根的手臂和瘀伤也都被治愈了。急救星对她起了作用，这一点很值得庆幸。对此我一直都很担心，在新芝加哥的时候，她就无法被急救星治疗，也不能使用碎震器。这两种超能力都来自于教授──按照骑士鹰的说法，有时候特定的异能者超能力会彼此干扰。
尽管这部急救星治好了梅根的外伤，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亚伯拉罕告诉我不必担心，他说一个人承受创伤之后在病床上昏迷一、两天并不少见。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当异能者过度使用超能力的时候，有谁知道她的哪些状况是正常的，哪些又是不正常的？
蜜兹从储藏室中探过头来，「嗨，愣仔。骑士鹰要和你说话。看一下你的手机。」
我拿出手机。因为它被塞在我的口袋最里面，我没有听到它的铃声。四十七条讯息，祸星啊！出了什么事？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讯息。也许是骑士腹没有收到细胞，或是无人机被某个异能者击落，又或者骑士鹰决定转头去支持教授了。
不过，我看到骑士鹰发来的四十七条讯息都是：嗨，呦呵，或者嗨，你这个白痴。
我迅速回了讯。出了什么事？
你这个迪吉里度脸，他在回讯中这样说。
那些细胞，我问他，它们摔碎了？
一个人要怎样把细胞摔碎，孩子？
我不知道，我回讯说，是你发紧急讯息给我！
紧急？骑士鹰说，我只是无聊。
我眨眨眼，端着手机把那条讯息又读了一遍。
无聊？我对他说，你在监视整个世界，骑士鹰。你能够阅读任何人的传讯，听到任何人在电话里说什么。
首先，我能监视的不是整个世界，他说，只有北美洲和中美洲的一大部分。第二，你知不知道绝大多数人有多么麻木又无趣？
我刚想要回答，一连串的讯息已经扑面而来，让我一时之间一个字都发不出去。
噢！看看这朵花有多漂亮！
嗨，我想知道妳是不是喜欢我，但我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我只是呆呆地和妳说了几句调情的话。
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哪里？
这里。
那里？
不，这里。
噢。
看，我的孩子。
看，我的狗。
看，这是我。
看，我正抱着我的孩子和我的狗。
嗨，大家好，今天早晨我抓住了一只大无尾熊。
真令人作呕。这个世界正在被一群神一样的怪物统治着，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高楼大厦化成一池酸水，而人们却还是只想着用手机替他们的瓶物拍照，或者勾搭女人上床。
嗯……我先写了一个字，测试一下他的讯息森炸是不是结束了。能买得起你的手机的人们都很有钱，你不应该对他们的浅薄感到惊讶。
你说错了。他写着，新芝加哥这样的城市可不只一个。统治城市的异能者之中颇有些聪明人。他们知道让人群拥有手机，就能对人群进行宣传和管控。我可以告诉你，穷人一样糟，而且他们的宠物更脏。
你发给我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我问他。
是的，找点乐子。来说两句蠢话。我已经有了爆米花和其他一切了。
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来，继续我的工作──查看异能的死亡名单。根据今天城市中的流言，这些异能者都死于教授在锋锐高塔上大发雷霾的时刻。参与那场派对的异能者有几十个，其中拥有飞行能力或者基础无敌能力的人非常少。如今教授杀光了半数伊尔迪希亚的上流阶层。
我的手机又发出震动。我呻吟了一下，还是朝手机屏幕瞥了一眼。
嗨，骑士鹰说，我的无人机从你的城市边缘掠过。想看看照片或者其他什么吗？
照片？我问他。
是的，能让显像仪使用的照片。你们有一台，对不对？
你知道显像仪？
孩子，那东西是「我做出来」的。
那是异能者科技？
当然，他说，能够在不规则的表面上投射出近似于3D图像的画面，而站在其中观看的人们又不会在画面上留下影子，难道你以为这是「自然现象」？
我的确没想过这件事。但如果他愿意提供对这座城市的扫描，我当然想看一看。
那是少数几个我能做到量产的作品，就像你们的手机。骑士鹰又说，大部分异能者科技在用相同的细胞制作出一、两部引擎以后，功能都会显著退化。但显像仪不会。星火啊手机甚至不「需要」引擎，只要我这里保有核心处理器就可以了。对了，你到底想不想要照片？
我想要，谢谢，我回答他，教授细胞的引擎进展如何？
我先要让这些细胞进行少量增埴，他说，这要花上至少一天的时间，随后我们才能知道这些引擎是否有用，乔纳森的细胞和它们是否相配。
很好，我说，有新的进展就告诉我。
好的，只要你答应我，下次说蠢话的时候一定要记录下来。该死的，我真想念因特网。你在网络上总是能找到做蠢事的人。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当然，手机没过多久就又发出了提醒。我抓起它，气恼地想要对骑士鹰说不要乱发讯息了。但我只看到了一个通知，告诉我手机刚刚收到一个大数据文件。是城市的扫描图。
对于技术问题，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还是能将我的手机和储藏室中的显像仪连在一起，把文件传输过去。我打开显像仪，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伊尔迪希亚上空，这幅宏大的图景被堆放在房间里的物品破坏，它们也都悬浮在天空中，就好像正处在一个魔法空间，这个空间能带着我的行李一起飞翔。
我迅速扫视了一遍整座城市，用我的双手调整图景，重新熟悉对这种画面的控制。显像仪忠实地重现了伊尔迪希亚。片刻之间，我只是在这幅图景中漫游，掠过一座摩天大楼。大楼的窗户在我右侧变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然后我飞进一条街道，经过一棵棵盐晶树，以极快的速度在街道上穿梭一阵之后，我又飞过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所在的公园。
我感觉自己充满活力，满心兴奋，精神清醒又警觉。因为断腿而产生的无力感已经过去，但那种压抑、受约束的无力感并没有消失。星火啊……彷佛我已经有好几年不能走在阳光下、并且惧怕我的团队会暴露身分了。
我很喜欢这种飞行在城市中的自由自在。这时，我撞上了一座建筑物。我继续飞过它，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直到我从建筑物的另一面飞出来。
这才让我想到，这只是一幅幻象、一个谎言。当我过于靠近一个物体的时候，它就会扭曲变形。如果我仔细去看，就能看到秘密基地里这个房间的边角。
更糟糕的是，飞行中的我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风，下降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失重而感到肠胃发空。我就像是在看一部影片，这一点也不有趣，也没有任何实感，而且还干燥得要命。
「看上去很有意思。」柯迪在门口说。他的出现就像是在半空中冒出了一道传送门。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我平摊双手，让画面降低，站到了刚才穿过的那幢小公寓顶楼。「我很想念谍眼。」
在我们最近经历的那些战斗和逃亡中，我并没有太想曾经带我在巴比拉水域街道上飞行的那套装置。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中空了一块。在那座水中城市度过的那段时间里，我依靠一台双喷嘴飞行器体会到了何为真正的自由。
柯迪咯咯笑了两声，缓缓地走了进来，「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这台显像仪工作时的样子，小子。你看上去就像是要把你吃的午餐都秀给我们看一下。」
「是的，」我说，「不过我很快就习惯它了。」
「你说得没错。」柯迪和我一起站到公寓顶楼，转头鸟瞰这座城市，「有计划了吗？」
「还没有，」我说，「有什么想法吗？」
「制定计划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为什么不是？你看起来很擅长于整合各种元素。」
他一指我，「对我说这种俏皮诂的人都会吃我一拳，」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当然，其中大多数是苏格兰人。」
「你自己的人？」我问，「为什么你会打其他苏格兰人？」
「小子，你对我们知道得不多，是不是？」
「只有你告诉我的那些。」
「嗯，那么我猜你知道的不少了，只不过应该都没有什么用。」他微笑着向城市望去，彷佛在思考什么。「在队伍里的时候，如果我们要对付某个危险人物，首先要确认他单独行动的时机点。」
我缓慢地点点头。柯迪曾经当过警察──他的这个故事我是相信的。「单独，」我说，「这样他就无法轻易得到援助？」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人们处在危险之中，」柯迪说，「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人。他们都是好人，是幸存者。在锋锐高塔发生的灾难有部分原因是我们的错。当然，是教授破坏了那个地方，但却是我们促使他那样做的。我今后的人生都无法忘记这件事──压在我身上的重担又多了一块，它实在是太沉重了。」
「所以我们要尽量在城市以外与他作战？」
柯迪点点头，「如果那个拥有木头假人的白痴是正确的，那么在我们使用教授的超能力时，他立刻就会知道我们的位置。我们可以选择战斗地点，把他引过去。」
「是的，」我说，「是的……」
「有什么顾虑？」柯迪问。
「我们就是这样对付钢铁心的。」我轻声说，「将他吸引到我们的陷阱中，远离人群。」我抬起双手，操控显像仪，让我们穿过城市，来到锋锐高塔的残迹前。无人机是在黎明后不久从这里飞过的，这里依然到处都是尸体。
「生命线，」我开始点起死亡的异能者，「较弱的电能和心灵感应超能力。黑暗无限──顺便说一下，这是她的第四个名字，她总是会想出一个『更好的名字』，但比前一个更糟；她能够在阴影间跳跃。听天由命和托布，都来自巴林岛，两个都有语言学超能力……」
「语言学超能力？」柯迪问。
「嗯？噢，一个能强迫你用韵文说话；另一个能够使用任何人在任何地方想象出的任何语言来对话。」
「这……非常奇怪。」
「我们对于这种奇怪的超能力谈论得不多。」我不经意地说，「但的确有许多低等异能者的能力非常特别。这……」我身子一僵，「等一下。」
我快速转动整幅图景，速度快得让柯迪踉跄了一下，只能伸手去扶墙壁。我将视角对准一堆瓦砾，放大那里的画面，呈现出一张血污的面孔。那具尸体被压在高塔的大发电机下面。教授的碎震器能量只是除去了盐块的部分。这是我第一次确认教授对于他的超能力可以控制到怎样精细的程度──他释放出的能量能够消除掉某种特定的物质，却不伤及于其他。
但现在这并不重要。我关注的是那张脸。
「噢，祸星啊。」我悄声说。
「怎么了？」柯迪问。
「那是风暴。」
「那个……」
「让这座城市生产食物的人。」我替他把话说完，「是的，伊尔迪希亚的食物产出供应了其他数十座城市，柯迪。我们和教授的小冲突，也许会导致非常深远的后果。」
我拿出手机，向骑士鹰发出一段讯息。
一名异能者死后多长时间之内必须冻结她的细胞，才能供你使用？
必须很快，骑士鹰回答，大部分细胞死亡速度都很快。没有心脏供血，二氧化碳会毒害细胞，而且异能者的DNA融解速度更快。我们还不知道原因。为什么问这个？
我认为教授刚刚造成了一场饥荒，我告诉他，他昨晚杀死了一个对于当前经济体系至关重要的异能者。
你可以试着为我取得一份样品，骑士鹰说，有些细胞的耐久时间比普通细胞更长。皮肤细胞……某些干细胞……DNA的半衰期非常怪异。大部分DNA在数秒钟之内就会消亡，但有些独立的细胞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不过，孩子，从陈腐的异能者细胞中培养出可用的细胞簇真的很难。
我将这段讯息给柯迪看。
「现在出去会很危险，」他对我说，「我们没有梅根给我们的假脸了。」
「是的，但如果我们能够阻止饥荒，难道不值得冒一下险吗？」
「当然，」柯迪说，「只是我们很可能会在教授面前暴露自己──他一定会派人监视那些尸体──那样的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然后能和教授作战的只剩下三个审判者，而不是五个。他更有可能透过拷问从我们口中挖出异能者的秘密，再把团队中剩的人一网打尽。他有能力做到这些。我们则只有非常小的机会，制造出一台有可能喂养人们的引擎。」
我呑了一口口水，「其实……事实上……你说得有些太夸张了。」
「那么，好吧，」他说，「你又要创下不服从逻辑的历史纪录了。」
「就像你的那个现代摇滚乐源自于风笛的逻辑吗？」
「那是真的，」柯迪说，「仔细想想，精灵就来自于苏格兰传说。」
「是的，随便吧。」我走过去关闭了显像仪，让风暴的面孔消失。这样做让人很痛心，但今天，我只能先克制自己的冲动。
不久之后，蜜兹探进顕来说：「嗨，你的女朋友醒了。你想要来亲她一下或者──」
我已经跑了过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走过房间，活动了一下已经愈合的双腿。尽管我不会向其他人承认但它们还是会痛，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壮。晚上的几个小时里，断腿的复原就完成了，黎明到来候，我已经做好了行动准备。
梅根的手臂和瘀伤也都被治愈了。急救星对她起了作用，这一点很值得庆幸。对此我一直都很担心，在新芝加哥的时候，她就无法被急救星治疗，也不能使用碎震器。这两种超能力都来自于教授──按照骑士鹰的说法，有时候特定的异能者超能力会彼此干扰。
尽管这部急救星治好了梅根的外伤，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亚伯拉罕告诉我不必担心，他说一个人承受创伤之后在病床上昏迷一、两天并不少见。我知道他想安慰我。当异能者过度使用超能力的时候，有谁知道她的哪些状况是正常的，哪些又是不正常的？
蜜兹从储藏室中探过头来，「嗨，愣仔。骑士鹰要和你说话。看一下你的手机。」
我拿出手机。因为它被塞在我的口袋最里面，我没有听到它的铃声。四十七条讯息，祸星啊！出了什么事？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讯息。也许是骑士腹没有收到细胞，或是无人机被某个异能者击落，又或者骑士鹰决定转头去支持教授了。
不过，我看到骑士鹰发来的四十七条讯息都是：嗨，呦呵，或者嗨，你这个白痴。
我迅速回了讯。出了什么事？
你这个迪吉里度脸，他在回讯中这样说。
那些细胞，我问他，它们摔碎了？
一个人要怎样把细胞摔碎，孩子？
我不知道，我回讯说，是你发紧急讯息给我！
紧急？骑士鹰说，我只是无聊。
我眨眨眼，端着手机把那条讯息又读了一遍。
无聊？我对他说，你在监视整个世界，骑士鹰。你能够阅读任何人的传讯，听到任何人在电话里说什么。
首先，我能监视的不是整个世界，他说，只有北美洲和中美洲的一大部分。第二，你知不知道绝大多数人有多么麻木又无趣？
我刚想要回答，一连串的讯息已经扑面而来，让我一时之间一个字都发不出去。
噢！看看这朵花有多漂亮！
嗨，我想知道妳是不是喜欢我，但我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我只是呆呆地和妳说了几句调情的话。
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
哪里？
这里。
那里？
不，这里。
噢。
看，我的孩子。
看，我的狗。
看，这是我。
看，我正抱着我的孩子和我的狗。
嗨，大家好，今天早晨我抓住了一只大无尾熊。
真令人作呕。这个世界正在被一群神一样的怪物统治着，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高楼大厦化成一池酸水，而人们却还是只想着用手机替他们的瓶物拍照，或者勾搭女人上床。
嗯……我先写了一个字，测试一下他的讯息森炸是不是结束了。能买得起你的手机的人们都很有钱，你不应该对他们的浅薄感到惊讶。
你说错了。他写着，新芝加哥这样的城市可不只一个。统治城市的异能者之中颇有些聪明人。他们知道让人群拥有手机，就能对人群进行宣传和管控。我可以告诉你，穷人一样糟，而且他们的宠物更脏。
你发给我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我问他。
是的，找点乐子。来说两句蠢话。我已经有了爆米花和其他一切了。
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来，继续我的工作──查看异能的死亡名单。根据今天城市中的流言，这些异能者都死于教授在锋锐高塔上大发雷霾的时刻。参与那场派对的异能者有几十个，其中拥有飞行能力或者基础无敌能力的人非常少。如今教授杀光了半数伊尔迪希亚的上流阶层。
我的手机又发出震动。我呻吟了一下，还是朝手机屏幕瞥了一眼。
嗨，骑士鹰说，我的无人机从你的城市边缘掠过。想看看照片或者其他什么吗？
照片？我问他。
是的，能让显像仪使用的照片。你们有一台，对不对？
你知道显像仪？
孩子，那东西是「我做出来」的。
那是异能者科技？
当然，他说，能够在不规则的表面上投射出近似于3D图像的画面，而站在其中观看的人们又不会在画面上留下影子，难道你以为这是「自然现象」？
我的确没想过这件事。但如果他愿意提供对这座城市的扫描，我当然想看一看。
那是少数几个我能做到量产的作品，就像你们的手机。骑士鹰又说，大部分异能者科技在用相同的细胞制作出一、两部引擎以后，功能都会显著退化。但显像仪不会。星火啊手机甚至不「需要」引擎，只要我这里保有核心处理器就可以了。对了，你到底想不想要照片？
我想要，谢谢，我回答他，教授细胞的引擎进展如何？
我先要让这些细胞进行少量增埴，他说，这要花上至少一天的时间，随后我们才能知道这些引擎是否有用，乔纳森的细胞和它们是否相配。
很好，我说，有新的进展就告诉我。
好的，只要你答应我，下次说蠢话的时候一定要记录下来。该死的，我真想念因特网。你在网络上总是能找到做蠢事的人。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当然，手机没过多久就又发出了提醒。我抓起它，气恼地想要对骑士鹰说不要乱发讯息了。但我只看到了一个通知，告诉我手机刚刚收到一个大数据文件。是城市的扫描图。
对于技术问题，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还是能将我的手机和储藏室中的显像仪连在一起，把文件传输过去。我打开显像仪，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伊尔迪希亚上空，这幅宏大的图景被堆放在房间里的物品破坏，它们也都悬浮在天空中，就好像正处在一个魔法空间，这个空间能带着我的行李一起飞翔。
我迅速扫视了一遍整座城市，用我的双手调整图景，重新熟悉对这种画面的控制。显像仪忠实地重现了伊尔迪希亚。片刻之间，我只是在这幅图景中漫游，掠过一座摩天大楼。大楼的窗户在我右侧变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然后我飞进一条街道，经过一棵棵盐晶树，以极快的速度在街道上穿梭一阵之后，我又飞过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所在的公园。
我感觉自己充满活力，满心兴奋，精神清醒又警觉。因为断腿而产生的无力感已经过去，但那种压抑、受约束的无力感并没有消失。星火啊……彷佛我已经有好几年不能走在阳光下、并且惧怕我的团队会暴露身分了。
我很喜欢这种飞行在城市中的自由自在。这时，我撞上了一座建筑物。我继续飞过它，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直到我从建筑物的另一面飞出来。
这才让我想到，这只是一幅幻象、一个谎言。当我过于靠近一个物体的时候，它就会扭曲变形。如果我仔细去看，就能看到秘密基地里这个房间的边角。
更糟糕的是，飞行中的我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风，下降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失重而感到肠胃发空。我就像是在看一部影片，这一点也不有趣，也没有任何实感，而且还干燥得要命。
「看上去很有意思。」柯迪在门口说。他的出现就像是在半空中冒出了一道传送门。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我平摊双手，让画面降低，站到了刚才穿过的那幢小公寓顶楼。「我很想念谍眼。」
在我们最近经历的那些战斗和逃亡中，我并没有太想曾经带我在巴比拉水域街道上飞行的那套装置。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中空了一块。在那座水中城市度过的那段时间里，我依靠一台双喷嘴飞行器体会到了何为真正的自由。
柯迪咯咯笑了两声，缓缓地走了进来，「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这台显像仪工作时的样子，小子。你看上去就像是要把你吃的午餐都秀给我们看一下。」
「是的，」我说，「不过我很快就习惯它了。」
「你说得没错。」柯迪和我一起站到公寓顶楼，转头鸟瞰这座城市，「有计划了吗？」
「还没有，」我说，「有什么想法吗？」
「制定计划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
「为什么不是？你看起来很擅长于整合各种元素。」
他一指我，「对我说这种俏皮诂的人都会吃我一拳，」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当然，其中大多数是苏格兰人。」
「你自己的人？」我问，「为什么你会打其他苏格兰人？」
「小子，你对我们知道得不多，是不是？」
「只有你告诉我的那些。」
「嗯，那么我猜你知道的不少了，只不过应该都没有什么用。」他微笑着向城市望去，彷佛在思考什么。「在队伍里的时候，如果我们要对付某个危险人物，首先要确认他单独行动的时机点。」
我缓慢地点点头。柯迪曾经当过警察──他的这个故事我是相信的。「单独，」我说，「这样他就无法轻易得到援助？」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人们处在危险之中，」柯迪说，「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人。他们都是好人，是幸存者。在锋锐高塔发生的灾难有部分原因是我们的错。当然，是教授破坏了那个地方，但却是我们促使他那样做的。我今后的人生都无法忘记这件事──压在我身上的重担又多了一块，它实在是太沉重了。」
「所以我们要尽量在城市以外与他作战？」
柯迪点点头，「如果那个拥有木头假人的白痴是正确的，那么在我们使用教授的超能力时，他立刻就会知道我们的位置。我们可以选择战斗地点，把他引过去。」
「是的，」我说，「是的……」
「有什么顾虑？」柯迪问。
「我们就是这样对付钢铁心的。」我轻声说，「将他吸引到我们的陷阱中，远离人群。」我抬起双手，操控显像仪，让我们穿过城市，来到锋锐高塔的残迹前。无人机是在黎明后不久从这里飞过的，这里依然到处都是尸体。
「生命线，」我开始点起死亡的异能者，「较弱的电能和心灵感应超能力。黑暗无限──顺便说一下，这是她的第四个名字，她总是会想出一个『更好的名字』，但比前一个更糟；她能够在阴影间跳跃。听天由命和托布，都来自巴林岛，两个都有语言学超能力……」
「语言学超能力？」柯迪问。
「嗯？噢，一个能强迫你用韵文说话；另一个能够使用任何人在任何地方想象出的任何语言来对话。」
「这……非常奇怪。」
「我们对于这种奇怪的超能力谈论得不多。」我不经意地说，「但的确有许多低等异能者的能力非常特别。这……」我身子一僵，「等一下。」
我快速转动整幅图景，速度快得让柯迪踉跄了一下，只能伸手去扶墙壁。我将视角对准一堆瓦砾，放大那里的画面，呈现出一张血污的面孔。那具尸体被压在高塔的大发电机下面。教授的碎震器能量只是除去了盐块的部分。这是我第一次确认教授对于他的超能力可以控制到怎样精细的程度──他释放出的能量能够消除掉某种特定的物质，却不伤及于其他。
但现在这并不重要。我关注的是那张脸。
「噢，祸星啊。」我悄声说。
「怎么了？」柯迪问。
「那是风暴。」
「那个……」
「让这座城市生产食物的人。」我替他把话说完，「是的，伊尔迪希亚的食物产出供应了其他数十座城市，柯迪。我们和教授的小冲突，也许会导致非常深远的后果。」
我拿出手机，向骑士鹰发出一段讯息。
一名异能者死后多长时间之内必须冻结她的细胞，才能供你使用？
必须很快，骑士鹰回答，大部分细胞死亡速度都很快。没有心脏供血，二氧化碳会毒害细胞，而且异能者的DNA融解速度更快。我们还不知道原因。为什么问这个？
我认为教授刚刚造成了一场饥荒，我告诉他，他昨晚杀死了一个对于当前经济体系至关重要的异能者。
你可以试着为我取得一份样品，骑士鹰说，有些细胞的耐久时间比普通细胞更长。皮肤细胞……某些干细胞……DNA的半衰期非常怪异。大部分DNA在数秒钟之内就会消亡，但有些独立的细胞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不过，孩子，从陈腐的异能者细胞中培养出可用的细胞簇真的很难。
我将这段讯息给柯迪看。
「现在出去会很危险，」他对我说，「我们没有梅根给我们的假脸了。」
「是的，但如果我们能够阻止饥荒，难道不值得冒一下险吗？」
「当然，」柯迪说，「只是我们很可能会在教授面前暴露自己──他一定会派人监视那些尸体──那样的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然后能和教授作战的只剩下三个审判者，而不是五个。他更有可能透过拷问从我们口中挖出异能者的秘密，再把团队中剩的人一网打尽。他有能力做到这些。我们则只有非常小的机会，制造出一台有可能喂养人们的引擎。」
我呑了一口口水，「其实……事实上……你说得有些太夸张了。」
「那么，好吧，」他说，「你又要创下不服从逻辑的历史纪录了。」
「就像你的那个现代摇滚乐源自于风笛的逻辑吗？」
「那是真的，」柯迪说，「仔细想想，精灵就来自于苏格兰传说。」
「是的，随便吧。」我走过去关闭了显像仪，让风暴的面孔消失。这样做让人很痛心，但今天，我只能先克制自己的冲动。
不久之后，蜜兹探进顕来说：「嗨，你的女朋友醒了。你想要来亲她一下或者──」
我已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