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玄幻故事集> 八

  直到周末万斯怀着明确的目的来找他时,亨里厄特才知道自己的恐惧是多余的。突如其来的期待让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因为他既渴望又害怕的邀请即将唾手可得。他决定要谨慎行事,却还是忍不住和万斯来到棕榈树下一个偏僻的角落,进行秘密交谈。谨慎关乎理智,而欲望是灵魂的诉求。他的大脑在告诫他要小心,但是压抑心中已久的渴望却告诉他自己最终必然遵从欲望的引导。

  傍晚时分,繁星高照。赫勒万小镇,灯火通明,静静地坐落在沙漠的边缘。沙子正值流动高峰时期,沙漠的活跃时期就要到来了,地下深处沙子在慢慢流动。在这个没有风的夜晚,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很平和。时间在群星和沙漠间的尘埃中匆匆流逝。沙的神秘已不可言说,它柔软的触角遍布了赫勒万小镇的每一条街道。

  万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为了和周围的环境相适应,万斯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他的话在亨里厄特的心里却力如千钧,犹如沙粒粘在皮肤上一样难以摆脱,他整个人完全被慑服,戒心和抗拒完全消除了。

  “婶婶让我给你传个话。”万斯说这话时就好像邀请人参加野餐一样,亨里厄特坐在暗处,从中央大厅窗户透出的一片光照在万斯的脸上,他淡蓝色的双眼闪闪发亮,透露出刻意掩藏的兴奋,“我们后天晚上要在沙漠里过夜,婶婶问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

  “为了你们的试验?”亨里厄特直截了当地问道。

  万斯咧嘴笑了笑,收住眼神,却控制不了眼中的喜悦,不过,那喜悦稍纵即逝。他暗示性地耸了耸肩。

  “老的埃及日历记载说那是力量之夜,”他故作轻松地回道,“那是最后时刻,‘黑色夜晚’期间,各种超自然力量可能侵占沙漠。我婶婶想要重现古埃及人的仪式,但是结果可能很怪异。无论如何,这个仪式是很壮观的,绝对比伦敦那些拙劣的仿造好很多。”在万斯看来,伦敦拙劣的仿造即是舞会上耀眼的灯光,用于庆祝和舞蹈的服饰以及晚餐过后的乐队演奏。

  此刻,亨里厄特什么也没说,莫名的矛盾情感有如潮涌。万斯依然很冷静,说话简单直白,以便消除对方的戒心。亨里厄特一直盯着万斯,两个男人相互凝视着对方。

  “她想知道你是否会来帮我们,不需要参与到实验中,你只需要旁观并且……”他眼睛半开半合,犹豫了片刻。

  “并且把场景画下来。”亨里厄特故意补充道。“对,把你看到的画下来,”万斯答道,声音更加严肃,“她想捕捉那天所有发生的事——”

  “所有能出现的?”

  “完全正确,确定那天来的任何事物的形状。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和她谈话的内容,她对成功有十足的把握。”

  万斯表达得很清晰,就像正式请人吃饭一样,非常诚恳。亨里厄特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只需说个“好”就行。亨里厄特确实答应了,但是,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万斯周围,希望他带路。亨里厄特看见利比亚高原上空繁星闪烁,像臂膀一样的沙漠在月光下闪烁着怪异的白光,从房子之间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自己身边,默卡塔姆山重峦叠嶂,像一排排奇怪的尖头栅栏守护着阿拉伯荒原,瓦迪·霍夫峡谷上覆满黄沙的山脊显得那样安静而深沉。

  心中的疑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沙漠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只有蜥蜴发出尖厉的叫声,还有穿着白袍的阿拉伯男孩滑行在满是沙子的街道时发出的吟唱声。透过这些声音,亨里厄特听见自己答道:“是的,我会来。但是需要我怎么做呢?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万斯面无表情,但他激动的眼神表明他很满意。他的双眼和表情显然流露出内心的挣扎,闪现出他对非世俗知识的追求,或许他也相信那些知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流露出挣扎的表情。

  接着,所有表情再次消失了,万斯向前靠了靠,声音压得很低: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的那个话题吗?生命形式多种多样,仅仅一个躯体是不能呈现它们的,我婶婶相信这世上有某些更为古老的宗教体系是可以解释这些生命形式的。”

  “当然记得。”

  “她的试验就是把这些伟大的‘权力’带回来——我们可以用热情的仪式把它们中的一些激活——使它们进入我们的思想范围之中。我们会为此欢呼雀跃,你看,通过举行超视觉这种仪式,就能够感知到这些‘权力’。”

  “然后呢?”他们可能一直在谈建造房屋的事,下面自然就要谈遇到的问题与解决方案了。但是,古埃及精神崇拜的意义迅速涌现出来,并强有力地震撼了亨里厄特的心灵。很奇妙,记忆也随之涌现。

  “如果‘权力’以具体的形态带着强大的力量涌向我们,你要把这种形态描绘出来并使它变得永恒、具体。接着,我们想方设法从根源上唤醒它,这样我们就能拥有它的自然‘躯体’——外形、标识、形象、图案。这只是开始,你明白吧,还有更多呢——婶婶希望圆满重建。”

  “权力可能会以一个具体的躯体呈现吗?”亨里厄特重复道,感到非常吃惊,心中总也抹不掉疑惑和嘲笑。

  “我们都在地球上。”万斯刻意压低声音答道,但这毫无必要,因为附近根本没有任何活物。“我们难道不是生活在物质的世界里吗?哪怕是人类的灵魂,如果不寄宿在躯体上,我们也识别不出——躯体为返回的灵魂提供了轮廓、标识和形象。这……”万斯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这就是灵魂生命的物质标识。除非,它本身具有某种力量,否则就没有躯体形式。而且,没有躯体,我们就没有希望控制或者驾驭它。也许我们能够意识到它的存在,但是却不了解它。”

  “你是说光意识到还不够吗?”因为亨里厄特察觉到万斯特别强调了“意识到”三个字。

  “这还不够清晰,对于将来使用毫无价值,”万斯答道,“但是一旦得到了形式,我们就有了那种特殊‘权力’的自然标志。标志比形象更重要,它是那种生命的直接集中表达,这相当了不起。”

  “那么,你说的这种标志也有可能是一个躯体。”

  “它是展示灵魂的最佳载体,但是‘躯体’似乎是最简便的表达方式。”

  万斯慢慢悠悠且慎重地回答,他闪烁其词,好像在衡量到底讲多少合适。接下来他说话古里古怪、半遮半掩,也许没有说任何有价值的内容。亨里厄特理智上很抵触那些话,但在心里却接受了,因为他体内古老的灵魂也在倾听和思考。

  “生命用物质表达自己的形式就是躯体,它首先是几何模式。从最低级的水晶形式到更高级的复杂有机体都是以骨架为集合模式。因为几何是所有可能现象的基础,是对有机运动形态的思维阐释。”万斯眼睛朝亨里厄特靠了靠,再次压低自己的声音。“因此,”他轻声说道,“古老巫术系统中的符号——代表权力的骨架,在用物质表达自己的时候自动勾勒权力。这些符号是权力无形存在的物质象征,它们吸引着所代表和阐释的生命。一旦人们意识到并唤醒这种概念,就能得到真正的象征,并且得到与此相应的‘权力’。你瞧,它有现成的模型,这样它就能进入模型之中。”

  “一旦人们意识到并唤醒这种概念。”亨里厄特疑惑地重复道,而万斯却仍然在用很早以前掌握的语言结结巴巴地说着。

  “人们离开这个世界,沉睡过去之后,就消失了,形式就不为人知了。如今,世上没有什么形式可以承载它们,但是它们可能会被唤醒,”万斯阴沉地说道,“如果召唤非常精确,它们一定会响应的。”

  “招魂?”亨里厄特小声说道,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万斯点了点头,身子再向亨里厄特靠了靠,撅着嘴唇,带着莫名的恐怖,急切认真地说道:“我们想……婶婶想问你的画画技术,或者事后回忆勾勒事件的能力。”

  万斯等着回答,脸近得让亨里厄特感到非常难受。

  亨里厄特往后退了一点,他现在已经完全拿好了主意。从一开始,亨里厄特就知道自己会同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欲望比所有的顾虑都更强烈。过去的记忆无情地把亨里厄特卷入其他生命形式的轨迹中,相比之下,他心中由万斯引起的人类的那点恐惧感,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们两个,”亨里厄特说,试着做出一些判断,“参与到招魂之中,一定有超视觉能力。如果我参加,我应该是旁观者吗?就是镇静地观察、见证、了解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就是把所有的都画下来?”

  “除非,”万斯迅速且明确地回复道,“‘权力’的到来太强大,不能以真实的物质形态呈现,那么这个试验就失败了。任何人都有主观想象,但是这种幻想没有任何价值,这些幻想注定是毫无根据的空想而已。”随后,万斯又迅速说道,好像在亨里厄特开始警惕和犹豫前,就来排除顾虑:“你必须从高处观察,我和婶婶会在山谷里,就是瓦迪·霍夫峡谷。你绝对不能靠得太近——”

  “为什么不能靠得太近?”亨里厄特问道,他没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迅速向前跳起来。

  万斯的回答与亨里厄特的反应一样迅速,但亨里厄特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他的自控能力很强,只有眼中的那道微弱光芒一闪而过,之后又返回到承载它的灵魂去了。

  “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万斯低声回答,“‘权力’,婶婶想唤醒的那种生命形式非常巨大。如果唤醒,并且婶婶能够把它们诱导进固定的躯体中去,那么‘权力’就又能拥有自然的物质躯体。但是,怎么做到呢?膜拜者的躯体能呈现它们,但是这些躯体在哪儿?没有。因此,这个试验就要运用无生命的物质来实现这些。要呈现自己需要巨大的冲力会使周遭所有不牢固的东西向它屈服——沙子、石头,所有能征服的东西都会屈服——所有东西必须参与到‘权力’显现的行动当中。当然,我和婶婶在正中心,而你却在外围,你会很安全。只要——你绝对不能靠得太近。”

  但是,亨里厄特已不在听万斯说话了。他的思绪早已凝结,因为,在那毫无防备的一刻,恶魔的标志(这里“恶魔的标志”比喻破绽)已经使自己暴露无遗。万斯暗示关于这次行动的危险,但这也暴露了他背后的骇人意图。所以他才希望有见证人,不仅仅画下来那些可能的形状,因为这些形状可能把“权力”自身展现在世人眼前。万斯要见证人还有其他原因。为什么他要把危险这种思想灌输到亨里厄特脑中?好像万斯已经失去最需要的助手,而他现在就是在竭力得到一个这样的助手。

  亨里厄特还没看穿真相,他只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止他自己有危险。

  此后,万斯和亨里厄特谈了很久,直到深夜。灯光都灭了,巡逻兵也开始巡逻了,他们沿着阻挡沙漠入侵的铁栅栏外面来回走动,眼睛好奇地盯着栅栏。但是,亨里厄特知道只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他要站在悬崖顶端,还要观看。还有在太阳下山之前,他要到达那里,而且要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来,月亮此时遮住了西边天空的所有光亮。而且——在此之前亨里厄特都无法看到斯坦森女士,她这几天一直为那个可怕的试验秘密地准备灵魂和躯体,亨里厄特只能从遥远的高处看着位于漆黑山谷底部的斯坦森女士,而她正忙着和万斯为了实施那些古老的试验,而大胆地尝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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