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维克从未在水下吃过东西。被鲨鱼包围之后，他的喉咙被划破，差点被淹死，还被带到梅隆国王的大厅，与那个杀死格温父母、并害自己母亲为了救他而逃亡的恶人面对面，维克不能说他特别饿。
巴拉克王似乎完全疯癫了，一点点零乱的想法就会刺激得他情绪激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只看了几分钟，维克就看出阿兹里克在操纵和玩弄他的情绪，腐化了他。阿兹里克清楚地知道如何得到想要的东西，同时让巴拉克认为那些欲望是他自己的。
此时此刻，梅隆国王显然相信维克、格温和他们的朋友确实是客人，而不是被强行拖下水的受害者。考虑到巴拉克明显的暴躁性格，他随时都可能改变主意。
梅隆男人和梅隆女人，海底宫廷的仆人，依次游了进来，在国王的宝座前摆了一张长桌。沉重的盘子摆在桌子上，四周放着圆形的石凳。殷勤的梅隆仆人们指挥每个人，包括五个被俘的学徒和几十个梅隆人，在桌子旁边就座。大家都在等国王坐下，但国王却焦躁，四处游动，对一切都很不耐烦。阿兹里克在附近候着，看上去完全把控住了局面，他宽松的衣服在水流中漂荡。
国王怒容满面，那张满是鳞片的脸变成了一张更加骇人的面具，他指向奥菲恩手中的提亚雷特的法杖。「那是领袖的令牌，不是奴才的。把它给我。」奥菲恩很不情愿地把它交了出来，巴拉克把他打发走了。「你现在可以退下了。我这里有一位会变形的人类圣者。这就够了!」他拿着提亚雷特的法杖，在桌子上敲了敲，最后坐了下来。
奥菲恩气呼呼地游开了，不自觉地摇曳着身体，想再次装成梅隆人，尽管没有人相信。
巴拉克彷佛要跟维克和格温分享秘密一样，向他们倾了倾身子。「阿兹里克和奥菲恩的确很丑，但他们还有一种弥补的能力，那就是能够改变自己的外表，让自己看起来像梅隆人一样美丽。」他那鱼一样的脸挨近了维克的脸。「你有这种能力吗?还是你被那些丑陋的容貌困住了?」
「这就是我，」维克说，「我为什么要看起来像别的东西呢?」
「的确，为什么呢?」阿兹里克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甜美，「一张只有母亲才会爱的脸——我敢肯定他的母亲很爱他。我们就指望这个了。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维克?」阿兹里克没有叫维克的伊兰蒂亚名字。他的方言听起来也没有伊兰蒂亚语那么正式。
「就在她消失之前，我看到了她——为了保护我们大家不受到你的伤害!」
「嗯，我想知道她去哪儿了。」阿兹里克带着嘲弄的微笑说。
巴拉克王坐在他的宝座上，不耐烦地打了一个手势。守卫强迫这五人坐下来。游动的服务员虔诚地把一株看似盆栽的植物放在巴拉克身旁一个抛光的石瓮里。这个大瓮里有一个像波浪的、有触须的东西，它不仅仅是一种植物，但也不完全是动物。鞭状的叶子在水流中四处摇摆。一半的触须叶顶端长着像眼球一样的东西，向四面八方张望。
五颜六色的小鱼在王座厅里飞来飞去，似乎成了那个扭动植物的猎物。任何靠近这个生物的鱼都有被丝状附肢套住，挣扎着被拖进这个盆栽生物嘎吱作响的嘴巴，它无数的触手般的眼睛向下窥视，看着这顿美餐。
「我的宠物显然更喜欢蓝鱼。」巴拉克王的这番声明没有任何明确的事实依据。「我下令让更多的蓝鱼游到我的王宫里来。不需要红色的鱼了。」
看着这只盆栽生物吃东西，维克想知道梅隆国王是否亲自尝了他宠物的食物。「一条鱼，两条鱼，」他喃喃地对格温说，「红色的鱼，蓝色的鱼?」为了谨慎起见，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的腿。
「你在胡说什么?」巴拉克吼道，「你竟敢向我挑战?」
「不，」维克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一首，呃，童谣，我——」
阿兹里克圆滑地转移了话题。「说到押韵，你知道关于你俩的预言吗?我怀疑你们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潜在力量。你们的母亲一直瞒着你们，你知道的。她们没有和自己的孩子分享太多信息，这真的很遗憾。但我研究过预言。我能帮上忙。你们能办到的事太多了。」
「换句话说，你想让我们为你做点什么，」格温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同意呢?」
「哦，你们会的，」阿兹里克说，「事实上，有一个人——」
「当着我这么多客人的面，私下交谈不是很不礼貌吗?」梅隆国王说。
「啊，可是陛下，这件事关系到一个重要预言，和这两个孩子有关，消息——」阿兹里克开始说。
梅隆国王头上的褶边闪着更耀眼的红色，就像愤怒的龙背上的刺。「我唯一关心的预言是有关梅隆人的预言。
「就像那句：梅隆人，梅隆人，联合起来，之类的。其他的预言都单调乏味，令人难以忍受!」
「当然乏味。」阿兹里克依旧镇定自若，似乎很擅长安抚巴拉克反复无常的情绪。邪恶巫师给了维克和格温一个眼神，警告讨论之后还会继续。他向国王稍稍鞠了一躬。「交给我吧。我可以处理所有事情，您永远不会为这些细节忧心——就像当年乌尼尔和乌毕博的城市迟迟没有给您送来贡品一样，嗯?我不是在一天之内就说服他们付给您双倍的钱吗?」
国王看着情绪有些缓和了。「放肆无礼的首领。他们早该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傻瓜!」
「没错。不能让傻瓜掌权，不是吗?」阿兹里克朝他微微一笑。「现在，也许一场宴会能让您高兴起来，然后您可以选择任何喜欢的娱乐项目。」
「是的。食物!我现在就要有人服侍。」巴拉克大吼，「食物在哪儿?把美食呈上来!」
更多的守卫和仆人游了进来，端着一盘盘橡胶似的厚切圆形肉排，每个盘子中央都插着一根粗长钉固定。
「啊，美味!」梅隆国王的眼睛像灯一样亮了起来，「没几个人品尝过战斗海妖。」
「战斗海妖?」格温说，咽了咽口水。
「当然。我们得对那个生物做点什么。为什么不吃掉它呢?」巴拉克王挥了挥他那有蹼的手。「那畜生真讨人厌。」
「这就是袭击伊兰蒂亚港的那只战斗海怪吗?」提亚雷特对着盘子里的肉皱起了眉头。谢里夫用一个镶着珍珠的贝壳器皿戳了戳它，但他一口也没吃。
「就是那只。」巴拉克说。他摸了摸身旁瓮里的植物叶子，然后吃了一大块海怪肉排。「有触手的东西永远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聪明。」
「呃。还认为操纵所有这些附肢需要一定的脑力。」维克说。
阿兹里克游向前。「不幸的是，战斗海怪对伊兰蒂亚的攻击并没有我们期望的那么有效，它受伤了。」
「是的。事实上，我近距离目睹了全过程。圣者波勒普和我用大炮朝它的脸上发射了格罗吉普斯之火，」维克说，「莱珊德拉也在那儿。」
「你杀了我的战斗海怪?」巴拉克王怒吼。
格温推开盘子，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我们要保护岛屿。你以为我们会怎么做?」
「我以为你们会被打败。真让人恼火。」巴拉克说，「受伤的战斗海怪痛得发狂。它呼啸着回到首都乌瑞格尔，造成了惨重的破坏，相当惨重!那只野兽摧毁了我们的许多建筑，杀死了试图保卫城市的梅隆士兵。他们也是能派上用场的士兵。我再下一道命令：不许再有士兵被海妖杀死。记下来!」
「哎呀，我对我们让您经历的所有麻烦深感内疚。」维克说，语气更加讽刺，「可怜的老鱿斯拉。」
国王又咬了一口，似乎很满意。「不管怎样。我们成功地杀死了这个生物，制作了这顿美味的大餐。」他又叉了一块肉。「我们确实有足够的奴隶来重建这座城市。所以，也不是个讨厌鬼。」
「巴拉克王，恐怕我们的俘虏没什么胃口。」阿兹里克笑着指出，「孩子们遇到奇怪的东西就会感到恶心。」
「你是说像遇到绑架事件的时候?」格温低声对维克说。
巴拉克王吃完他那一份，朝谢里夫皱着眉头，谢里夫甚至都没动他的海怪肉排。突然，国王伸手抓起谢里夫的盘子，把一大块鱿鱼扔到他的盆栽植物上。触须抓住肉，将其塞进嘎吱作响的嘴里。然后国王抢走莱珊德拉的食物，把它占为己有，吃了更多发灰的肉。「我那两位最得力的将军都曾骑着战斗海怪，」他抱怨道，「他们也在那次袭击中丧生。」
提亚雷特向梅隆国王说：「如果他们是你最好的战士，那么他们的训练还不够。」她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她只是在发表看法。
「他们是我的指挥官，我最强大的战士!」巴拉克用带蹼的拳头敲了敲餐桌，「但是光强大是不够的。我需要伟大的、有想象力的、战无不胜的将军来领导我的军队。不然我怎么摧毁伊兰蒂亚?现在他们两个都被杀了，我必须用最优秀的梅隆人来代替他们。」
阿兹里克俯身对国王耳语了几句。巴拉克用力地点头。他哼了一声，水从他那鱼腥味十足的嘴里冒了出来。「我可能对破封者和水晶门的古老传说不感兴趣，但古代习俗是另一回事。你提的建议不错，阿兹里克。一次选拔新将军的梅隆族传统竞赛，将会让我精神振奋。」
「没错，巴拉克王，」阿兹里克听起来很有耐心，「我会利用这些孩子的才能解放我的不死军队，他们被大封锁囚禁了几个世纪。只有在那之后，我们才能带您回到您向往已久的黄金时代。您知道预言。」
闪烁，光芒的闪烁，
丢尽了颜面，微光，微光在燃烧，
邪恶的东西取而代之，游泳者，游泳者，团结协作，夺回你们应得的位置!
翻腾着，翻腾着波浪，
围绕着「钥匙」，转身，转身去拯救，
海上的自由，憧憬着，我们渴求的憧憬，
梅隆人的胜利!
古老的，古老的愤怒，越耸越高，
勇敢的，勇敢的圣者，
在最黑暗的时刻。黄金的，黄金时代，
那将是属于我们的!
「你瞧，巴拉克王，我就是那个将带领你走向胜利，迎来梅隆人黄金时代的圣者。」
国王看起来将信将疑。「你的不朽大军将给我们的世界带来更多的陆地居民。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把伊兰蒂亚这个污点从我的世界中抹去。愚蠢的岛!我们必须击沉它，让西什回到原始的海洋环境。没有干燥的陆地!闯入者从未征求过我们的同意。他们只是决定建造一个我们不曾需要的岛屿。这是当务之急，阿兹里克。我们继续我们的计划。等我们解决了伊兰蒂亚，就可以考虑你的预言了。」他站了起来，举起他那爪子形的手掌。「但在我们开始之前，我需要新的将军!」
阿兹里克鞠了一躬。「当然，巴拉克王。选出您的将军。」他向维克、格温和他们的朋友们点头示意。「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跟我们新来的客人讨论。」
「当然，一个人不能随意选择有权势的将军。」梅隆国王对被俘的学徒们说，好像他在教小孩子一样，「必须在一场宏伟的战斗中恰当地挑选。是的，一场战斗!我现在就要安排。传话给我方任何愿意参加的战士。」他对着他的盆栽植物说，拍了拍它的眼球触须，「你陪我一起看。」然后他大声叫唤仆人，「把桌子和其他的东西都撤走。我已经吃饱了。」
维克刚刚鼓起勇气尝了尝战斗海怪的味道，游过来的仆人就把盘子撤走，把桌子拆解了。
「我会非常享受的。」巴拉克对他的新俘虏微笑着，「我们很少同海蛇进行死亡比武。这是一顿大餐的完美结束方式!」