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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英伦魔法师》

最重要的是:《英伦魔法师》173

对于《英伦魔法师》(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来说,这是一篇很差的前言[顺便说一句,按照苏珊娜·克拉克的发音法,诺瑞尔先生的姓(Norrell)和争吵(quarrel)或者栗色(sorrel)押韵],对于苏珊娜·克拉克本人来说,这也同样是一篇粗劣的介绍。他们都值得更好的前言。虽然如此,这是我的故事,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讲,那就是我怎样认识了苏珊娜·克拉克,知道了她的书。

我们的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是个三流作家,编点故事什么的

1992年,我从英国搬到美国。我想念朋友们,所以当邮局送来一个大信封,我高兴坏了,邮件来自一位科林·格林兰先生。在那十年之前,我跌跌撞撞走进科幻与奇幻界时,格林兰先生是我最初认识的人之一:他是个小精灵一样的绅士,略微有一点海盗的味道,写的书很不错。大信封里是一封信,信中格林兰先生解释说,他刚刚指导了一个写作小组,其中有位女作家非同寻常,极具天赋。他希望我读读她的作品。他附上了一篇短篇小说的节选。

我读了之后回信给他,要求多读一点。

这可出乎苏珊娜·克拉克意料,她一点也不知道科林给我寄了《惠别镇的女士们》的节选。不过,她勇敢地给我寄了剩下的故事。我喜欢这篇故事的所有东西:情节、魔法、苏珊娜连词成句的灿烂方式。最让我高兴的是,附言中的消息说,苏珊娜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背景设置在这篇小说发生的那个世界,书名叫《英伦魔法师》——我欣喜若狂,于是把这篇小说寄给了我认识的一位编辑。他打电话给苏珊娜,要求买下她的小说,收录在他正在编辑的一部选集。

当她确定这事不是开玩笑(因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卖出短篇小说已经很难,更何况卖出你的第一篇短篇小说,而且你甚至都没有把它寄给编辑,这几乎不可能,甚至超越了不可能的界限),这又出乎苏珊娜·克拉克意料。

将要见到苏珊娜·克拉克让我十分激动。当我最终与她会面时,有科林·格林兰在旁陪着她,在他们初次见面后不久,他就说服她接受了他的求爱(这个表达方式很古怪,现在我把它写下来。我的意思是他们成了爱人和伴侣,并不是他脱下衣服留给她,而她为衣服表演小木偶戏)。根据我读过的她的小说——克拉克女土每年都给我寄她写的短篇小说,并且附言告诉我她仍然在写那部长篇小说——我原本期望见到一个性格超脱的人,也许稍稍有些不合时宜。我又惊又喜地见到了一位机敏聪明的女士,脸上随时带着微笑,轻松机智,喜欢讨论书和作家。我特别高兴的是,她对雅俗文化都了解很多,而且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在我看来,这样很正确),她并未把它们看作需要调解的仇敌,而是看作表达相同观点的不同方式。

在后来的十年中,只要人们问我最喜欢的作家是谁,我都会把苏珊娜·克拉克放进我列出的名单里,解释说她写了短篇小说,虽然数量不多但每篇都如同珍宝,她还在写一部长篇小说,总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听说她的名字。每个人,我的意思只是数量很少的一群人,但他们都是重要人物。我想当然地认为苏珊娜·克拉克的作品品味高雅,对于公众来说太不寻常、太奇怪。

2004年2月,让我困惑又让我高兴的是,邮件带来了一本完成的《英伦魔法师》样书。我带着女儿去开曼群岛度假,当她们在海浪中游泳嬉戏的时候,我在几百年前、几千英里之外的地方,摄政时期的约克、伦敦和欧洲大陆,体验纯粹的愉悦,在词语和它们带来的东西之间漫步,最终发现,在脚注和精炼的用语间,故事的小街小巷变成了宽广的大道,带我同行。七百八十二页,每页都让我享受。当书读完,我再读七百八十二页也开心。我爱她说出来的东西,也爱她没说出来的东西。我爱脾气暴躁的诺瑞尔、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软弱的斯特兰奇,还有乌衣王约翰·乌斯克格拉斯,他并没有出现在本书的书名里,除非他藏身在“与”字之后174,但不知怎么他的身影总在书中徘徊。我爱书中的配角、脚注和作者——我确信,她并不是克拉克女士,而是一个全凭自己努力写作的书里的人物,与我们自己所在的时代相比,她更靠近于斯特兰奇和诺瑞尔的时代。

我把这本书的阅读体验写在了自己的网络日志里,我还写信给苏珊娜的编辑,告诉她在我看来,这是过去七十年中写得最好的英国奇幻作品。(我当时认为,唯一可以与它相提并论的是霍普·米尔莉的小说《雾中的路德镇》。有时人们会问我托尔金怎么样,我会解释说,我过去和现在都不认为《魔戒》是英国奇幻作品,它们应该是古典奇幻作品。)这部小说讲的是世俗与奇迹的和解,仙界与人间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泾渭分明,而可能只是表达同一件事的不同方式。

关于这本书有多好、人们会多么喜欢它,我都说对了。有一件事我错了,只有一件:我认为《英伦魔法师》是一本面向少数人的书——它只会触动一小部分人,深深地打动他们,当他们彼此相遇,会谈起阿拉贝拉或者斯蒂芬·布莱克,或者谈起齐尔德迈斯或者满头白毛的先生,就像与老友聊天,陌生人之间会产生友谊的纽带。我敢说他们确实如此,但并不是一小部分人,而是像威灵顿的军队一样,或者更加庞大的人群。这本书成了一件罕有之物,一本精致美妙的书,读者遍布全世界,他们为它戴上花环,大加称赞,授予奖项,欢呼喝彩。

想到这里,这篇前言写完了。

我很高兴地以附言形式向大家报告,克拉克女士并没有因为成功而改变,和我十多年前见到的一样,她仍是那位机敏聪明的女士,依旧轻松机智,不过她的头发全都变白了,白得优雅时尚,这意味着她在书的封套背面的形象仪表堂堂。但是,科林·格林兰随着岁月流逝变得明显没有那么像精灵了,不过他损失的精灵模样,又在巫师的风度上得到了弥补,现在他给人一种模糊的印象,好像他只是在等待一队霍比特人路过,准备送他们去探险,然而如果我是这些霍比特人中的一员,而不是像我本人这样是个三流作家,他眼中海盗般的闪光会让我对是否踏上探险之路再三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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