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玄幻故事集> 二

  他静悄悄地穿过开罗。和离开里维埃拉时一样,他的心情很宽慰,沙漠世界很落伍,这简直比得上沙漠上那些未开化的皇家贵族了,对此他很深恶痛绝。他在赫勒万这个小城安顿下来,这里既宁静、平和,又安逸。这家旅馆曾是埃及总督宫,他的房间就在这家旅馆的顶层,这里仍然有着皇家宫殿的辉煌气派。那些天花板奢华亮丽,走廊凉爽通风,大厅宽敞气派,他感觉自己就像住在乡间宅第一样。轻手轻脚的阿拉伯人等候着他的差遣,光线和空气透过白色的墙,进入屋内,没有一丝热意,这种感觉就像在这沙漠上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园子里绿荫婆娑,一棵棵夹竹桃树在风中不断摇曳身姿,风儿悄悄潜入房间,就连角落里那张他最爱的椅子旁,那棵棕榈树的树叶也随风沙沙作响。这里曾经是埃及总督举行高级法庭的地方,屋内的环境堪比大沙漠,美丽绝伦,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来,熠熠生辉。

  透过他卧室的那些窗户,只见金灿灿的夕阳泛着红晕,渐渐消失在利比亚那片无垠的沙漠中。在一座座金字塔的那一面,他看见尼罗河蜿蜒穿过棕榈树丛和翻耕过的田野。透过阳台的栏杆,他看见埃及上空的星星成群结队地恰好滑过自己的床边,组成许多古老的星座图形,等待他进入梦乡。然而,向南望去,他看见那片庞大的沙漠广袤无垠,它覆盖了数千英里,一直延伸到上埃及、努比亚以及令人心生敬畏的撒哈拉沙漠。他再次陷入沉思中,为什么人们非要跑那么远去了解沙漠呢?这片沙漠离开罗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路程,他可以感受到沙漠在他房门口深沉的喘息。

  赫勒万小城处于利比亚和阿拉伯沙漠的要塞位置,它完全被包裹在沙漠之中。沙漠犹如海水一般,把赫勒万层层包围起来。小岛的岸边布满了沙子,当他在小岛上转悠的时候,亨里厄特觉得自己永远都逃不出沙子的手掌心。那里的大街小巷宽敞、明亮,沿着街道,总可以发现街道两侧房屋之间形成了一道风景线,虽然庄严肃穆,却又显得浩瀚无垠——可以领略到蓝色的光芒在闪烁,紫色的火焰在燃烧。远处还有大片大片的海蓝色土地,不过这些地方离赫勒万的中心很远。这些街道四通八达,放眼望去,一望无际,仿佛像透过望远镜镜筒,遥望远方的太空。沙漠的“触角”纤细修长,从街道的四面八方涌入村庄,沙漠的整个躯体将赫勒万团团围住,甚至欲将整个小城淹没。沙子有不计其数的脚,它的脚步非常轻盈。沙子如海水般轻轻悄悄地穿过一道道墙壁、一间间房屋、一座座教堂和旅馆。不管是裂缝里还是缝隙里都有沙子,总之它的踪迹随处可见,这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是沙的地盘。一阵风吹过,扬起街角阵阵尘土,这正是默默无闻却力量无穷的沙向人们证实自己的威力,正因如此赫勒万小城才得以沐浴在阳光下,恬静地做着梦。这片绿洲并不是纯天然的,也不会一直存在,只是暂时的,不过也要等差不多九十九个世纪之后才消失吧。

  他愈发感觉这沙漠犹如一片“大海”,尤其是短暂的傍晚时分,隐隐约约可见沙漠扬起,朝小白屋涌去,让人眼花缭乱。一阵阵沙浪可以不停歇地一口气蔓延至五十英里的地方。沙漠太深,根本没有沙花,也没有地表颤动,然而沙漠也有波涛汹涌的时候。沙漠下方是湍急的河流,从沙漠中央一直绵延至远方,这样一来许多沙漠就连成了一片。一阵风暴来袭,转瞬即逝,把赫勒万吹到了岸边,不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消停一会儿,每天早晨他醒来都会发现赫勒万再一次被带到了沙漠的深渊之中。无论如何,至少,历经沙浪的冲刷,赫勒万变得支离破碎,一些残骸已消失殆尽。姆卡塔默山,阴森恐怖,犹如一道道巨浪,蠢蠢欲动,企图推翻并吞没被誉为沙城酒吧的赫勒万小城。

  沙漠无声无息,也没有香味,他只有通过视觉和触觉来感受沙漠的气息,当然主要是通过眼睛来看。沙粒一股脑地向他双眼袭来,眼前一片模糊,眼神恍惚,肆意游走。沙漠捉弄着他,沙粒悄悄潜入他的躯体中,进入他的双眼之中。

  如此近距离地领略沙漠的风采,亨里厄特都着迷了,但是有时他会好奇,人们怎么敢在沙漠的眼皮底下进行社交活动呢?他们怎么就安心在沙漠的脸庞上面打高尔夫、打网球呢?还胆敢在沙漠边缘野炊,还无比的欢乐。人们在屋内载歌载舞,而沙漠则板着脸,令人匪夷所思地在外面喘息。将沙漠拒之门外的那堵墙,在其看来简直是中看不中用。人们仰慕沙漠,可这情感是多么的肤浅。人们擅自来到这里,未免太冒昧,甚至带有挑衅的意味。他们一味追求享乐,这正表明了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不把沙漠放在眼里。他感到这些人的内心很粗俗,他们做事鲁莽,不顾后果,毫无“敬畏”之心。有时亨里厄特看见这群素质低劣的游客在沙漠虚掩的眼皮底下经过,嘻嘻哈哈,谈笑风生,压根不把这片古老的沙漠当回事,他会心头一震,感觉这些人就是在亵渎神灵。

  因为,在他看来,人性与壮丽的沙漠比起来,简直太渺小了。如果这些人够聪明的话,就会另谋他处去炫耀自己的低俗趣味。这一大片死气沉沉的沙漠随时都会醒来,会注意到这些游客,并惩罚他们……

  在他的旅馆中有一小撮自以为很聪明的“社交”家,他们不欣赏亨里厄特的为人,对他几近蔑视。这些人衣着过于华丽,他们在这小小的旅馆的过道中昂首阔步,各自胳膊下面夹着一本时新的世俗小说,尽情地自娱自乐。他们头脑空虚,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用俗语表达各自的想法,但是他们的话题从不涉及价值观问题。他们的价值观十分狭隘,但他并不因此而苦恼,因为在家乡时他对这样的事已司空见惯了,相反,令他感到焦虑的是,他们骨子里透露出一股粗俗和天生的丑陋之气,与那家富丽堂皇的旅馆相比,这种气质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身处广袤的沙漠之中,他们还谈论着最近发生在伦敦的奇闻轶事,哪怕行走在那些陵墓和庙宇中,他们仍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这可真是好笑啊。”他们费劲心力,想放下身段,去和别人交朋友,结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去交往。与宏伟的沙漠相比,他们的各种头衔只不过是小丑身上的帽子和铃铛罢了。

  亨里厄特认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所以他不能总撇下那些无趣的人单独行动,然而他却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些人肯定没法想到,正因为有了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沙漠才更加彰显出奇特与永恒之美。

  有时,他说的话泄露出了他内心的不满,然而这些人却意识不到他说这些话的意图。“沙漠他真的很聪明,对吧?”在发泄完之后,他就会特意来宽慰一下自己:

  “沙漠没有注意到他们,沙粒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可为什么大海却能注意到高潮以外的垃圾呢?”

  亨里厄特怀着虔诚之心,向不断移动、气势恢宏的祭坛靠近,沙漠的荒凉让他深深地折服。一些地方光芒四射,一直延伸到世界上最古老的庙宇那边,他把自己的每一次旅行都当成洗礼来对待。对于亨里厄特来说,沙漠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这里是圣洁的。

  他的那些朋友很聪慧,知道他的喜好和品性。无论何时他想来了,他们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他们住在人造绿洲的北部边缘。他无拘无束,就跟自己独处时一样,没有任何心理包袱。他很感激他们,也很高兴曾来过这里。赫勒万小城欢迎他的到来,沙漠也知道他来了。

  偌大的餐厅里,他坐在一个角落里,从这里他可以看见其他客人。他不断扫视着餐厅,但最后总会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孤零零的男人身上,这个人就坐在他邻桌,其独特的个性撩起了他的兴致。他假装四处张望的样子,其实是在仔细端详着那人。陌生人脸上带着某种憧憬,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然而那不仅仅是憧憬,还带着一丝丝期许和担心,既紧张又不安。突然,这个男人向四周看了一眼,这足以证明此人很不安。亨里厄特也曾尝试着打量屋里的其他人,尽管他的思绪也会停留在其他人身上一会儿,但是最终他还是会把目光投向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身上。那人形单影只,坐在那里吃饭,诚惶诚恐,好似怕被人看见一样,有时,也会抬起头来机警地一瞥,生怕被人盯梢了。在他意识到这一切之前,亨里厄特的好奇心早已演变成了怀疑。这个男人身上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亨里厄特注意到那张桌子是为两个人准备的。

  一开始碰到他时,他就心想:“他是演员,某种异教邪说的牧师,咨询代理人员,或者仅仅是一个怪人?”他内心这么想,绝不是开玩笑的。那人鬼鬼祟祟,疑神疑鬼,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亨里厄特心里满是疑问,想一探究竟。

  只见此人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面色黝黑,皮肤紧致,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非常浓密,却杂乱无章,夹杂着些许白发。他表情僵硬,俨然是故意为之,突然他笑了一下,脸部松弛了一会儿,真是难得。这人一定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因此,亨里厄特仅凭直觉做出了论断:“他来埃及不是为了找乐子也不是观光旅游,而是另有图谋。”因为他的脸和神情完全格格不入:他固执己见,甚至有种无情的感觉,这无疑是令人感到厌恶的,然而,他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心不在焉,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几乎没有抬起来过。亨里厄特察觉到他的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不寻常的事情上,“心不在焉”不能精准表达他的异常,而“别有用心”可能更恰当,他怪异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因此,他看似轻松的面孔背后其实蕴含着冷冰冰的心,两种大相径庭的神情交织在他的脸上,显得极为不和谐。

  亨里厄特盯着他,对他充满好奇:“我想了解一下这个人,了解有关他的一切。”之后,他了解到那个人叫理查德·万斯,来自伯明翰,是个生意人。但是亨里厄特并不想知道他来自哪儿,而是想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他为什么这样难以琢磨。尽管两人相距仅一桌之遥,他们的目光却没有任何交汇。亨里厄特很清楚对方也在观察自己。同时,来自伯明翰的万斯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来自伦敦的亨里厄特。

  亨里厄特静待时机,终有一日他们自会有机会认识对方。他们互生好奇心,因此,开始关注彼此,不久他们就会变得密切起来,仿佛只要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能使他们的生活交融在一起,具有共同的话题。亨里厄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非常好奇,他感到他们终究会走到一起。从他们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开始,亨里厄特就有这种预感了,而这种预感八成可以变成现实。

  因此,凭着直觉,亨里厄特没再采取任何进一步行动了解理查德·万斯。接下来几天,由于他总是和朋友一起聚会,他也没再见到万斯,这个来自伯明翰的生意人。后来,有一天晚上,亨里厄特从朋友家里回来时已经很晚,他经过一段很长的走廊,也就差一两步就进卧室了,这时他身边响起一阵声音,这声音不仅低沉而且不那么悦耳。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问,你有指南针或任何指示方向的东西可以借给我用用吗?”

  万斯就在咫尺之外,亨里厄特听完他的话,不禁颤抖了一下。万斯已经站起来了,像阿拉伯鬼魂一样,他肯定早就开始跟踪亨里厄特了。可能亨里厄特刚进走廊不久就被他跟踪了,走廊里有一扇门没关,灯光投射出他的身影,由此可以判断万斯从哪里来。

  “嗯,麻烦您再说一遍好吗?你是说指南针?”亨里厄特感到一阵不安。这人也太矮小了,但身体很结实。亨里厄特居然都能看见他的头顶,他的头发很浓密,说话响亮,口音却很重。他的声音和举动都使亨里厄特着实感到害怕。无意间,亨里厄特的表情可能透露出了他的担心。

  万斯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面容不再那么呆滞。“请原谅我吓到你了。”他再一次轻轻地笑道,“你看,地毯很柔软,我想可能是你没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又询问道:“兴许你可以借我一个袖珍指南针?”

  “欸,指南针啊,不用道歉,我觉得我应该有指南针,你能等一会儿吗?进来坐坐吧!我要找找看。”

  万斯赶忙道谢,并在走廊里等着。恰巧,亨里厄特有指南针,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他把指南针递给他。

  “真的很感谢你,我能不能明天早上再还给你?那么晚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多多包涵。我想知道正北的方向,我的指南针坏了。”

  亨里厄特结结巴巴地回应着,然而万斯已经走了。顷刻间一切都结束了。他插上了门,然后坐在椅子里沉思。这件小事让他很心烦,但是他这辈子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按理说,这一切该是很荒唐的,然而刚好相反,他感到的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一个男人借指南针有何不可呢?但是,再想想,为什么会是他来借指南针?而且是在半夜里?他的语气、眼神,他站的位置与我如此之近,他神情如此紧张,还问了如此奇怪的问题,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些怪异的事情将要发生,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男人突然出现,使他心头一颤。亨里厄特开始浮想联翩,那人身上的种种特点,不由得让他忐忑不安起来,他有一点害怕,有一点欣喜,又充满了好奇。万斯连说起话来都好似唱歌一样悦耳动听,亨里厄特暂且用小曲儿来形容那声音;那声音也使亨里厄特想到了教堂里的素歌,庄重而又单调,“低沉”这个词肯定不足以形容他的说话特点。

  亨里厄特试着把这些事当成自己胡思乱想的产物,但是他始终忘记不了这些事。他的各种烦扰不是自己想象的,而是真实存在着的。他头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难以辨别的香水味,这味道使他想到了一个个牧师和一座座教堂。这股淡淡的香味一直弥漫在空气中,消散不去。亨里厄特知道那人的声音为何如此宛如歌声了:那声音想必预示着教堂里用的香,而这庄重的香就是大半夜可以在沙漠旅馆找到正北的指南针吧!

  亨里厄特既好奇又兴奋,但是还感到一点不安。

  他脱好衣服,准备睡觉。“这简直是挑战我的智商!”他想道,“万斯到底在和我玩什么把戏,真叫我寝食难安!”

  但是,一旦有了这种念头,他就会不停地去想。他一定要找到一个解释,才能躺下睡着。最终他找到了答案:天上的星星。万斯是天文学家,也许是个占星家。怎么会不是呢?因为赫勒万上空的星星可壮观了。穆卡塔默山上应该也有可以供游客在特定日子里用望远镜观察天象的天文台吧?最终他找到了答案。亨里厄特甚至悄悄地走上阳台,他想来看看那个陌生男人是否也正在注视着天上那些奇幻的星群。他们俩的房间处于同一边,但是亨里厄特只看见了紧闭的窗户,他也就看不到那人弯腰俯身,眼睛贴在望远镜上望着星空的那一幕了。天空繁星点点,闪烁在这寂静无声的沙漠上空。夜晚无声无息,了无动静。一阵清凉的微风猛地从利比亚沙漠吹来,吹过尼罗河,亨里厄特冷得受不了,便飞步走回房间,他沿着床边轻轻地把蚊帐放下,然后关上灯转身去睡觉了。

  亨里厄特完全没想到,睡意立刻扑面而来,他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只是没有睡得那么深罢了。埃及的天空繁星点点,笼罩着整片沙漠。之前亨里厄特瞥了沙漠最后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瞥使得亨里厄特感受到了沙漠那震撼人心的力量,于是他原来的兴奋感也没那么强烈了。一方面,沙漠安抚着亨里厄特,另一方面它也使亨里厄特产生另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仿佛他正深陷囹圄之中,这感觉极其微妙,然而又是那么强烈。如今,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这强烈的感觉了,这种感觉不可名状,仅凭自己的感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尽管他已经睡着了,但是他的灵魂还是清醒的,并开始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他睡得很浅,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滑稽的梦。梦里有一些奇特而又微小的画面交织在一起,然而又有一些画面却是无法用言语描绘的。这两种画面截然相反,噩梦因此应运而生。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梦中有个黑面人,手握指南针,观测着天空,试图寻找正北方向。那人在地上来回走动,行踪诡异,感觉就像是上天的恶魔一般神出鬼没,而那人的头顶上方,则隐隐约约有一个硕大的鬼魂来回盘旋。那陌生人奇怪的要求,以及看了一眼星空和沙漠所产生的深奥感觉都让他兴奋不已,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了一起。

  亨里厄特还没睡熟,几小时之后他就醒了,醒来后他感到很害怕,觉得沙漠已经潜入了房间,盯着躺在床上的自己。屋外大风呼啸而过,突然,玻璃窗那边传来一阵微弱但又尖锐的敲击声。

  亨里厄特嗖地从床上跳了下来,不过他还没缓过神来,也就没有真正的危机感。受前面噩梦的影响,他仍然心有余悸,内心焦虑不安,有种莫名的困惑。他打开灯,不久后,意识到原来是风太大卷起了沙粒,并把沙粒吹到窗玻璃上,才让他听见这奇怪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当然,他以为是沙在呼唤他,其实,这只是他自己在做梦而已。

  亨里厄特打开窗户,走到阳台上。他赤着脚,脚下的地板冰冷冰冷的。一阵风吹来,四处全是沙子,灰蒙蒙的一片,他看见沙漠泛着微光,若隐若现,他的眼睛下面让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沙,”他小声说道,“又是沙,怎么老是有沙?从早到晚,到处可以见到沙,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全是沙!沙!沙!……”

  亨里厄特一边嘀咕着,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像在睡梦中和某个人说话一样,就是问他要指南针的那个人,嘀咕了半天他才清醒过来。然而他真的清醒了吗?他好像在梦里看到了第二天要发生的事情。一个庞然大物,扬起一阵沙子,朝沙漠的深处移动。沙也跟着它前行,留下一处处的痕迹,铺天盖地。最后慢慢地,风也停了。

  亨里厄特又去睡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个红棕色的庞然大物再次闯入他的梦中,它有一张巨大的灰色脸庞,有无数的手指、翅膀和眼睛,犹如天上数不胜数的繁星一样,使他眼花缭乱。

  一整夜它都在观察着,等待着,还爬到小阳台上面窥视着屋里的一切,有时它又进到屋子里,在亨里厄特的枕边聚集起来。他梦见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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