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维多利亚站在城堡的墙上，凝望着皎月下的树林。她听到远处忧郁的狼嚎。她跟着狼嚎声幽幽地哼着。她抚摸着冰冷的城墙，并未觉得寒冷。微风吹拂着她的裙子和披风。秀发飘向她多年未曾去过的旧镇。
她想出去，再去森林里漫游，窥视她曾渴望与他们交朋友的人类，而现在，他们的世界不希望她参与其中。每当她离开城堡，她就感觉黑暗笼罩着她，好像地球是她的坟墓。
狼停止嚎叫，她再次感到孤独。她走回城堡，走台阶，经过大厅回到房间。她解开披风，坐在梳妆台前。
维多利亚看着镜子，试图抚平眼角、嘴边和额头的小皱纹。她扯下一根白头发叹了口气。她食欲不振，弱不禁风。想到食物里的血液她就恶心，为了生存她才不得不吃一点。
她看着镜中香消玉减的自己，伸出指尖轻轻触摸着镜子。“死亡包裹着肉体，生活如同坟墓。”她低声说。然后放下手，看着自己的眼袋。
她感到疲惫和忧愁。再过几天她将和塞巴斯蒂安结婚然后行周公之礼。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她擦擦眼睛，手肘撑在桌子上。听到敲门声她屏住呼吸，寻思是谁。听到是父亲她松了口气。她把护身符和挂在链子上的令牌塞进衣服里，确定不会让父亲看见之后才让他进来。
他开门看着漂亮的女儿。对他而言，她只是有点苍白消瘦，她的相貌则显得更加鲜明有女人味。她如一束光照亮他黑暗的世界。
“好像是‘我的姑娘的歌是悲伤的哭泣’。”他低声说。
“我不知道你能听见我。”她说，没有看着他。
“她们走了，”他说，“没人打扰，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他走在她身后，拉下她的黑发，露出她天鹅般的白脖子。镜中看不到他，她感觉头发在自己动。他的手指从脖子滑倒肩膀。她不再觉得他的触摸很冰凉。她不确定是他体温变高还是她身体变冷。她担心是后者，因为她开始怀疑镜中的人影逐渐暗淡。
“你想要什么?”她问。
“我想知道婚期将近你的感觉，”他说，“无止境的悲伤，你对月的哼唱。我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女孩如此悲伤。”她低头叹气。“怎么了?”他问。
“我不愿去想，我觉得我不应该跟你说。”她终于说。
“我知道你不开心，”他走近，坐在床上说，“但你最好同意。所以，既然你要经历，我只能让你对这个想法感到舒适。塞巴斯蒂安认为你反对这场联姻。我在尽力安抚他。”
“塞巴斯蒂安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喜欢上他。”她毫不犹豫地说。文森特大吼。“对不起，”她咕哝着说，“我会嫁给他，但我不爱他，永远不会。我跟自己说我不得不嫁给他，代价是放弃陪伴的任何机会。”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泄进来的月光。“没有爱我也能活。只要我还能和他聊天，还能尊敬和崇拜他，我不需要爱情。”
“你这么想我很难过，”文森特说，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平静她的焦虑好让她听从安排，“你还想着那个男孩，是吗?”她震惊地说不出话。“你认为不能和他在一起，任何备选都是痛苦。”
“不是这样的……”她说。
“最终时光会抽干他的血液，皱纹布满他的额头。他会老去，而你会和塞巴斯蒂安长长久久。或许某天，你会对他感觉不一样。”
“我很怀疑，”她说，望着镜子，“我还不到二十五，但看起来比杰森答还老。”
“哈!胡说。你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看看眼角的皱纹，”她感叹道，“不，我没有像继承你的皮肤和眼睛一样继承你的长寿。至少塞巴斯蒂安很快就会厌倦我了。然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他该死的情妇一起生活了。”
“这不公平，维多利亚。”文森特说。
“我并不怪你，爸爸。如果你和你的女人都满意你的安排，我不能反对。但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我不喜欢和其他女人分享我的丈夫。”她转身看到她父亲没有望着她。她起身坐在他旁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他回头望着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你仍与他人亲密?”
“不，”他快速地说，“你母亲不允许。我不认同她作为人类的道德准则，那对我是相当大的牺牲，但我非常爱你的母亲，所以我答应她的要求。”
“我不知道，也许他有她们更好，”她突然停下来，害羞地转过身去，“我不应该和你谈这个。”
“不，没事的，亲爱的，”他说，握着她的手，“你可以和我谈任何事情。”
她转向他，但害羞地不敢看着他的脸。“我怕塞巴斯蒂安。”她说。
“为什么?”他问，“他有威胁你吗?”
“不，不是那样，”她停顿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每次他在我身边，他都跟我说些……下流话。含沙射影。大多数情况我都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很担心洞房花烛夜和他……亲热。”
“哦，亲爱的，”他说，把她的头拉进怀里，几乎笑着说，“所有的女人第一次都很害怕。”
她不信，因为她不害怕伊森。相反，非常渴望得到他。
“因为他知道你还很纯洁，”她父亲解释说，“我相信他只是试图……怎么形容来着……强烈地激发你的好奇心，是的，也许他想稍微吓吓你。这让他兴奋。”
“唷，”她抱怨着，“叫他别这样。我不喜欢。”
“好的，亲爱的。”他准备离开。
她躺回床上，叹了口气。文森特正要离开时他们都听到传到城堡的哭喊声。他们跑到窗户那里，看到情妇们在月光下朝他们飞行。形势不对，所以他们跑下前厅迎接他们。
妇女们落在院子里，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穿过前门。塞巴斯蒂安从另一个房间出来，跟着文森特让她们平静下来说明情况。维多利亚从未见过她们这样，她很害怕。她离开她们站在楼梯上。看见主人，女人们跪在地上祈求保护和帮助。塞巴斯蒂安两手搀扶着他的情人，问她们发生了什么。文森特要安抚三个更加麻烦，突然他意识到只有三个。
“露西娅在哪里?”他问道。女人哭着各说各的。他不知道她们都在试图告诉他还是她们没有听到他。他又问了一遍，但她们回答的依旧不清楚。
“安静!”他终于怒吼。他声如洪钟晃动了整个城堡，回响在整个大厅，维多利亚不得不捂起了耳朵直到回音停下。女人停止说话和哀号，仍然恐惧地颤抖。“好了，”文森特说，“杰森答，露西娅在哪里?”
“她死了，主人。”她哭喊着。
“什么?”他大叫。
“她死了，她死了。”女人都跟着说。
文森特不信地望着，好像期待她突然出现。“怎么可能?”他问。
“一个男人，刽子手，”杰森答说，“在村子里等着我们。一定是他们请来的。”
“怎么可能?”他又问，“我们每夜在森林巡逻。怎么会有人入侵我们?”
“我不知道。”杰森答回答。
“凶手，”他继续说，“是谁?他报名字了吗?”
“他不用，”苔莎说，“是堂•卡尔梅特。我确定。他年老有疤。”
“堂•卡尔梅特?”文森特重复道，“这简直是一种侮辱。他年轻时都不能扫清英格兰，现在他认为他能打赢我。侮辱我的力量。”他转身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人。“然而，看看他对你做了什么。”他的眼睛落在杰森答和赫莲娜脸上的烧伤。“他制服了你们六个，”他看着塞巴斯蒂安的两个女人，“某些人怎么是安然无恙地返回?你们不帮忙吗?不试着保护你们同类吗?”
塞巴斯蒂安把他的女孩拉在身后。“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女人，文森特?”他说，指着苔莎。
文森特转身，面不改色地走向他的女人。
“她叫我们跑，来警告你，”她不问自答，“她只在乎你，主人。”
文森特为他的损失感到痛苦。不如当他失去了汉娜或者死去的是杰森答那么悲伤，但依旧难过。他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没想到她会被带走。
“不要害怕，我的宝贝，”他伸开手臂说，三个女人跑过来拥抱他，“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现在去喝一杯吧，赶紧好起来。”他们都来到餐厅喝加血葡萄酒来愈合伤口。
维多利亚为露西娅的逝去感到难过。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诅咒的灵魂，现在她死了，也没有主的祝福。维多利亚上楼回到房间，突然赫莲娜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女孩受伤的脸凑起来。
“看着眼熟吗?”赫莲娜问。维多利亚震惊地看着烧灼的脸摇了摇头。“仔细看。”赫莲娜说。
维多利亚强迫自己看着灼伤的轮廓。“我的护身符，”她说。“它看起来就像我母亲给我的护身符。”
“是的，它看起来就像你被供奉给狼那晚送出去的护身符。”赫莲娜说。
维多利亚深吸一口气，捂住嘴巴。一个想法让她眼含泪水。“伊森?”她终于轻声说，抓起赫莲娜的手臂，“你确定吗?”
“噢，是的，”赫莲娜说。“我很确定。我离他很近。”
“你没有……哦，拜托!告诉我你没有……”她哭了。
“我想，还没意识到他是谁，他就这么对付我的脸。”
“哦，保佑你，”她摩挲着赫莲娜的手。
“别谢我，”她说，拿开她的手，“护身符阻止我伤害他;那不是我的选择。”
维多利亚拭去脸上喜悦和解脱的泪水。“这些年来，我担心他死了，尽管我希望他还活着。”
“他还不如死了，”赫莲娜嘲笑着说，“他现在是个修士或者牧师或者其他。如果你不能及时行乐，生活有什么意义?”
维多利亚叹了口气。“对一些人来说，宗教是愉快的。伊森和我曾经花大把的时间来谈论不同的经文和意思，试图解读古今上帝内涵的变化。”她眼神飘忽，回想起和伊森在酒馆讨论《但以理书》中的公羊。伊森向她解释上帝在希腊作为一个世界大国崛起几百年前就有预兆是多么了不起，而她则告诉他她在父亲的图书馆里读到的所有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他们谈论到太阳下山，她不得不在酒馆租房过夜。她第二天回家父亲还很生气。“实际上，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令人愉悦的。”她说。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把自己交给塞巴斯蒂安。”赫莲娜一脸狡猾地说，“到时你就知道。”
维多利亚想到几分钟前跟父亲的谈话，依然不相信那会让她愉悦。
“我不应该这么说，”赫莲娜看着维多利亚的脸说，“你很单纯，我不应该拿这事吓唬你。”
“我不害怕，”维多利亚倔强地说，“我只是不想讨论这些事情。”赫莲娜笑着回到其他人那。维多利亚上楼回到房间，突然停下来。她转身拿起门边的连帽斗篷，从这座城堡跑向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