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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嗯,对,我是有跟那女人说过话。她不确定是不是该让儿子继续留在亚米帝斯,她想要知道我们的确有努力保护孩子的安全。」费奇教授一脸不解地说道。

  「所以你跟她说了。」哈丁督察说。

  「当然。她都快哭了。唉,我向来不会处理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我没多说,只说我们确定这件事是阵学师做的,但我们希望那些孩子还活着,还有我们正在研究犯罪现场留下的奇怪粉笔图画。」

  「教授,这是泄漏重大机密。如果你是我的士兵,我恐怕要对你进行惩处。」哈丁揉着额头说。

  「真糟糕。看来我会成为教授而不是军人是有道理的。」

  乔依挑挑眉毛,尽量不要表现得太得意,因为费奇跟哈丁坚持梅乐蒂要在外面等,却没有禁止他进来。

  哈丁把双手背在身后,在费奇办公室的走廊来回踱步。「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方的壁垒已经被击破,间谍带着战略计划逃了。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期望一切顺利。教授,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明白,督察。」费奇说。

  「很好。我觉得你需要知道,我已经请求新不列颠尼亚的武士议员准许我们在亚米帝斯设立警戒线,而他也同意要从詹姆斯镇的驻军拨一支军队来保护这个地方。」

  「你要……占领学校?」费奇问。

  「没这么严重,教授。」哈丁来回踱步,走到尽头时以脚跟为轴心转身往回走。「阵学师是合众岛最大的资源之一,我们需要确保他们获得妥善保护。我会派人在校园巡逻,也许能利用吓阻的方式让这个神出鬼没的绑架犯不再出手。

  「约克校长提供我一间学院内的房间作为指挥基地,我的人不会干扰校务运作,但是我们会光明正大地露面,让学生知道有人在保护他们。或许这么做也能安抚家长,因为他们现在似乎下定决心要破坏大家的向心力,孤立自己的孩子好方便被敌人各个击破!」

  「你说什么?家长们在做什么?」费奇问。

  「有些阵学师的家长要把孩子从学校里带走,多亏乔依机灵告诉我这个消息。可惜在我来得及封锁校园前,有十几个大多是阵学师的小孩被带走了。」

  「听起来不太好。所有的攻击事件都是在校园外发生的。他们为什么会想把小孩带离亚米帝斯?」费奇说。

  「只要一扯上小孩,家长们的行为就再也无法预测。我宁可跟一整队被遗忘的诸神打架,而不是应付小孩遇到危险的富太太。」哈丁说。

  费奇瞥向乔依,但是乔依不知道该怎么解读对方的眼神。

  「现在你知道情况了。假设没有其他我们需要讨论的事情,我必须回去巡视。」哈丁说。

  我应该告诉他们,我不能就这样偷偷摸摸地一个人对付纳利萨。乔依心想。

  「其实我……呃……有件事我该告诉你们。」乔依说。

  两人同时转向他,他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该怎么开口指控另一个教授是绑匪?「其实应该没什么,可是,嗯,我今天早上看到纳利萨教授的行为有些可疑,而且所有绑架案都是在他被校长雇用后才发生的。」

  「乔依!我知道纳利萨挑战我的教授资格让你很生气,但是你这样太过分了!」费奇说。

  「不是这样的,教授,只是……」乔依说。

  「没事,乔依。这么做是对的,你应该提起像这样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担心安德鲁.纳利萨。」

  乔依转过头。「你认得他?」

  「我当然认得。纳利萨在内布拉斯克是个传说,就我所知大概有两打人都欠他一命,我也包括在内。」哈丁说。

  「你是说,他真的像自己到处跟别人炫耀的那样是个英雄?」

  「当然是。我承认他不是个谦虚的英雄,但这是他努力赢得的赞誉,所以可以原谅。有一次粉笔精顺着河突破东面防线,如果那些怪物超过我们,就可以从旁边包抄我们的军队,说不定整个东面前线都会被打下。如此一来,它们就只要搭上河面的枯木就能攻击附近的岛屿,大肆破坏。

  「总而言之,我的小队遇上很大的麻烦,然后纳利萨到了,靠自己一个人就帮我们建立起整套的防御阵线,挡下好几百只粉笔精。他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而类似的故事我知道还不只一个。我鲜少碰过像安德鲁.纳利萨这么厉害,脑子又清楚的阵学师。真可惜他……」

  他没说下去。

  「怎么了?」乔依问。

  「抱歉,孩子。我刚想起来你的安全权限不够。无论如何,纳利萨不是威胁。事实上,我很高兴他在这里。知道有那个人替我守着战场后方让我很安心。」

  哈丁朝他们点点头──似乎忍不住要向他们行军礼,但在最后一刻忍住了,然后走出房间下楼。

  「我没想到,我是说纳利萨的事。」乔依说。

  「说实话,乔依,我也没想到。」费奇说。

  「纳利萨怎么可能是英雄。他是个自大的冒牌货!」

  「我同意你的形容词,至于那个名词嘛……他的确利落地打败我了。不管怎么样,学生都不该用这种方式批评学校的教授。你得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乔依。」费奇说。

  门上传来敲门声,一秒后立刻被推开,梅乐蒂显然决定不要等人来应门。

  「我想所有秘密、宝贵、有趣的讨论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普通人可以进来了吧?」她气呼呼地说。

  「梅乐蒂,亲爱的,我们不是想要排挤妳,只是──」费奇说。

  她举起手。「我猜我们今天要继续描图?」

  「嗯,对,练习描图对妳很有帮助,有一天妳会感谢我。」费奇说。

  「好。」她拿起素描本跟笔,然后转身离开。

  「梅乐蒂?妳要去哪里?」费奇教授问。

  「我要去外面描,坐在普通、不重要的台阶上,这样我就不会介入你们需要进行的重要对话。」梅乐蒂说完后,把门在身后关上。

  费奇叹口气,摇摇头走回书桌前。

  「我想她会想通的。」费奇说着坐下,开始翻动手中的纸。

  「对。」乔依还在望着她的背影。他好不容易跟梅乐蒂的关系好了一点,她会不会又因为这件事生气?他实在弄不懂这个女孩。「教授,你要我做什么呢?」

  「噢!呃,我真的不知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在那个统计报告上多花几个礼拜。」费奇说着一边用食指敲书桌。「你今天不如休假吧?你过去几个礼拜很认真,我正好也有机会先整理哈丁给我的资料,我相信明天一定会有事情交给你。」

  乔依开口想要抗议,希望帮忙教授研究那些奇怪的线条,但最后迟疑了。乔依瞥向手中的书,就是梅乐蒂替他借出来的那本。

  「好吧。那明天见。」他下定决心说。

  费奇点点头,已经全神投入在那些纸张上。乔依开门走出去,却差点被梅乐蒂绊倒。她真的坐在门口画画,看到乔依不情愿地让路。他从楼梯间离开,准备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看书。

  乔依坐在树下,手里拿著书,有些夏季选修足球的学生在不远处来回踢球射门。乔依可以听见他们的叫喊声,但是他不以为意。

  警官们在校园里巡逻,但就像哈丁承诺的那样,他们没有打扰任何人。一只小鸟在上方的树枝间啾啾鸣叫,小发条螃蟹在草地上爬来爬去、修剪草皮,挂在前方的金属长触角让它不会跑太远,剪坏不该剪的东西。

  乔依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闪闪发亮的叶子。他选择这本书的时候,以为书名中的「力量的起源」是在说当初合众岛国建立时发现阵学的经过,内容会深入探讨格雷戈里王跟岛上第一批的阵学师。可是这本书却是在讨论人们怎么成为阵学师的。

  一开始是入教仪式。这个仪式于每年的七月四日举行,在上次入教仪式过后满八岁的男孩或女孩会被带到当地的君主教会教堂,在接受主教的祝福后这些孩子分别走入仪式室,并且在里面待几分钟再从另一边走出去,整段过程象征新生。之后每个人会拿到一支粉笔画线,而从那时候开始有人画出来的图画就拥有阵学力量,其他人没有。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这本书让整个过程感觉一点都不简单。乔依又翻了一遍,不解地皱起眉头,此时螃蟹越剪越近,当触角碰到他双腿便转身离开。这本书认为读者是阵学师,所以提到像是「捆绑」,还有叫作「影燃」的事。

  显然开示不是乔依想的那么简单。在那个房间里,某个过程改变了一些孩童的体质,让他们拥有阵学力量,而不只是神主无形的碰触而已。

  如果这本书说得没错,那阵学师们在仪式间里一定有过某种特殊的经验或幻象,是他们从未提及的。当他们走到外面画第一条线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阵学师。

  这完全违背乔依的认知,至少书里似乎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他认为自己对于阵学的认识已经颇有程度,但书中的内容完全在他的理解之外。

  影燃的捆绑,亦是第四个体的移除,往往是无法断定的过程,因此束者在选定受付对象之前必须慎思。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乔依一直以为只要他能进入图书馆里的阵学区就可以学到很多,但他没想到有这么多书完全超越他的理解范围。

  他猛力把书阖上。一旁的发条螃蟹速度变得更慢了。时间已晚,园丁大概等一下就会过来,要不是重新上紧发条,不然就是把它收起来。

  乔依站起身,把书夹在腋下,开始慢慢地朝餐厅走去。他因为一下午都坐在树下看书心里有些怪怪的,如今整个校园都被严密地看守着,到了晚上学生们更是跑得不见人影,他觉得自己只是坐在那里看书是不对的。他想要帮忙。

  我可以去查纳利萨那本书。他心想。不管哈丁怎么说,乔依就是不信任那个教授。那本书一定有重要之处,但会是什么?而且要怎么把书弄到手?

  他摇摇头走入餐厅,看到妈妈也在──这是好事。乔依走去装了一点今天晚上的主菜:炒意大利面跟肉丸。他在面条上洒了点巴马干酪,抓起一双筷子,然后走到桌边。

  「妈,妳今天过得怎么样?」他坐下时问道。

  「担心。」她瞥了一眼坐在桌边用餐,互相交谈的警官。「你晚上不该一个人乱跑。」

  「现在城市里最安全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间学院了。」乔依埋头苦吃。意大利面混了炸青椒、蘑菇、马蹄,还有酸酸的西红柿酱。意大利菜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他母亲继续看着警官。也许如哈丁所说,他们待在那里可以提醒大家学校是受到保护的,但也让人更紧张。因为提醒了人们当下危险的处境。

  屋子里压抑的交谈声嗡嗡作响。乔依听到贺曼跟莉莉的名字被提起好几次,不过每当厨师走过的时候,他也听到他们抱怨「那些阵学师」把危险带到学校来。

  「他们怎么会这么蠢?我们需要阵学师。难道他们想要粉笔精逃出内布拉斯克吗?」乔依问。

  「儿子,大家很害怕。」妈妈说。她搅拌着食物却没吃几口。「天知道?说不定这整件事都是因为阵学师们内哄。他们神秘兮兮的……」

  乔依看向教授。费奇不在。也许是因为失踪案在熬夜工作。但纳利萨也不在位置上。那人一定跟这些事有关。乔依瞇起眼睛心想。

  在阵学学生的餐桌上,十几岁的青少年们相互交谈,看起来担心、焦虑,像一群刚闻到有猫的老鼠。梅乐蒂一如往常地坐在桌子的末端,左右两边至少有两个以上的空位。她吃饭时低着头,不跟任何人说话。

  他突然明白没有人跟自己说话一定很不好受,尤其现在气氛这么紧张。乔依吞了几口意大利面,想到她被排除在他跟费奇、哈丁的会谈时,反应有多么激烈,可是……也许她是有道理的。是因为她总是被其他的阵学师排挤吗?

  乔依感觉到一阵罪恶感。

  「乔依,这个时候跟费奇教授学习可能不是件好事。」他母亲说。

  乔依转向她,罪恶感立刻被紧张取代。妈妈可以结束他跟费奇的研习,如果她去找校长的话……十几个不同的反驳理由闪过脑海,但是他不能反应得太激烈,免得妈妈反而坚持一定要这么做。但他该说什么?怎么说?

  「这会是父亲的意思吗?」乔依发现自己如此开口。

  他母亲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双筷子缠着意大利面动也不动。

  提起父亲向来是件危险的事。母亲现在已经不会动不动因为他而哭,但也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令人害怕的是,一起简单的发条意外突然让一切天翻地覆──幸福、未来的蓝图、乔依成为阵学师的可能。

  「不。他不会希望你像其他人那样排挤他们,我想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只是……小心点,乔依。为了我。」她说。

  他点点头,全身放松下来,然后不幸地发现自己的眼神不断飘回梅乐蒂的方向。她孤伶伶地坐在那里。房间里的人一直在偷瞄阵学师,低声讨论著他们,好像他们是任人品头论足的展览品。乔依把筷子往意大利面一插,站了起来。他母亲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任凭他走到阵学师的餐桌边。

  梅乐蒂看到他劈头问道:「干嘛?又要来拍我马屁,好让我把你偷渡到不该去的地方?」

  「妳看起来很无聊。我在想,也许妳会想跟我还有我妈一起吃饭。」乔依说。

  「噢?你确定你不会邀请我过去,然后要谈重要的事情时就把我一脚踢开?」

  「妳说什么?算了。」乔依说完生气地转身离开。

  「对不起。」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转头看了一眼。梅乐蒂难过地盯着一碗红红黄黄的意大利面,中间叉着一根叉子。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次。「我……真的想要去你那里坐。」

  「那来啊。」乔依挥手说。

  她迟疑片刻,然后端起碗快步赶上乔依。「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对吧?我在同一天跟同个男孩子连续跑走两次?还跟他一起同桌吃晚饭?」

  乔依脸红心想:太好了,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妳不跟他们坐不会惹麻烦吧?」

  「不会啦。学校鼓励我们坐在那里,但也不会强迫。我只是向来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乔依比向自己在佣人桌的空位,坐在两旁的人挪了挪,为梅乐蒂空出位置。她坐下抚平裙子,看起来有点紧张。

  乔依也跟着坐下,抓起筷子。「妈,这是梅乐蒂,她今年夏天也跟费奇教授学习。」

  「亲爱的,很高兴认识妳。」他母亲说。

  「谢谢妳,萨克森太太。」梅乐蒂拿起叉子戳进意大利面。

  「妳不会用筷子吗?」乔依问。

  「我向来不喜欢吃欧洲菜。叉子也很好用。」梅乐蒂苦着脸说。

  「这不难。」乔依示范要怎么拿筷子给她看。「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教过我。」

  「他会跟我们一起用餐吗?」梅乐蒂很有礼貌地问。

  乔依迟疑了,没有回答。

  「亲爱的,乔依的父亲八年前去世了。」乔依的母亲说。

  「噢!对不起!」梅乐蒂说。

  「没关系。能跟阵学师同桌其实很好,让我想起他。」乔依的母亲说。

  「他是阵学师吗?」梅乐蒂问。

  「不是的,他只是认识很多教授。」她说话时的目光似乎正看向另一个时空。「他为他们制作特殊粉笔,他们则跟他谈论阵学师的工作。我向来听不太懂,但特伦对这一切很着迷。我想因为他是一名粉笔匠,所以他们几乎把他视为自己的一份子。」

  「粉笔匠?粉笔不是从地上挖出来就可以用了吗?」梅乐蒂问。

  「一般普通的粉笔是这样,类似石灰岩的一种。可是你们阵学师用的粉笔不需要是百分之百纯石灰,所以就有很多实验的空间。至少特伦经常这样说。

  「他认为为了画阵制作的粉笔才是真正适合阵学师的粉笔。不能太硬,这样线条会不够粗,也不能太软,否则粉笔容易断。还有,外面得加上一层光膜让灰尘不会沾上阵学师的手指。他还有些配方,混进去以后,粉笔比较不容易有灰。」

  乔依静静地坐着。母亲很难得会说起父亲的事情。

  「有些阵学师要求特定的颜色,所以特伦会花很多时间,就为了调出最适当的色泽。大多数学校不会聘粉笔匠,而约克校长一直没有聘人取代特伦的位置,他说他找不到另一个能力足够胜任的人。不过事实是学院并不需要粉笔匠,因为普通粉笔也可以拿来画阵。

  「可是特伦总是跟那些批评他的工作没有意义的人争论。他说,吃饭时食物的味道也没有意义,因为不好吃的食物跟好吃的食物一样有营养。布料的色彩、墙上的彩绘、美丽的音乐……这些都不是必要的,可是人类活着不只是为了满足生存所需而已。制造出更好、更有用的粉笔,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他曾经制作上面附有六种不同粉笔的腰带,每种粉笔的硬度及尖端的弧度各有不同,适合在各种地面上作画,很多教授都会配戴。」她叹口气续道﹕「但那也过去了。现在需要特殊粉笔的人会直接从缅因弗那里订购。」

  乔依的母亲说完后,瞥了一眼墙上镶嵌的大钟。「灰的!我得要回去工作了。梅乐蒂,很高兴认识妳。」

  梅乐蒂起身送乔依的母亲离开,直到她的身影远去,才又坐下开始吃饭。「你爸听起来像是个很有趣的人。」

  乔依点点头。

  「你记得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吗?」她问。

  「嗯。他死的时候我八岁,我们的房间还挂着他的银版照。我父亲是个很和蔼的人,很高很壮,看起来像是农夫而不是工匠。他喜欢笑。」

  「你运气真好。」梅乐蒂说。

  「什么?因为我爸死了?」乔依问。

  「因为你有像他那样的爸爸,而且还能跟你妈一起住。」她脸红着说。

  「其实也没那么好。我们的房间跟柜子一样大,我母亲的工作很辛苦,还有其他学生虽然对我不错,但我从来都交不到好朋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样跟清洁女工的儿子打交道。」

  「我连那些都没有。」

  「妳是孤儿?」乔依惊讶地问。

  「没那么夸张。」她叹口气,用叉子铲着意大利面。「我家住在佛罗里达群岛,我的父母绝对健康,但对于来探望我这件事情也绝对没有兴趣。我想在他们生了第四个阵学师小孩之后,这种事已经不新鲜了。」

  「妳家有四个阵学师?」

  「包括我父母在内有六个。他们也是阵学师。」她说。

  乔依往后一靠,皱起眉头。阵学能力是不能遗传的。很多研究证明,即使阵学师能增加生育阵学师后代的机率,差别也极其微小。

  「这不可能。」乔依说。

  「不是不可能,只是可能性不大。」她咬了一口意大利面。

  乔依瞥向旁边,他看了一整天的书仍然躺在桌上,褐色的封面古老陈旧。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在读阵学师进入仪式间以后发生的事。」

  梅乐蒂一僵,几条意大利面从她的嘴角垂到碗里。

  「很有趣的书。不过我对这个过程有些疑问。」乔依翻著书说。

  她吞下意大利面。「是那本?那本书在说这个?」她说。

  乔依点点头。

  「噢,灰的。」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抓头。「灰的,我惹上大麻烦了吧?」

  「怎么会?这有什么问题吗?每个人都会去仪式间吧?又不是所有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情都必须当成秘密。」

  「其实也不是秘密,只是……我不知道。神圣吧。有些事情不该谈。」

  「反正我都读了。」乔依说。至少我能理解的部分读过了。「我已经知道不少,再跟我多说一点也没差吧?」

  她打量他。「那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会告诉我你跟费奇和那个警官在讨论什么吗?」

  乔依猛然回神。「呃……我答应不对别人说的,梅乐蒂。」

  「我也答应不跟阵学师以外的人谈起仪式间的事情。」

  灰的。乔依烦躁地心想。

  梅乐蒂叹口气。「我们该不会又要吵架了吧?」

  「不知道,我真的不想。」乔依说。

  「我也是。我现在没什么吵架的精力,因为我在吃这个意大利人叫作食物的烂泥。看起来实在很像虫子。对了,你吃完饭以后要干嘛?」

  「吃完饭?我……我原本打算再继续读点书,看能不能弄懂更多里面的内容。」

  「你读太多书了。」她皱皱鼻子。

  「教授们通常不会同意妳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错了,而我是对的。你不要再读书了。我们去吃冰淇淋。」

  「我不知道厨房会不会有冰淇淋。夏天很难弄到,而且──」

  「不是厨房啦,笨蛋。」梅乐蒂翻翻白眼。「是武士街上的冰淇淋店。」

  「噢,我……没去过。」

  「什么!这真是悲剧。」

  「梅乐蒂,任何事在妳看来都是悲剧。」

  「没有冰淇淋吃是集所有悲剧之大成!」梅乐蒂说。「决定了。不用多说,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餐厅。乔依吃完最后一口意大利面,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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