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在这里14
就在埃弗里——滴着水,打着寒战——被推过连接前半区和后半区的隧道时,异能研究所的挑战者喷气式飞机(尾部漆着“940NF”,机身上漆着“缅因纸业公司”)从宾夕法尼亚的伊利起飞,突袭小队全员已经登机。飞机爬升到巡航高度,开始前往阿尔科卢。这时,蒂姆·贾米森和温迪·格利克森陪着卢克·埃利斯走进了费尔利县警察局。
同一台机器里的好几个齿轮转动了起来。
“这位是卢克·埃利斯。”蒂姆说,“卢克,这两位是法拉第和威克洛警员。”
“很高兴认识你们。”卢克说着,没什么热乎劲。
比尔·威克洛打量着卢克脸上的淤青和缠着绷带的耳朵。“另一个人怎么样了?”
“说来话长,”温迪抢在卢克之前开口,“约翰警长呢?”
“在邓宁,”比尔说,“他母亲住在那儿的老人院。她有……你知道的。”他点了点太阳穴,“他说五点左右回来,除非她今天比较清醒,那样他就会多待一会儿,和他母亲一起吃晚饭。”他望向卢克,这个孩子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就差在脑袋上插个“离家出走”的牌子了。“事情急吗?”
“问得好,”蒂姆说,“塔格,你找到温迪要的资料了吗?”
“找到了,”姓法拉第的警员说,“不如咱们去约翰警长的办公室,我说给你听。”
“没必要,”蒂姆说,“我猜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卢克恐怕全知道了。”
“你确定?”
蒂姆望向温迪,温迪点点头,他又望向卢克,卢克耸耸肩。“对。”
“好吧。男孩的父母,赫伯特·埃利斯和艾琳·埃利斯在七个星期前于家中被杀,在卧室里被枪杀。”
卢克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光点没有再次浮现,但当它们出现时,他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朝调度台走了两步,瘫倒在转椅里。转椅向后转动,要不是先撞在墙上,他会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卢克,你还好吧?”温迪问。
“不好。不过我还能撑住。异能研究所的那些浑球——亨德里克斯医生、西格斯比夫人,还有几个护工——都说他们没事,一切都好,但我知道他们死了,我在网上看见消息之前就知道了。知道归知道,但还是……很难接受。”
“那地方让你用电脑?”温迪问。
“对。主要是为了玩游戏和看油管上的音乐视频。不能接触任何实质性内容,新闻站点按理说是被封锁的,但我知道一个规避的方法。他们本应该监控我的浏览记录,这样很容易就能逮住我,但他们……懈怠了,过于自满。否则我也不可能逃出来。”
“他到底在说什么?”威克洛警员问。
蒂姆摇摇头。他的注意力还在塔格身上。“你不是从明尼阿波利斯警方那儿问到的,对吧?”
“对,但不是因为你叫我别联系他们。联系什么人和什么时候联系由约翰警长决定,这儿的工作流程就是这样。另一方面,谷歌上可以查出许多结果。”他用“你很可能有毒”的眼神瞪了卢克一眼。“他被列入国家失踪与受虐儿童援助中心的数据库里,明尼阿波利斯的《明星论坛报》和圣保罗的《先驱报》上也有关于他的大量报道。报纸上说他非常聪明,是个神童。”
“反正我看着像,”比尔说,“他用了很多高级词。”
我就在这儿呢,卢克心想,别好像我不在场似的说话。
“警方没说他是嫌疑人,”塔格说,“至少新闻报道里没这么说,但他们肯定很想找他问话。”
卢克开口了:“那还用说?他们问的第一个问题多半会是:‘小子,你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是你杀了他们吗?”比尔漫不经心地问他,就好像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孩子,跟我说实话。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不是。我爱我的父母。杀死他们的人是强盗,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他们抓我不是因为我考学术能力测验得了一千五百八十分,不是因为我能心算复杂的算式,也不是因为我知道哈特·克莱恩[1]在墨西哥湾跳船自杀。他们杀死我的父母并绑架我,是因为我有时候能用眼神熄灭蜡烛,在火箭比萨店里能打翻比萨托盘——只能是空托盘,装着比萨的托盘不会动。”他扫了一眼蒂姆和温迪,哈哈一笑,“我在最差劲的路边马戏团里也找不到工作。”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些事情可笑。”塔格皱眉道。
“我也不觉得,”卢克说,“但有时候我就是忍不住要笑。我和我的朋友卡丽莎,还有尼克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笑,尽管我们经历了各种折磨。另外,这个夏天特别漫长。”这次他没有大笑,而仅仅是微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你该休息一下了。”蒂姆说,“塔格,牢房里有人吗?”
“没有。”
“好的,不如咱们——”
卢克后退了一步,露出惊慌的表情。“不行,绝对不行。”
蒂姆举起双手。“没人会把你锁起来。我们会敞着门的。”
“不行。求你别这么做,求你别逼我进牢房。”惊慌变成了惊恐,蒂姆开始相信这个孩子说的故事中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了。通灵能力之类的当然是胡扯,但他当警察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反应:这是遭受过虐待的孩子的表情和举止。
“好吧,等候区的沙发怎么样?”温迪指给他看,“凹凸不平的,但不算太差劲。我偶尔躺在那儿打盹。”
也许是真的,但蒂姆从没见过。不过男孩明显松了一口气。“好的,那儿可以。贾米森先生——蒂姆——U盘还在你那儿,对吧?”
蒂姆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来给他看。“就在这儿。”
“那就好。”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沙发,“希望你能查一下那位霍利斯特先生。我真的认为他很可能是个‘舅舅’。”
塔格和比尔向蒂姆投来同样困惑的目光。蒂姆摇摇头。
“在蹲守我的人,”卢克说,“他们声称是我的舅舅、表亲,甚至是我家的朋友。”他看见塔格和比尔互相翻了个白眼,再次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既疲惫又可爱。“是啊,我知道听上去像什么。”
“温迪,你带两位警官去约翰警长的办公室,跟他们说说卢克告诉我们的事情吧。我待在这儿。”
“那是当然,你就待着吧,”塔格说,“因为在约翰警长给你发徽章之前,你只是镇上的巡夜人。”
“遵命。”蒂姆说。
“U盘里有什么?”比尔问。
“不知道。等警长来了,咱们一起看。”
温迪和两名警员走进约翰警长的办公室,转身关上门。蒂姆听见他们在里面低声交谈。这会儿是他的睡觉时间,但他觉得自己异常清醒,他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离开萨拉索塔警察局后似乎就没有过。他想知道在那个疯狂故事的背后,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他曾经去过什么地方,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去角落的咖啡机接了一杯咖啡。咖啡很浓,但并非难以下咽,他每晚十点巡夜路过时总会进来喝杯咖啡。他端着咖啡回到调度员的座位上。男孩要么已经睡着了,要么就是装得非常像。他心血来潮,拿起列出了迪普雷镇所有营业场所的活页夹,找到汽车旅馆的号码打过去。电话没人接。看来霍利斯特并没有回他的耗子窝。当然了,这什么都说明不了。
蒂姆放下电话,掏出口袋里的U盘,他盯着U盘。恐怕这同样也说明不了什么,正如塔格·法拉第屡次强调的,这儿约翰警长说了算,他们只能等着。
与此同时,先让这个孩子睡一觉吧。假如他真是藏在棚车里从缅因州来到这儿的,那他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注释:
[1]二十世纪美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