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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珀领着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迷宫。近看之下，我注意到了那些线条，那是他们制造出不同部分，然后装配在一起的痕迹。它和真正的探究者迷宫不同，周围没有尘埃包裹。这么一来，感觉上就更普通了，它甚至没法像那段录像一样引发恐惧和担忧。
“指挥部让我们警惕截击机。”薇珀告诉我们，“探究者配备了战机，会攻击靠近的人?”
“不是战机，”布蕾德用那种严厉的口气说，“探究者操控着大块的岩石，我们称之为‘余烬’，它会试图截击和冲撞靠近的飞船。”
“好吧，”薇珀说，“我问过了，指挥部向我保证说，这次不会像初次测试那么危险。部门里的某些人显然得出了精彩的推论：如果你在训练新兵之前就把他们杀光，那你很快就招不到新兵了。”
我笑了。薇珀越是发言，口气就越是熟络，给人的恐怖感也就越小。“让人松了口气。”我说。
“噢，我还是会小心点。”她答道，“至尊同盟在人类战争之后就没怎么做过类似的训练。至于现在，我们还是重整队形吧。”
我服从命令，加速向前，在队伍的前部就位。不幸的是，其他人在战斗队形方面的经验远不及我。莫里乌莫落后得太远，而希修试图跟上我，直到薇珀提醒他，他的飞船应该保持在中央。至于布蕾德……
好吧，布蕾德飞向前方，远离我们的队伍。见鬼，他们都是有能力的飞行员，但我们算不上真正的小队，没有共同战斗的经验。科布花了好几个星期，才把编队动作捶进冲天小队成员们的愚钝脑袋里。在我们把作为队伍飞行的方法刻入本能之前，他都不允许我们参加战斗，甚至不允许我们使用武器。
战况恶化的时候，那种训练救了我们十几次性命。在这里，那些无人机配备了岩石外壳，以模仿飞来的小行星，才刚刚朝我们攻来，队伍就分崩离析了。没等薇珀下令，布蕾德就冲上去发起了攻击。莫里乌莫开始射击，但……好吧，他的准头偏得厉害，迫使我加速离开队列，以免意外中弹。而且说实话，我飞行的动作也有些失衡，毕竟这艘新飞船不像M机器那样反应灵敏，我也不习惯它的飞行方式。
薇珀忙着跟我们说话，忘了自己作为狙击手的工作是趁敌机分心时将它们击落。唯一没有出丑的就只有希修，他的飞船精准地服从了指令。这位小巧的狐狸诗人言行也许有那么点戏剧化，但他的船员显然训练有素。他成功击落了四架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的行为模式和我们在岩屑星对抗过的那些不同。操纵它们的人明显接受过指示，不会闪躲，只是飞来飞去，试图和我们相撞。这也合乎情理，毕竟它们模仿的是受探究者控制的石块。令我高兴的是，其中一架无人机接近了莫里乌莫，却在碰撞前就停了下来，随后以无线电宣布莫里乌莫已经死了。所以也许至尊同盟真的明白不该在训练中使用实弹了吧。
我们重整队伍，又试了一次，而布蕾德再次直接上前去和余烬交战。莫里乌莫显然觉得自己应该效仿布蕾德，就这么贸然加入了战局，几乎第二次撞上接近的无人机。这一架来不及止住势头，但我勉强用光矛刺中了它，将它拖开。作为回报，莫里乌莫在困惑和恐慌中朝我开了火。希修察觉到盟友陷入了困境，于是猛冲向前，开始朝四面八方射击。
薇珀对我开启了一条私人通信线路。“哇，”她轻声说，“他们看起来……很混乱。”
“混乱?简直一团糟。这支小队需要多多练习基础。”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下命令吧。”
“你才是队长。”
“我现在任命你为副队长。”薇珀说，“你会怎么解决这种状况?我很好奇。”
好吧，我没有领导经验，但……看着其他人战斗的情景，我缩了缩身子。在我们变成一堆太空碎屑之前，得有人阻止这一切才行。
“你们这些笨蛋以为自己在干吗!”我在通用线路里吼道，“我从没见过这么丢人的迎战方式!布蕾德，你接到的命令是开辟射击路线，不是去拔敌人的鼻毛!莫里乌莫，回到这边来!别跟着违反命令的人学那些坏习惯。还有希修，你飞得很好，但你控制起火力来就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所有人都有，脱离战斗并后撤。”
紧接着，我暂时将“砝码与测量”号加入了频道。“飞行指挥部，”我说，“第十五小队需要做些练习，并学习如何配合。召回无人机，重置它们的进攻路线。直到我们表示准备好之前，别再派它们过来。”
“你说什么?”有个声音问，“呃……你们应该尝试飞进其中一条入口通道，就在……”
“在他们能保持队列飞行之前，我可不会让我的小队靠近你们的训练机器!”我吼道，“他们现在肯定会把自己的屁股错当成入口通道，最后得动用洞穴探险装备才能把他们弄出来!”
希修在线路里轻笑出声。
“呃……”飞行指挥部说，“我猜……我猜那样也可以?”
其他人开始飞回这边，无人机也脱离了战斗。但布蕾德继续飞向探究者迷宫，于是我向她开启了一条私人线路。“布蕾德，我是认真的。薇珀让我担任执行官，所以我在向你下达命令。该死，你最好回到队列里，否则我就剥了你的皮。我听说有些人会为挂在墙上的人皮付一大笔钱。”
布蕾德明显不情愿地脱离战斗，掉转方向，朝我们这边加速飞来。
然后……我刚才真的那么说了?我靠向椅背，心脏在胸腔里发出雷鸣，仿佛刚刚参加过赛跑。我不是特意说出那些话的。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见鬼，要是科布听到我这番话，肯定会笑破肚皮的。就在其他人归队的同时，薇珀私下呼叫了我。
“做得好，”她说，“但对这支队伍来说，或许攻击性有点太强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说话方式?”
“我……呃，在家乡那边有个很有意思的飞行教官。”
“口气要缓和些，”薇珀提议，“但我赞同你的看法，我们在战斗前应该再多训练一阵子。安排他们去做吧。”
“你其实是想让我做麻烦的那部分，对吧?”我说。
“优秀的指挥官知道什么时候该任命优秀的训练指导员。你参过军，显然懂得这些。”
我叹了口气，但她说得对，而且这份工作完全是我自找的。等小队聚集起来以后，我向他们说明了科布的那些队形练习之一：我们开始在真空环境训练时，他为太空战斗进行了改编。薇珀悄无声息地加入队伍，没过多久，我就能让他们以相对整齐的队形开始飞行了。我很不喜欢指挥别人，但这些练习我几乎在睡梦中都能做完，所以我完全可以看着他们的动作，然后提出建议。
他们很快抓住了诀窍，说实话，比冲天小队当时要快得多。这支队伍有优秀的飞行直觉，他们大都只是缺少正规的战斗训练。
薇珀过去经常单打独斗，在进行换位练习、通过交换队形中的位置以迷惑来犯的敌机的时候，我如此断定。
莫里乌莫很胆小，但乐于学习。希修习惯了其他人跟随在后，经常会为我们无法立刻察觉他的意图而吃惊。他需要学习如何与人沟通。
布蕾德的问题最严重。尽管她是最优秀的飞行员，却总在试图冲在前面，热切过了头。
“你必须跟着我们一起，”我呼叫她说，“别总想着一个人猛冲。”
“我是个人类，”布蕾德厉声道，“我们很好斗。接受现实吧。”
“你不久前才说过，你没跟人类打过交道，”我说，“所以不知道他们的习俗。你不能既打出‘我跟他们不一样’这张牌，然后又用你作为人类的本质来当借口。”
“我试过忍耐，”布蕾德说，“但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事实，也会发脾气，期待别的结果也没有意义。”
“那只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而已。”我说，“我刚开始训练的时候，简直无可救药。我经常发脾气，简直都能用我发怒的时间代替报时了。”
“真的?”布蕾德问。
“真的。有一天的课程里，我甚至袭击了自己的队长，但我学到了教训，所以你也可以。”
她沉默不语，但我们继续下一次练习的时候，她似乎更努力了。随着这一天渐渐过去(我们途中在驾驶舱里吃了午饭)，最让我吃惊的却是莫里乌莫。从整体来看，他的飞行能力非常出色，而且学习欲望非常强烈。的确，他的准头很差，但科布总说他宁愿要飞行技术比较好的学员。活得够久的人才能学会如何战斗。
我们吃完午餐，恢复队形的时候，我让飞船来到莫里乌莫旁边。“嘿，”我说，“下一轮练习的时候，注意观察，努力保持队形。你总是往外偏。”
“抱歉，”他说，“我会改进的。而且……还有，抱歉我之前差点打中你。”
“你说那件事?没关系。至少你不是故意想杀了我，光是这点就让我感激涕零了。”
他轻笑起来，但我似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紧张。我想起了自己在科布最初的几节训练课上的模样：担心自己会犯错然后被开除，对自己的归属越来越缺乏自信，又为自己没法做到想象中的那些事而沮丧。
“别担心，”我告诉他，“你做得很好，尤其是考虑到你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我说过的，我的左亲年轻时当过无人机驾驶员，”莫里乌莫说，“幸好我得到了一部分那种经验。”
“你们真的能从双亲那里继承本领?”
“当然，”莫里乌莫说，“双亲的一部分知识和技能会传给孩子。我猜你们种族不是这样的?”
是吗?见鬼，我真的不知道，至少不知道阿拉妮克种族的情况。没有M机器在我耳边轻声说明，我只会惹上麻烦。
“总之，我在这方面很幸运，”莫里乌莫续道，“但同时也很不幸。我的左亲有些潜在的攻击性，而我最后比他更好斗。生命的最初几天，我就落下了喜欢呵斥别人的名声。”
“呵斥别人在你们种族就代表好斗?”
“非常好斗。”莫里乌莫说。
“哇，那我恐怕永远没法出生了。他们会直接杀了我。”
“这是常见的误解。”莫里乌莫说，“如果我的双亲觉得无法忍受这种人格，我也不会被杀，他们只会用新的方式重组我。你看到的我只是一张草图、一种前景，是我可能成为的可能性，只不过……如果我真的出生了，就能保持这些记忆，我的人性也会成真，”他顿了顿，“而我确实希望可以这样。”
我试图想象那种需要证明自己有资格存在的世界。难怪这个社会会出现问题了。我们结束了下一组练习，而我为他们保持的良好队形而高兴。“真的有效果了，”我呼叫薇珀说，“我想我们也许能培养出一支好队伍。”
“干得漂亮。”薇珀说，“那他们做好战斗准备了吗?”
“见鬼，不!”我说，“我们需要再练习至少几星期。他们是优秀的飞行员，所以这跟培养新兵不一样，但这不代表我放心让他们去射击任何东西。”
薇珀似乎平静接受了我的话，没有抱怨，甚至没问更多细节。她只是说：“有意思。”我该怎么解读这句话?
“让他们再休息一下，”最后，她对我说，“然后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比较高速的队形。今天返回‘星景’之前，我们还有三个钟头。飞行指挥部一直在问我们会不会去迷宫那边，我打算告诉他们，我们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好的。”我说着，放慢了飞船的速度，拿出水壶。
“当然了，”她补充道，“除非你想趁别人休息的时候去试试。你和我可以一起过去。”
我犹豫起来，水壶举在半空。
“归根结底，能知道可能会发生的事对我们有好处。”薇珀说，“我听说过探究者迷宫，但从来没进去过。”她的飞船悬停在我旁边，而我不安地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驾驶舱，仿佛驾驶者是个幽灵。
薇珀究竟有什么打算?她让我负责指挥练习，自己得到了在后方观察的机会。她也参与其中，但基本上仍旧保持神秘。现在她却想让我跟着她一起飞进迷宫，听起来像是某种测试。是在挑战我?我看向迷宫那边。每支小队都分配到了那个十二面体的某一面，而飞行员们正在练习接近并飞入的方法。
“算我一个，”我下定决心，收起水壶，“但要告诉飞行指挥部，让他们把无人机收回去。我们等以后再训练和它们战斗吧。”
“搞定，”薇珀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