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撒旦的头颅
阿斯特丽德决定，她们先绕着动物园走上一圈，检查一下围栏。与此同时，她们也会留意传说中的守夜人，说不定，还能碰上他可怜的母亲。
两名警官——一个是濒死之际的弗洛特成瘾者，另一个则是个生疏的菜鸟——停留在伸手不见五指、几乎名不副实的步行大道上。两人手电筒的光线在粉红色的人行道边缘前后摆动着，如同一只巨大的甲虫盲目伸出的触角。夜色似乎变得越发黑暗。阿斯特丽德觉得是手电筒的光在戏弄她的数字化角膜，又或许是她们在向前巡逻的过程中右手边的动物园内部忽明忽暗的安全灯所导致的。她们经过一间小型茶亭。其实，那只不过是修建在一只巨大气动水壶周围的一间被刷成了白色的小屋。茶亭的旁边摆着一把被撞翻的折叠椅，显然是关门时被人遗忘在那里的。
面对左手边那一大片儿童游乐场，阿特维尔的注意力被看上去像是融化了的巨型花岗岩现代雕塑吸引了。它们全都是大象。“看到了吗，督察？”她说，“它们在夜里就会苏醒过来，就像心脏一样，抱着自己折叠起来，全都变成灰色。我本身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大象。但我分辨出许多种感觉。这很棒，长官，不是吗？”
“是啊，是啊。”她答道，“我猜你是对的。”
事实上，阿斯特丽德并没有看到什么向内卷着的心脏，而是看到了缺陷，一片优柔寡断的灰色，是陈年的梦想在向内生长。这种艺术并不会令她感动。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阿斯特丽德心想，彗星应该就在某个地方，就是维基精神网络上到处都在讨论的那颗。某种比这个世界更明亮、更锋利的东西，它会向她开口说话。“人类历史上受到最普遍关注”的彗星可以被肉眼观测到，而她却被困在追踪一群野狗的路上。“库伦-兰泊思”真的很值得一看。
讽刺的是，和地球上大部分地区相比，这颗彗星在英国南部观测起来更加清晰，伦敦北部却被一片非常具有英国南部特色的云层给挡住了。云层正开始飘离。
阿斯特丽德觉得，阿特维尔显然始终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战胜二次戒断。这很感人，可难道这不是一种错误的寄托吗？哦，她希望不是。她能够打败死神，毕竟她已经快要成功了，不是吗？还是她已经失败了？她但凡能够喝上哪怕一瓶弗洛特（下不为例）就能清醒地走路（之后再也不沾一滴）。如果，如果。一瓶就好。一瓶，仅此一瓶，从此在这低劣的地球再也不沾一滴。
“督察！”阿特维尔在她前面急匆匆地跑了起来，用自己的手电筒瞄准了一个红黑色的东西。“这里不太对劲。”她指向了一个被误放在那里的物体。
“等等，阿特维尔。等等！”可阿特维尔没有停下，还是匆忙地赶了过去，此刻她已经在那东西的面前了。
眼下，她亮着的手电筒正照在那个东西上。那是某种动物的小脑袋，被什么东西咬下来了。阿特维尔向后打了个趔趄。
“上帝啊！”她边说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我要吐了。”
阿斯特丽德追上去，用手电筒向下照了照。“我的天哪！”她惊呼。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正低头看着的是撒旦瘦削的、被人咀嚼过的头颅。对阿斯特丽德来说，那对布满深色带血指纹的肋状犄角不像是因遗传基因而卷曲起来的，倒像是被凶狠的魔鬼掰弯的。她还感觉那个可怕的东西是来找她的。它已经离开了动物园，准备用自己瘦得皮包骨的头颅和一只湿乎乎的耳朵将她吞噬。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正在呼唤她。不过，她把这看成戒断的影响。
“这是一只山羊。”阿斯特丽德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低语道，“我十分确定。”
“我不想看。”阿特维尔答道。
“别看。”阿斯特丽德说着用警棍把头颅顶到了一边。没有蛆虫或苍蝇，也没有腐臭的气味。“这是整个灯光事件中的一部分。”她说，“不管这是什么干的，它都是今晚动的手。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不会是人。人是不会把山羊的口鼻给咬下来的。”人的行径会更恶劣。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正在缓神、慢慢站直的阿特维尔。阿特维尔终于重新看了那东西一眼。
“我的胃，长官——我的胃不太舒服。哎呀！太可怕了。”她再一次把脸别了过去，“我不能看，不然就要吐出来了。别——看着——我——是的，要是我忍不住的话，好吗，督察？在你面前，这太丢人了，不是吗，长官？”
阿特维尔弯下腰，吐了起来。阿斯特丽德温柔地把一只手放在了同事的后背上。她的后背很烫，湿湿的，十分强健。“好了，我没事。”阿特维尔说，“好了，过去了。很好。”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口痰。“见鬼！”
“放松。”阿斯特丽德说。
“这颗脑袋，长官，它真的有点儿吓到我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想死得和这只山羊一样。这是谁干的？”
“放松。”她答道，还揉了揉阿特维尔的后背，“放松。应该说，是什么东西干的。这种事情，是动物与动物之间才能做得出来的。我们要考虑的正是这一点。”她眯起眼睛，歪着头，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两个人安静。
紧接着，她确定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一种奇怪的、遭到了迫害的声音，正悄悄在稀薄的空气中哀鸣。
嗯，凯——凯，费马尔林思！你吓死我了，凯——凯！那个声音的音调很高，却明显是个男人，是从上方传来的。可她们的视线内一个人也没有。
“见鬼去吧。”阿特维尔说。
“这都是那五只豺狼搞的鬼。”阿斯特丽德表示。
阿特维尔点了点头答道：“肯定的。你觉得我们……哦，是不是应该继续绕着‘外围’走动一下？”
“哦——比彻姆该死的外围。他妈的。不走了。”阿斯特丽德咬了咬下唇。就是这种愤怒。站在死神面前的愤怒。如果她坚持下去，它会过去的，不是吗？“实际上，我们还是要走。抱歉。比彻姆是对的。当然了，我们可以走走，我们会到处去看看，但我想要调查一下那个通过恶作剧害我们的人。那个声音回到熊猫滑翔车那里去了。说不定，他就是早些时候那个试图通过恶作剧吓唬你的家伙。”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阵凉爽的夜风迎面吹过。“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对于一个人来说，那上面可是个不太舒服的地方。”她指了指步行大道旁成排的悬铃树背后的田野。“也许是那个方向？”
于是，两个人丢下山羊头，朝着滑翔车走了回去。
要是她们绕过公园的南端，也就是山羊头身后几码远的地方，她们就会碰到卡斯伯特在围栏上留下的那个显眼的手工作品。她们就能提起被卡斯伯特推到草皮里的那一部分沉重的铁围栏，堵上两个世纪以来动物园里出现过的唯一一个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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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左手边那一大片儿童游乐场，阿特维尔的注意力被看上去像是融化了的巨型花岗岩现代雕塑吸引了。它们全都是大象。“看到了吗，督察？”她说，“它们在夜里就会苏醒过来，就像心脏一样，抱着自己折叠起来，全都变成灰色。我本身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大象。但我分辨出许多种感觉。这很棒，长官，不是吗？”
“是啊，是啊。”她答道，“我猜你是对的。”
事实上，阿斯特丽德并没有看到什么向内卷着的心脏，而是看到了缺陷，一片优柔寡断的灰色，是陈年的梦想在向内生长。这种艺术并不会令她感动。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阿斯特丽德心想，彗星应该就在某个地方，就是维基精神网络上到处都在讨论的那颗。某种比这个世界更明亮、更锋利的东西，它会向她开口说话。“人类历史上受到最普遍关注”的彗星可以被肉眼观测到，而她却被困在追踪一群野狗的路上。“库伦-兰泊思”真的很值得一看。
讽刺的是，和地球上大部分地区相比，这颗彗星在英国南部观测起来更加清晰，伦敦北部却被一片非常具有英国南部特色的云层给挡住了。云层正开始飘离。
阿斯特丽德觉得，阿特维尔显然始终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战胜二次戒断。这很感人，可难道这不是一种错误的寄托吗？哦，她希望不是。她能够打败死神，毕竟她已经快要成功了，不是吗？还是她已经失败了？她但凡能够喝上哪怕一瓶弗洛特（下不为例）就能清醒地走路（之后再也不沾一滴）。如果，如果。一瓶就好。一瓶，仅此一瓶，从此在这低劣的地球再也不沾一滴。
“督察！”阿特维尔在她前面急匆匆地跑了起来，用自己的手电筒瞄准了一个红黑色的东西。“这里不太对劲。”她指向了一个被误放在那里的物体。
“等等，阿特维尔。等等！”可阿特维尔没有停下，还是匆忙地赶了过去，此刻她已经在那东西的面前了。
眼下，她亮着的手电筒正照在那个东西上。那是某种动物的小脑袋，被什么东西咬下来了。阿特维尔向后打了个趔趄。
“上帝啊！”她边说边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我要吐了。”
阿斯特丽德追上去，用手电筒向下照了照。“我的天哪！”她惊呼。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正低头看着的是撒旦瘦削的、被人咀嚼过的头颅。对阿斯特丽德来说，那对布满深色带血指纹的肋状犄角不像是因遗传基因而卷曲起来的，倒像是被凶狠的魔鬼掰弯的。她还感觉那个可怕的东西是来找她的。它已经离开了动物园，准备用自己瘦得皮包骨的头颅和一只湿乎乎的耳朵将她吞噬。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正在呼唤她。不过，她把这看成戒断的影响。
“这是一只山羊。”阿斯特丽德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低语道，“我十分确定。”
“我不想看。”阿特维尔答道。
“别看。”阿斯特丽德说着用警棍把头颅顶到了一边。没有蛆虫或苍蝇，也没有腐臭的气味。“这是整个灯光事件中的一部分。”她说，“不管这是什么干的，它都是今晚动的手。没什么好担心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不会是人。人是不会把山羊的口鼻给咬下来的。”人的行径会更恶劣。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正在缓神、慢慢站直的阿特维尔。阿特维尔终于重新看了那东西一眼。
“我的胃，长官——我的胃不太舒服。哎呀！太可怕了。”她再一次把脸别了过去，“我不能看，不然就要吐出来了。别——看着——我——是的，要是我忍不住的话，好吗，督察？在你面前，这太丢人了，不是吗，长官？”
阿特维尔弯下腰，吐了起来。阿斯特丽德温柔地把一只手放在了同事的后背上。她的后背很烫，湿湿的，十分强健。“好了，我没事。”阿特维尔说，“好了，过去了。很好。”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口痰。“见鬼！”
“放松。”阿斯特丽德说。
“这颗脑袋，长官，它真的有点儿吓到我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想死得和这只山羊一样。这是谁干的？”
“放松。”她答道，还揉了揉阿特维尔的后背，“放松。应该说，是什么东西干的。这种事情，是动物与动物之间才能做得出来的。我们要考虑的正是这一点。”她眯起眼睛，歪着头，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两个人安静。
紧接着，她确定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一种奇怪的、遭到了迫害的声音，正悄悄在稀薄的空气中哀鸣。
嗯，凯——凯，费马尔林思！你吓死我了，凯——凯！那个声音的音调很高，却明显是个男人，是从上方传来的。可她们的视线内一个人也没有。
“见鬼去吧。”阿特维尔说。
“这都是那五只豺狼搞的鬼。”阿斯特丽德表示。
阿特维尔点了点头答道：“肯定的。你觉得我们……哦，是不是应该继续绕着‘外围’走动一下？”
“哦——比彻姆该死的外围。他妈的。不走了。”阿斯特丽德咬了咬下唇。就是这种愤怒。站在死神面前的愤怒。如果她坚持下去，它会过去的，不是吗？“实际上，我们还是要走。抱歉。比彻姆是对的。当然了，我们可以走走，我们会到处去看看，但我想要调查一下那个通过恶作剧害我们的人。那个声音回到熊猫滑翔车那里去了。说不定，他就是早些时候那个试图通过恶作剧吓唬你的家伙。”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阵凉爽的夜风迎面吹过。“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对于一个人来说，那上面可是个不太舒服的地方。”她指了指步行大道旁成排的悬铃树背后的田野。“也许是那个方向？”
于是，两个人丢下山羊头，朝着滑翔车走了回去。
要是她们绕过公园的南端，也就是山羊头身后几码远的地方，她们就会碰到卡斯伯特在围栏上留下的那个显眼的手工作品。她们就能提起被卡斯伯特推到草皮里的那一部分沉重的铁围栏，堵上两个世纪以来动物园里出现过的唯一一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