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塔玛斯就着一盏街灯查看地址,那是他几个钟头前草草写在一张白纸上的。“一百七十八号。”他喃喃自语,眯眼瞧看门牌号。奥莱姆跟在几步开外,手枪藏在风衣里,时刻保持警惕。
劳茨属于城里的富人区,当地的银行和历史悠久的商会仍在营业。地震对这一带影响不大,保王派的叛乱更是不曾波及,街巷上排列着干净整齐的小型住宅,居民多为生意人、银行办事员和业务员。街灯明亮,每条街道都有警察巡逻,塔玛斯不禁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真不是杀人的好地方,他心想,但很快改变了想法——前头的街道一团漆黑,走近后发现好几盏街灯熄灭了,也可能是被人故意扑灭的。他顺着门牌号数了数,心里便有了底,于是离开道路,直奔目标,在前门上轻叩了三下。屋里不见灯光,也没有任何活动迹象,从外面看已遭废弃。
前门打开一条缝,他和奥莱姆立刻钻了进去。奥莱姆在客厅候着,塔玛斯被人拽住胳膊,领进过道,来到了里屋。一根火柴燃烧起来,蜡烛被点亮。
烛光上方是一张塔玛斯熟悉的面孔。
“很高兴见到你,塔玛斯。”萨伯恩说。
“彼此彼此。希望我没来晚。”
“理发师们还没来。”
“很好。我想亲眼看看他们的手法。”塔玛斯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一间狭小的厨房,地板和橱柜可以证明这一点。有人坐在角落的一张案台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斗,但并未点火。那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体态端正,蓄有浓密的黑胡子,在幽暗的烛光之中难以看清容貌。他咬着烟斗观察塔玛斯。
“你就是中间人?”塔玛斯问。
“指头。”对方答道。
“不是你的真名吧?”塔玛斯说着扬起眉毛。
“化名,”他说,“安全起见。”那人专注地打量塔玛斯,眼珠子缓缓地上下转动——评判和权衡。塔玛斯感到对方并非等闲之辈。
“你有天赋。”塔玛斯说。
指头整理着身上的黑色长外套,掸了掸前襟。“啊,是的,”他说,“很多密探都有。如果拥有别人摸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对我来说,整合情报网络也困难多了,自从我歼灭王党,曼豪奇的所有耳目都转到了地下。”
“那是为了保命,消失也在情理之中。”指头的目光在萨伯恩和塔玛斯之间来回跳跃。很明显,他不喜欢和两个火药魔法师同处一室。
“而你现身了。”塔玛斯说。
“我要养家糊口。”他顿了顿,又说,“我的天赋很不起眼。我可以不用工具开锁,从外面直接打开插销。”
塔玛斯听学者们说过这种事,他们称之为“初级心灵遥感”。“对我不构成威胁的天赋。”塔玛斯说,“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对王党之外的人没有意见——除非他们对我有意见。我需要曼豪奇的密探,请你转告他们,我们愿意付曼豪奇两倍的价钱。”
指头取出烟斗,捂嘴咳嗽。
“你在笑话我吗?”塔玛斯说。他瞟了一眼萨伯恩,德利弗人耸耸肩。
“有什么好笑的?”塔玛斯又问。
“多给钱的事儿,”指头说,“真不是这种玩法。”
塔玛斯眯起眼睛。“那是怎么玩的呢?”
“密探不是士兵,陆军元帅,士兵讲究忠诚,这没错,但说到头,士兵为的是吃饱肚子以及按月领饷。密探们干这一行,则是因为他们喜欢这么玩。他们要么热爱国家,要么喜欢国王。”
“你的意思是,我用不了曼豪奇的情报网络?”
指头手里的烟斗杆冲着塔玛斯。“也不尽然,陆军元帅。我们当中有一部分人的确忠于曼豪奇,而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或者反戈为凯兹效力。其他人热爱亚卓,也愿意回归。现在看来,多半我活得越长——不管我的天赋到底构不构成威胁——抛头露面的密探就会越多。”
塔玛斯揉揉眼睛。等他们抛头露面,他就要担心他们是不是双重间谍,又有哪些人值得信任了。真麻烦啊。“我记得你刚才说,你这样做是为了养家糊口。”塔玛斯说。
指头点点头。“是啊,怎么说呢,我可能撒了谎。”
萨伯恩窃笑不已。塔玛斯瞪了他一眼。密探。他们全都烂在深渊里好了。遗憾的是,他需要他们。
“理发师们到了吗?”塔玛斯问。
“我不知道。”指头说。
塔玛斯冲前门的方向伸出大拇指。“去瞧瞧。”
“自然有人通知我们。”
“快去。”
密探匆匆离开房间,塔玛斯来到案台前,坐了上去。他揉搓着胸前缝合的伤口,强忍扒开它们的冲动。
“我要听听建议。”塔玛斯说。
“那是当然。没有我在身边,你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两样。”
沉默滋长,两人半晌无言。从萨伯恩的眼睛里,塔玛斯看得出他想说什么:如果当时我在场,守护者就不可能杀你个措手不及。
“米哈利,”塔玛斯说,“那个疯子大厨。”
“那种事值得你上心吗?”
“他为全军将士做饭,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这多半要归功于他。”
“你对他还有什么了解?”
“他是从哈森堡精神病院逃出来的。”他说。
“啊。一个疯子。”
“精神病院的确这么认为。他们派了人来,要他回去,而他说自己之所以被送进去,是因为亲戚和竞争对手嫉妒他。”
“妄想狂?”
塔玛斯耸耸肩。“有可能。”
“送他回去。”萨伯恩说,“他厨艺高超,可也不值得为此跟精神病院的资助人作对。你知道资助人是何许人也?”
“一个叫克莱蒙特的人。”
萨伯恩沉默了片刻。“布鲁达尼亚-哥拉贸易公司的新头头。”
“是的。”
“那不就结了?我们不能得罪硝石的供应商。”
“我不知道。”塔玛斯说。
“你相信报纸上的胡话?”萨伯恩嗤之以鼻,“你相信米哈利是亚多姆转世?要我说,这就是他疯了的证据,没几个受过教育的人相信这种事。”
“你没见过他。”
萨伯恩摸了摸光滑的脑袋。“你相信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当然不。但那家伙不是坏人。”
“你为什么留着他?”
“巫力。”塔玛斯说。
“他是尊权者?”
“他有天赋,”塔玛斯说,“和食物相关。他可以凭空造出食物。”
萨伯恩说:“听起来不怎么样。”
“你听过有谁可以无中生有吗?即便是赋能者?”
“啊,”萨伯恩咕哝道,“能做到的肯定是世上最富有的人。”
“如有必要,我们可以利用他喂饱整个亚卓,发生饥荒也饿不死人。战争拖得越久,我们就越需要他。”
“他用的是障眼法吗?”
塔玛斯说:“应该不是,奥莱姆和我看得很仔细。他从钩子上取下一口空锅,放到火炉上,等我再看,里面已经盛满了炖菜,煮得汤水沸腾。他把十块面团放进烤炉,结果收获了一百个面包。”
萨伯恩皱起眉头。“依然有可能是巫术或戏法。他没准是强大的尊权者,故意隐藏实力。很难说清尊权者有些什么能耐,即使王党也没有掌握操纵灵光的所有秘密。”
“是的,这点我也想到了。无论如何,消息已经传开,我担心形成个人崇拜,尤其在我的军队里。奥莱姆说,他在第七旅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他们为他做的饭菜着迷。”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直接解雇他,把他送回精神病院,”塔玛斯说,“尤其在我见识过他的能耐之后。他至少是个强大的赋能者——也许能力有些奇特——我们这边需要他。原因我刚才说了,战争期间食物的价值无可估量。”
有人推开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是指头。
“准备好了,”密探说,“随我来。”
他们跟着指头摸黑爬上二楼,进了一间临街的小屋,街上的情况尽收眼底。窗帘拉开了,但房里没有点灯,以免被不怀好意的眼睛窥探。指头把他们带到距窗户一步远的两把椅子前,他们坐了下来。
“就是他?”塔玛斯点头示意街对面的屋子轻声问道,随后意识到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自己做动作。
“正是,”指头回答,“一个为凯兹效力的老牌密探。他在艾德海上经营一家小型航运公司。那个企图刺杀你的守护者,就是藏在此人的货船里蒙混进来的。”
“你确定他牵涉其中?”
“他藏得很深。他是劳茨区这边的银行家,在市议会广交朋友。他在市政厅也发表过多次讲话,宣称火药魔法师会害死大家,我们应该推翻你的执政议会,向凯兹投降。”
“胆子好大啊。”塔玛斯说。
指头应道:“是的,要我说,胆子大得不像密探,好在我们从他十五年前移民到国内时就盯着他了。毫无疑问是他偷偷带来了守护者。”
“有件事我要说清楚。”塔玛斯压低声音,几近耳语,“我不希望对亚卓民众进行大规模清洗,我要的不是警察国家。我们只需铲除凯兹的间谍,所以对持不同政见者,除非你能证明他确实是间谍,否则交给地方官监管就好。我没有做好内外同时开战的准备。”
半晌无人接茬。“懂了。”
“很好。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塔玛斯问,“和理发师合作的事情?我承认,我对雇佣他们持保留意见。”
“他们简直神了,”指头说,“前所未见,连我们自己的人也做不到。我们以前竟没雇佣过他们,真是怪事。”
“有那么好?”萨伯恩问。
“好极了。”指头说,“他们杀人时悄无声息,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留下,完全找不见尸体。无可挑剔。”
塔玛斯想起街垒里的情景,贵族和保王派首领的尸体躺在血淋淋的床上,喉咙被割开。“这么说他们有所克制?”
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是的,如果他们希望尸体被人发现,那么现场就会一片脏乱。这种办事风格维护了他们的名声,也避免了那些更大的帮派找他们麻烦。但我们要求他们干得神不知鬼不觉,该死的,他们竟真的做到了。”他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困惑,塔玛斯察觉到了。
“有问题吗?”塔玛斯说。
“有时候毫无痕迹比留下尸体更糟糕。整栋宅子连一本书都没丢,一大家子昨天还好好的,次日就无影无踪,这必然导致流言四起,而且属于流言中糟糕透顶的,各种神神鬼鬼。”
塔玛斯想到了在远方冒着黑烟的南派克山,想到了埃达迈对克雷西米尔之誓言的解释,还有米哈利不明不白的警告。全是胡扯。老百姓什么都信。“我不希望这种流言传扬开来。你看能不能处理得自然些。”
“我们尽力而为。”
塔玛斯看见街上有道黑影。他拍了拍萨伯恩,指明方向。黑影越聚越多。
“我一会儿就回来。”指头不声不响地离开房间,很快与街上的黑影碰头。塔玛斯原以为系着围裙的理发师很容易辨认。他不禁摇了摇头。
“我想我以后要自己剃须了。”他轻声说。
“我也一样。”萨伯恩说。
“当地的警察呢?”塔玛斯问。
“他们得到通知,今晚不在。他们不会管我们,因为他们知道明早的麻烦事又少了一桩。”
塔玛斯睁开第三只眼。在他眼中,指头化作一团微弱的彩光,即使隔着墙壁也依然醒目。他的目光追随着指头,进了街对面那栋宅子的大门,然后爬上楼梯,前往卧室所在的二楼。
“等等,”塔玛斯说,“那个间谍,他们去对付的家伙,那是个巫师。他比赋能者强大。他是尊权者。”
萨伯恩沉默了片刻。“该死的。好吧,看着窗户。”他离开椅子,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往塔玛斯手里塞了一把步枪。
塔玛斯凭感觉摆弄步枪。“装上弹药了?”
“是的,”萨伯恩说。
“开枪的动静太大。”塔玛斯说,“不能让住在附近的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任何疑问。”
“只是以防万一。”萨伯恩说。
塔玛斯端着步枪瞄准,观察对面卧室的窗户。他看见属于凯兹尊权者的光团卧在床上,感觉到指头站在卧室门口。他仿佛瞥见黑暗中人影憧憧。
窗户里掠过一道巫术的光芒,塔玛斯下意识地低头。闪光之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然后安静下来。塔玛斯端起步枪抬头张望,视野里的光团是赋能者和尊权者:指头趴在楼梯间,凯兹尊权者则跪在卧室地板上。塔玛斯只能猜测有一把剃刀抵着他的喉咙——不然他应该继续施放巫术。指头慢慢地爬起来,进了卧室。塔玛斯放下步枪。
过了一会儿,几道黑影从房子里出来了:理发师们及其俘虏。他们过街时,塔玛斯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萨伯恩前去查看,他则坐在椅子上没动,观察着街上的动静,看看有没有爱管闲事的邻居或好奇心太盛的路人。没有一点动静。
指头很快回来了。他举着一支蜡烛,满脸不悦。“你没提醒我们那家伙是尊权者。”
“你自己就能看到,”塔玛斯说,“若你真是赋能者,你也有第三只眼。粗心会要命。”
“我不能睁开,”指头嘟囔道,“否则会害我拉一周肚子。”
“尊权者会害你掉脑袋。”塔玛斯说。
指头哼了一声。“全是吓唬人的。声和光的把戏,没一样是真的,虽然我当时真以为骨肉快要分离了。”
“恐惧使人诚实。”塔玛斯放下步枪,将其靠在墙边,“你把那家伙的妻子也带走了,”
“闪光惊醒了她,他肯定对那间房施加了守护咒,理发师一到床边就醒了。”他直摇头,“我见过那些理发师杀死抱着老婆的熟睡男人,等他们搬走尸体,老婆还睡得正香。要不是因为守护咒,事情会更顺利。”
塔玛斯发现指头忐忑不安,正担心元帅对他不满意。“你干得好,”塔玛斯说,“审讯完告诉我结果。”
“你不来吗?”指头吃了一惊。
“不管你听说过什么,我没兴趣折磨尊权者。”塔玛斯道。
指头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失望。“我觉得他不会说什么。他看样子不容易对付。”
“告诉他,五分钟不开口就剁一只手。十分钟后剁另一只。”
指头瞪大眼睛。“这也……”
塔玛斯微微一笑。“好吧,这么说我对折磨巫师也许有点兴趣。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指头离开房间。塔玛斯等着惨叫声传来,然而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无论他们在哪里审问,隔音做得很好。一分钟后,萨伯恩上来了。
“指头的脸色不大好。”他说。
“我告诉他,如有必要就剁了尊权者的手。”
萨伯恩冷哼一声。“这个先例开得很危险,我们以后在亚卓都要照此处理王党之外的尊权者吗?”
“该死,当然不是。”塔玛斯说,“那个混蛋是凯兹间谍,再者,今天时间上我们耗不起。”
指头不久就回来了。烛光中,他面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他已经交代了三个名字。”
塔玛斯心头掠过一丝恐慌。“有我议会的人吗?”
“没有。他说自己从未和地位更高的人直接打过交道,只通过密信及中间人进行联系。他交代了老婆的名字。”指头顿了顿,“人要是被逼急了,元帅阁下,连亲妈都会交代,所以我们在上刑时才往往有所保留。为了结束痛苦,他们什么都说。”
“这纯粹是心理作用。”塔玛斯说,“你没有真的剁掉他的手吧?”他掩饰着失望之情,因为没能找到线索指向议会里的叛徒。
“没有……”
“审他妻子,看看她知道什么。等你们完事了,把他俩交给我的人,由他们负责处决。他有孩子吗?”
“一个,”指头说,“在诺威的一家女子寄宿学校。”
“中立国,”塔玛斯若有所思,“他们为防止意外还做了准备。带信给她的校长,让她无限期滞留在学校里。”
指头虚弱地点点头。
“关于敌国间谍的情况我们知道些什么?”塔玛斯问,“所有暗中植入的耳目,类似手头这个,你觉得总共有多少?”
指头使劲地咬着烟斗。“你听了不会高兴。”
“我不需要高兴,”塔玛斯说,“我需要知道。”
“数百个。”指头说,“我们的第一手信息就有几十个名字——而且都是正经名字,不是用刑时喊出来的,他们的凯兹间谍身份已经核实。另外还有几百个名字有待确认。凯兹早在这里扎根了,他们策划了几十年。”
塔玛斯闭上眼睛,他不想听到这个事实。他的军队里可能有间谍,城市和乡村里也有,亚多佩斯特的万千广厦都可能有。他已经知道某个议会成员背叛了他,还有其他的议会成员牵涉其中吗?“干得好,指头。”塔玛斯平静地说。密探一直盯着塔玛斯,等了一会儿才离开。
“看来我得把雇理发师的费用翻番,”塔玛斯说,“我出钱,他们出人。”
萨伯恩说:“过度依赖他们是很危险的。”
“我必须冒这个险,那些间谍有可能让我们的心血付诸东流。我们要将巡逻队翻倍,并赋予地方警察更多权力。克雷西米尔啊,建立新政府的规划估计得推迟了。”
“我们早就知道这条路曲折难行。别忘记人民的福祉就好。”
“当然不会。训练进展如何?”他问萨伯恩,“行行好,说点好消息。”
萨伯恩露出疲惫的笑容。“比我预想的好。安德里亚有点神经质,但年轻的新兵喜欢他,而事实证明瓦达斯拉弗有教学的天赋。我们向那些拥有少量天赋的人示范了如何寻找和招募火药魔法师,然后把他们派了出去。候选人的数量已经超出我的预计。”
“多少?”
“目前为止,十三人有像样的天赋,其中两人与我能力相当。遗憾的是,没有人达到你或者塔涅尔的水平。”
“十三人?”塔玛斯说,“你开玩笑吧。我花了多少年才召集到如今的火药党。”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萨伯恩说,“别忘了,不到一百五十年前,亚卓还存在灭绝火药魔法师的极端行为。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一旦发现谁对火药有反应,便将其处决,乃至直到如今,疑似有能力的人都不敢声张。我们想做的,乃是建立一种模式,方便寻找火药魔法师。”
“你是说像发掘尊权者一样?”
萨伯恩点点头。“王党在招兵买马方面使用的巫术更有效,他们的人数也更多。不过我相信我们能弄出一些头绪。”
塔玛斯拍拍他的肩膀。“太棒了,我的朋友,有消息及时通知我。我知道你不大情愿接受这个任务。”
“有件事我要问你。”萨伯恩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
萨伯恩放慢语速,小心翼翼地挑选着字眼:“直到不久前,塔涅尔和维罗拉还准备结婚来着。我要问你,你撮合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
“你想说什么?”塔玛斯反问,其实他很清楚萨伯恩的言外之意。
“你撮合他们是为了让他们生下火药魔法师吗?”
塔玛斯琢磨着如何回答。他们当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怂恿两人结为夫妻,也不是完全没有为将来打算。“确实想过。”
“即使王党也不采用这种手段繁育后代。”萨伯恩明显不赞成塔玛斯的做法。
“是吗?你以为国王为所有男性巫师提供那么多妻妾是为什么?君臣之爱?不,萨伯恩,他们就是为了诞下尊权者。很多人不知道,光执事一人就生了一千多个孩子。”
“其中有尊权者吗?”
“只有一个,”塔玛斯说,“一个年轻的王党成员。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萨伯恩目瞪口呆。“其余的孩子呢?”
“劳动营、孤儿院和守山人,”塔玛斯耸耸肩,“甚至有些在襁褓之中就被杀了。王党向来心狠手辣。我绝不允许火药党变成这般模样,但反过来说,我也想要他们生下缚印者。根据我的研究,火药魔法师的遗传成功率远高于尊权者。”
“你研究这事有多久了?”萨伯恩问。
“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萨伯恩注视着他深色的眸子。“艾瑞卡是火药魔法师。”
塔玛斯差点暴吼出声。但对萨伯恩而言,作此假设合情合理。“想都别这么想,”塔玛斯说,尽管他强压愤怒,语气依然火气十足,“我爱我妻子。我愿意付出一切换回她的生命。”他声音沙哑,只得清了清嗓子。“塔涅尔不是实验品。”
“很好。”萨伯恩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他顿了顿又道,“你那天险些遇刺,不妨考虑召回我。”
塔玛斯摇摇头。“很遗憾,我需要你教导新来的火药魔法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这下,元帅觉得自己听见了萨伯恩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真是冥顽不灵,迟早害死自己,”萨伯恩说,“下次他们再派刺客来,就不止一个守护者了。”
“有可能,但不是现在。我要去睡一会儿。你回学校之前,传话下去,砍掉那个间谍的头和手,连同寡妇一起送回凯兹。我要让伊匹利知道,除非他召回间谍,否则从现在开始,那些家伙将陆陆续续被装在盒子里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