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零日六个月之后，早上八点，大型货船“峥嵘之心”停靠在了横滨海运码头。
渐渐升起的朝阳将横滨海湾大桥的上半部分染成了霜白色，海湾上浮光跃金，然而一团雾霾却笼罩在城市之上。北至东京，东至千叶，南至镰仓，无休无止的工业生产将原本无瑕的天空一路染成了灰色。
正如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一样，日本列岛也沦陷于法师手中，在他的奴役之下劳作着。
横滨的海运码头上一片熙熙攘攘。电喇叭里传来嘈杂的人声，船只的引擎发出鲸鱼吸水般的隆隆声，尖锐的装货警铃不时响彻整个船坞。在浑浊的烟霾里，起重机和吊车此起彼伏，巨大的车架晃动不停，宛如一只只伸展脖颈的远古怪兽，而慢吞吞开启运载模式的龙门架就像是蓄势待发、开合钳子的螃蟹。港口如今这般的效率，在第零日到来之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鸣笛的引航船和拖船在笨重庞大的货船之间灵巧地穿梭。早在很久之前，安全规范和码头条令就全部被废除了，现在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效率。
有几十条船负责将曾经被称作俄罗斯联邦的土地产出的专用组件和半成品组装材料运到横滨码头，“峥嵘之心”正是其中的一艘。横滨和东京的郊区耸立着无数特殊加工厂，一座座宛如大地上丑陋的疙瘩，大部分货物都会被送到那里，处理完毕之后，再经由海路运回俄罗斯和中国，分配给一号船厂与四号船厂——那里是世界上最大的船厂，正在建造足以征服宇宙的巨大火箭舰队，准备让它们有朝一日像导弹一样冲破脆弱的云霄。
与此同时，“峥嵘之心”也将另外一样非常有价值的货物带到了日本。她的名字叫玛莎·琼斯。
这艘船上唯一一个知道玛莎存在的人，是一位叫迪米特里·科尔波夫的电工。科尔波夫是一位来自纳霍德卡的地下组织成员，自从大型海运行动开始以来，他就一直在往返于横滨和俄罗斯之间的船上做水手，利用自己的身份打通日本列岛和外面世界的密语频道，传递消息。
“这里的情况不同。”
在“峥嵘之心”缓缓挤进水泄不通的港口时，科尔波夫这样对玛莎说。
“哪里不同？”玛莎问。
“警戒等级不同。”他回答说，“这里感觉不太对劲儿。相比世界其他地方，日本的地下组织是最不成型的。”
“为什么？”
“你这个问题也难倒我了。”科尔波夫耸了耸肩，“上面的北海道和下面的九州都有零散的组织，但我们根本指望不上中央的本州。在这里顶多能找到个别的独立反抗者，但是没有任何组织。”
“因为警戒等级比较高吗？”
科尔波夫又耸了耸肩。
他们两人正站在面向港湾的护栏边，凝视着喧嚷热闹的码头。两名水手经过他们身边，友好地和科尔波夫打了招呼。
“迪米，你又在自言自语吗？”其中一个大笑道。
“对呀。”科尔波夫说。
两个水手的目光直接穿过了玛莎，仿佛视她为空气一般，然后他们继续向着甲板另一头走了。
“你在船上已经待了这么久，”科尔波夫嘟囔道，“可是每一次发生这种事，我还是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峥嵘之心”进入了泊位，船下传来撞击的闷响和叮叮当当的声音。龙门架探向前方，吊起了第一批集装箱。登陆/装货警铃震动着，发出锐响。没有任何预先仪式或是海关手续来拖延效率。“峥嵘之心”会以最快的、几乎可以说是草率的速度卸下所有的货物，紧接着离港返程，甚至连片刻喘息之机都没有。
“你必须记住，”科尔波夫说，“我听说，在法师的工业帝国之中，日本拥有最高科技的工厂。这里做的工作可不是船厂那样的大批量制造，而是极其精密的特殊加工。据说，名字叫‘黑’和‘白’的两座工厂专门负责生产火箭舰队的导航系统。”
科尔波夫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
“你的联系人叫须玖，”他说，“地址是关内老车站旁边的一家工人食堂。”
“好。”玛莎说，“须玖会带我去劳改营吗？”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最多再过八个小时就要重新起航了。如果你还想回到我这里，就要在八个小时之内赶回来，否则我就不在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玛莎说。
“你才是唯一一个应该被感谢的人。”科尔波夫说，“玛莎·琼斯，万事小心。”
没人看到玛莎偷溜上岸。她匆匆穿过喧闹的海运码头，小心翼翼地躲开工人和亮着琥珀色警示灯、慢吞吞穿行的大型装载机。这里吵闹而繁忙，一个本身就不太引人注意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暖的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雾霾，闻上去有种干干的石油味儿。玛莎注意到港口几乎每一个工人和守卫都戴着一次性的过滤纸口罩。玛莎路过码头的一间办公室时，看到了一盒打开的口罩，她赶紧抓了一只戴上。
山下公园里矗立着法师的巨型雕像，他伟岸的花岗岩身躯屹立在城市上方，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玛莎的一举一动。
须玖没有如约现身。玛莎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花了五个小时在食堂和旁边废弃的车站等他。即便有感官屏蔽器的掩护，她也忍不住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她真不想在同一个地点待太久。她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被别人注意到。
工人食堂曾经是个很受欢迎的餐厅，它四面都是玻璃墙，屋里热气腾腾。每过半个小时，卡车就会从港口运来一批批劳累的港口工人，在这里吃一些少得可怜的稀粥和黏黏糊糊的面条。联合镇压军的守卫一直盯着他们，严酷地处罚每一个违逆了规矩的人，像赶羊一样把工人从卡车里轰出来，又逼着他们挤回去。
车站则是一片荒草疯长的水泥地。房顶已经凹陷进去了，六七辆公共汽车生锈的残骸在松松垮垮的罩棚下逐渐烂掉。这里成了流浪猫的大本营。当她在废墟里闲逛的时候，它们便朝她跑过来，喵喵地叫着，或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玛莎这才意识到，猫能够看见她。
她一直在行走，绕着食堂缓行，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心中不断祈祷着须玖可以尽快出现。然而，在等了足足四个小时之后——还有两次，她以为有守卫注意到她了，吓得心脏几乎要停跳——她终于决定再等最后一小时，须玖还不出现，她就立刻离开。
在午后闷热的天气里，雾霾是最难以忍受的。天空变成了厚实的赭石色，仿佛有人泼了一桶污泥上去，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着浓浓的灰雾。天际线被掩藏在重重阴霾之后，她甚至都望不见群山。她一直想在这里看看远方的山，但法师就连这一丁点儿的美景都没留给她。
越来越热了。闷雷隐隐在天空中滚过。
五个小时到了。她必须另作打算。
玛莎穿过横滨的街道，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精神高度紧张。第零日的到来摧毁了很多东西，玛莎注意到，这里没有任何人脸金属球的踪迹。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些生还者，也在后街和地下通道里找到了若干曾经住着流浪汉的破烂小窝。
联合镇压军的巡逻兵遵循着单调的规律，从她身边不时经过。
她先前的计划是偷偷溜进“黑”与“白”工厂的劳改营。站在城市北方，她终于见到了工厂的全貌：那是两座深蓝灰色的巨大圆顶建筑，它们看上去无比庞大、格外不真实，根本不像是六个月内能建成的东西，更别提投入使用了。她想，当一个人可以自由支配全世界所有的资源时，确实能够做到一些不可思议、堪称奇迹的事情。
体积小一些的圆顶建筑是这两座工厂的附属，它们一共有四座，泛着金属的颜色，像凸起的脓包一样紧密地围着工厂，名字分别是“青”“绿”“赤”和“黄”。
玛莎开始盘算如何潜入最近的一座圆顶建筑里。
玛莎躲在了门洞里。此时已是傍晚，附近的街道上响起了警铃，她先是听到了惊恐的叫声、奔跑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枪声。
穿着破烂衣服的平民冲过街道，擦过她的身畔，惊慌失措地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一支联合镇压军的巡逻小队找到了一群毫无防备的流浪生还者，正想将所有人都圈起来，带到劳改营去。那些胆敢逃跑或是反抗的人无一例外都吃了枪子儿。眼前的景象让玛莎想起了乱世最开始的时候，在伦敦南部经历的一切。曾经的恐惧和焦虑在她心底悄悄复苏。
她拉了拉那扇紧贴着的门，门是上了锁的。在门洞里藏好，她对自己说，躲在暗影里就好，他们看不见你的。
一个蹒跚的老人在身旁少年的搀扶之下经过了门洞，然后倒在了一团炮火之中。玛莎畏缩了一下，赶紧转开了眼睛。
靴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两个联合镇压军士兵追着其他的落跑者，从门洞前面飞奔过去，第三个士兵则停了下来，仔细检查老人和少年的尸体。
站稳了别动。只要一动不动就好。他看不到你的。玛莎对自己说。
士兵站起身来。他是日本人，黑色的军装裹紧他矫健劲瘦的身躯，突击步枪则被他抱在胸前。他直勾勾地盯着门洞的阴影，目光直接落在了玛莎身上。
他举起武器，用枪口对准了她，“出来！”
感官屏蔽器失效了。
原来玛莎一直都处在暴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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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一样，日本列岛也沦陷于法师手中，在他的奴役之下劳作着。
横滨的海运码头上一片熙熙攘攘。电喇叭里传来嘈杂的人声，船只的引擎发出鲸鱼吸水般的隆隆声，尖锐的装货警铃不时响彻整个船坞。在浑浊的烟霾里，起重机和吊车此起彼伏，巨大的车架晃动不停，宛如一只只伸展脖颈的远古怪兽，而慢吞吞开启运载模式的龙门架就像是蓄势待发、开合钳子的螃蟹。港口如今这般的效率，在第零日到来之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鸣笛的引航船和拖船在笨重庞大的货船之间灵巧地穿梭。早在很久之前，安全规范和码头条令就全部被废除了，现在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效率。
有几十条船负责将曾经被称作俄罗斯联邦的土地产出的专用组件和半成品组装材料运到横滨码头，“峥嵘之心”正是其中的一艘。横滨和东京的郊区耸立着无数特殊加工厂，一座座宛如大地上丑陋的疙瘩，大部分货物都会被送到那里，处理完毕之后，再经由海路运回俄罗斯和中国，分配给一号船厂与四号船厂——那里是世界上最大的船厂，正在建造足以征服宇宙的巨大火箭舰队，准备让它们有朝一日像导弹一样冲破脆弱的云霄。
与此同时，“峥嵘之心”也将另外一样非常有价值的货物带到了日本。她的名字叫玛莎·琼斯。
这艘船上唯一一个知道玛莎存在的人，是一位叫迪米特里·科尔波夫的电工。科尔波夫是一位来自纳霍德卡的地下组织成员，自从大型海运行动开始以来，他就一直在往返于横滨和俄罗斯之间的船上做水手，利用自己的身份打通日本列岛和外面世界的密语频道，传递消息。
“这里的情况不同。”
在“峥嵘之心”缓缓挤进水泄不通的港口时，科尔波夫这样对玛莎说。
“哪里不同？”玛莎问。
“警戒等级不同。”他回答说，“这里感觉不太对劲儿。相比世界其他地方，日本的地下组织是最不成型的。”
“为什么？”
“你这个问题也难倒我了。”科尔波夫耸了耸肩，“上面的北海道和下面的九州都有零散的组织，但我们根本指望不上中央的本州。在这里顶多能找到个别的独立反抗者，但是没有任何组织。”
“因为警戒等级比较高吗？”
科尔波夫又耸了耸肩。
他们两人正站在面向港湾的护栏边，凝视着喧嚷热闹的码头。两名水手经过他们身边，友好地和科尔波夫打了招呼。
“迪米，你又在自言自语吗？”其中一个大笑道。
“对呀。”科尔波夫说。
两个水手的目光直接穿过了玛莎，仿佛视她为空气一般，然后他们继续向着甲板另一头走了。
“你在船上已经待了这么久，”科尔波夫嘟囔道，“可是每一次发生这种事，我还是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峥嵘之心”进入了泊位，船下传来撞击的闷响和叮叮当当的声音。龙门架探向前方，吊起了第一批集装箱。登陆/装货警铃震动着，发出锐响。没有任何预先仪式或是海关手续来拖延效率。“峥嵘之心”会以最快的、几乎可以说是草率的速度卸下所有的货物，紧接着离港返程，甚至连片刻喘息之机都没有。
“你必须记住，”科尔波夫说，“我听说，在法师的工业帝国之中，日本拥有最高科技的工厂。这里做的工作可不是船厂那样的大批量制造，而是极其精密的特殊加工。据说，名字叫‘黑’和‘白’的两座工厂专门负责生产火箭舰队的导航系统。”
科尔波夫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
“你的联系人叫须玖，”他说，“地址是关内老车站旁边的一家工人食堂。”
“好。”玛莎说，“须玖会带我去劳改营吗？”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最多再过八个小时就要重新起航了。如果你还想回到我这里，就要在八个小时之内赶回来，否则我就不在了。”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玛莎说。
“你才是唯一一个应该被感谢的人。”科尔波夫说，“玛莎·琼斯，万事小心。”
没人看到玛莎偷溜上岸。她匆匆穿过喧闹的海运码头，小心翼翼地躲开工人和亮着琥珀色警示灯、慢吞吞穿行的大型装载机。这里吵闹而繁忙，一个本身就不太引人注意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暖的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雾霾，闻上去有种干干的石油味儿。玛莎注意到港口几乎每一个工人和守卫都戴着一次性的过滤纸口罩。玛莎路过码头的一间办公室时，看到了一盒打开的口罩，她赶紧抓了一只戴上。
山下公园里矗立着法师的巨型雕像，他伟岸的花岗岩身躯屹立在城市上方，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玛莎的一举一动。
须玖没有如约现身。玛莎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花了五个小时在食堂和旁边废弃的车站等他。即便有感官屏蔽器的掩护，她也忍不住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她真不想在同一个地点待太久。她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被别人注意到。
工人食堂曾经是个很受欢迎的餐厅，它四面都是玻璃墙，屋里热气腾腾。每过半个小时，卡车就会从港口运来一批批劳累的港口工人，在这里吃一些少得可怜的稀粥和黏黏糊糊的面条。联合镇压军的守卫一直盯着他们，严酷地处罚每一个违逆了规矩的人，像赶羊一样把工人从卡车里轰出来，又逼着他们挤回去。
车站则是一片荒草疯长的水泥地。房顶已经凹陷进去了，六七辆公共汽车生锈的残骸在松松垮垮的罩棚下逐渐烂掉。这里成了流浪猫的大本营。当她在废墟里闲逛的时候，它们便朝她跑过来，喵喵地叫着，或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玛莎这才意识到，猫能够看见她。
她一直在行走，绕着食堂缓行，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心中不断祈祷着须玖可以尽快出现。然而，在等了足足四个小时之后——还有两次，她以为有守卫注意到她了，吓得心脏几乎要停跳——她终于决定再等最后一小时，须玖还不出现，她就立刻离开。
在午后闷热的天气里，雾霾是最难以忍受的。天空变成了厚实的赭石色，仿佛有人泼了一桶污泥上去，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笼罩着浓浓的灰雾。天际线被掩藏在重重阴霾之后，她甚至都望不见群山。她一直想在这里看看远方的山，但法师就连这一丁点儿的美景都没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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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到了。她必须另作打算。
玛莎穿过横滨的街道，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精神高度紧张。第零日的到来摧毁了很多东西，玛莎注意到，这里没有任何人脸金属球的踪迹。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些生还者，也在后街和地下通道里找到了若干曾经住着流浪汉的破烂小窝。
联合镇压军的巡逻兵遵循着单调的规律，从她身边不时经过。
她先前的计划是偷偷溜进“黑”与“白”工厂的劳改营。站在城市北方，她终于见到了工厂的全貌：那是两座深蓝灰色的巨大圆顶建筑，它们看上去无比庞大、格外不真实，根本不像是六个月内能建成的东西，更别提投入使用了。她想，当一个人可以自由支配全世界所有的资源时，确实能够做到一些不可思议、堪称奇迹的事情。
体积小一些的圆顶建筑是这两座工厂的附属，它们一共有四座，泛着金属的颜色，像凸起的脓包一样紧密地围着工厂，名字分别是“青”“绿”“赤”和“黄”。
玛莎开始盘算如何潜入最近的一座圆顶建筑里。
玛莎躲在了门洞里。此时已是傍晚，附近的街道上响起了警铃，她先是听到了惊恐的叫声、奔跑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枪声。
穿着破烂衣服的平民冲过街道，擦过她的身畔，惊慌失措地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一支联合镇压军的巡逻小队找到了一群毫无防备的流浪生还者，正想将所有人都圈起来，带到劳改营去。那些胆敢逃跑或是反抗的人无一例外都吃了枪子儿。眼前的景象让玛莎想起了乱世最开始的时候，在伦敦南部经历的一切。曾经的恐惧和焦虑在她心底悄悄复苏。
她拉了拉那扇紧贴着的门，门是上了锁的。在门洞里藏好，她对自己说，躲在暗影里就好，他们看不见你的。
一个蹒跚的老人在身旁少年的搀扶之下经过了门洞，然后倒在了一团炮火之中。玛莎畏缩了一下，赶紧转开了眼睛。
靴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两个联合镇压军士兵追着其他的落跑者，从门洞前面飞奔过去，第三个士兵则停了下来，仔细检查老人和少年的尸体。
站稳了别动。只要一动不动就好。他看不到你的。玛莎对自己说。
士兵站起身来。他是日本人，黑色的军装裹紧他矫健劲瘦的身躯，突击步枪则被他抱在胸前。他直勾勾地盯着门洞的阴影，目光直接落在了玛莎身上。
他举起武器，用枪口对准了她，“出来！”
感官屏蔽器失效了。
原来玛莎一直都处在暴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