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维多利亚环顾门厅，想看看有没有生命的迹象，但她听不到任何动静。她走到楼梯间，正要上楼时注意到楼梯底部有一堆灰烬，一把锋利的木桩躺在其中。它更像是一堆尘土，如果不是出现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她几乎不可能会留意到。她弯下腰仔细查看。她轻轻地呼吸吹动了灰烬，一个金链露出来。她从灰烬中捡起来，确认是赫莲娜常戴的金项链。最后露出的玫瑰花纹证明了她的想法。她叹了口气，吹走项链上的骨灰。她对赫莲娜的逝去感到难过。维多利亚常想如果她可以救其中一个女人，她会选择赫莲娜。
她环顾房间，在她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过大屠杀，她要寻找更多的迹象。她没有看到其他的灰烬，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类的尸体。她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好迹象。这是卡尔梅特杀死的第二个同类了。她孤单又脆弱。她从赫莲娜的骨灰中拿起木柱，插进腰带防身。她上楼，听着黑暗中的声音引路。
她走到楼梯顶部，周围一片死寂。眼下是两个大厅，但她不知道走哪条路。她最后看到父亲是在图书室，所以她向右走去。她走得尽可能谨慎安静。每走一步，走廊变得更狭长更幽暗。她感觉她并不是一个人，开始感到害怕。忽然听到羽毛的拍动声。她转身，看见塞巴斯蒂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塞巴斯蒂安!”她大喊。直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空旷的大厅回想，她才意识到她声音太大。她深吸一口气捂住嘴巴。
“嘘!”塞巴斯蒂安说。他拉她来到长廊两旁的一间房，轻轻地关上门。
“塞巴斯蒂安!”一进到安全的房间她小声问，“怎么回事?他们都在哪?赫莲娜怎么了?”
“你父亲是个傻瓜，”他对她说，“他低估了杀手。我担心我们活不到日出。你必须跟我来，我们必须尽早逃离。”他抓住她的胳膊，准备出门。
“等等，”她挣脱他，“现在?我们不能逃。很快就到早晨;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去哪?”
“你父亲有一个老马车，我冒昧做好了准备。马车的阴影足以保护我们。猎人有两匹马，我们可以用。我们必须走。”他再次试图拉她出去。
“不，塞巴斯蒂安，我还有话想对父亲说。”
“没有时间了。”他说。
“那你一个人走。”
“不行!”他尖叫着抓住她的手臂。
她抽出一只手，捶打他的脸。她的手可能比他的脸更痛。但他被激怒了。她抓住机会挣脱出另一只手，跑到一个大靠背椅后。
“你自己走，”她又说。“我对你毫无意义。你自己逃吧。”
“我辛苦伪装这么久，不可能空手而归。”他边说边扑向她。他在变形。他露出尖牙，全身变黑，头发直竖，怒目圆睁。
她跑到房间另一边躲在桌后。“求你了，塞巴斯蒂安，”她恳求，“你走吧。别这样。你走吧，可能我们都会活过今晚。”
“不管怎样我要得到你!”塞巴斯蒂安咆哮着扑向她。
她从桌后跑开，但他快速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拉。她另一只手抓起一个烛台，在他拉她旋转的时候猛击他的头部。
他放开她，手摸着太阳穴疼苦地叫喊。“你个贱女人!”他朝她吼道。
她试图跑到门口，但绊倒在被他们跑皱的地毯上，呼吸困难。他睁眼看到她躺在地板上。她听见他走向她，翻身正面进攻者。她从腰带抽出木桩，坚定地握她在胸前。
黑暗中一片混乱，加上他头部受伤，他没有看到她举着武器。他扑向她，她尖叫着，希望父亲或其他人来帮助她。塞巴斯蒂安扑倒她身上时，她听到房门开了。她手持的木柱直接刺进他的胸膛。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一动不动，不敢与他对视，但她听到他发出最后的哀号。她感到压在她身上的沉重的身体变得柔软。他压的她喘不过气，但随后她感到他的身体化为灰烬。她移动身体，塞巴斯蒂安剩余的尸体完全消亡。她坐起来，看到灰烬从衣服上掉落。她放手把木柱丢在地上。
她翻身，看到伊森站在门口她一下呆住了。“请饶了我。”她恳求他。
伊森难以置信地站在那。刚才她真的杀死了她的同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听到搏斗声，”他结结巴巴地说，四下看了看房间和大厅，又望着她。“我在找卡尔梅特。”他看着那堆灰烬。这个场景很熟悉。她真的杀了她的同类。他走进房间近距离的观察分析刚才发生的事。
“别过来!”她喊道，抬手阻拦他，“请不要现在杀我。”他停下来看着她。“不要在现在，”她继续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他看到她眼中的恐惧，想起他给她造成的痛苦。他在她脸上刻上眼泪和悲伤。现在，她以为他要杀了她。
“我不会杀你的，维多利亚，”他终于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在这做什么。”他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她坐了一会，担心他回来。她看着地上的灰烬，父亲定会震怒，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她不知道该去哪——很快太阳将上升，卡尔梅特想杀了她。在一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墙闭上眼睛。她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
几分钟后，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她小心翼翼地绕过灰烬，似乎不该踩在上面。她弯腰捡起木柱，放回腰带，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听门外的声音。确信外面没人，她打开门溜到走廊上，寻找其他人。尽管她担心父亲知道她所做的，她还是必须找到他。她有话跟他说。
她走过走廊回到伊森被抛出窗外的那间房。她推开门，透过暗淡的光，她看到破碎的窗口。她巡视房间又看到一堆灰烬。维多利亚肯定那是苔莎。她关上了门走到大厅。文森特必定已经知道她们的死亡。他为什么允许卡尔梅特在城堡里游荡随意杀人。
直到大厅尽头，她也没找到其他人。她走回主楼梯上到城堡的更高层。上面一层她也没能听到什么，所以她决定不去查看，继续上楼。
她又上了一层楼，周围一片死寂，但她能感觉到附近有东西。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们在这。她感觉到父亲在附近，还有人类。她走到大厅，在每个门口停下，把手放在门上感知门后是否有人。她走到一间房，因其庞大而很少使用，感觉到门后有吸血鬼的存在。她缓慢地打开门。
“喂?”她轻声叫。房间很暗，只有数根蜡烛的微光和透过厚窗帘的月光。她把门推开。进门时听见一声低吼。“杰森答?”她说。
“嘘!”杰森答说，闪现在她面前。维多利亚迅速关上门。
“总算遇到你!”维多利亚说，试图表现得见到她很欣慰，尽管她最不希望见到她。“我一直到处找你和父亲。他在哪?”
“我不知道，”杰森答回答，从她身边走开。她走到桌前倒了杯酒。她把杯子递给维多利亚。维多利亚摇摇头。“据我所知，你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杰森答继续说，“你需要保持体力。”
“我现在喝不下，”维多利亚说，“你真不知道我父亲在哪?”
“不知道，赫莲娜被杀后我们就分开了。卡尔梅特去追文森特了，我去找苔莎，但为时已晚。”她一饮而尽，“我确信卡尔梅特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紧张。那个男孩不可能摔不死。我们应该是安全的。为什么我觉得不安?”
“找不到父亲，我也不安，”维多利亚说，“塞巴斯蒂安呢?”她若无其事地问。
“那个胆小鬼，”杰森答回答。“卡尔梅特来后我就没见过他。他昨天就把他的女孩们送回家。如果他溜了我一点也不惊讶。我以为文森特会做得更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她抬起头。
起初维多利亚以为杰森答听到什么，所以她转向门口听。什么也没听到，她回头看到杰森答在盯着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着了迷。
“杰森答?”她问道。
杰森答走近嗅了嗅。“那是什么?”杰森答问。
维多利亚一脸困惑。“什么?”她问道。
杰森答走近她，又闻了闻。“为什么你闻起来像狼呢?”杰森答问。
维多利亚惊讶了一秒钟。她感觉有必要拍拍衣服，好像粘了狗毛。“狼?”维多利亚看着她问，“你在说什么?”
“我闻到狼人的味道，”她终于说，“来自你身上。”
“什么?”维多利亚紧张地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准备若无其事地走开。
杰森答伸手抓住维多利亚的胳膊，把她拉回来。她把维多利亚拉倒面前，又闻了闻。“你闻起来像……像那个男孩!”她喊着放开她。“你帮助他逃跑了，是吗?跑进树林里。”
“我没有!”维多利亚抗议。
“哈!”杰森答反驳道，“那你怎会……不，不，你接近过那个男孩，但你跟狼人接触得更紧密。你发现他的尸体然后去树林里呻吟了吗?”她大笑。
“差不多是这样。”维多利亚咕哝着走开，甩开杰森答的手。
“等等，”杰森答说，维多利亚的袖子滑出她的手，一抹光滑的灰残留在她的手指。杰森答看着它，手指摩擦着。“这是什么?”她问，“灰?”
维多利亚的心跳加速，远离杰森答。她不知道杰森答知道真相会怎么反应，但肯定不会友善。
杰森答把手指凑近鼻子，闻这抹奇怪的粉末。她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维多利亚。“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维多利亚咕哝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杰森答走向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继续后退。“你怎么能不知道?”杰森答质问，“这是塞巴斯蒂安的骨灰吗?”她说的每个词都上升一个音调。
“你安静点，”维多利亚说。“我们不安全。”
“你是说跟你在一起不安全吧!”杰森答迅速上前抓住维多利亚的脖子。“你做了什么?告诉我!”
“住手，杰森答，求你了。”维多利亚恳求道，试图挣脱开。两人挣扎中维多利亚的木柱从腰带掉出落在地板上。杰森答地低头看，难以置信。
“你杀了塞巴斯蒂安。”杰森答抱怨着。
“我不是故意的。”维多利亚试图解释。
“你还可以用那个杀了我。”杰森答继续说。
“我不会伤害你的。塞巴斯蒂安是想绑架我。他想带我走不让父亲知道。”杰森答仍然牢牢抓着维多利亚的脖子，维多利亚呼吸困难。提到文森特，杰森答掐得更紧了。
“别假装你关心你父亲，你这个没用的婊子，”杰森答说，“你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塞巴斯蒂安。你杀了他，以为你可以借机嫁祸给猎人。”
“不，请你得相信我。”
“相信你?”杰森答嘲笑道，“我怎么相信你?你不是我们。你可能也杀了苔莎!现在你去找狼人帮忙对付我们。你这个叛徒!”
“你说谁是叛徒，”维多利亚挣扎着问，“我知道你和泽维尔睡过。”杰森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泽维尔告诉了我关于村民的一切，你和他做交易打算杀死我。如果你能隔着房间闻到我身上的狼人味，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闻到你裸体上的狼人味!”
“闭嘴!”杰森答说着把维多利亚推到墙上。维多利亚的头撞到墙上，几乎晕厥，她疼得叫出声。“这一切都是谎言!”杰森答声称，“泽维尔不是我们的朋友。你是傻瓜才相信他。”
“也许我们应该问问父亲，听听他对你和泽维尔媾和的想法。”维多利亚说。
“也许我们应该问他，听听他对你杀死塞巴斯蒂安的感觉。”杰森答反驳道。
“我想我头上的瘀痕有很多话要说。”
杰森答停了一会儿。她知道维多利亚是对的。她输了。如果文森特发现泽维尔，他会亲杀了她。她只能最后一搏。
“也许，”杰森答小声说，“如果你死了，伤痕就没了。”杰森答回头看着地板上被两人踢开的木桩。维多利亚也瞥见它。
“你不会的，”维多利亚说，“我的父亲会把大卸八块的。”
“我又不蠢，孩子，”杰森答拖着维多利亚走向木柱，“你的死赖在卡尔梅特身上不就完事了。”维多利亚的头撞在墙上现在还是晕晕的，被杰森答拎着脖子蹒跚地走。
杰森答抓紧维多利亚的脖子，维多利亚太虚弱无法挣脱。她够不到身边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杰森答弯腰想捡起木柱，但她要蹲下才能抓住它。她的脸正好在维多利亚的膝盖处，维多利亚抓住机会，对着杰森答的脸踹了一脚。力道并不大，但足以让杰森答本能地放开维多利亚，用手捂住脸。
杰森答一放手，维多利亚就开始跑。她打开门跑到大厅，听到杰森答在身后咆哮，所以她也尽可能地大声尖叫着跑过走廊，已经不在乎谁听得到。她不想死在杰森答手上，那会死得很痛苦。她跑到走廊尽头时近乎无门可进，无路可逃。她推开左边的门，没有出路。她跑进右边的房间，举起一个花瓶。杰森答一进房间，她就扔过去。
杰森答进入房间时已完成变身，勃然大怒。花瓶飞向她。她轻易地躲开，花瓶碎在门口。杰森答笑着扑向维多利亚。维多利亚捡起一个小木椅举过头顶抵挡敌人。杰森答越走越近，维多利亚挥舞着椅子，但杰森答抓住椅子并从她手中夺走。
杰森答大笑。“你赢不了。”她自信地说。她露出獠牙扑向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望着门口，希望临死再挣扎一次，但当她看着唯一的逃生途径时，文森特进来了。
“维多利亚!”他大声喊，“这是在做什么?”
看见文森特她们呆住了。杰森答丢下木柱，她和文森特看着它慢慢地滚动。文森特看着地板上的木柱，它来回滚动终于停在未点燃的壁炉边。它停下来后，他抬头看见绝望和恐惧取代了杰森答脸上先前的愤怒。她变为人形。文森特牵起维多利亚的手，拉到身后。他走向杰森答。
“主人，”杰森答结结巴巴地说，顺从地低着头，“请饶了我。”
“我不能容忍。”文森特说。
“主人，我只是害怕。她杀了……”
文森特举起手不让她说。“我不要借口，”他平静地说，“我不能容忍。”他站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她眼泪直流地看着他的眼睛。
“其他人……他们都死了。”她说。
“我知道。”他回答。
“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她问，“那时我们孤独并快乐着?”文森特叹了口气，深情地望着她，抚摸着她的脸和发。
“太晚了。”他回答说。
杰森答知道她的死期到了。她不可能逃脱，也打不过文森特。虽然她没想过要跟他拼命。他占据了她几百年来的每一个想法。她给了他一切。她想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违抗他吗?“对我们来说，永远不会太迟，”她说，“不像他们，我们有永恒的时光。放弃这个野心不会太晚，离开，活下去。你向我承诺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的确。文森特开始决定带她进入他的世界时，他许诺他们将永远在一起。她一直忠诚，从不动摇。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真的要夺取她的生命吗?
文森特弯腰深情地拥抱森答。“我爱你，文森特。”她轻声说。
他没有回应，只是咬上她那柔软鲜嫩的脖子时他搂得更紧，正如几百年前他第一次夺去她的生命那样。
她痛苦而兴奋地喘着粗气。“不。”她低声说，但她没有选择。她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她的手臂从他肩上滑落到她身侧。怀里的她变得柔软，他把她慢慢放到地上。他站在那，看着她美丽的无生命的尸体，抹掉他嘴角的血痕。
他转身看着女儿。维多利亚不知所措。尽管她害怕并讨厌杰森答，但她不相信她死了，死在她父亲的手上。
维多利亚常听到在她出生之前父亲和这些女人过着快乐的生活。她也想过如果文森特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她母亲也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又想到如果那天她没有出现在村口伊森也会娶妻生子，或许他还会成为牧师，今生来世忠实地侍奉上帝。
她希望她没有出生。她并不想死——很多人因她而死，她不想让他们白白牺牲。她的存在一定有理由，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她身边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可以避免假如她没有出生。她身体虚弱，瘫倒在地。
文森特走近抱着她。“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低头看着她说。
“那我应该是什么心情?”她问。
他搂着她。“明天，等我们安全了，我们一起哀悼她们。”
她疲劳过度，失去了意识。
文森特坚强的臂膀抱着她软弱的身体。他轻抚她柔软的头发，摸到她脑后感到一阵温热湿润，他吓了一跳。他看着他的手指，她的血液流淌其间。他回头看着杰森答，知道他做对了。他的女儿受伤了，累晕了，需要食物。他将她抱起带出房间，回到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