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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过。」凯尔说。
霍蓝只挑了挑一边眉毛。
「拜托,」凯尔说,「我可以结束这一切。」
「你确定吗?」霍蓝挑衅,「我不觉得你有这个能耐。」他的视线飘向凯尔被黑魔法缠绕的手,「我警告过你了,魔法的关键不在于平衡与否,而是能不能主宰。要嘛是你控制它,要嘛就是它控制你。」
「我有在控制。」凯尔咬牙切齿说。
「不,」霍蓝说,「你才没有,一旦你让魔法进入,你就已经没救了。」
凯尔胸膛一紧,「霍蓝,我不想跟你打。」
「你别无选择,」霍蓝手指上戴着一枚锋利的戒指,他在掌心划开一条线,血滴落在街道上,「艾斯伊瑟拉。」他轻声说,冻结。
深色血珠溅洒在地,变成黑色寒冰,迅速蔓延过街道,凯尔连忙往后退,但冰层前进得太快,才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已经站在冰面上,挣扎着想保持平衡。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弱吗?」霍蓝说,「因为你从来不必坚强,你不必尝试,你从来用不着战斗。更是从来不用为了生存而奋战。但是今晚有所改变了,凯尔,如果你不战斗,你就会死,而如果你──」
凯尔没等他说完,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往前吹,朝着霍蓝袭卷而去时,差点连带把凯尔撞倒在地。暴风包围了另一个安塔拉,他消失在凯尔眼前,狂风尖声呼啸,但是凯尔听见一个挥之不去的低沉声音,惊觉那是笑声。
霍蓝在笑。
过了一会,霍蓝血淋淋的手出现了,扒开暴风的壁垒,整个人跟着踏出来,身后的风柱随之倒塌,「空气无法变得锐利,」他责备道,「无法伤人,更无法杀人,你选择元素的时候应该更加谨慎,看好了。」
霍蓝流畅敏捷的身手连看清楚都难,更不用说及时反应了,他利落地单膝跪地,单手触地说:「艾斯席塔诺。」
碎裂。
石板路裂成十几片锋利的碎块,他站起来时,石块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就像之前在巷弄里的钉子一样凌空悬浮,霍蓝一弹手腕,碎片立刻呼啸着冲向凯尔。紧贴他掌心的石头发出警告的歌声,他在最后一刻举起手中闪闪发亮的护符说:「停下。」
烟雾涌向前拦截碎片,全部捏成粉尘。力量随着凯尔刚才的命令充斥他全身,却有更黑暗、更冰冷的东西接踵而至。他因此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得到魔法不仅爬上他的皮肤,也在他皮肤底下祟动,他命令它停止,用尽全身气力抵挡,烟雾逐渐消散。
霍蓝摇着头,「尽管试吧,凯尔,尽情用那颗石头吧,它会更快吞噬你,不过你可能有机会能赢喔。」
凯尔压低声音咒骂,再度召唤暴风,这次停在他面前,他一弹没有石头的那边手掌,掌心冒出火焰,他伸手触碰面前卷动的气流,火焰包住气流,吞噬了风暴。猛烈燃烧的飓风焚过地面,融化冰层,继续冲向霍蓝,他伸手召唤地面形成盾牌,等火焰一消失,石头就在他一声令下袭向凯尔,他举起手想抢夺岩石的控制权,但迟迟才发现那只是想诱他分心的饵,一堵弯曲的波浪趁机从后方击中他的背。
河流涌出的波涛推得凯尔双手双膝跪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整个人捞起,缠住他的身体。不出几秒钟,水流就困住凯尔,他张嘴吸气,水流却很快吞没了他。凯尔奋力抵抗,但仍敌不过河流压制的力量。
「艾斯璀想活捉你。」霍蓝说,抽出斗篷下的弯刀,「她很坚持。」他另一只空出的手握成拳头,水流跟着缩紧,挤出凯尔肺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空气。「但是我很确定,如果我为了取得石头,情急之下把你给杀了,她会理解的。」
霍蓝踩着谨慎的步伐,踏过冰层走向他,弯曲的刀刃垂在身侧,凯尔猛力扭动,想找到可以用的东西,任何东西都好。他本来试着夺占霍蓝手中的刀,无奈那是下了咒的金属,没有丝毫动静。凯尔快没气了,霍蓝也快要碰到他,这时,他隔着波动的水壁看见一堆船只用的杂物:板子、木杆和环绕船柱的黑色金属炼。
凯尔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最近的一条链子往前飞,缠住霍蓝的手腕,引开了他的注意力。水流分散崩解,凯尔滚落在地,浑身都湿透了,一边大口大口吸气。霍蓝还在企图挣脱,凯尔知道他连一点可以迟疑的瞬间都没有。另外一条船柱上的链子像蛇一般缠住另一名安塔拉的脚和腰。霍蓝企图丢出手中的弯刀,但是第三条链子抓住他的手臂后用力扯紧。链子撑不了太久,凯尔用意念将码头上的一根金属杆连根拔起,腾空移动,铁杆飘浮在霍蓝身后三十几公分左右的半空中。
「我不能让你赢。」凯尔说。
「那么你最好杀了我,」霍蓝低吼,「否则就永远不会结束。」
凯尔抽出前臂上的刀后高高举起,作势攻击。
「想杀我,你得再努力一点。」霍蓝说,凯尔的手冻在半空,被另一个安塔拉的意志压制得动弹不得,凯尔正希望如此,霍蓝顾着注意刀时,凯尔逮住机会攻击,不是从正前方,而是由后方突袭,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金属杆猛力往前刺。
杆子飞过空中,找到了目标,击中霍蓝背后的力道之大,接连贯穿了他的斗篷、皮肤与骨头,末端从霍蓝的的胸膛刺出,金属和鲜血遮住了他心脏上方的符文疤痕。银色别针破裂后滚落到一旁,半斗篷从霍蓝肩头滑开时,他的双膝一软。
他瘫软在潮湿的街道上时,凯尔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那名安塔拉的身体旁,只感到哀伤排山倒海袭来,原本一支濒临灭绝的种族仅剩他们最后两个人,现在只有他一个了。然而过不了多久,他也会灰飞烟灭。也许别无他法,也许这就是必然结果。
凯尔握住插在霍蓝胸口那根鲜血淋漓的金属棍,拔开后往旁边一丢,金属一路滚离,撞击路面的闷响就像逐渐蹒跚的心跳。凯尔跪在霍蓝旁边,鲜血在他身下逐渐汇聚成池,凯尔发现他还有脉搏,感觉得到,但是很轻浅,而且越来越衰弱。
「对不起。」他说,这时候道歉既愚蠢又于事无补,他尖锐的怒气早已消磨殆尽,现在他的悲伤、恐惧与失落融合成稳定的钝痛,他伸手到那名安塔拉衣领下方翻找,在他脖子上发现挂在绳索上的一枚白伦敦信物,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永远摆脱不了这样的疼痛。
霍蓝知道。他明明早预见了凯尔的攻击,竟没出手阻止。金属击中他后背的那一刻,他就停止了抵抗,虽然只有一秒钟,但凯尔已经能在屏气凝神的剎那之间先发制人,逮到他的破绽。而霍蓝被金属刺穿身体、倒落在地前那短暂的片刻,脸上闪现的表情不是愤怒或痛苦,而是如释重负。
凯尔扯断绳索,直起身体,但是狠不下心把另一个安塔拉留在这里陈尸街头。他看看信物,再看看等着他的那堵墙,然后拖着霍蓝的尸体,将它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