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夜袭动物园> 释放动物过去的灵魂

释放动物过去的灵魂

此时此刻,在广场上的夜之首领正酣战,大使馆的老鹰将阿斯特丽德拉向自己翅膀的更深处,它也拉起了梅森和苏莱曼。阿斯特丽德感觉自己升上了天空,不知道这一次的旅程——遭到一只老鹰的诱拐,是否能够成为二次戒断的终点。
被一只老鹰拯救。天马行空的幻想总是这样终结,她暗自思忖。完美。
然而这并不是一只老鹰。那种东西上有几扇门。门突然打开后,伸出了几条人类的手臂,猛地把她拉了进去。
原来,这只“老鹰”只不过是另一架更大的战斗直升机——一架军用运输机,由重病在身却露齿微笑着的巴杰瓦医生掌舵。善良的医生赶来把他们从广场上救起。他坐在全息控制面板前,带着飞行专家的轻松惬意忙活着,如同一个满心欢喜的周末飞行员。
在战斗直升机的货舱里,将阿斯特丽德、梅森和苏莱曼拉进机舱的三个普通红色警卫队队员没戴头盔,正试着帮助他们在座位上坐好。
“把你们肮脏的手从我身上拿开。”梅森边说边从运动上衣里掏出了自己的神经枪,他如巨大的果冻卷般滚到了阿斯特丽德和苏莱曼的面前,朝着警卫队队员摇晃着手枪,僵硬地举着一只手臂,身子仍旧俯卧着。
“嘿,放松,放松。”其中一个警卫队队员说,“冷静,伙计。我们是好人。”
“没事的。”巴杰瓦向所有人保证,“大家坐下。你们已经安全了。督察,皇室……暂时……明白自己错了。这几位先生——杰克、奈杰尔和劳森——他们是我们这边的人。警卫队正在对抗组织成员。”
“你们可以指望老哈利。”名叫奈杰尔的那个人说道,“他会抓到这些自杀式袭击者的。我听说他甚至为此拿出了‘埃塞尔斯坦之福’,知道吗?就是那种能够玩弄时间的聒噪迫击炮。有粉色支架的那种。”
“我听过……传言。”梅森答道,缓缓地把配枪装进了皮套,“我以为你们比那些人……人数更多。”
“组织成员?”医生问道,“这是前所未有的。他们最后做得太过分了。就连英国的共和主义者——伍斯特伯爵——都与亨利国王暂时结盟了。”
“我不相信。”阿斯特丽德对医生说,“不过,那些中性人想要把我们斩尽杀绝。他们最想要的是动物。”
“呃,是的。”巴杰瓦医生模棱两可地回答,仿佛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又想要表现得彬彬有礼。
“自杀式狂热组织。”梅森说,“他们不是人类。”
“什么?”
“他是对的。”苏莱曼说,“我看到他们了。那些人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看上去最年长的警卫队队员劳森突然转向阿斯特丽德,用口型僵硬、仿佛能够翻江倒海的西部口音说道:“我刚刚收到了几条新的警报,小姐。不可思议。”他眨了几次眼,显然是在仔细阅读角膜上的信息。“按照要求,我必须这么说,亨利九世陛下表示,他为所有误解感到抱歉。长官,你不需要担心重新划分等级的事情。我们也会为你母亲的‘布鲁塔7’寻找希望,好吗?你也不需要担心心理治疗师的事情,好吗?哦,平等镇定机构委员会已经得知自己不再负责你的案子了。而且,呃……”他停顿片刻,瞟了瞟自己的上方,在眉毛上敲了几下,在角膜上读取着什么。他挠了挠下巴,说道:“我想就是这样了,长官。”
“好的。”阿斯特丽德答道,“感谢该死的上帝。”窗外,她能够看到巨型的白色夸克光束正咝咝作响着划过空中。尽管存在光污染,彗星“库伦-兰泊思”还是很容易就能被看到。实际上,此刻的彗星色彩斑斓,仿佛正在朝着地球降落。
“感谢国王。”奈杰尔的口音听上去更像是当地人——也许他来自伦敦南部。
“管他呢。”梅森说。
“我们得快点儿了。”阿斯特丽德说,“光束亮的时间越久,我们失去的物种就越多——而且是永远地失去。到动物园去!”
“我比你早一步想到了。”医生说,“只要两分钟,我们就能飞到狮笼上方了。”
“可是那道光束,它是某种能量武器。”那个当地的警卫队队员说,“你说的‘物种’是什么意思?”
“就是动物。”阿斯特丽德答道。
听到这里,巴杰瓦医生从全息控制台旁转过身,疑惑地望着阿斯特丽德。
“我不懂。”医生表示,“督察,你听上去就像是……我的病人。卡斯伯特。”
“圣卡斯伯特。”
巴杰瓦医生凑上前来,端详着阿斯特丽德的脸,问道:“你有没有为了迁就……为了帮助……我们的朋友卡斯伯特,做了什么事?”
“我不需要去迁就他。某件事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某件能让我更好地理解卡斯伯特的事情。不过我自己也许永远都无法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如卡斯伯特说过的那样,我就是‘水獭之神’。而且我现在能够听到动物们说话了。”
巴杰瓦医生目瞪口呆,在操纵全息控制面板时手滑了一下,害得战斗直升机猛地坠落下去。
“哦,不。”他说道,“卡斯伯特有妄想症。肯定是弗洛特戒断惹的祸。这是典型的戒断症状。你也处于二次戒断期吗?”
她回答:“是的。这也许是弗洛特的问题,不过其他人也看到了啊。”
“其他人也看到了?”
“我们也看到了。”梅森附和道,“督察……她变成了……某种……生物。我想……我想……这差不多就像是我能听到大猩猩说话一样。”
“嗯。”苏莱曼的嘴唇颤抖起来,“我也看到那个女人了。她就像某座苏醒的森林,在大猩猩死去时还将它抱在了怀里。它就那样望着她的脸,仿佛她就是它的妈妈。不过我可没有听到它说什么。”
此刻,战斗直升机已经停在了动物园上方。伴着轻微的颤抖,它静悄悄地悬浮在狮子围场的上方,也就是早些时候那场致命对峙发生的地方。
“我们到了。”医生说,“对于你的故事,我只能抛开怀疑。不过这一切都太奇怪、太奇怪了!”
“见鬼!”奈杰尔叫喊起来,“快看窗外,我们刚才去过的地方……那该死的东西!”
这时,所有乘客都朝着之前龙一般的噪声传来的地方望去,那就是传说中亨利国王的“埃塞尔斯坦之福”。它的体形和一座小教堂差不多大,高度也与之相差无几。其主平台匍匐在巨大的钛材料履带车上,它能从挡在路上的一切物体身上碾压过去。迫击炮上只有闪光的粉红色触须在挥舞和尖叫,将一团团的中性人和任何靠近它的人全都消灭,这是和时间玩的一个非常冒险的游戏,直升机上的乘客看得一清二楚。
大炮能够对瞄准射程范围内的敌人的时空进行折叠和擦洗。它不仅能够杀人,还能将其存活在宇宙中的那个瞬间抹掉,同时擦除她或他存在过的痕迹。
大炮每抹除一个组织成员的存在痕迹,被组织成员“销毁”的一种动物就有可能复原。问题在于骇人的“间接伤害”。每次玫瑰色的触角挥舞起来,即便只是从无辜旁观者的后背或前臂上轻轻擦过,那个人的整个身份——无论是肉体的还是网络的——都会被溶解。更糟糕的是,所有与那个人存在联系的生命都会遭到时间线被修改的间接打击。整个家族都可能灰飞烟灭。如果一个男孩某天拉下了被一只触角意外碰到过的火警警报,就有可能出现大片的烧伤受害者。
“如果那就是我所想的东西,今晚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梅森说。其中一只触角——它们其实是从装置底部被“发射”出来的——差一点儿就击中了战斗直升机,它剧烈地向右掉转了方向。
“该死!”
“我们需要着陆。”巴杰瓦说,“它会毁了我们的!”阿斯特丽德注意到,这位飞行员,也就是医生听起来有些不太一样,他的声音更洪亮、更低沉了。同样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比之前重了不少,仿佛胖了两英石。
战斗直升机再次向下猛冲,又升起,短时间内左右摇晃起来,但很快就被巴杰瓦救了回来。
“我们没事。”他说,“安然无恙。”
“你们的国王就是一个蠢货。”梅森对警卫队队员说,“你们是不能拿时间开玩笑的。”
“滚开!”奈杰尔骂道,“滚开,美国佬。你们这些该死的美国人,你们——”说到这里,奈杰尔消失了。
“不!”劳森尖叫起来,“见鬼!”
梅森摇了摇头说:“不妙。我猜,有个通过某种方式与你这位可怜朋友的人生存在联系的人刚刚被大炮抹除了,所以当那个人被清理时,他也消失了。”梅森叹了口气。“不过也有可能他还没死,只不过是变换了位置。我猜我们会搞清楚的。”
阿斯特丽德说:“我们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吗?”
“是的。”梅森答道。
“希望不会是卡斯伯特。不要是可怜的卡斯伯特。”
“大猩猩,那家伙说过‘嘎勾嘎’。我们也要这么说。说吧。说说又何妨?”
这话没问题。于是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起来。战斗直升机里剩下的两个警卫队队员注视着他们,就像是在观察两个精神病人。
当这群人走下飞机、靠近狮子围场时,却在围场周围碰到了一大群看上去十分无助的人。
阿斯特丽德推搡着钻到围场边。卡斯伯特就在壕沟的上方,此刻他已经从水里爬了出来。这个如同巨熊一样蓬头垢面的男人东倒西歪地快步走向了静止在那里的狮子,一只手还握着剪线钳。
“卡斯伯特,”她喊道,“回来。回来!”
正如狮子们那天晚上早些时候预言的,动物的黑暗时代将严格按照它们的轨道在此终止。
阿斯特丽德走起路来仍旧觉得软绵绵的,十分缓慢。转过身,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阿特维尔和奥莫托索,他们就在远处的黑暗里全速奔跑着。奇怪的是,那几个人影似乎并没有靠上前来。她在惊恐中清醒地意识到:这全都是弗洛特戒断惹的祸!所有的人和事——都是虚构的!
可现在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了,她径直走向了狮子围场外立着的一个红色警报装置。在动物园的历史上,它还从未被使用过。尽管英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出警速度最快的警力和公共安全部队此刻已经包围了动物园,四周警笛大作,太阳能直升机轰隆作响,黄色和蓝色的警灯旋转着炼狱般的光芒,可阿斯特丽德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打破玻璃,拉下紧急杠杆。说来也怪,竟然没有一个人屈尊考虑过这件事情。
阿斯特丽德注意到了装置上的特殊标记:
警铃
紧急情况下打碎玻璃
她照做了。一种震耳欲聋、难以置信的喇叭声响了起来,仿佛是将所有动物的声音合成了一种猫叫春似的怒吼,或是从活生生的动物而非水组成的云朵间钻出来的雷声。
在一片耀眼的金色薄雾中,伦敦动物园放出了自己的幽灵。
成百上千只闪闪发光的金绿色动物身影一只接一只地、飞快地从我们日常世界之外的一些微妙的想象中展现出来。在阿斯特丽德走向狮子围栏时,另外几十名警官、记者和动物园工作人员聚过来,不起眼的动物灵魂开始在他们所有人周围打转,飞快地填满了狮子和企鹅池附近一带的地方,如同一棵野生橡树被人用力地撬开,释放出了一大批近两百年来惨遭囚禁的生灵亡魂。
西方哲学家和神学家通常不会承认动物也是有灵魂的。不赞同这一说法的人中,聪明的或是得到过赞许的很少:这里一个神秘莫测的犹太神秘哲学家,那里一个基督教隐士圣人。这些极其罕见的有识之士——例如,犹太学者哈依姆·维塔尔、圣弗朗西斯之类的人——知道动物是永远不会死去的。就连追随路西法的死亡狂热组织成员以及“天堂之门”的成员都相信动物至少拥有某种不起眼的半魂,而这种灵魂妨碍到了他们自我憎恨的行动。大多数人类什么都不允许。佛罗里达州蹒跚学步的婴儿会听到彼得兔的故事;只有一颗尖牙的大象加尼什在孟买备受崇拜;梗犬在好莱坞受到了热捧。但在这些人之中,除了疯子、几个聪明绝顶的科学家和遭人嘲笑的激进分子之外,谁会真正发自内心地把自己和与他们同住在地球上的那些感觉敏锐的动物视为完全平等的呢?
如今,伦敦活着或死去动物的灵魂都出来拯救人类了,因为人类也是动物。
其中一些灵魂格外引人注目。著名的无毛大猩猩盖伊兴奋地拍着巨大的双手——它已经准备好要把组织成员扇回圣地亚哥了;加拿大来的黑熊维尼咆哮着用后腿向前走去;最终被卖给了巴纳姆马戏团的非洲巨象金宝冲进了夜色之中,它的一生很少这么开心;曾在维多利亚女王时期令整个伦敦好奇不已的可爱苏丹河马奥贝施笨拙地朝着企鹅池走去,泛粉的金色后背上还小心翼翼地卡着墨西哥食鸟蛛贝林达。还有一些不太出名的小人物:出类拔萃的幸存雪枭艾洛能在海上不屈不挠地飞行,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实施定量配给的阴沉的英格兰,它振奋过许多人的精神。它就在那里翱翔,在天空中绕着圈,富有魅力的双眼与夜色交相辉映、相得益彰。紧接着赶来的大批灭绝的野兽已经幻化成了古老却令人心爱的天使:一只塔斯马尼亚老虎,弯曲着大得足以吞下一只小袋鼠的下巴;白氏斑马在冰冷的空中嘶吼、踢踹;满身红色斑点的巨大威尔士野兔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兔类动物——它们全都是自己种族中的最后一只,而且全都死在了伦敦动物园里。
动物灵魂排成的那条闪闪发光的队伍对折起来,凝成了某种富有生命力、正在呼吸的莫比乌斯带,如同上百万个潮湿的蜂巢被卷成了交叉的小球体,就像对第七维度的一个解释,就像一种宗教。就好像国王、国家、父母、子女、人类历史信条乃至“更新世”的力量都是向动物借来的,如今,这些力量已经被转交回了动物王国。这就是我们所能借予你们的,它们似乎在暗示,看着吧。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