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阵彷佛响尾蛇被蒸汽熨斗压到的响动传来，梅隆人挤向金海象号船体，长长的爪子深深刺进伤痕累累的木板。
在第一批攻击者越过栏杆前，提亚雷特已经上前迎战。她那母狮般的眼睛燃烧着，脸上一副愤怒又坚决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怕，几乎能吓跑一头公象。「我看你们要被我再教训一次。你们有些人是不是还带着被我和昆杜大师打伤的伤口?」她露出了牙齿，「也许我要更强调我的观点。」
经历过之前的一切，提亚雷特毫不犹豫地对敌方先锋队发动了攻击。一个梅隆人的头出现在甲板栏杆上方时，她挥动法杖，磨光的石头击中第一个入侵者的前额中央。梅隆战士从喉咙里的气囊中弹出一声湿漉漉的哀号，就滑到船边掉回了海里。
维克握紧铁锅，气势汹汹地向左右挥了挥。「是时候踢些鱼屁股了。」他从甲板上拿起第二个锅，双手各持一口锅。尽管他知道梅隆族会比飞翔食人鱼更难对付。
水族攻击者向前冲，发出无法理解的咕噜声。莱珊德拉用挑衅的声音用同样的语言对他们大喊大叫。梅隆人转过身，对她能和他们说话感到惊讶。有两个梅隆人没有理会心灵感应女孩的威胁，而是向她发起了进攻。
维克看到朋友有危险，带着铁锅扑向梅隆战士，打中了一个梅隆人长满鳞片的头部，击中了另一个梅隆人的喉咙。他的母亲会为他的敏捷感到自豪的。第一个梅隆人摇晃着，咕哝着，挥舞着一根海胆棒，蹒跚地走向维克。维克在失去勇气之前，闭上眼睛再次用尽全力挥舞铁锅。
这次，他打中了梅隆人额头中央敏感的鼓膜，这让他大吃一惊。这个梅隆人抓着他的头，好像维克把他震聋了一样。他发出空洞的嚎叫声，在湿滑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地摔倒在破烂的护栏上，跌进了海浪里。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咧嘴一笑。为了在水下听到振动声，梅隆人的耳膜必须非常敏感……水面上方的噪声比水下要大得多。
又有两个梅隆人靠近，维克双手拿着两口平底锅，将它们像奏响铙钹一样拍打起来。铁锅像锣一样哐啷作响，震动一直传到维克的肩膀上。
回声震耳欲聋，梅隆人蹒跚着向后退去，就像维克用消防水龙头冲退了他们一样。他又把平底锅拍打在一起，梅隆人被这可怕的声音弄晕了，他们终于跳水逃了。
「谢谢你，维克斯，」莱珊德拉说，「他们似乎没有兴趣聊天。」
他站在她身边，满头大汗。「当然。不好意思，你说不定几秒钟后就有机会报恩。」他用酸痛的双手握住平底锅，准备再次朝着某个方向拍打起来。他现在很庆幸自己练过自御之法。他想知道，他的母亲是不是曾经在这个世界待过，她是不是甚至和梅隆人战斗过……
又有六个嘶嘶作响的水族战士爬上了甲板。提亚雷特像旋风一样急忙转身。她用法杖打向梅隆人，听起来就像锤子敲打湿肉。迪马斯船长和船员发出愤怒的大喊，也和梅隆人打了起来，但梅隆人不断涌来。
凯莎和斯尼格米提亚商议后一起行动起来。斯尼格米提亚抓起小块碎木头，扔在最近的梅隆人脸上，而莱珊德拉的母亲从破烂的卷轴上念出简短的家庭咒语。虽然碎木头太小了，无法造成直接伤害，但是凯莎的点火术还是起了作用，报复了梅隆人。时机把握得很完美。所有碎木头都燃起火焰，火光让梅隆战士惊惶不已。他们长长的海藻发丝烧了起来，变卷了。面对出人意料的轻松取胜，两个女人咧嘴一笑，然后再次尝试这个伎俩。斯尼格米提亚向攻来的两个梅隆人扔去了更多的碎木头，随之而来的火光把两个梅隆人赶了回去。
迪马斯船长用尽全力扑向一名攻击者。他躲在扇形弯刀下，抓住了敌人的手臂。他们扭打在一起，迪马斯努力扼杀来袭的战士，事实证明，这种打法对有鳃的生物无效。梅隆人用空着的爪子抓过船长的胸膛，撕破了衬衫，抓伤了皮肤。迪马斯倒吸一口凉气，制不住黏糊糊的鳞片敌人，身体失去了平衡。
维克大喊出警告时已经为时已晚，第二个梅隆人抓住了迪马斯船长的外衣，把他赶到栏杆旁，把他扔进了船外的危险水域，在水里的梅隆人迅速向他发起进攻。船长虽然战斗到了最后，但是还是被敌人拖入水下。
维克吓坏了，注意力分散了，梅隆人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从他手中夺走了一口煎锅。维克大声喊着，突然更灵活地转动身体，挥动起另一口平底锅，斜斜地打在梅隆人的头饰上。敌人把第一口锅扔到船体侧面的栏杆旁。维克后退到莱珊德拉身边，像举高尔夫球杆一样举起最后一口平底锅。
看到他们的船长落水，金海象号的其他船员咆哮着要为船长复仇。他们已经明白，这是一场生死搏斗。尽管梅隆人持续不断地从水中涌出，但是水手们没有放弃。这群肌肉发达的男人用木棍、金属链条、甲板栏杆碎片、船钩尖端全力战斗。
凯莎和斯尼格米提亚继续用火焰法术短暂地击退敌人，但他们的燃料即将耗尽，空气中的火焰闪光太小了，这个法术原本是用来点燃蜡烛和手电筒的，没有足够的热度来点燃梅隆人。
维克看到一根折断的桁端在甲板上滚动。由于他已经不能再敲响两口平底锅，所以他伸出脚拦住了这根木杆，然后对莱珊德拉喊：「拿起另一头!我们两个能拿起来!」
小个子少女疑惑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胳膊，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维克和莱珊德拉握住桁端两头，冲向两名水族战士。横杆击倒来袭者，将他们打退到海里。
「又打退两个，」维克咆哮道，「还需要打退大约上百万人。现在要是看到伊兰蒂亚骑兵，我肯定会很高兴。」
「伊兰蒂亚没有骑兵。我们在一座小岛上，没有马——」
他给了她一个苦笑。「你会心灵感应的。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脑袋里装满了奇怪的文化意象。我现在太忙了，没办法挨个看过去。」
「等我们活下来，我会解释的。」维克说。
阿巴卡斯圣者拿着一个又长又薄的卷轴冲了上来。「仅剩的选择是死亡泡泡法术!但是我们不能用这个法术，因为梅隆人不需要呼吸空气。这反而会让我们窒息。」
「等等!那个咒语会偷走所有的氧气，是吧?」
「是的，它会带走可呼吸的空气。它不会影响——」
维克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道伟大的伊兰蒂亚希塔德尔学院没有基础的生物课吗!鱼生活在水下，但它们仍然需要氧气。它们的鳃从水中过滤出氧气，就像我们的肺从空气中过滤出氧气一样。我很肯定，如果你把那个死亡泡泡法术扔进水里，梅隆人就不能呼吸了!」
「空气?在水里?」圣者似乎不明白。
提亚雷特挥舞着沉重的法杖，敲碎了一个梅隆人的头骨，紧接着将锋利的法杖尖端刺入另一个攻击者的肋骨。「圣者，无论你们要做什么，我建议尽快。我……我相信维克斯。」
阿巴卡斯看到更多的梅隆人在船体周围游动，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很快就会占领金海象号。「我一直都教导人们，最好的学习方式就是实验……」他用难以理解的神奇语言念出咒语。他说完最后一句，指着船周围的海面大喊道：「变!」
突然间，蓝绿色的海水变了，变得又黑又安静。一片死水像污渍一样迅速向外蔓延，吸干了海水中所有可供呼吸的氧气。当黑暗的边界扫过游动着的梅隆人，他们挣扎起来。他们头部两侧成排的鳃瓣不停开合，就像喘着粗气的红色嘴唇。
惊慌失措中，梅隆战士试图游过死亡区域，但黑色的窒息持续蔓延。因为没能及时逃出死亡区域，有个长鳞战士腹部朝上漂在了水面上，然后又被沉重的贝甲和武器拖动着慢慢沉了下去。两只一动不动的鲨鱼又浮上了海面。
没有新的攻击者爬出水面，受伤流血的船员们更加努力地对付甲板上的敌人，甲板都被鲜血染红了。他们杀死了两个长鳞战士，把三个梅隆人打入夺命的水域中。
寂静如骤雨般降临。在静默中，幸存者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准备迎接下一场袭击。梅隆人暂时被赶走了，而失事的船只被令人窒息的黑色水域保护着。
成群的银色鱼也浮上了水面，它们都死了——这场冲突中无辜的旁观者。维克为这些鱼感到难过，因为它们没有做什么活该被杀的事情，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向错误的地方游动。但随后，他冷酷地想到，迪马斯船长也死了，被梅隆人杀害了——他也没有做任何挑起这次袭击的事情。金海象号上的人都没有做任何挑起冲突的事情。显然，是梅隆人无缘无故想要杀死所有陆地居民。海底的人想要摧毁船只，让伊兰蒂亚人远离海洋。
「呃，那个死亡泡泡法术能维持多久?」维克问阿巴卡斯圣者。
数学家看起来很困惑，好像很惊讶这个法术能起作用。「我不确定。根据我读过的所有记录，这种咒语只用作最后的手段。在古代战争中，施法的圣者也会死去。只有几个站在远处的围观的人还活着，告诉我们这个法术是有效的。」
「带上训练舰的危险咒语。」莱珊德拉说。
提亚雷特点点头。「我们现在正在打仗，必须用危险的武器。」
「其实，是我不小心把法术卷轴放进篮子里的，」斯尼格米提亚承认道，「我以为是花朵泡泡。我打包得有点急。」她看起来很尴尬，「有点急。」
圣者们一起站在裂成碎片、污渍斑斑的甲板上，清点伤亡情况。除了迪马斯船长，还有两名水手被杀。在凯莎的指导下，维克、莱珊德拉和提亚雷特尽其所能地照顾伤员。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了，我必须说你们都做得很好，」斯尼格米提亚说，好像在给作业课打分，「都很好。不管是学生、老师，还是水手。你们都证明了自己的秉性。非常好，非常好。」
「一次令人满意的试航。」提亚雷特将法杖猛地戳向甲板上一块完整的木板。
「试航?」维克惊讶地问。
黑皮肤女孩盯着他看。「把它当作练习，维克斯。梅隆人会回来的。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而且孤立无援。」
夜幕即将降临。「那么……你觉得谢里夫和格温多快能到达伊兰蒂亚呢?」维克问道。
「快不了的。」莱珊德拉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