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玄幻故事集> 八

  十一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的压力达到了极限,冲动之下她做了一个决定,并决心遵照执行。那天,丈夫又带上午餐出门了,她想亲自冒险跟着去。她想一探究竟的心理如此强烈,达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突然,她感到无法安静地待在家中等待丈夫的回来。她想要知道丈夫所知道的事情,感受丈夫之所感,站在他的角度看待事物。她想和丈夫一同分享森林的魅力。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但因为能让她知道该怎样留住自己的丈夫,她一下子勇气大增。出发之前,她先上楼做了祷告。

  她穿上一件厚厚的暖和裙装,套上一双重重的靴子——她曾穿着这双靴子随丈夫爬遍了赛朗的山头——她从小屋的后路出发,朝森林走去。实际上,她不可能真正跟上丈夫,因为他一个小时之前就出发了,她并不太清楚丈夫的具体方位。她现在急切地想在森林里找到丈夫,就像他一样走在光秃秃的树枝下面:即使不在一起,只要同在森林里,她也愿意。这样,她就可以与丈夫一同感受他所钟爱的森林那令人恐怖的强大生命和呼吸。他曾说过,在冬天里,树特别需要他。现在,冬天就要来了。她对丈夫的爱会让她自己与丈夫感同身受——那些树木对他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因此,她会以不同的方式与他分享。虽然他自己并不知情,正是树把他从妻子的身边带走。因此,她会减轻树对丈夫的攻击。

  她心中涌起一阵冲动,驱使她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丈夫。随着她对丈夫越来越了解,内心也越来越被恐惧所填满。随后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所想象的和期望看到的。

  此时的森林里没有风吹过,淡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整个大森林寂静无声。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这儿。那个神秘的东西知道她的到来。它一直偷偷地观察着她,跟在她后面;突然,她身后有东西掉了,没有发出声响。她停了下来。在长满青苔的沼泽地上,她的脚在慢慢地下陷,橡树和山毛榉在她身后排成了一排。此时的树在她的后面显得如此密集,这种气氛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她意识到,它们就像一个不断壮大的军队一样,聚集在一起,在她和房子之间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她逃跑的道路。它们很容易放她进来,但是再想出去却并不简单。她看到它们完全不同的一面——它们聚集在一起,身上的树枝已经被拔去。此时的它们充满敌意。树木的数量越来越多,让她感觉到眼花缭乱。在前面时,它们看起来数量很少,而且比较分散。太阳渐渐落下的时候,还有很大的空间;但是,当她再一转身看它们时,它们却如此紧密地靠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庞大的军队一样,将落日的光辉都遮住了。它们遮天蔽日,仿佛将所有的黑暗都收集在了一起。树木光秃秃地站成一排,像一道屏障一样挡住了光线。此时的天空,宛如黑夜一般。她来之后,这些树木迅速占领了这片沼泽地。当她回首望去,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来时的道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她已经迷失在了这片森林当中。

  清晨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看一眼,整天都会有好心情。她常常把这种天气称作“孩子般的天气”,清澈无害,没有任何危险迹象,没有任何威胁或惊恐的不祥之兆。索菲娅·比特西太太目标坚定,尽力不去看后面的路,鼓起勇气,有意慢慢地向幽静的森林深处前行,越走越远……

  突然,她在一片洒满阳光的空地前停了下来,这是森林的一个通风口。枯萎的欧洲蕨已经死去,静静地躺在灰暗的土地上。这儿有许多石楠。周围的树木在旁边放哨——橡树、山毛榉、冬青树、白蜡木、松树、落叶松,还有随处可见的杜松。她在这个森林通风口停下来休息,第一次没按照本心做事,她的其他本能希望继续前行,她其实真的并不想休息。

  这只是巨大的发射器(指森林)带给她无线信息的小小举动。

  “我被迫停下来了。”她内心掠过一丝不安的情绪。

  她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一个安静古老的地方。此时此地,风平浪静。这儿没有生命或是任何生命的迹象;没有鸟儿歌唱;没有兔子因为她的到来而抱头鼠窜。森林的静谧让人感到心绪纷乱,不知所措。重力下垂如同沉重的幕布,她的心如止水,渐渐平静下来。这些能成为她丈夫感受的一部分吗?——就是根茎、树干、树根和树叶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呢?

  “情况往往会像现在这样。”她想道,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想,但是她还是会这么认为。“自森林不断成长壮大,这儿就是安静秘密的,从未改变。”说着,沉默的幕布拉得更近,在她周围越来越厚,“一千年——我待的这个地方有一千年了。在它后面有一个森林世界!”

  这些想法与她的性情格格不入,与她所学习的自然大相径庭,与她的追求更是背道而驰。她努力抗拒这些想法,但它们还是步步紧逼,阴魂不散。幕布更加浓密厚重,纹理都仿佛变厚了一般,气流开始不畅起来。

  接着,她发现幕布动了动,某个地方在移动。躲在大树后面那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向她慢慢靠近。她屏住呼吸四顾左右,专心地听着。也许是因为看得更真切,在她看来,树似乎变了。起初,它们的改变并不明显,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但是到了后来,它们的变化越来越大,虽然那些变化看起来很模糊,但是从外表已经可以观察出来。“它们在摇晃,在不断地变化。”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闪现出桑德森曾经说过的话,不禁倒吸一口气。然而相对于它们如此大规模的运动,这些变化却显得微不足道。它们看见了她,转而向她的方向奔来。

  她惊惶不安的脑子里反映着变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只能从自己的视角去打量它们;而这些树也用它们的眼光去打量她。它们看着她的脸和眼睛;甚至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它们的眼光是那么的不友好,有点充满怨恨和敌意。比特西太太从它们的外表上看到了它们不同的表现,她揣度着它们会是什么样的性格。现在,她不用从别人口中的描述来想象它们,她可以亲身感受到它们的性格。

  此时此刻,森林里的生命似乎都很安静。然而,这个生命在她身上施了一种可怕的法力。这个法力渗透到她全身,侵入她的大脑。整个大森林勾起了她无限的好奇心。几个世纪以来,从来没有人踏入这个幽静的地方。但是,比特西太太不知不觉已经踏入树林的中心地带。它们注意到了她,把目光投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此时此刻,幽静的气氛被它们的叫喊声打破。她环顾这些树,面对眼前这一大群树木,她的目光在它们身上不断徘徊。匆忙间,她并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那棵树。它们却可以轻易地看到她,她身后的那排树也紧紧地盯着她看。但是她却不能把身子转过来看到它们。她意识到她的丈夫却可以做到这样。它们一直盯着她看,这吓到了她,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是暴露在外的。它们很轻易就可以看到她,但是她却只能看到很少的树木。

  她努力想让它们转移注意力,可却是那样的无助。持续不断的目光向她投来,让她心里异常地紧张起来。她感觉周围满是庞大和可怕的目光,自己只能看着地上,然后就紧闭双眼,等着它们离开。

  但是,在她紧闭的双眼中,于黑暗里仍然能看到树的身影,逃无所逃。即使不睁开双眼,她仍然知道冬青树的叶子闪闪发光,橡树的枯叶垂落在空中,摇摇欲坠,杜松的松针始终指着一个方向。此时,森林里所有的焦点都在她身上,没有树会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这个包罗万象的大森林。

  森林里虽然没有风,但是到处可见的是,干枯的树枝上有一片孤叶在快速地颤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是注意到她出现的岗哨。接着,就像几个星期以前那样,她感到自己四周的树木像潮水一样涌来。忽然,潮水转向了。她又想起童年在沙滩玩耍的记忆,当时妈妈说:“潮水转向了,我们必须跟进。”她看见一大片潮水,绿油油的,在地平线上卷起,缓缓地袭来。场面甚是宏大,她感觉湍急的潮水正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袭来。蓝色的天空下,翻滚的海浪呼啸地来到了她曾经玩耍过的那片黄色沙滩上。那场面总是让她胆战心惊——好像弱小的自己是整个海浪袭击的对象。“潮水转向了,我们最好跟进。”

  过去的经历又在身边发生了——现在是在树林里发生着同样的事情——缓慢、准确、平稳,和大海没有区别。潮水汹涌,而且,它的对象就是在绿色深山探险的渺小人类。

  她坐在那里,紧闭双眼等待的同时,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想得一清二楚。但是,不一会儿,当她睁开双眼,好像突然发现了更多的东西。其实树所找的并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她明白了。好像她的眼睛滴答一声打开了,其实,那声音是从她身旁传来的。阳光依旧是那么温暖平静,她看见丈夫的身影在树林间穿梭——一个像树一样的男人在林间行走着。

  他昂着头,手背在后面,慢慢地走着,好像沉浸在思考之中。他们之间大概相隔了只有五十步,但是他并没有察觉她就在自己附近。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就像是一个梦游人一样。她目送丈夫从身边走过。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朵充满爱和渴望的玫瑰,但是在暴风雨的洗礼中却终究充满了遗憾。就好像是在噩梦中,口不能言,步不能移。她坐在那儿,看着丈夫从眼前离开,往葱郁的大森林深处走去。她想要叫住丈夫,让他停止前行的脚步,转身回来。她浑身上下充满了热情,但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从自己身边离去,看着他按照自己的心愿与她渐行渐远。她看见树枝掉落在丈夫的身后,遮蔽了他的脚印。他的身影在斑驳陆离的树荫和阳光下渐渐地淡去。森林淹没了他,潮水把他带走,没有任何抗拒,他心悦诚服。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丈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丈夫了,他消失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即使她和丈夫相隔甚远,只要能看到他——专注、欢乐和充满活力的脸庞,那就是最安宁和最开心的事情。可是她几乎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丈夫现在脸上显露出的表情。但是,她曾经认识那个表情。多年前,在他们刚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她曾经在丈夫的脸上见过那些表情。但是现在,她的丈夫已经慢慢对她的存在和爱视而不见。只有森林才会唤起他的那副表情,他对树木百依百顺;森林已经完全把丈夫从她身边夺走,包括他的心脏和灵魂。

  此时的她,脑海中又浮现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她感觉自己所付出的爱付诸东流,失望透顶。她觉得自己面对一个可怕的未知世界的入侵,恐怖蔓延到她心底的每一个安静的角落。可是现在,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她也抵达不了她所信奉的《圣经》和上帝。此时的她心里充满荒凉和不安的情绪,眼睛干涩灼热。然而,她的身上却如冰一样寒冷。她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这番状态。阳光洒在静谧的树林里,恐怖的气氛在正午的宁静中悄然接近她的身旁。她注意到了前方和后方的危险。神秘幽静的森林边缘,仿佛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她对这些不得而知。丈夫了解这些树木,知道它们的优点和缺点。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些树却是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她很少从丈夫口中了解到它们的一切。寒冷的正午,阳光洒在森林的中央,孕育了另外一种生机勃勃,充满激情的世界。此时的她竟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静谧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神秘,所有的秘密都被隐藏了起来;但是他能够理解它们,过来和它们待在一起,用自己对树木的爱说明了一切。

  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再一次在沼泽地边跌倒。但是此刻,她却没有感到恐惧;她所有的痛苦与期盼都来源于她深爱的丈夫,她自己本身的害怕却早已被她忽略了。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自我,当她意识到这种斗争无济于事时,她甚至感觉自己心中的上帝也离自己远去。一瞬间,她又依稀地感觉到,在这个充满敌意的森林中心,上帝离自己很近。起初她并不知道他在那儿,因为她没有认出他的伪装。他站得如此近,如此亲密,很甜蜜又很舒服的感觉,但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只有听天由命了。

  她挣扎着试图站立起来,这次她成功了,她缓缓地朝着来时经过的满是青苔的沼泽地走去。起初,她感到非常的诧异,在她找到路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整个气氛缓和了许多。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真相。对于她的离开,森林里的树都表示很开心。它们甚至在她回去的路上,帮她一把。森林不欢迎她。

  那股树潮的确又来了,不过这次并不是为她而来。

  因此,她清晰地看到,它们甚至已经达到了另外一个水平。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可怕事情的整个过程。

  到了现在,虽然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但是她还是很担心总有一天,丈夫深爱的那些树木会将丈夫从她身边夺走——把他融入它们的生活——甚至用一些神秘的手段谋害他。不过,通过这一次森林之行,她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认识错了,这反而让自己更加地恐惧。它们需要她的丈夫,因为它们深爱着他,它们不会想要害他的性命。它们想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灿烂的生命和热情感染着它们——它们希望他活着。

  而她因为妨碍了它们,所以它们想要将她驱逐出去。

  此时她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人站在沙滩上,面对滚滚海水慢慢向她袭来却无能为力。如同人的皮肤上沾了一层沙子,会感觉很不舒服,他就会下意识地将沙子弹去。桑德森曾经说过森林里的树木也有集体意识,所以它们才会奋力想要驱逐阻碍它们实现愿望的人。她因为爱着自己的丈夫,现在就像沙子一样从树的皮肤上爬过,所以,它们想要驱逐她,让她离开。它们想要消灭的是她,而不是她丈夫。它们爱他,需要他,不会让他死。它们想要与他一起生活。

  尽管她已经完全记不得她是怎么找到路的,但是她却安全地返回家中。她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树木把她带出了窘境。

  但是,当她离开那片阴森的地方,她感觉,就好像是身后一些高大的森林守护神关上了一扇大门。门里一片绿色,无数的树叶像是柄柄利剑,寒气袭人,不可逾越。她再也进不去森林了。

  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静得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似乎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天黑后丈夫进屋喝茶,她与他交谈。听天由命给她带来了莫名的勇气——因为没有什么可患得患失的了。精神可以承担任何风险,勇往直前,难道这真是通往另一个高度的捷径吗?

  “大卫,我今天早上也去了森林。我跟着你去的。我在那儿看见你了。”

  “这难道不是很好吗?”他往前走了一小步,简短地答道。他的神情中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生气,反而倒很温和,也没有问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她想到花园中的树木突然遭受了狂风的袭击,树枝被大风刮弯了,这是不可抗拒的——能看得出来,树非常不情愿屈服。她现在经常从树的角度来看丈夫。

  “亲爱的,是的,是很好,”她低声回应道,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并没有支支吾吾,“但是对我来说,太奇怪,太庞大了。”

  平静的声音里其实含着委屈的泪水,但她还是忍住了。

  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

  “我每天看,习以为常了。”他的声音穿过闪着灯光的房间,像是树枝间的风在喃喃细语。她在森林里看到的丈夫脸上的活力与开心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副疲倦的神情,就如同处在一个让自己都感到不自在的环境里一样。他讨厌这栋房子——讨厌回到房间里,看到这里的墙壁和家具。他感觉自己被天花板和紧闭的窗户困住了。不过,似乎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讨厌妻子,但是,她的存在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事实上,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妻子,他已经失去她很长一段时间了,根本不知道妻子的存在。他不需要她了,他独自一人生活,两人形同陌路人。

  各种迹象让比特西太太感到这场可怕的战斗对她不利,她所能接受的放弃条件也让她内心无比悲凉。她把药箱放在架子上;丈夫还没提出要求,她就将午餐准备好;独自一人早早地上床睡觉,不关前门。在客厅的灯旁,放好为丈夫准备的牛奶、面包和黄油——心中对丈夫的妥协驱使她不得不这么做。可越来越频繁的是,除非天气不好,他每天晚饭后,都要花好几个小时待在森林里。但是,她每天都要听到前门关上后才会睡觉。她知道不一会儿,丈夫会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轻轻地进入房间。直到听到丈夫有规律的呼吸声,她才会安然入睡。所有抵抗的力量和欲望都已经消失了。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已经完全对丈夫妥协了,接受了事实。自从她跟着丈夫去过森林之后,就注定是这种局面了。

  而且,是时候该逃离这里了——她自己的逃离——离开的时间似乎越来越近。就像是她曾经害怕的潮水,缓慢悄然地向她靠近。潮水已经到达高水位了,她依旧镇定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被潮水带走。初冬那些糟糕的日子里,在草坪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潮水静悄悄地泛起,包围整个森林,朝她脚下奔来。但她却从未丢弃《圣经》或放弃祈祷。完全地逃离这儿,更多的使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她不能接受丈夫离开她这个恐怖的事实,她所能做的就是找到可能会促使丈夫离开的原因。是的,但是最多也就是可能——某些特殊的原因,并不是不好的那些方面。

  到目前为止,她可以将自己未来的生活状态分为两类——精神饱满或是精神欠佳。但是现在,她突然有种想法。只是简单的假设,就像是上帝的脚步,轻如羊毛,除了这些明确的分类,也可能是其他的因素,非常清楚的是,它们不属于这两类。她不再去想这些了。但是,在她宽广的心胸中还有另外一个宏大的想法无法拒绝,这让她有所安慰。

  正如她所说,不管是她心中的上帝无力帮助她还是不情愿帮助她,她都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现在,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可能去胡思乱想,可能在工作时不会那么积极,但是只有一些东西通常会远离人类,那就是一些外来的、并没有普遍被认可的东西。她丈夫和树之间本来有一个鸿沟存在,桑德森先生的言辞、解释和态度连接了这个鸿沟。通过这些,她的丈夫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他的性格和对于树自然流露出来的强烈感情已经决定了他心灵的归属。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要选择的道路——选择最简单的道路。当然,每一个人都要生活,她的丈夫有权选择他想要的生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从她身边离开,远离其他人,但是未必远离上帝。这是比特西太太做出的一个很大的让步,但是她却从未真正去面对;想要去面对确实需要下很大的决心。但是,她混乱的思想中出现了这种可能性。这也许会阻碍他前进的步伐,或是推动他向前行进。谁知道呢?上帝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当,上到太阳的运行轨道,下到麻雀飞到地面的路线。可是为什么上帝却反对他做出自己的选择,或是去干涉他,让他停止呢?

  她从另一方面理解了听天由命,因为它即使不能让她感到平和,至少也会让她感觉舒服许多。她不允许别人贬低她心中的上帝。也许,上帝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亲爱的,在远处的森林,你不孤单吗?”有天晚上,大约子夜时分,当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她试探地问道,“上帝和你在一起吗?”

  “一点也不啊,”他立即答道,“因为上帝无处不在。我只希望你——”

  但是,她用衣服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到他口中说出那样的话,就好像让她上绞刑架一样。她将脸埋进了床单和毯子里,身子像被风吹过的树叶一样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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