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希塔德尔学院宿舍里，维克一整晚都看着他的堂姐对实验遭到破坏的事耿耿于怀。他也很生气，但也很困惑。在海洋王国时，他爸说要藏起来，但维克没想到会是藏到像伊兰蒂亚这样的地方。他爸通过神奇窗户发出的警告已经说服了他，他和格温将不得不留在这个岛国。
所以，不管怎样，他们必须要好好适应，利用好这里意想不到的新条件。但如果有人为了阻止他们再次和他爸取得联系或者打开通往地球的门，破坏了水晶阵，伊兰蒂亚也许就没有他爸希望的那么安全。
「我们要学很多东西。」格温说。
「不开玩笑了。」维克堪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所以是时候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这对堂姐弟跟着莱珊德拉和谢里夫到希塔德尔学院开始第一天的正式学习，维克努力保持心态开放。不幸的是，他的运气比在斯蒂芬·霍金高中时更差，高中里有几个视校规为铁律的工作人员，有不理解他怪癖的老师，也有赞赏他非正统(但常有效)的学习方式的老师。
如果对某个学科感兴趣，维克可以静坐好几个小时，集中注意力，直到腿抽筋。格温就开玩笑说，在这种时候她就算带着铜管乐队进来，他也不会抬头。但对于大多数科目，他的注意力在标准教室里很容易因干扰而分散。
维克轻轻咕哝道：「正是我需要的：一批新老师告诉我我有多愚蠢。」
「我们的圣者不是这样教的，」莱珊德拉向他保证，「比如，在发现课上，圣者引导讨论，提出发人深省的问题，所有学生走时都能对知识有更丰富的理解。」
嗯，这听起来确实比黑板和问答题更有趣。「这有点像讲座，更有难度的那种。」
莱珊德拉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从他脑中看到情境。「啊，我明白了。老师没有让学生得出什么结论。发现课结束之后，会得出许多观点，小组中还会继续进行热烈的讨论。」
「没有作业。没有练习册。没有论文。没有错误的答案——听起来就像我会喜欢的课，」维克承认，「我想知道期末考试是什么样的。」
莱珊德拉笑了。「生活就是『期末考试』。不过，我们今日的发现终会投入实践，我们将在实践中运用学到的一切。」
希塔德尔学院的建筑群由有顶走道相连，中间散布着拱门、花园、喷泉和水钟。甚至连雕塑都装有阳光驱动的水晶引擎，能够移动。
谢里夫熟练地让皮里的发光水晶球沿着手臂上下滚动，然后双手平衡地接住了球。他继续表演水晶球杂耍时，水晶球闪烁着的粉红色光芒表明小精灵十分享受这种游戏。
莱珊德拉领着他们进入一个灯火通明、通风良好的房间。四个人在石凳上落座后，学徒和其他新人学生——新生——坐在房间四处。六张长桌上摆满了装有粉末的碗、装有彩色液体的烧杯，以及粗略打磨过的宝石，每当光线照射到，宝石就会冒出烟雾。
「哦!」格温茫然地环顾四周，「我们没有带文具。我没办法记笔记。」
「你带脑子了吗?」谢里夫把皮里塞回网袋，「你只需要带上脑子。」
维克极力憋着，决定不取笑他的堂姐。
令他惊讶的是，葵母波勒普圣者是他们的老师。机械躯体中的多眼水母天才完全不像维克遇到过的任何一位老师——这是个好兆头。「我希望他不要布置作业。」
「我们今天的目标，」波勒普圣者开始授课了，「是检查各种晶石及其化合物，了解每种晶石如何折射、吸收、散发出魔法物质。」立体声从他那具人造身体的内置扬声器里传出。
「换句话说，这是一堂化学课。」格温对维克耳语。
「我们魔力的主要动力是什么?」波勒普问。
新生和学徒开始回答圣者的问题，维克发现他甚至都不想走神。他得知伊兰蒂亚的魔法是由七种不同的阿迦水晶来驱动的，大家传阅、讨论每一种水晶。火阿迦都是红色的，日阿迦是橙色的，尘阿迦是黄色的，海阿迦是绿色的，风阿迦是蓝色的，真阿迦——分辨真相和谎言——是白色的，而最稀有的星阿迦是紫色的。
「我不会向你们解说这些水晶的特性。你们将自己见证。这是最好的学习方式。」
在发现课的最后，葵母圣者把学生们叫到实验桌前。维克站在他的堂姐身旁，被展示的各种样品液体和粉末水晶迷住了。
水晶有不同形态，从糖粉状到小卵石状，都各有特性。有的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有的散发出五颜六色的烟雾。有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时融化成流动的液体，像活物一样混杂滚动着，但到了暗处很快就变干了，又缩成细小的晶粒。
波勒普圣者在一群学生中间移动机械身体，漂浮的葵母用他环状的眼睛看着他们。「我住在水下时没有机会研究干燥的阿迦水晶。但是梅隆人强迫我们进行各种各样的测试，发现元素。」
「我想你也不能用火阿迦，」格温说，「上化学实验课时，我们用煤气灯加热物质。」
波勒普在她的实验桌旁停了下来。「某些火焰确实能在水下燃烧，海底有熔岩流动的喷口。梅隆人命令装甲巨型海龟在火山缝隙进行实验，方便他们研究元素的作用。就在我逃离梅隆人奴役不久前，我只被带去过一次燃烧的裂缝旁。」
「那你是怎么逃离的?」维克问，「我敢打赌是场大冒险。」
「这不是课上要讲的故事，」波勒普回答，「梅隆人居住的水域昏暗而凉爽。在他们的城市里，海带花园和珊瑚架能遮挡掉一部分上方的光线。这足以说明梅隆人不喜欢很强的热量或者很亮的灯光。」
奇怪的圣者去和其他学生交谈了。维克继续做实验——或者按他的说法：胡闹——直到他和同伴觉得已经探索完了所有可能性。
波勒普当啷当啷地回到大厅中央，让大家停下。「水晶粉末经过溶解、悬浮后可以制成阿迦墨水，就是我们用来写法术卷轴的墨水。特定图形的水晶粉末也可以从世界或者元素中调出魔力，并让魔力为我们所用。」
两个游历圣者给出几张画着简单几何图形的图片——圆形、三角形、梯形——还有一些波勒普圣者只简单展示过的复杂图形。「用水晶粉末画出这些图形，我们就能释放有用的能量。而这些复杂图形，」他指着那些特别的图纸，「新生和学徒不能画。你们可以从简单的图形开始。」
维克抓起一把粉末，洒落颗粒的感觉就像在画沙画，他想画一个三角形。他完成后，图形轮廓抖了一下，突然变成了完美的三角形，彷佛磁铁把铁屑吸入了格子里。「太酷了!」
格温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它也卡入了一个完美的圆形轮廓。莱珊德拉摸了摸她画的长方形。「我的很温暖。」
格温试着摸了摸自己的圆形。「这个很冷。」
维克感到有股意外的微风从桌面三角形吹来。他玩得很开心，开始迭加图形，在第一个三角形外画了一个圆形，接着他惊讶地发现图形移动了，变成一个图形在内、另一个图形在外，随后又反了过来。维克不知道这个到底有什么用，但至少真的很好玩。
他们尝试了图形迭加，每个图形都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从空气中的涟漪到嗡嗡声再到甜甜的金银花香。维克看到的结果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他想试一试高级图形，只是想显摆一下，但波勒普圣者已经把图片收起来了，他不记得图形都长什么样了。
突然，他有了主意。他拿出挂着妈妈给他的五边形徽章的钥匙扣。
莱珊德拉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她的目光转向维克。「那个带有符号的小吊坠。我见过它——或者是类似的东西——在梦里。」她低声说，「一开始，它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旋转飞舞，然后它像海豚一样跃入海浪中。这是一个非常开心的梦，但最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它，它沉入海底。」
维克做了个鬼脸。「我希望这并不预示着我会弄丢这个。如果真的弄丢了，我会非常难过的。」
莱珊德拉继续做自己的研究后，他又看着徽章。卢比卡斯当时看到它很兴奋，所以也许是这个图形设计很有意思。他一只手拿着徽章，尝试用桌子上的水晶粉末来临摹徽章上的环形、尖角和涡形，希望魔法本身知道怎么让线条变得笔直、让曲线变得平滑。
在过去的两年里，维克想念妈妈，他长久地待在房间里，只是盯着徽章看，努力理解它的意义。他一直想知道这些不寻常的符号代表了什么。画完最后一个环形后，他叫堂姐来看，「看，博士。我把那个符号——」
突然，新图形闪闪发光。它先发光，然后燃烧起来。「哇!」他退后一步，被眩光闪得眼睛都看不清了。
其他学生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伸手指向那边。波勒普圣者在机械身体里转来转去，还有助教跑上前。
格温咕哝说：「泰兹，你刚才做了什么?」
图形烧得烫得吓人。维克想都没想——格温总是抱怨他的冲动——伸出手臂打横一扫，晶粉散落一地，图形毁掉了。光和热瞬间消失了，火熄灭了。
他看着实验台石面上现在已经烧焦的徽章符号。在他身旁，谢里夫把粉末从皮里的晶球表面和自己华丽的丝质衣服上拍掉。
波勒普圣者歪了歪自己头上的水箱，在令人紧张的漫长沉默后，说：「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哎，别开玩笑了。」维克感到难堪，低下了头，「我……我不会再试第二次了，至少在我接受更多培训之前不会再试了。」
「明智的决定。」波勒普说。
「我已经上够化学课了。」维克看着格温，「也许我们应该考虑下节课学别的。」
莱珊德拉笑了，微笑里透着神秘。「好的。明天我们可以上另外的实践课——为期几天的远航训练。金海象号将在黎明启航。你们会享受在海上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