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维克、格温、提亚雷特还有谢里夫，跟着莱珊德拉来到希塔德尔学院的藏衣室大厅，这里可以找到或轻松或严肃的装扮。圣者们去往其他世界时经常在这里装备自己，这样他们出行就不会引人注目了。这五个学徒和其他学徒一道，新生和旅行圣者们，花了近两个小时试戴帽子、面具、假发、胡子，试穿长袍、兽皮之类的装扮，互相逗笑着，笑得合不拢嘴。
格温突然变得稳重起来。「感觉很奇怪，不是吗?」
「什么感觉怪怪的?」
他的堂姐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奥菲恩当卢比卡斯的徒弟才几个月，显然他一直都在乔装。」
维克皱起了眉头。「嗯，我们知道他是个间谍，但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伪装自己——除非你是说他假装是希塔德尔学院的学徒。」
「当他跳下悬崖躲避我们时，他的确变成了一个梅隆人。」谢里夫指出，「但他声称自己是人类。」
莱珊德拉噘起了嘴巴。「奥菲恩说他是阿兹里克最早的将军之一，在大封锁中和他一起被困在已征服的世界之外。据传说，阿兹里克和他所有的不死追随者，都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外形。」
维克皱了皱眉。「所以他随时都可能回来。今晚他可能会伪装，就像我们一样。他可能是任何人或东西，而我们却不知道。」
提亚雷特用她法杖的尾端敲击地板。由于上面刻着符文，法杖现在变得坚不可摧。「如果他露面的话，就再也逃不掉了。」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整理装扮。谢里夫打扮得盛气凌人，像一艘商船的船长。提亚雷特穿着思学馆馆员的长袍，装扮成伊兰蒂亚图书馆的管理员，胳膊下夹着一捆卷轴。格温怎么看都像一个刚从瓶子或神灯里蹦出来的精灵。
帮助格温穿衣服的谢里夫高举着皮里的蛋球说：「你看，皮里，这就是你长大后的样子。」当小精灵的圆球闪烁起明亮的嫉妒绿色时，谢里夫迅速把皮里塞回了装她的网眼袋里。「别担心，小家伙，没人能比得上你。」小精灵似乎平静下来了。
一部分是因为受到了圣者波勒普的启发，另一部分是为了自娱自乐，维克选择了葵母的装扮。那套庞大的珊瑚色衣服，波浪起伏，看起来像是海葵和水母的杂交物种。像脑袋似的肿块周围有一道多褶边的脊，上面镶嵌着一圈突出的眼睛，下面悬挂着一长串黏稠的胶状触手。
维克对莱珊德拉的伪装大为吃惊。今晚，这位身材娇小的读心女孩就是战斗圣者塞莉娅本人。她穿着短皮裙和紧身胸衣，背挎一把弓和一袋箭，脚上穿着齐膝的步行靴。她光着胳膊，红棕的头发垂在一侧肩膀上，编成一根粗重的辫子。维克很高兴她没有看到他那张在葵母外衣下大张着的嘴巴。
学徒们出发时，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橙色、粉色和淡紫色浸透了缕缕云霞。空气清新宜人，微风中弥漫着花香，午后阵雨带来的湿润泥土气息，海水带来的盐味，还有烹煮晚餐的诱人气味。
按照传统，这些小组一个接一个地拜访受人尊敬的成年人，每个学生至少有一个选择。一些学生装扮成渔民，其他人伪装成长老、织布工、木匠、铁匠，或者军官。每一组最多由10名学生组成，但由于其魔法层面的意义，平均人数为5名。
「我们将把这些礼物送给东道主，」莱珊德拉说，递给他们每人一幅小诗卷轴。「上面刻有古老的伊兰蒂亚祝福语——力量和恩典，保护这个地方。」
「谢谢。那么，呃，我们应该先拜访谁?」维克问。他穿着葵母服装跳来跳去，他的褶边晃个不停。学徒们站在道路的交叉口，正在决定要去哪里。水晶街边亮闪闪的。魔法运河沿着街道潺潺流过，兴奋和期待的情绪在这座岛上城市弥漫。
莱珊德拉回答说：「恕我冒昧提议，有一位圣者，在全城甚至在其他水晶门世界，都享有盛誉，擅长烹饪。我想我们最好从拜访那位圣人开始。我选择她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你们中的一个可以……」
格温在一边偷笑。「换句话说，你的母亲吗?」
穿着她的塞莉娅服装，莱珊德拉微笑着轻轻鞠了一躬。「我父亲正带我弟弟桑达斯和他的小组去参加化装之夜，母亲一整天都在做饭。」
提亚雷特在鹅卵石街道上敲着她的法杖。「圣者凯莎不仅仅是一位熟练的厨师。她还是一名优秀的水手，一名令人生畏的战士。我赞成授予她这个荣誉。我会让她成为我的第一选择。」
彷佛是在暗示，维克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嘿，我不会和你争论的。」
「那就这么定了。」谢里夫说，「我的子民有句谚语：先给军队备足食物，再用武器填满军械库。」
莱珊德拉带众人去她家，她家在港口上方的一座小山上。提亚雷特，打扮成思学馆馆员，走上前去，用法杖轻轻敲门。凯莎笑盈盈地迎接他们，给予了传统的问候。「愿朋友振作，谨防敌人。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家门口来了?」
他们一如往常地齐声响应：「我们逃离对我们有害的黑暗力量，您会帮助我们吗?」
凯莎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嗯，我不能让黑暗力量伤害你们，不是吗?来点热乎的食物怎么样?」
她把他们带到厨房附近的一张长桌旁。他们一坐下，她就陆续端来新鲜出炉的面包、热气腾腾的肉、香喷喷的肉汤、切片水果，还有几罐冰摩斯啤酒和鲜榨的苏苏果汁。当他们大快朵颐、品尝各种菜肴时，凯莎告诉学徒哪些水果和蔬菜具有药用价值，如何为长途旅行准备腌肉，要把哪些叶子和草药加入绿草能量汁，如何使用绿草能量汁膏药愈合伤口，以及其他许多有用的信息。
令维克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在吃饭时学习效果非常好。
又有两组学生到达，凯莎把他们安顿在长桌旁，继续分享智慧锦囊，就好像未被打断过似的。维克和他的朋友们吃完后，凯莎催促他们去见其他德高望重的成年人，她不想让他们留下来收拾盘子，因为她预计今晚会有更多的「逃亡者」来访。他们亲切地感谢她的帮助，提亚雷特送给她一幅诗卷轴，以表达他们的谢意。
夜晚在令人愉快的迷糊中过去了。在街上，学生们身着五颜六色的服装，扮成医生、牧民、吟游诗人、泥瓦匠以及各方圣者和历史人物。温暖的灯光从每座房子的窗户倾泻出来。一些学生在水晶街边停下来，根据他们的角色进行即兴演讲或音乐演奏。
学徒们拜访了葵母圣者波勒普，他给「逃亡者们」提供了他设计的小太阳尖，可以绑在手指上，在黑暗中为他们照明道路。治学长老奎司塔斯给了他们每人一个装钱的小皮袋、小咒语卷轴和水晶。斯特恩·海拉莎给了他们每人一把泽利德姆金属手柄的水晶匕首，小而锋利，用来护身自卫。
接着，维克建议去拜访圣者斯尼格米提亚，这让他的朋友们大吃一惊。虽然很少有学生会把这位热情但容易分心的圣者当回事，但维克发现他和她有共鸣。
「哦，亲爱的!」她惊叹一声，惊讶地发现伪装的学徒站在她的门口。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给予了他们传统的问候;显然，其他人没有在化装之夜拜访她。拥有一双猫头鹰眼睛的圣者在她的橱柜和箱子里四处乱翻，最后发现每个里面都放着一块手帕，她把手帕作为礼物送给他们，帮助他们前进。「现在不要以为这些手帕压根没用。并不是没有用，当然，你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需要擦鼻涕，但这些手帕几乎可以用做任何东西。几乎任何东西：餐巾、面巾、一面向远处的人示意的小旗子，甚至是危机时需要的绷带。」
他们都安慰她说她的礼物相当棒，并把手帕塞进他们的新皮袋里。莱珊德拉给了她一个小的祝福卷轴，圣者又开始哭了，用她自己的手帕擦拭眼泪。然后，她轻拂了一下白布。「好了，快走吧。你们必须在黑暗圣者追上来之前离开。快点!」
就在午夜前，他们回到了卢比卡斯的实验塔楼。当他们到达主实验室的入口处时，几组学生正在向卢比卡斯道别。这位大圣者今晚显然很受欢迎。
在门口，大圣者向五位朋友致以惯常的化装之夜问候，他们回以传统的救援请求。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邀请他们进来。「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舒适的床和踏实的睡眠，躲过邪恶圣者的威胁。」
「太好了，我们真的很累。」维克说。穿着累赘的葵母服装在陡峭的街道上行走很快就让维克感到疲惫。「像大多数酷炫的服装一样，概念听起来比实际体验要好得多。」
众人进去了。「我想你们可能是我今晚的最后一批客人，」大卢比卡斯说，「趁我们还没就寝，我能给你们一些宝石莓果酒吗?」
他们接受了，大圣者给他们每人倒了一小杯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液体。「我真想去温泉池里泡泡。」格温满怀希望地说。在他们的新住处，暖和的泳池是她最喜欢的部分。
大圣者咧嘴一笑。「我也度过了漫长的一天。泡温泉听起来确实令人愉快。」他把他们带到他们房间的公共区域，他们坐在石凳上，石凳环绕着中心的温泉池。
几周前，在成为大圣者的学徒之后，维克、格温、谢里夫和提亚雷特从希塔德尔学院宿舍搬到了实验塔楼附近的房间，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莱珊德拉离开了父母的家，搬来和朋友们一起住。
大圣者的实验塔楼是一个宽敞的椭圆形房间，有大理石墙壁和地板，敞开的窗户，入口两侧有支撑柱。在椭圆形房间的一端，楼梯螺旋上升至屋顶的观察塔。楼梯两边的拱形门廊通向圣者的私人房间，在实验塔楼的另一端，另一个拱门通向学徒们的住处。
维克和格温都对单人间很满意，这些住处比集体寝室的宿舍还大，每间房都有水槽和厕所。学徒们的房间被安排在一个共享的起居区周围，其中心是一个圆形浴池，由岛下的温泉提供水源。这个泳池让维克想起了他在一些刀剑与凉鞋的老电影【注：译者注：刀剑与凉鞋电影是电影制作的一种类型，用廉价的方式来拍摄古典神话、角斗士生活或圣经史诗的题材。这些电影试图模仿当时的好莱坞大片，如《宾虚》《埃及艳后》《圣袍》《斯巴达克斯》和《十诫》。从1958年到1965年，这些电影主导了意大利电影业。】中看到的罗马大浴池。这才叫奢侈!
在脱下笨重且不舒服的服装后，朋友们穿上了他们的短泳衣——伊兰蒂亚人游泳时穿的衣服——然后回到他们的公共区域，在圆形温泉池边见面。卢比卡斯提前为他们每个人准备了新毛巾。几层同心的壁架在热气腾腾的水池里提供了座位，温暖的石凳环绕着浴场。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矿物质气味，起初维克觉得很奇怪，但现在觉得舒服了。
卢比卡斯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把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浸入水中。维克和格温迫不及待地走进游泳池，坐在水下的壁架上，后面跟着莱珊德拉、提亚雷特和谢里夫。
「那么，告诉我你在这个化装之夜学到了什么。」上了年纪的圣者问。
莱珊德拉第一个作答，显然想到了斯尼格米提亚的情绪反应。「我了解到，对老师表示尊重，这对他们的意义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谢里夫丰满的嘴唇露出了笑容。「我了解到，在伊兰蒂亚的山上跑来跑去比乘坐魔毯要困难得多。」
「穿上全套葵母的服装再去试试。」维克打趣道。
「我觉得你演得很好，泰兹，」他的堂姐用她几年前给他起的绰号取笑他，「你几乎让我相信，你是一只真正的葵母。乔装并还原角色比看起来要困难得多。」
提亚雷特心不在焉地用手在温水中打着转。
「我发现伊兰蒂亚的人民既慷慨又睿智。」
维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了解到，我真的开始把这里的每个人都当成朋友和家人。如果我必须逃离一群坏家伙，我想不出自己更愿意和谁在一起。」
大圣者举起他的玻璃酒杯。「我给你们学问。给你们家人。给你们一次良好的睡眠。」
他们都举杯敬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维克满意地叹了口气，对着温泉池对面的堂姐微笑。「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卢比卡斯的实验塔楼传来。有人猛击门，大声呼喊，然后冲了进去。老圣者没锁门，好方便其他客人来参加化装之夜。卢比卡斯从理疗浴池里爬出来，用毛巾包住自己。「我来了。谁会在化装之夜这么晚来看我们?」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分心，忘记了传统的节日用语。
维克和他的朋友们还没来得及离开温泉加入他，一名新来的圣者快步走下石阶，进入了充满水汽的温暖房间。维克认出了水晶门中心的卷发男子。「这不是化装之夜的拜访，大圣者。」他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艘小船刚刚抵达港口。在海上，船长发现了一名漂流者，一艘陌生船上的陌生人。我们觉得有必要马上来找你。没有人能听懂他那不寻常的语言。」大厅里传来了其他的脚步声，两个身强力壮的水手搀扶着一个衣衫褴褛、晒得黝黑的男人，他看上去实在太累，几乎撑不住了。「看看我们在大海上发现了谁。」
格温喘着气。维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两人都从浴池里冲了出来，跑了过去。这不是化装之夜的把戏，而是维克所能想象到的最大惊喜。
「爸爸!」维克大喊道。他和格温浑身湿淋淋的，伸开双臂抱住了那个男人。
卡尔顿·皮尔斯医生紧紧搂着两个孩子，就好像他刚刚获得了新的能量。「所以我真的到了伊兰蒂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