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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赫里斯与亚莉珊 漫长的统治、后代及痛苦 二

国王感谢她,命她带领骑士们去抓人。她把御林铁卫引到一家酒肆,那个暴徒正在那里,膝上抱着个妓女,手指戴着三枚里戈伯爵的戒指。经过拷问,他很快供出同伴,那些人一个不落地全部落网。其中一人自称曾是穷人集会的成员,哭号着要求披上黑衣。“不,”杰赫里斯严辞拒绝,“守夜人是荣誉的组织,你们却比老鼠更卑鄙。”根据他的判决,暴徒不会被长剑或斧头干净利落地处决,而是被挂在红堡城墙上,开膛破肚后痛苦地挣扎着等死,临死前内脏一路流到了膝盖边。
指引国王找到暴徒的女孩得以善终。亚莉珊王后派人照顾她,将她浸在热水里沐浴洗刷,烧掉她的旧衣服,修剪她的头发,给她吃热面包和培根。“你想留下的话,我们可为你在城堡内找个位置,”女孩吃饱喝足后,亚莉珊告诉她,“厨房或马厩,你自己选。你有父亲吗?”女孩儿羞涩地点头,表示自己有过父亲。“他就在被你们剖开肚子的人中间。满脸痘子、长针眼的那个。”说完她又对王后承认想去厨房工作。“那是放面包的地方。”
辞旧迎新的时刻到来了,维斯特洛各地却没有举办几场庆典来迎接伊耿征服后的第六十年。一年前的此时,公共广场上燃起大型篝火,男男女女围着它们跳舞、饮酒和欢笑,等待新年钟声敲响;一年后的今天,火堆焚烧尸体,钟声哀悼死者。君临的街道空空荡荡,夜里尤其冷清,小巷积雪深厚,长如战矛的冰溜自屋檐垂下。
伊耿高丘上,杰赫里斯国王下令将红堡大门紧闭上闩,并在城头加派一倍守卫。他和王后带着孩子们在城堡圣堂进行晚祷,回到梅葛楼吃了顿简单的晚餐便上床休息。到猫头鹰时,丹妮莉丝公主轻轻摇晃亚莉珊王后的手臂,唤醒了王后。“母亲。”公主说,“我冷。”
接下来的事人们不忍回顾。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是王国至宝,自然用尽了所有值得尝试的疗法。人们为她祈祷,给她敷药,喂她喝热汤,让她泡滚烫的热水,替她裹上毯子、毛皮和烧热的石头,乃至熬制荨麻茶。公主已经六岁,早已断奶,但奶妈还是被找来,因为谣传母乳可治愈颤抖症。学士们进进出出,修士修女不曾中断祷告,国王宣布立刻再雇一百名捕鼠人,并为每只死老鼠悬赏一枚银鹿,不论灰鼠还是黑鼠。丹妮莉丝想要她的小猫,人们便把猫给她,但她颤抖得越来越激烈,以至小猫从她怀中挣脱,还抓伤了她的手。接近黎明时分,杰赫里斯突然站起来,大喊着要龙——他的女儿需要一条龙。渡鸦立刻飞往龙石岛,命令龙院守护者火速带一条刚孵化的幼龙赶到君临。
一切终归徒劳。在唤醒母亲、抱怨发冷之后不过一天半,小公主便离开了人世。王后倒在国王怀里,浑身不住发抖,让人以为她也染上了颤抖症。杰赫里斯带她回房,喂她喝下罂粟花奶以助入睡。接着,几乎筋疲力尽的杰赫里斯又来到院子里,骑上沃米索尔,飞往龙石岛去取消运送幼龙的安排。返回君临后,他喝下一杯梦酒,召来巴斯修士。“为什么会这样?”他质问,“她有什么罪?诸神为何带走她?为什么会这样?”纵然巴斯睿智如斯,也无言以对。
国王和王后远非唯一因颤抖症失去孩子的父母,那个冬天,成千上万或高贵或低微的双亲饱尝着同样的痛苦。但对杰赫里斯和亚莉珊来说,他们挚爱的长女的去世显得格外残酷,因这否定了“例外法则”的核心内容。丹妮莉丝公主的父母均出自坦格利安家族,她拥有纯净的古瓦雷利亚血统。作为瓦雷利亚的后人,坦格利安家族的成员仿佛鹤立鸡群,他们拥有紫色的眼睛和金银相间的头发,他们能够驭龙驰骋天际,他们凌驾于教会的教条和近亲通婚的禁忌之上……而且他们不会得病。
从“流亡者”伊纳尔来到龙石岛起,这点已成为常识。坦格利安族人不曾死于痘疹或血瘟,不会感染红斑病、棕腿疾和癫痫,他们对虫骨病、肺凝病、酸肠病等许多诸神出于未知原因向世间男女散播的疑难杂症也统统免疫。人们相信龙血有火,火能净化和焚烧瘟疫,因此纯血的公主会像普通女孩一样死于颤抖症是不可想象的。
但她确实病逝了。
杰赫里斯和亚莉珊在哀悼女儿和女儿美好的灵魂时,必须面对可怕的真相:坦格利安家族或许并不像他们自以为的那样接近于神,他们或许终归只是凡人。
待颤抖症逐渐消弭,杰赫里斯国王强忍伤悲投入政务。他的首要任务便非常沉重:填补失去的朋友和重臣。曼佛利·雷德温伯爵的长子劳勃爵士继任都城守备队队长。盖尔斯·莫里根爵士举荐了两名优秀骑士——莱安·雷德温爵士和罗宾·肖爵士——加入御林铁卫,国王尽责地为他们披上白袍。那位得力的驼背裁判法官阿尔宾·马赛很难替代,为此国王特意联络艾林谷,召来博学而年轻的鹰巢城公爵罗德利克·艾林。国王和王后最初见到这位公爵时,他仅有十岁。
学城送来本尼费尔的继任者,即毒舌的埃利萨大学士。埃利萨比前任年轻二十岁,他无时无刻都想表达自己的感受。有人觉得枢机会是忍受不了他,才把他送到君临。
杰赫里斯最举棋不定的是国库总管和财政大臣的人选。里戈·德拉兹尽管广遭怨恨,却有真才实干。“这种人是不可能在大街上随便撞见的,但说实话,从城堡里更不可能找到。”国王告诉御前会议。“空气伯爵”从未结婚,但带了三个私生子在身边学习经商,尽管国王很想选择其中一个,却也明白国人绝不会接受第二位潘托斯重臣。“我们必须选择一位领主。”他沮丧地宣布。熟悉的名字被再度提起:兰尼斯特、瓦列利安、海塔尔,这几大家族同时依靠武力与金钱。“但他们都太骄傲。”国王反对。
巴斯修士率先提出其他家族。“高庭的提利尔家族是总管出身,”他提醒国王,“而河湾地比西境更辽阔,富饶程度也相似,只是财富的种类不同罢了。将年轻的马丁·提利尔选入御前会议或是有益的补充。”
雷德温伯爵对此存疑。“提利尔家的人都是呆子。”他说,“恕我冒犯,陛下,他们是我的封君,但……他们都是呆子,伯特兰公爵还是个酒鬼。”
“就算如此,”巴斯修士没急着反驳,“但伯特兰公爵已然入土,我指的是他儿子,年轻有为的马丁。纵然我没法担保他的聪明才智,可他的妻子翡冷翠夫人出自佛索威家族,她从刚学会走路时起就开始数苹果了。他们结婚后,高庭的会计事务均由她打理,据说提利尔家族的收入由此增加了三分之一。如果我们任用她的丈夫,她当然会随同入朝。”
“亚莉珊肯定喜欢,”国王说,“她喜欢跟聪明女人在一起。”丹妮莉丝公主去世后,王后再未出席御前会议,杰赫里斯或许希望藉此让她重回自己身边。“我们的好修士没出过错,就让那个娶了贤妻的呆子试试吧,但愿我忠诚的百姓不会再用鹅卵石砸他的脑袋。”
七神索取,但七神也会赐予。天上圣母或是察觉到亚莉珊王后的悲痛,同情她破碎的心,丹妮莉丝公主去世不足两月,王后又怀孕了。冬日的冰冷利爪仍然死攥着王国,王后决定小心为要,遂返回龙石岛待产。征服六十年下半年,她生下第五个孩子,并用母亲的名字将这个女儿命名为阿莱莎。“太后陛下如果在世,这份荣耀会更有意义。”新任大学士埃利萨评价道……当然,他没有当着国王的面说。
王后生产没多久,冬季便结束了。阿莱莎活泼好动,身体健康,她在婴儿时期像极了已故的姐姐丹妮莉丝,王后抱她时总因想起失去的长女而失声痛哭。不过公主慢慢长大后,相似性渐渐消弭。她的脸型较长,身材干瘦,与姐姐的花容月貌相去甚远。她顶着一头蓬乱的红金色头发,其中没有一根象征古老龙王的银色发丝,她还天生异瞳,一只是紫色,另一只竟是绿色。她耳朵太大,笑起来嘴歪,六岁时在院子里玩耍被木剑迎面打中敲断了鼻子,愈合后鼻梁是歪的。阿莱莎对这些浑不在意,待她长到六七岁,母亲已意识到她像的不是丹妮莉丝,而是贝尔隆。
正如贝尔隆从前喜欢跟着伊蒙到处跑,现在阿莱莎上哪儿都跟着贝尔隆,以至于“春晓王子”抱怨她“像小狗”。贝尔隆比伊蒙小两岁,阿莱莎却比贝尔隆小了近四岁……“还是个女孩”,贝尔隆最受不了这点。好歹公主行事完全不像个淑女,她一有机会就会穿上男孩衣服,不跟其他女孩一起玩耍,反倒乐于骑马、攀爬和木剑比试。她排斥缝纫、阅读和唱歌,也拒绝喝麦片粥。
征服六十一年,罗加·拜拉席恩离开风息堡,来到君临。这位国王的老友(也是老对手)送三个小女孩进宫,其中两个是他弟弟隆纳尔的女儿——前已述及,隆纳尔及其妻子和儿子们都死于颤抖症——另一个是公爵和阿莱莎太后的女儿乔斯琳小姐。这个在可怕的“陌客之年”降生于世的羸弱女婴业已长成高挑端庄的姑娘,她的大眼睛和头发浓黑如墨。
罗加·拜拉席恩本人的头发却变灰了,岁月对这位前首相毫不留情。他脸色苍白,皱纹密布,整个人瘦得连衣服都撑不住,仿佛那是为远比他魁梧的人定做的。他在铁王座前单膝跪下,却没法起身,借助一名御林铁卫的帮助才重新站好。
罗加公爵向国王夫妇乞恩,因乔斯琳小姐即将迎来第七个命名日纪念。“她打小就没了母亲。我的弟媳们尽可能地照料她,但从本能出发,她们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孩子。现在,我的两个弟媳都没了,如您愿意,两位陛下,我请求您收养乔斯琳与她的堂姐妹,让她们在宫中和您的儿女一同成长。”
“我们很乐意,这是莫大的荣幸。”亚莉珊王后回应,“乔斯琳是我们的异父妹妹,血浓于水,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她。”
罗加公爵如释重负。“我还想请求您多多关照我的儿子。博蒙德会留在风息堡,由我弟弟加龙抚养。他是个好小子,身体强壮,假以时日定能威震一方。无奈他现在只有九岁,而两位陛下知道,我弟弟鲍里斯几年前离开了风暴地,博蒙德的出生令他愤愤不平,我们的关系迅速恶化。鲍里斯在密尔待过,后来去了瓦兰提斯,天知道他在搞什么……而今他突然返回维斯特洛,于赤红山脉活动,传言他已与‘秃鹰王’联手,多次抢掠自己人。加龙能干又忠诚,但不是鲍里斯的对手,博蒙德又太小。我担心自己离开后,他和风暴地会遭遇不测。”
听闻此言,国王大惊失色:“你几时离开?为何离开?你想去哪里,大人?”
罗加公爵的笑容展露出一丝过往的强悍。“去山里,陛下。我的学士说我快死了,我相信他的话。早在颤抖症肆虐以前,我就觉得身体疼,最近更不断加剧。学士给我罂粟花奶,那的确能缓解疼痛,但我很少喝。我不想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不想屁股流血地死在床上。我打算找到弟弟鲍里斯,亲手料理他,外加那劳什子‘秃鹰王’。加龙说这是愚行,他没说错,但我宁可手握斧子、咒骂着敌人战死沙场。您能否恩允呢,陛下?”
老友的言辞深深打动了国王,他不禁站起身,走下铁王座来到罗加公爵面前,拍了拍公爵的肩膀。“你弟弟是王国的叛徒,而这只‘秃鹰’——他不配称王——为祸边疆地已久。我允许你出击,大人,并且我还要助你一臂之力。”
国王言出必行。此后的战事史称“第三次多恩战争”,但这并不准确,因多恩亲王让军队远离这场争斗。当时的老百姓管它叫“罗加公爵之战”,这反而更妥当。风息堡公爵亲率五百人马深入群山,杰赫里斯·坦格利安骑沃米索尔在空中支援。“他自称秃鹰,”国王说,“但他不会飞、只会躲。他应该被称作地鼠才对。”这个评价恰如其分。第一位“秃鹰王”统御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第二位“秃鹰王”是个偶然得势的掠袭者,出自次等家族,甚至并非继承人,手下也只有几百个同样醉心于奸淫掳掠的匪徒。但他熟悉赤红山脉的地形,总能在围剿部队出现前遁走,等待合适时机再次出现。追捕他的人还冒着极大风险,因他亦擅长设伏。
但这些把戏对于从空中追猎他的人不管用。传说“秃鹰王”有一座固若金汤的山巅要塞,隐藏于云层之中,杰赫里斯却没发现什么坚固巢穴,只有十几个分散设置的简陋营地。沃米索尔将它们一一点燃,让“秃鹰王”无处可去。罗加公爵的队伍艰难跋涉上山,很快就不得不放弃坐骑,踏足山羊小道,攀登陡峭斜坡,穿过数不尽的洞穴,还要提防隐匿的敌人投掷的滚石从天而降。就在风暴地人克服万难从东方挺进时,黑港城伯爵西蒙·唐德利恩领着一小股边疆地骑士自西面进山,封死对手的脱逃路径。猎人们两面夹击,杰赫里斯则在天上监视,他像以前在图桌厅移动那些玩具兵一样指示下面的军队合适的路线。
他们最终抓住了战机。鲍里斯·拜拉席恩不像多恩人那样熟悉山间的隐秘通道,因此首先被逮到。罗加公爵的手下轻松解决了鲍里斯的手下,但兄弟两人对决前,杰赫里斯国王从天上降下来阻止。“我不会让你背负弑亲者的骂名,大人,”国王告诉自己从前的首相,“我来解决叛徒。”
鲍里斯爵士闻言大笑:“与其让他成为弑亲者,不如我来当个弑君者!”他吼叫着扑向国王,但国王有“黑火”剑在手,多年前在龙石岛校场中苦习的武艺也不曾生疏。他的一记劈砍几乎斩下鲍里斯·拜拉席恩的首级,爵士的尸体颓然倒在国王脚边。
“秃鹰王”苟延残喘了一个月,最后才被堵截在一座他用于藏身的被焚巢穴里。他顽抗到底,朝国王的手下抛出雨点般的长矛和箭矢。“他是我的。”当这位自封的山地国王被镣铐锁拿带到他们面前时,罗加·拜拉席恩对杰赫里斯说。遵照公爵的命令,人们斩断土匪头子的镣铐,又给了他长矛和盾牌,罗加公爵则持斧迎战。“如果他能杀我,就放他走。”
可惜“秃鹰王”实在不争气,尽管罗加·拜拉席恩已病入膏肓、身体虚弱,又饱受疼痛折磨,仍能轻松挡开多恩人的进攻,接着将其从肩膀到肚脐劈成了两半。
决斗结束后,罗加公爵颇为失落。“看来我终究不能手握斧子战死沙场,”他不无遗憾地对国王说。他确实没能如愿。半年后,罗加·拜拉席恩——风息堡公爵,一度贵为权倾朝野的国王之手暨全境守护者——于风息堡逝世,他的学士、修士、弟弟加龙爵士和儿子兼继承人博蒙德在病床边为他送终。
 
“罗加公爵之战”费时不足半年,开始和结束都在征服六十一年。“秃鹰王”被消灭后,一时间多恩边疆地的掠袭活动几乎绝迹。待战况详情传遍七大王国,那些最尚武的领主也对青年国王心生敬意,仅存的些许疑虑至此烟消云散,大家一致认可,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与他父亲伊尼斯完全不同。而对国王自己,这场战争犹如一剂良药。“面对颤抖症,我无能为力,”他对巴斯修士坦白,“但面对‘秃鹰’,我又变回了王者。”
征服六十二年,杰赫里斯国王册封长子伊蒙为龙石岛亲王,并指定他为铁王座的正式继承人,七大王国举国欢庆。
伊蒙王子当年七岁,个高、英俊又谦逊。他依旧每天早上在院子里和贝尔隆王子一起训练,兄弟两人既是密友,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伊蒙更高更壮,贝尔隆更快更狠。他们的比试十分精彩,经常吸引许多观众,仆人、洗衣妇、亲随骑士、侍从、学士、修士和马厩小弟们会聚在院子里,为自己支持的王子欢呼喝彩,而已故阿莱莎太后的黑发女儿乔斯琳·拜拉席恩是观众中的常客。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变得愈发高挑美貌,在伊蒙被册封为龙石岛亲王的庆祝宴会上,王后安排乔斯琳小姐坐在他身边,两个孩子整晚谈笑风生,完全不顾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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